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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小散仙】(1-3.18)【作者:迷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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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部:谁是天子

  卷之十六:天命运数


  目录:

             (第一回)温柔陷阱

             (第二回)风情万千

             (第三回)软玉温香

              (第四回)天命

              (第五回)运数

             (第六回)折戟沉沙

              (第七回)邪魂

             (第八回)子母花娇

             (第九回)炼心殿

              (第十回)困兽


             (第一回)温柔陷阱

  夏日炎炎,酷暑难耐。

  小玄却觉阳光明媚如沐春风。

  与师父之间忽然有了个说不得的秘密,令他满心欢喜,周遭的一草一木,天
上的云卷云舒,仿佛都灵动可爱起来,一切皆赏心悦目美好无限。

  他窃窃自喜,却不敢在黎姑姑、红叶与阿痴等人面前表露分毫,然于无人处,
时不时就会莫名其妙地傻笑起来。

  接下几日,武翩跹又到太华轩中指点过他两次,出人意料的淡定自若,神情
举止一如往常,教人半点看不出不同,只在小玄呆望着她的时候,才悄悄狠剜他
一眼。

  每逢此刻,小玄除了惊慌,便是心跳。

  他心里隐隐知觉师父对自己非同寻常,只是不敢往深处细思,深怕亵渎了什
么。

  小玄精神抖擞,武技与心法又有进境。短短的数天中,再习得诛天诀中「劫」
部的六个变化,且于不觉间,对北溟玄数似乎又有领悟,已隐隐窥见了第三境—
—坐照。

  除此之外,他偶尔会去少国师府,与住下来的众「仙」谈经论道传杯弄盏,
倒也其乐融融。

  他还于闲暇之时,修复了大宝的鼻子与那具潜藏在影子里的、几给拦腰斩断
的机关怪物。

  「魅影!」小玄突然记起了它的名字,并想起来它是在某座大林子中自己亲
手打造出来的。

  紧接着,一个白发长眉的老头也于脑海中浮现,只是情景太过模糊,依然想
不起姓甚名谁来龙去脉。

  「看来那妖妇传与我的法诀果真非诈,以前的事情一下子记起了许多……」
他一阵兴奋。

  这夜,小玄躺在床上,算算距上次行功已过了八、九日,应是可以运行法诀
的第二周天了,心中急切,当即不顾夜色深浓,便轻手轻脚地出了屋子,钻入太
华轩西面的竹林,寻了个僻静之处打坐行功。

  一时往事旧忆纷涌而至,飞花细雨般落入心海。

  他坐在竹下,面上初还时晴时霾,待到后来,神情渐渐苍白凝重,直至一片
灰败。

  某个不知何时的夜,一个黛眉水目妖娆冶艳的女子悄然出现在他屋里,他叫
她五姐姐,她言传身教,传援他一种叫做九鼎还丹诀的秘术,神魂颠倒中,她扒
掉了他腰上的火红巾子。

  天亮时分,一群人围住了他的屋子,其中一个空着双袖的中年男子逮住了他,
撕开他腹际的衣衫,发现了藏于他脐眼内的不明物事,疾言厉色地怒斥他是妖魔
遗孽,一个叫做妖狐玄玄子的后人。

  最后,一个白发如雪的女子对他说,你不听我的话,说明你我缘分已尽,从
这一刻起,你再不是我崔采婷的弟子。

  模糊中,他看见她望着他的目光里满是伤心、痛惜与无奈……小玄猛然睁眼,
但见周遭一片明亮,日光透过枝叶的间隙洒在脸上,原来已到了第二天午后。

  他定了定神,思量忆起的诸般情形景物,只觉纷乱如麻迷惑不解。

  「那白发女子是谁?为何说我再不能当她的弟子,难道……她曾经做过我师
父?崔采婷……崔采婷……这名字怎么如此熟悉?」小玄怦怦心跳,细忆那白发
女子的容颜声音,竟觉无比的亲近与温暖。

  「那没了双臂的中年男子又是谁?为何一瞧见我腹间之物,便认定我是妖魔
遗孽?妖狐……玄狐……师父、皇帝与牢笼里的那个妖妇似乎皆曾提及,说的不
知是不是同一个人?」他隐觉事关某件重大秘密,一阵心惊脉跳。

  「这些事情显非小事,怎么师父却从未与我说起?莫非师父真有什么在瞒着
我?」他思及此处,忽尔朕想起碧怜怜的警告之言,不禁疑窦丛生。

  小玄痴痴迷迷心如潮涌,好一会才猛然惊省:「师父尽心倾力传授我神功绝
学,更赠我宝剑屡次相救,又怎会害我!我怎么受那妖妇蛊惑,竟然怀疑起师父
来了……该死!该死!」他一阵自责,又呆坐良久,方才起身,有些失魂落魄地
朝竹林外走去。

  小玄回到轩中,远远便瞧见了数人立在采华神木前,望着树指指点点,身上
皆着内相服饰。

  「小……少国师,你这是上哪去啦?可叫我们好等!」当中一人叫了起来,
却是苗小见。

  小玄微微一怔,朝他们走去,那几人便即迎上前来。

  苗小见殷勤道:「邓公公来了呢。」为首一个内相稍欠身子,行了个礼,含
笑道:「奴婢叩见少国师。」小玄定睛一瞧,认出是那日皇后遣来送贺礼的大太
监邓斐,赶忙还礼:「不知公公过来,有失远接,想必久等了,望乞恕罪。」邓
公公笑道:「还真等了好些时候哩,不过没见着少国师,不敢走呐。」小玄问:
「公公今日过来,有何见教?」邓公公不答反问:「当日娘娘送来的佳酿,不知
少国师享用了没有?」小玄欢颜道:「都喝光了,着实好酒,多谢娘娘厚赐。」
邓公公瞧瞧他,笑容依旧:「少国师不是说要面谢娘娘吗,怎么一直都不见少国
师过来?」小玄心中一凛,含糊道:「在下不知宫中规矩,生怕造次僭越,正思
量该何时前往呢。」邓公公笑咪咪道:「既然如此,那就今儿吧。娘娘吩咐奴婢
过来瞧瞧,看看少国师这会有无闲暇。」小玄只好道:「那就现下过去,还请公
公引见。」邓公公悦色道:「这就对了嘛,娘娘倾慕少国师风采,这些日时不时
提起哩。」「不敢。」小玄有些不好意思。

  一行人便出了太华轩,上了马前往雍怡宫。

  苗小见自然不能跟着,立在门口,眼中满是羡色。

  「小见。」一个清甜的声音轻唤。

  苗小见转头望去,见旁边树荫下立着一人,正是宫中歌喉数一数二的龚才人,
赶忙迎上前去,哎呀叫道:「龚才人,啥时候过来的?」「才来。」龚真真道,
「少国师这是要去哪里?」「去雍怡宫,皇后娘娘着人来请少国师。」苗小见毕
恭毕敬答。

  龚真真一阵沉吟。

  「龚才人这是过来……」苗小见迟疑问。

  「我过来瞧瞧少国师,不行么?」龚真真扫了他一眼。

  「行行。」苗小见赶忙道。

  龚真真眼珠子一转,忽道:「小见,前些日听梨儿说,你想去天宝苑那边瞧
瞧是不是?」苗小见愣了下,有点着慌道:「我也就随口说说,当不得真的……」
天宝苑乃迷楼上常设大型宴席之地,据说美仑美奂瑰丽极绝,苗小见常听别人说
得天花乱坠,心中馋之已久,只是迷楼上禁地甚多,不容宫人随意走动,始终未
得一见。

  龚真真微笑道:「那边可好玩啦,哪天我悄悄带你过去要不要?」「当真?」
苗小见有点不信。

  龚真真点点头,道:「你机灵伶俐,做事又素来稳当,可讨人喜欢哩,要不
就明儿吧,我带你过去耍耍。」苗小见心花怒放,口中乱呼来:「娘娘真好,日
后若有差遣,奴婢定然妥妥当当的办来。」「正巧,有桩事儿要劳驾你呢……」
龚真真笑吟吟道。

  ****** ****** ****** ****** ******雍怡宫位于迷楼东北方,占地极广,
亭台如云,楼阁林立,与别处甚不相同,除了一派富丽堂皇的气象,又处处别具
匠心,精致而大气。

  一行人下了马,即见数名内相上前迎接,小玄随一行人进入宫中,沿途尽是
雕甍绣槛,飞楼插空,穿过大大小小数道门,再又七转八拐,来到一座偏阁,自
有宫娥奉座司茶。

  过了一会,才见一个秀丽宫娥进来,神色颇为倨傲,衣饰也与别的婢鬟不同,
众宫人纷纷行礼,却是皇后四个贴身侍女「簪、珰、镯、璧」之一的簪儿。

  「簪儿姐,娘娘起来没?」邓公公笑咪咪问。

  「还在睡着呢,不过娘娘吩咐,少国师到了就叫醒她,婢子这就去禀报。」
簪儿道,掠了眼小玄,便转身出去了。

  「那……就请少国师在此暂候,咱家还有事情得去办。」邓公公对小玄道。

  「公公请便。」小玄忙应。

  邓公公行了一礼,率人出了阁子。

  小玄坐在阁中等待,过了半天,却不见皇后动静,心中不觉有点着急起来。

  他瞧瞧左右,见两个在旁侍候的小宫娥面无表情,不似能问到消息的人,只
好继续等待。

  谁知茶冷了换热的,热的又凉掉,依然不见皇后人影。

  「请问姐姐……」虽然跟前的小宫娥年纪明显比自己小,但在外称人大总没
错,小玄拱手道:「不知娘娘何时过来?」「回少国师,娘娘怕热,每每午睡起
来,便要沐浴一番,这会也该差不多了,还请少国师耐心等候。」那小宫娥口齿
伶俐的答。

  小玄微微一怔,只得按住性子,心道:「人家可是当今皇后,架子大些也属
寻常。」然而,又等了许久,茶换了一盏又一盏,依然不见有人进来。

  小玄积了一肚子的水和气,思量道:「这算什么!明明着人来召我,自个却
又磨磨蹭蹭姗姗来迟,拿我寻开心是么……啊呀,皇后莫不是要为她兄弟出气?」
他心气甚高,素来吃软不吃硬,想到此处,恼意渐渐升腾。

  「娘娘既然不便,在下改日再来!」小玄怫然立起,忍耐终于到了极限。

  两个小宫娥慌了,正要相劝,却听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来啦来
啦,少国师就那么着急么?人家方才睡醒,总不能未经洗漱就跑出来见人吧。」
小玄转头望去,见一群大小宫娥簇拥着一个丽人进来。那丽人身着一件大袖宽领
纱罗衫,丰乳轻掩,锁骨半露,裸处肤光胜雪,白晕晕地晃人眼睛,但最夺人却
是那双湛然有神的凤目,只轻轻一扫,便自侵人心魄。

  小玄心中一凛,虽然未见凤冠大绶,也知来人便是当今皇后,赶忙立起行礼:
「小人叩见娘娘。」皇后走他跟前,仔细打量了他一番,这才笑道:「当日天武
殿上,便见少国师风采过人,今儿近瞧,更是器宇非凡哩。」「娘娘过誉。」小
玄被她盯得心头生悸,不觉间耳根微微烧热。

  「听说我那兄弟在天武殿输了赌斗,心里不服气,后来又跑到少国师的庆功
宴上生事了?」皇后道。

  「没有没有,国舅爷来与小人助兴,更添热闹哩。」小玄委婉应答。

  「少国师年纪轻轻,却甚有肚量呢。我那兄弟就是个魔星,平日家里宠惯了,
在外边便没了规矩。」皇后道。

  「国舅爷爽朗豪迈,乃性情中人。」小玄见皇后言语随和,先前的火气不觉
消了大半。

  「还好碰上了个制得住他的……」皇后笑吟吟道,妙目在男儿脸上一转,
「少国师不但机关术厉害,武技也高强呢,想来已尽得迷妃的真传啦。」「不敢。」
小玄垂下眼。

  「说起来,本宫也喜欢机关术呢,不时摆弄摆弄哩,今儿少国师来了,可要
指点指点。」皇后道。

  「在下所知微末,岂敢胡乱指点。」小玄忙道。

  「都夺了魁还这么说,少国师糊弄人哩!」皇后娇声道,竟有那几分小儿女
之态。

  小玄心头微慌,掠了眼旁边,却见众宫人皆神色如常,料想皇后平日里便是
这等做派。

  「总之,少国师今儿来了,便不能吝啬本事啦。」皇后又道。

  小玄不知如何应答。

  「来,我带少国师去瞧瞧本宫的收藏。」皇后忽道,说完转身就走。

  小玄只好跟着。

  一行人便出了偏阁,沿条长长的抄手游廊来到另一座双层大阁楼前,阁上悬
着块匾,书著「仙萃阁」三个大字,阁门早已打开,皇后率先行入,身边只随一
个宫娥,正是先前见过的那个簪儿,余者皆立门外。

  小玄瞧瞧左右,迟疑了一下。

  「少国师快来哟。」皇后转过身来招手,瞧见小玄的神色,又道:「这里边
收藏着仙家的东西,不让寻常人进来的。」小玄迈步进阁,只一眼,便即怔住,
原来阁中藏放着许多机关,形形色色大小不一,且形貌完整,显然皆为成品,粗
略估判,怕是有近百只之多。

  「这些机关,乃各地进献的,但大多是天机岛所出,乃卜国师送与本宫的。
少国师瞧瞧,可还入得法眼?」皇后笑吟吟道。

  小玄仔细瞧去,见那些机关大多为飞禽走兽状,无论形貌与材质,俱与他从
巨竹谷带出来的那些竹木机关甚不相同,几乎都是金铁所造,瞧去刚强厚重充满
力感,细处却不失工巧精密。

  「到底怎么样嘛?」皇后又问了一声。

  「着实高明。」小玄由衷道,心中甚馋,却不敢细瞧,生怕有窥探别派机关
之嫌。

  「没哄人么?」皇后转过身去继续朝前走。

  此时两人甚近,又无宫人阻隔,小玄心头突地一跳,目光骤给吸引到她的腰
下去,只见那里乍然耸翘,裳裙绷得极紧,竟是无比的腴肥圆滚,万分惹眼。

  印象里,好像还没一个女人的这个地方能如此挺翘肥美。莫说龚真真和罗可
儿,便是身段凹凸玲珑的唐淑妃,此处也远远不如。

  「其实我也不大懂,国师说,这些都是天机岛上的精品,看来没有骗我。」
皇后边说边走,穿行过一只只姿态各异的机关,来到一条楼梯前。

  「国师竟然送给她这么多机关,这手笔也真够大的……」小玄心中嘀咕。

  「楼上还有一些更好的,我们上去瞧瞧。」皇后抬步上了楼梯,蛇腰扭动,
翘臀摇摆,就在男儿前边勾魂夺魄地颤晃荡漾。

  「这么细的腰,怎么却连着个如此之大的屁股,糖妃身子要比她丰满,却也
没这么夸张……」小玄目瞪口呆,迷迷糊糊地跟着上了楼梯,眼睛如铁遇磁石般
给紧紧吸住。

  在前侧帮皇后拎裙的簪儿忽然回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小玄面烧耳热,赶忙垂下眼去。

  到了楼上,见藏放的机关少了许多,但却奇形怪状,有的甚至看不出模仿的
是何物事,然只稍略一瞧,便知要比楼下那些更加精良。

  「这些又如何?国师说,这几只可是天机岛的顶级机关呢。」皇后雍容道。

  「高明高明,只这外边的线条做得如此流畅,便已是十分不易。」小玄赞叹
道,他酷爱机关,瞧得眼热,只恨不得能立刻拆开一只瞧瞧内里乾坤。

  「来,瞧瞧这个。」皇后走向屏风,来到一只巨大的周身散泛着暗青芒彩的
机关前。

  小玄仔细辨认,迟疑道:「这是辆车子?」「正是。」皇后道。

  「好威风的车子!」小玄深吸了口气,见那车上架炮悬弩,六只车轮轴心皆
横生利刃,周身丫丫叉叉满是兵器甲盾,极是凶险慑人。

  皇后抬手拍了拍悬在车沿的一架大弩,道:「这车子叫做雷电神行。卜国师
说,天机岛之所以造它出来,为的是能与另一个机关名门巨竹谷所产的虎蛛战车
一较高下。」「犀利犀利!这车子可攻可守,到了战场上,定当所向披靡。」小
玄赞不绝口,心中悄忖,这车子乃冲锋陷阵的利器,国师怎么送她这样的东西?

  「那日在国师府中瞧见,本宫一眼就喜欢了,国师初时还不肯给哩,人家好
不容易才讨到手的。」皇后娇声道。

  「你一个皇后,要这东西干啥?难道这女人跟男子一样喜欢舞枪弄剑打打杀
杀?」小玄默不吭声,心里却直犯嘀咕。

  「这车子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更可日行千里,只有一样甚是遗憾,就是…
…」皇后停了一下,方才接道:「它不会飞。」「如此已是十分了得啦,天机岛
的机关术果然……」小玄应。

  「可是人家想要能飞的。」皇后截住道。

  做人可不能太贪心呐,小玄只陪着笑,哪敢把肚子里的话说出来。

  「本宫听说……」皇后凤目一抬,望向小玄:「迷妃就有辆会飞的车子,叫
什么来着……对,叫做云水宝车是吧?」小玄怔了下,但见她连名字都说出来了,
不好隐瞒,只得点头应是。

  「你既是迷妃的徒弟,机关术又在仙灵大会上力压群仙,那就来帮本宫把这
车子改造一下,让它也能飞起来吧。」皇后道。

  小玄愣住,好一会说不出话来。

  「少国师不肯?」皇后盯着他。

  「不是不肯,是办不……」小玄两手一摊。

  「那就是答应喽。」皇后转过头,对簪儿道:「待会你便去吩咐下边那些人,
从今日起,少国师可以随意出入雍怡宫,这仙萃阁少国师啥时候来就啥时候开,
还有,少国师需要什么材料工具,皆唤人去内库支取,不许怠慢。」簪儿面上微
露诧色,望望小玄,应了声「是」。

  「等等,这个小人着实办不到啊。」小玄急忙道。

  皇后转回脸盯着他,目光闪闪。

  小玄心里发毛,硬着头皮道:「我师父那辆云水车可不是机关,乃由异兽牵
拉,方能跨海飞空。」「不信,那几头怪兽分明就是机关。」皇后道。

  「真不敢欺瞒娘娘,那几头怪兽叫做猼訑,乃海外奇兽,绝非机关。」小玄
道。

  「当真?」皇后问。

  「当真。」小玄应。

  「既然如此,少国师就用冠绝群仙的机关术帮本宫改造一下,让这辆车子能
飞起来。」皇后道,语气笃定不容置疑。

  「这个……真没办法。」小玄使劲想了想,隐约记得团扇上似有记载车子一
类的机关,只是不晓得能不能飞,然而他真不愿意大费工夫来讨好这个皇后。

  俗语说伴君如伴虎,料想皇后也是不好惹的。

  「少国师在敷衍本宫!」皇后嗔道。

  「小人岂敢。」小玄心头一紧。

  「好吧,少国师既然不愿意,那便罢了。」皇后道。

  小玄松了口气。

  皇后面色一沉,倏地抓起车上一把长矛,闪电般朝他刺去。

  小玄大吃一惊,万料不到皇后突然动手,所幸他修为不弱,反应极快,当即
朝旁一纵,瞬间躲闪开去。

  「星火飞溅?」皇后娇喝一声,玉臂夹矛一记横扫,追击小玄。

  那矛乃车战之用,十分粗长沉重,娇花弱柳的皇后却举重若轻,也不知哪来
的力气。

  「竟是修炼中人!」小玄心中生诧,斜里一走,再度避开。

  「你怎会太乙玄门的身法?」皇后边攻边问,双手擎矛或挑或点,或搠或砸,
竟然行云流水,架势十足。

  「太乙玄门?」小玄心头茫然,如何答得上来。

  皇后连攻十余招,皆无成效,黛眉一轩,左手松开长矛,却是捏了个印法,
忽见一条淡蓝的水光绕躯盘旋,蛇腰一拧,身法骤起变化,忽前忽后,突东突西,
飘幻有如烟波,手中长矛跟着花飞雪舞疾捷如风。

  小玄登感吃紧,心中暗惊:「皇后竟有这等身手,好邪门的身法!」皇后越
攻越急,招式也越来越凌厉,淡蓝的水光绕臂而上,注入矛身,矛尖锋芒吞吐,
逐人而噬。

  小玄东躲西避,却始终无法摆脱攻击,一时险象环生,急迫间,悄提真气,
北溟玄数随念而生,刹那间灵光蕴目,真华盈心,眼中的皇后立时慢了下来,一
招一式,无不瞧得明明白白。

  皇后依旧猛攻,然却再也沾不着小玄一角衫带。

  小玄好整以暇,只避不攻,游走间还能偷空瞄上皇后那充满劲道的翘臀两眼,
但见扭晃间荡起道道惊涛骇浪,无比养眼勾人。

  皇后接连击空,心中暗诧,攻势渐渐缓慢下来。

  在旁的簪儿玉腕轻抖,一道宝蓝色的细长法符从袖内滑了下来,悄悄地扣在
手里。

  「哎,斗不过你,不打啦。我那兄弟没撒谎,少国师的武技果然也十分了得!」
皇后将矛朝旁一丢,「哐啷」抛在地上,竟是神闲气定,发丝都未乱一根。

  「不敢。娘娘才是高人,委实佩服。」小玄收势立定,抱揖谦应。

  「你就别假惺惺啦,本宫这点三脚猫的功夫,怕是要叫少国师笑掉牙啦。」
皇后优雅地拍了拍手。

  小玄微笑不语,心中却暗自生懔,回想先前交手,竟没看出对方深浅,如非
修习了北溟玄数,结果还真不好说。心忖道:「听人说皇后乃皇朝四大梁柱之一
卫国公扈鉴堂之女,而四大梁柱皆师从异人,莫非这娘娘的武技,亦如糖妃一般,
乃是出自家传?」皇后若有所思地瞧了瞧他。

  小玄笑容依旧,沉静如水。

  「对了,那边还有样极好的宝贝。」皇后忽指了个地方。

  小玄循指望去,见车旁不远处,摆放着一只长方形箱子,箱上镶缀满奇珍异
宝,光彩夺目。

  「这个才是天极岛真正的顶级机关,少国师肯定喜欢。」皇后道,「你且打
开来瞧瞧。」「箱子已如此,里面的东西怕是非同小可。」小玄心道,蹲跪下去,
勾住把手,轻轻一提,却没打开。

  「皇后是要考校我的机关术么?」小玄悄忖,仔细打量那只箱子,琢磨了须
臾,再度去试,谁知摸索了半天,依然无法打开。

  「哎,门道半点没摸着,手法完全不对。」皇后道。

  小玄脸上微微一热,心下自我解嘲:「小爷就根本没学过机关术中的开锁与
拆解法门,打不开也没啥奇怪。」「本宫就教下你吧,开这箱子其实极易,你瞧,
箱子上边不是有两颗眼睛状的蓝石头吗?你须两手按住,再同时用力压下去。」
皇后笑得异样温柔。

  「原来如此,我说那两颗眼睛怎么如此古怪呢……」小玄心道,遂将两手按
住宝石,依言压下。

  孰知奇变遽生,只听啪啪两响,双腕已给一对自箱面跃起的手铐锁住,几于
同时,腰上骤然一紧,亦给一只突然弹出的粗大铁枷扣住,电光石火间整个人给
牢牢的固定在箱子上。

  皇后咯咯娇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簪儿也在一旁掩嘴坏笑。

  小玄又惊又诧,挣扎了几下,竟感真气灵力一概提不起来,身上只余寻常力
气,又如何挣得开那比金铁还硬的锁铐与铁枷。

             (第二回)风情万千

  「人家都告诉你了嘛,这箱子是天机岛的顶级机关,你怎么敢乱动乱碰呐,
这会动不了啦吧,少国师机关术冠绝群仙,却也着了本宫的道儿!」皇后一脸得
意。

  「这是做什么?不知何处冒犯了娘娘,还请明示。」小玄满头雾水,心下惊
奇,不知这身为一国之母的女人为何算计自己。

  「你不肯听话,不愿意帮本宫改造车子,便是大大的冒犯!」皇后竟如是道。

  小玄张口结舌,哭笑不得。

  皇后蹲跪下来,肘支箱沿,瞧着小玄悠悠道:「这箱子叫做『莫伸手』,其
实是个陷阱,里边啥都没有,乃是专门用来诱捕那穿墙逾壁的盗贼的。整只皆为
昆吾石髓雕成,坚不可摧牢不可破,那手铐腰枷却为海底铁精炼铸,其上按坎离
震兑刻着法符,加持了封气闭脉的禁制,任你修为高强,一旦给它陷住,便半点
法子也无。」小玄趴在箱上,只觉姿势大大的不雅,心中既恼又窘,没好气道:
「娘娘就莫要戏耍在下了。」「咦,好浓好黑呀,少国师的眉毛怎么生得这般好
看?」皇后竟然盯着他越凑越近,幽香侵人,忽抬玉手,轻展葱指在他眉上摸了
一下。

  小玄唬了一跳,此时两人相距极近,猛觉这皇后娘娘的眼睛除了犀利,却亦
明媚秀丽,极是迷人。

  「少国师觉得这姿势可舒服么?想要在这箱子上趴多久呀?」皇后笑嘻嘻道。

  「快开锁!莫闹了。」小玄面色一沉,真有些恼了。

  皇后怔怔瞧他,好一会才道:「怎么会喜欢你这样说话呢,好霸道,嗯……
又有点点的温柔。」小玄愣住,绷着脸道:「到底放是不放!」「吓唬人可不成
嘞……」皇后乜眼瞧他,手托着香腮笑,「你求求我。」小玄又鼓捣了几下,绝
望地发现根本脱困不得,只得软下声来道:「求娘娘放人。」「那你答应我,帮
忙改造车子。」皇后即道。

  「小人真不会,娘娘何必强人所难。」小玄头大如斗。

  「少国师能在仙灵大会上夺魁,却连这点小事还办不到么,总之今儿不答应,
本宫就是不放你起来。」皇后悠哉悠哉道。

  小玄无可奈何,心里思量如此耗着不是办法,眼下只有过了这关头再说,终
于道:「好吧,我答应了!」「一定为定,少国师可不许赖账哦!」皇后欢颜于
表,口中轻颂了个简短的禁咒,锁铐腰枷「啪」的轻响,打开了。

  小玄灰头土脸地爬起,看见锁铐腰枷闪电般缩了回去,隐匿于箱面的纹饰之
中,果然严丝合缝无形无迹,他揉着手腕,恨不得当着皇后的面就刷出神骨剑把
箱子劈了。

  「早答应不就好啦,待本宫日后再向少国师赔罪。」皇后娇声道。

  小玄一脸悻色。

  皇后又加了一句:「车子改造好了,定当重重有赏!」稀罕么!小玄暗啐。

  ****** ****** ****** ****** ******小玄回到太华轩,当晚便取出云影宝
扇翻查,好不容易才在记载中寻找到两架机关车子:一名霹雳堡垒,坚如磐石,
能发雷盾电矛;一名雷牛,力大无穷,擅长跋涉运输,可惜都不能飞,无从借鉴。

  不觉过了三天,他正苦思无策,谁知皇后已遣人来催促。小玄无奈,只得带
上一套工具,随来人前往雍怡宫。

  这次皇后没有露面,自有宫人打开仙萃阁让小玄进入。

  小玄心如火燎,顾不得门派避忌之嫌,当即就在阁中将那辆雷电神行拆卸开
来,观摩其内部构造,以期能寻找到能令之飞起来的办法。

  孰料,这一瞧办法没想出来,倒给天机岛的机关技艺深深地震憾住,除了惊
叹其高明高超,更新奇于同自己所学所识的机关术迥然相异,不禁心迷神醉爱不
忍释。

  到了第二天,也不用人催,小玄便一大早自个去了雍怡宫,躲在仙萃阁内摆
弄车子。

  不知不觉,天色已黑,有宫人提醒了几次,他皆沉浸其中,不肯离去。

  「少国师!」背后突有人大嚷了一声。

  小玄唬了一跳,转身望去,见有个秀丽宫娥立在后面,认出是那日一直跟随
在皇后身边的簪儿,茫然道:「姐姐怎么来了?」「叫你好几声了,你都没反应,
我才这么大声的。」簪儿道。

  小玄哦了一声,行礼问道:「姐姐到此,不知何事?」「天都这么黑了,你
还不回去,肚子不饿吗?」簪儿盯着他道。

  「不饿。」小玄道。

  「不饿才怪!听说送过来的午饭、晚饭你就一点没动。」簪儿道。

  小玄这才想起,似乎真是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娘娘怕少国师饿着,特意在水帘香榭设了筵席,请少国师过去消夜。」簪
儿道。

  「不必了吧,我这就回太华轩。」小玄忙道。

  「娘娘吩咐的,少国师若是不去,便自个跟她说去。」簪儿瞪着眼道。

  小玄怔了怔,不敢有违,只得起身,随簪儿出了仙萃阁,两名门口等候的内
相提灯引路,一行人朝前行去。

  此时夜色深浓,各处疏疏朗朗悬着灯火,沿途花荫树影烂漫茏葱,景致甚是
佳妙,忽闻前方隐隐传来水声,转过一带翠嶂,前方骤然宽豁,月色下,一个波
光粼粼的大池映入眼中。

  小玄只觉一股怡人香气迎面扑来,举目望去,便瞧见了一幕奇景:池中筑着
一榭,一注注清流自屋顶檐角倾泻而下,珠帘水幕般笼罩住水榭,水榭四周生满
碧荷,朵朵白莲点缀其间,直如画中仙境。

  「那屋子顶上怎么有水下来?」小玄心中奇讶,仔细再瞧,终望见屋后有座
巨大水车,正徐徐转动汲水而上,将一筒筒清液倾于屋顶缸罐,继又分槽而落。

  「难怪叫做水帘香榭,着实奇妙!」小玄心中赞叹。

  一行人沿条小石桥上了水榭,宫娥挑帘迎入,但见榭中摆着小几,铺满玉簟,
簟上有一丽人倚几坐卧,正是皇后。

  「小人叩见娘娘。」小玄赶忙行礼。

  「少国师请坐。」皇后眼睛瞟了下对面的小几。

  小玄于几前坐下,腰挺背直,目不斜视。

  皇后瞧了瞧他,忽尔「噗哧」一笑,道:「用不着这么正襟危坐吧,少国师
自在些。」小玄稍略放松,依然不敢乱看乱动。

  「听说少国师今儿一直没吃东西,本宫便唤人准备了几样消夜小菜,慰劳慰
劳你。」皇后道,朝旁边的簪儿点了下头,簪儿走出屋外,吩咐传膳。

  「娘娘客气。」小玄应。

  「虽然本宫叫你帮忙改造车子,可是也没急着要,少国师用不着这么废寝忘
食吧?」皇后微笑道。

  小玄有些不好意思,心里哂道:「根本就没开始改造,小爷只在观摩偷师。」
水榭四面临水,几无墙壁,极是开敞通透,阵阵夜风自池面吹来,透水帘而入,
登时满室清凉,荷香满鼻,异样之舒爽宜人。

  小玄深深呼吸了一下。

  「此处如何?」皇后问。

  「真是个好所在。外边炎热难奈,这里边却凉爽宜人,简直两个天地。」小
玄答。

  「本宫向来怕热,贪此处水帘生凉,不知暑气,夏日里便时常躲在这边。」
皇后道。

  小玄哦了一声,心忖:「这娘娘好会享受。」这时宫人流水上菜,说是几样
小菜,却足足上了十数道,皆俱精调细烩美味可口。

  「少国师慢用。」皇后道。

  小玄此时着实饿了,当下也不客气,端碗起箸就吃。

  皇后却安坐不动,只笑吟吟地望着他。

  小玄乜见,心中突地一跳,悄忖:「这皇后娘娘不会又要算计我吧?」「听
说少国师喜欢喝酒呢……对啦,我上次唤人送过去的那瓶翡翠春,不知少国师尝
了没有?」皇后问。

  「全部喝光了,着实美味,多谢娘娘厚赐。」小玄由衷道。

  「那可是我家里的酒师傅自酿的,用料十分讲究,又在窑里藏放了好些年头
的,即然少国师喜欢,那今儿就再开一瓶。」皇后道。

  小玄还来不及客气,已见皇后命人去取,只好道:「多谢娘娘。」皇后笑道:
「若是换做别个,我便舍不得了。」须臾酒至,黄缎丝带白玉瓶,果然是那翡翠
春。内相启了封,簪儿抱起瓶,斟酒入杯,分送至皇后与小玄几上。

  「少国师尽管用,这瓶酒都是你的。」皇后笑道。

  小玄先前还战战兢兢,生怕皇后又下套子,心里提防,吃得有点不是滋味,
这时尝得酒香,饮得口滑,便渐渐松了心神,吃喝得甚是欢畅。

  「听皇上说,迷妃乃天仙谪尘,师门好像叫迷什么派?」皇后忽道。

  「迷渊宫派。」小玄答。

  「你既是她徒儿,那日在仙萃阁中所见,怎么样倒像是太乙玄门的身法?」
皇后问。

  「太乙玄门……」小玄心中一阵迷茫,若有所触。

  「兴许是我瞧错了吧,不过少国师那日施展的一个身法,与如意五行中的
『星火飞溅』还真相似。」皇后继道。

  「娘娘既知太乙玄门,可曾听闻过一个叫崔采婷的人?」小玄突问。

  「当然听过。」皇后即道,「太乙玄门二代门人重元子创立玄教,白首仙娘
崔采婷便是教中高人……」「白首仙娘?对,她的确是一头白发!」小玄兴奋道。

  「据传她执掌至宝先天太幻图,坐镇一十九灵脉中的梦巢,神魔莫不敢近。
对了,奉天候程兆琦不是还将一女送入其门下修行嘛。」皇后继道。

  「梦巢!」小玄心底一震,吸了口气,微颤道:「那……娘娘可知这白首仙
娘崔采婷有几个门下,姓甚名谁?」「这个本宫就不知了,你问这些做什么?」
皇后思索道,「哦,白首仙娘门下似乎有两个徒儿在外行走,颇有名头,合称什
么……霞霓双使,其中一个姓李,据说医术甚高,还有那过目不忘的本领。」小
玄神情不定,欲要再问,却又按捺了下来,心如潮涌地忖:「既有其人,那便是
说,我所忆及之事,并非虚幻,难道我真的曾是那崔采婷的门下?」皇后不解地
望着他。

  「娘娘知晓这些,想必也是修行中人。」小玄怕她看出什么,赶忙转移话题。

  「本宫不过修习点粗浅的吐纳功夫,焉能妄称修行中人。」皇后微笑道。

  小玄回想她的身手,心中不信,随口道:「听闻卫国公师从世外高人,娘娘
修习的,可是出自家传?」皇后摇了摇头,道:「本宫天生就没耐性,我爹爹性
子又急,教不了我多少。」小玄道:「原来娘娘另有师承。」皇后目遥窗外,眸
中波光泛彩,缓缓道:「我十一岁那年,师父夤夜而至,说我天资奇罕,若得仙
法妙术淬炼,便可青春永驻长生不朽。我便求师父收我为徒,然而师父不肯。」
小玄问:「既然登门造访,却又不肯,这是为何?」皇后道:「师父说,我家师
承的乃仙家教派,而他乃化外旁门,收我为徒,只怕我家里人不肯答应。」小玄
继问:「后来呢?」「后来经我苦苦哀求,保证不给家里人知晓,师父终才点了
头,我方得幸被收入门墙。此后,师父便不时前来,悄悄传我仙法秘术。」皇后
道,颊生薄晕。

  小玄见她神色奇怪,却不好再问。

  接下皇后频频劝酒,小玄吃得高兴,心中不再拘束,酒酣耳热间话语渐开。

  「真是个好所在!这等天气,如此喝酒,倘在别处,必定早已汗流浃背,在
这里却依然颗汗不生!」小玄大赞道,他酒量极好,然那翡翠春非同寻常,大半
瓶落肚,便有了三分醉意。

  「少国师喜欢这儿,往后随时可来。」皇后道,说着站起身来,雍容走到小
玄几旁,抱起那瓶翡翠春,竟亲自为他斟酒。

  「这个如何使得!」小玄吃惊道,赶忙捧杯立起。

  「都传你师父乃那天上仙妃,少国师自然也是化外神仙,何拘世俗之礼。」
皇后轻笑道。

  小玄虽然久居山上,但此时入宫已有些时日,渐知宫中规矩,心知如此这般
实是大大不妥。

  「坐着坐着。」皇后放下酒瓶,双手搭肩,把他按回席上,跟着也在旁边坐
了下来。

  小玄一阵惊慌,乜眼旁边,却见榭内的近侍与宫娥皆俱神色如常。

  「你喝酒,我有个事问你。」皇后朱唇一噘,呶了下他手上的酒。

  「娘娘请说。」小玄赶忙道,岂敢喝酒,捧着杯惶惶不安。

  「听皇上说……」皇后低声道,「你师父有顶神异宝帐,叫做夜酣香,只要
在里边,便睡得最是香甜,不知是何宝贝?」「这……这个我不太清楚。」小玄
心头一跳。

  「本宫还听说……」皇后扫了他一眼,声音压得更低,「皇上在别处下寝,
皆须借助药石器物,否则难以为继,为啥独独在那夜酣香内,不需任何凭借,便
能欢畅无碍,令得皇上神魂颠倒恋恋不舍,这又是为何?」小玄唬了一跳,脑海
里猛地浮现出那夜皇帝在帐中的诡异情形来。

  皇后盯着他,一对凤目依旧绝丽,然那目光却冷如浸在冰水里的利刃,直透
心魄。

  「这些……小人真的不知。」小玄额角开始冒汗,虽然不久前才说——此处
颗汗不生。

  「当真不知?」皇后乜眼道。

  「当真不知。」小玄硬着头皮死撑。

  好一会后,皇后方才与他退开了点距离,迷人的笑容重回脸上:「少国师怎
么不喝酒了?」「吃饱了,不能再喝了。」小玄忙答,猛地站起身来,朝皇后叩
了个头,道:「多谢娘娘款待,天色已晚,小人须得回去了。」他心中惊惶,不
等皇后回应,便迈步走出屋子,下了水榭,逃似地匆匆离去。

  皇后盯着他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丝得意的、意义难明的微笑。

  旁边的簪儿忽道:「这少国师跟别的男人也没甚两样,眼睛一落到娘娘身上,
便粘着似的离不开哩。」皇后却摇了摇头。

  簪儿不解地望着她。

  「你不懂……」皇后停了好一会才接道:「如果他真是我师父说的那个人,
就一定非那池中之物。」****** ****** ****** ****** ******接下数日,但逢
小玄过去雍怡宫,皇后便邀请他一起共享消夜,又投其所好,寻来许多各地贡入
宫中的好酒款待。

  小玄贪享佳酿,又见皇后随和可亲,顾虑渐去,加上痴迷于仙萃阁中的机关,
不知不觉间,日渐喜欢往雍怡宫跑。

  半月后,停放在仙萃阁中的那辆雷电神行,在他的苦心钻研及改造下,加装
了两扇宝瓶竹做的大翼,竟能离地而行,只是距真正的飞起来还差甚远。

  夭夭不知早晚,心性又好,自然不会埋怨,倒是惹得红叶不时生嗔,怪小玄
成日往外边跑,且时常要到三更半夜才回来。

  「听小见说,你这些日是跑去雍怡宫那边了?」红叶道。

  「皇后娘娘召我过去,要我帮忙改造一辆机关车子。」小玄解释。

  「我们仪真宫与雍怡宫素无往来,凭啥要你帮她改造车子!」红叶蹙眉道。

  「人家毕竟是皇后嘛,怎好拒绝。」小玄道。

  「我告诉你,那女人连皇上都畏之三分的,你却敢去招惹她!」红叶道。

  「这是为何?」小玄问。

  「那女人……这宫里谁不晓得!」红叶没头没尾道。

  「晓得什么?」小玄奇怪道。

  红叶一阵支吾,俏脸涨得通红:「总之,听我的没错,离那女人远点!」小
玄心中疑诧,便强按下心中欲念,数日没去雍怡宫。

  谁知到了这天,一大早就有两名雍怡宫里的内相找到太华轩来,叩首道:
「娘娘今日邀了许多宫苑的主子们前往少国师府游玩,还请少国师回府款待,以
尽地主之礼。」小玄听了,不禁一惊:「我私留许多三山五岳的修炼中人在府内
住着,他们多为化外之士,怕是不大懂宫里的礼数与规矩,切莫冲撞了皇后与诸
位娘娘才好!」他心中着忙,便即同两名内相赶往少国师府。

  才到浣晖湖边上,已遇龙牙卫逐层设卡,待到了府外,远远便见车马云集旌
盖林立,进入大门,又见枕水阁前停着数顶金顶绣凤銮舆,雉羽宫扇无数,四下
散着许多宫娥太监,或提炉熏香,或洒水净尘,或挡挂围幕。

  小玄见这阵势,心中甚慌,不知如何是好,幸有人瞧见,传报入内,马长安
方才匆匆出来接住。

  「少国师可回来啦,娘娘们今儿要过来,您咋没先说一声,搞得咱措手不及!」
马公公叫苦不迭。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哇。」小玄瞧瞧周围,问:「娘娘们呢?」「娘娘们先
前还在枕水阁歇着,但皇后娘娘说不等少国师了,刚领着大家往后边游玩去了。」
马公公答。

  「那些住下来的神仙呢,怎么不见人影?」小玄悄声问。

  「已派人跟各位仙爷打过招呼了,说娘娘们今日要游园,务必回避。」马公
公低声应。

  「没出乱子就好。」小玄舒了口气。

  「还好少国师您回来了,咱们得赶紧往后边应承去,免得娘娘们召唤不及。」
马公公道。

  「我们还得去?娘娘们自个玩着不就好了吗?」小玄怔道。

  「这府中别个都可不去,就您必须得去。」马公公没好气道。

  小玄无奈,只好跟着他往后苑赶去。

  走了一阵,见观烟楼下一众宫娥太监捧着拂尘、香巾、绣帕、漱盂等物候着,
抬头望去,果见皇后及许多大小妃嫔在楼上观景,两人不敢上去,便也在楼下等
着。

  孰料皇后眼尖,在楼上瞥见他们,遂命人下来传召。

  小玄与马公公快步登楼,到了楼上,只见屋里廊外花团锦簇,这个声似莺啭,
那个音比鹂鸣;这个眼横秋水,那个眉黛春山;这个唇咬朱丹,那个额点桃瓣;
这个肌如明玉,那个肤若初雪;这个腰赛杨柳,那个面胜芙蓉,一个个笑燕羞莺
欺桃赛杏,于楼中争妍斗艳,叫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第三回)软玉温香

  小玄见过的绝色不少,但这么多聚在一起,却是头回遇上,心中怦怦乱跳,
不敢多看。

  「少国师怎么现在才来,都等你老半天啦。」皇后道。

  「小人一得到消息,便立马赶来,路上半点不敢耽搁的。」小玄叩首应。

  「你们快瞧……」有个姿容秀丽玉润珠圆的妃子道。

  「瞧啥呀?」有人问。

  「少国师的耳朵呀,怎么红得跟抹了胭脂似的!」那丰腴妃子笑道。

  众妃嫔目光齐聚小玄耳上,见那里果然红赤如烧,纷纷笑出声来。

  小玄大窘,忽在众美当中发现了唐淑妃,龚才人及罗才人三个,亦都在笑嘻
嘻地望着他。

  「原来神仙也会害臊的。」那丰腴妃子继道,惹得楼中又是笑声一片。

  小玄越发张惶,低下头,只慌得拔腿欲逃。

  「汤贵妃,那你就别再调侃他啦,小心人家飞回天上去,咱们可就再也瞧不
到神仙啦。」糖妃的声音。

  「少国师,本宫又没责怪你,有甚好紧张的,知晓来的晚了,待会便好好领
我们各处游玩,将功补过。」皇后道,说着也跟着笑了起来。

  小玄唯唯应喏,眼前众美千娇百媚各具风情,有的端庄雍容,有的温柔羞涩,
有的妖娆妩媚,有的活泼风趣,明明赏心悦目之至,他却浑身俱不自在。

  「听龚大人说,奠基之时,皇上就告诉他这地方是要住神仙的,因此十分用
心,把此处筑造得秀丽脱俗,处处皆有仙气,似那画境一般。大家耳闻已久,今
儿特意过来瞧瞧,少国师乃神仙中人,可莫要着恼我们这些凡俗之人扰乱了清静
哦。」皇后道。

  「娘娘客气,这本就是皇上的地方,娘娘们自是时时可来,且在下不过是山
野之人,岂敢讲究什么清静。」小玄小心应答。

  皇后点点头,神色甚是满意,道:「这观烟楼也看得差不多了,劳驾少国师
带我们往别处去瞧瞧吧。」小玄应了,便引领皇后与诸宫妃嫔继续游玩,只是把
马公公紧紧拽在身边,由他详细介绍府中各处,诸如叫啥名字,有何讲究,有甚
名堂等等。

  糖妃、龚真真与罗可儿三个因皇后在前,近不得身,只不时眉目传情悄递秋
波,撩惹得他心旌摇荡。

  游玩间,皇后随意向小玄引介了几个身边的妃嫔,俱是朝中权贵之女。

  其中云霄宫汤贵妃,便是先前在观烟楼上调侃他的那个丰腴美人,乃当朝宰
相汤国璋之女;积珍苑楚昭仪,乃吏部尚书楚琮泉之女;宝林苑宋昭容,乃左光
禄大夫宋彦明之女;绣霞院林婕妤,乃太常寺卿林寿柏之女;韶宁院洛美人,乃
刑部尚书阁洛俨之女;还有一个叫邵弄红的才人,乃殿中监邵纪芝之女。

  这几人显然皆跟皇后极是要好,谈笑嬉戏间毫不拘束,亲同姐妹。

  小玄一时也记不得许多,只是见她们当中有几个目蕴灵光,竟似那修炼中人,
心中甚诧,忽想起初登迷楼之时,苗小见就曾经告诉过他,宫中有几位娘娘皆非
凡人,暗忖莫非说的便是这几个?

  从观烟楼出来后,众人又游了荷香榭、海棠轩、帐星台与蔷薇架。眼见就到
中午,马公公悄对说小玄道:「娘娘们都没有要走的意思,瞧这架势是要在这里
用膳了,只是这么多人,又没准备,咱府中可应付不来哇,这可如何是好?」小
玄傻了眼,他又哪里知道该怎么办。

  两人正在发愁,忽闻宫人来报,说阎公公来了。

  原来阎卓忠领着一帮内侍及御厨过来,又带了许多美酒佳肴,到府中张罗午
宴。

  小玄大大地松了口气,抱住阎卓忠臂膀道:「公公真救了我矣。」阎卓忠笑
道:「你莫谢我,是皇后娘娘怕你招架不住,要我过来帮忙的,再说,咱兄弟有
啥好客气的!」小玄笑道:「依然得谢,虽是娘娘面子,但公公委实出大气力了!」
「小意思。」阎卓忠微微一笑,他乃司礼监掌印,可动用的资源十分庞大,安排
这样一个午宴,的确不算什么。

  「能把皇后及一众娘娘邀来游园,算你有面子。」阎卓忠忽道。

  小玄愣了下,道:「我没有啊……」「若非少国师邀请,难道娘娘们还会自
个过来?兄弟就莫要装啦,皇后娘娘都告诉咱了。」阎卓忠笑道。

  小玄哑口无言。

  午宴过后,妃嫔中有许多人要回宫午睡,一下子散去近半,余者继续游玩,
再看了藏雪洞、缤纷圃,来到翡翠嶂,见假山前有片大草地,绿得十分可爱,四
下还有棵棵大树,荫凉非常,于是大都不愿再走了,便留在那里斗花草,荡秋千,
宫人又送来樗蒲、围棋、彩鞠与风筝供娘娘们玩乐。

  皇后瞧瞧小玄,又望望周围,忽指一处问:「那边有好多漂亮的花,是个什
么地方?」小玄瞥了下马公公,马公公忙道:「那里是花月渠入口,渠两边栽满
各地进贡的珍奇花木,若要游玩,需乘小舟进去,去到尽头,还有个玉锦架,极
是清凉,最宜消夏。」皇后想了想,对小玄道:「本宫还想再走走,少国师带我
过去瞧瞧呗。」小玄应了。

  皇后又道:「既是小舟,那就不叫别人了。」一行人来到花月渠入口,果见
一只窄窄小舟停在渠头,皇后笑问:「少国师可会划船?」「这个不难吧。」小
玄道。

  「那就劳驾少国师做一回船夫啦。」皇后又对阎卓忠与马长安道,「船这么
小,你们就别跟着了。」两人赶忙应了。

  皇后只带簪儿上了船,把掌梢的太监赶下小舟,换做小玄来摇桨。

  小玄立在船尾,拿起长桨往渠岸轻轻一撑,小舟便顺顺当当地滑行出去。

  花月渠甚是细窄,弯弯曲曲的七转八拐,船只走了片刻,便已不见起点,两
边尽是簇簇累累的奇花异草,许多连名字都叫不上来,堆挤一起,真个繁花似锦
灿烂夺目,稍外围便是高大树木,夹渠而栽,浓密的树冠在渠顶相互交汇,仅余
一痕天空,若是夜晚,躺在舟上闻芳嗅香、观星赏月,想必醉人之极。

  「这几日,你怎么不来雍怡宫了?」皇后忽道。

  「这几天赶着练剑呢。」小玄一阵支吾,转移话题道:「娘娘今日怎有雅兴
过来,还同邀了这许多娘娘,也不先吩咐一声,才好款待。」「不叫多点人一起
来,你就不怕别人嚼舌头呀。」皇后头也不回道。

  小玄一怔。

  「谁叫你不来雍怡宫了,人家又不能去仪真宫找你,只好过这边来了。」皇
后低声道,言语中竟似有些未尽之处,朦朦胧胧如露似雾。

  小玄胸口一暖,怦然心跳。

  这一路鸟语花香景致如画,柱香光景,船已行至花月渠尽头,三人下了船,
拾阶上岸,但见岸上栽满玉李,奇花满树,直如琼瑶雕就珠玉琢成,浓浓郁郁的
异香扑鼻。

  「竟有如此所在,真真神仙之地矣!」皇后赞了一声。

  「迷楼上果然处处藏着妙境。」小玄心旷神怡,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少
国师府中还有这样一个地方。记得入府初游之时,路过花月渠时,马公公便曾略
做介绍,然而一行人只在渠头眺望了几眼,并未深入。

  这时两个年约十二、三的小宫娥迎上前来,行礼道:「奴婢恭迎娘娘与少国
师。」皇后见她俩个如同一个模子里出来的,又粉雕玉琢般煞是可爱,不由多瞧
了两眼,便问名字。

  「奴婢叫雨儿。」左边的答。

  「奴婢唤露儿。」右边的应。

  「玉锦架在哪?离这多远?」皇后问。

  「就在前边,奴婢已煎了茶,请娘娘与少国师过去稍歇。」「那就带路吧。」
皇后道。

  几人于花木间穿行,忽见前方耸立着一棵玉李,满树夭夭灼灼如锦织就,生
得比别株高大近倍,虽在白天,竟隐隐瞧见瑞霭摇曳。

  「好一棵仙树!」皇后深深呼吸,一脸陶醉。

  小玄立在树前,只觉脏腑如洗神魂若濯,可与太华轩中的采华神木一比,心
中暗暗诧讶。

  原来此处连暗应着一十九灵脉中瑶池金母的蟠桃仙园,引汲的乃是那霞举飞
升长生不老之气,真气灵力自是非同寻常。

  「皇上也不告诉我有这地方。」皇后嗔道。

  「只怕皇上都不晓得这个地方。」小玄道,心想迷楼如此之大,怕是无人能
够全部游遍。

  殊不知迷楼乃武翩跹以先天无极阵筑造,布局庞大,且处处暗藏机窍,便是
负责建造的将作监将作大匠龚世弘也难穷其妙。

  「下次我还要来,少国师让不让呐?」皇后娇声道。

  「娘娘想来就来,时时欢迎。」小玄笑应。

  「咦,那里有个好可爱的秋千。」皇后忽指树下。

  小玄望去,见树前垂着架花藤编织的秋千,因这株玉李十分高大,悬索要比
别处长上许多。

  「我要玩!」皇后兴致勃勃道,当即行去,坐上秋千,簪儿赶忙跟过去,帮
忙推送。

  「你们平日都在这里吗?」小玄瞧着皇后玩乐,随口问旁边的两个小宫娥。

  「回少国师,都在这边,府里分派的。」雨儿应。

  「你们是姐妹吧,怎么生得如此相像?」小玄道。

  「我俩是孪生,我是姐姐,她是妹妹。」雨儿道。

  「这里边平时很少人来吧,觉得孤单吗?」小玄道。

  「几乎没什么人过来,我们都习惯了,只是这儿夜里静得很,不时还有些奇
怪的……」露儿迟疑道。

  雨儿瞪了她一眼,露儿赶忙闭嘴。

  「你们害怕是吧?」小玄道。

  两个小宫娥俏脸微晕,雨儿道:「她胆子小。」小玄微笑道:「回头我让马
公公分派些年纪大的跟你们轮换。」两个小宫娥面露喜色,一齐道谢。

  皇后荡了一会,忽朝小玄唤道:「不好玩,簪儿力气小,都荡不起来,你来
帮人家推。」小玄一阵迟疑,已见簪儿走了过来,低声道:「还不快去。」小玄
只好上前,双手扶住皇后腰背,只是轻轻推送,秋千便荡了起来。

  「要高点!」皇后娇唤。

  「娘娘捉牢绳子。」小玄道,手上使了力气,秋千高高地飞荡起来。

  「高点,高点,再高点,还要再高!」皇后玩得兴高采烈,口中连呼,端的
是声娇语嫩撩魂荡魄,传入耳中,教人心猿意马想入非非。

  小玄手上再加了几分力道,秋千越飞越高,空中尽是皇后的娇喊与笑声。

  猛闻一声惊呼,荡到高处的皇后似没抓紧绳子,倏从秋千上跌了下来,小玄
一惊,飞步跃起,张臂稳稳地将皇后接在怀内。

  三个宫娥急跑了过来,簪儿还好,雨儿和露儿皆唬得面无血色。

  皇后搂住小玄的脖子,咯咯娇笑。

  小玄落回地面,忽尔想起她那日鬼魅般的身法,这点高度,又岂能摔得了她,
面上一红,赶忙松手。

  「别撒手,我走累了。」皇后竟道,两条粉臂仍勾搂在他脖子上,半点没有
要下来的意思。

  小玄僵在那里,一时放也不是,抱也不是。

  「少国师好人做到底,劳驾了哦。」皇后腻声道,转朝雨儿露儿道,「玉锦
架到底在哪,你们快带路。」雨儿露儿应了声是,不敢乱瞧,赶忙转身朝一个方
向走去。

  小玄无奈,只好继续抱着皇后,跟在后面。

  「喛,好困,平时这时候都在午睡的……」皇后打着呵欠道,美目迷离地把
脸贴埋在他胸口,娇慵得惹人生怜。

  小玄心中怦怦悄跳,一条手臂托抱在皇后臀下,只觉如触软膏细面,绵嫩而
娇弹,行走间颤颤晃荡,贴偎得半条手臂都酥了。

  皇后额头在他怀中轻拱了几下,竟用手儿扯住他的衣襟,遮挡住洒落在脸上
的阳光。

  「这还是个皇后的样子么……若是给那两个小丫头说出去,可就要命了!」
小玄盯着前边引路的两个女孩,心中惶惶不安。

  又走了一会,雨儿忽转过身,轻声道:「到了,这儿便是玉锦架。」小玄抬
头望去,见前边有五六株玉李挨做一处,也不知是天然生就还是刻意栽种,其上
枝杈连成一片,搭了座别致的木台,半边架着间小巧树屋,处处花枝缠绕锦堆幔
裹,美得不似人间景物。

  「少国师这边请。」雨儿道,姐妹俩将小玄引到一条绕树盘旋的木梯前,登
上树屋。

  小玄一低头,见皇后舒舒服服地贴在怀里,竟然睡着了。

  「此处可有床榻?」小玄小声问。

  「有的。」雨儿应,将小玄引到树屋内,只见屋子虽小,却是有桌有椅,还
有张竹榻,枕被齐全。

  妙的是榻顶横着几条从窗外探进来的花枝,枝上锁着玉钩银环,悬着如烟纱
帐。另有几条更细的软枝垂临枕被之上,料想睡在其间,定是满鼻芬芳好梦香甜。

  小玄走到床边,正要将皇后放下,孰料皇后手攀臂勾,缠得反而更紧,鼻中
还娇吟了一声。

  「娘娘最易惊醒,吵醒了可要恼人的。」簪儿道。

  「那怎么办?」小玄一阵头痛。

  「少国师就挨在床头合著歇会呗。」簪儿道。

  小玄只好在床边坐下,依旧抱着皇后,说是怕惊醒她,心底却也隐隐舍不得
放开。

  「少国师稍候,奴婢去取茶上来。」雨儿轻声道。

  「等娘娘醒了再说吧。」小玄道。

  雨儿露儿应了,簪儿瞧瞧四下,道:「你们去廊上候着,莫要惊扰了娘娘。」
两个小宫娥便退了出去,簪儿在桌前坐下,眼皮乱晃,过没一会便趴在桌上瞌睡
起来。

  小玄靠在床头,抬头望窗外,见外边天蓝如洗花色若玉,实是赏心悦目,低
头再看怀中的皇后,但见香肌泛雪,玉容染霞,着实是个绝色美人儿。

  皇后稍侧了下身子,此时男儿坐着,底下那肥美极绝的腴臀便正好压在他的
裆际。

  小玄只觉一股火热自腹下腾窜而起,赶忙换个坐姿,欲将尴尬处挪开,但见
皇后眉心微微一蹙,便僵着不敢乱动。

  过了好一会,皇后并未再动,小玄却是叫苦不迭,只觉裤裆里的宝贝在一点
一点地膨胀,任他如何拚命按捺,也无法抑制得住,棒头昂翘而起,隔着布料悄
悄陷在那团肥美之中。

  皇后气息如兰,依旧睡得香甜。

  小玄心中暗慌,竟胡思乱想道:「莫非她那里太过丰腴,才没察觉到我……」
他正庆幸,忽见皇后长睫轻颤,眼皮子动了一下,心叫不好,又见皇后似有所感,
蹙着眉扭了扭腰……小玄闷哼一声,肉棒怒勃而发,紧紧地抵在皇后臀上。

  「咦?」皇后睁开了眼,惺忪间一只手朝后摸去,小玄只觉裆际一紧,肉棒
已给一只软嫩的手儿隔裤捏住。

  小玄手忙脚乱。

  皇后面色一沉,丽目一眯,盯住了他的眼睛。

  「小人该死!」小玄慌惊道,就要起身,岂知握住他的那只手儿却发力一捏,
拿得他浑身都麻了。

  「好肥的胆子!」皇后悄声道。

  「我……我不是故意的。」小玄慌道。

  「都这样了,还敢狡辩!」皇后咬唇道,长睫撩出一道火辣辣的媚。

  小玄还要解释,却感握住他的那只手儿指掌蠕动,竟然轻轻揉搓起来,身子
顿又酥了,讶然望着皇后。

  皇后盯着他,嘴角上翘,脸上有了丝笑意。

  小玄惊慌稍减,一脸不解之色。

  「舒服么?」皇后悄声问,手上用力,竟把男儿的铁棒压按回粉臀之上。

  小玄登时打了个哆嗦,连连点头。

  皇后眼神越来越媚,另一手忽尔去解小玄的腰带,把他裤头扒了下来。

  「娘娘。」小玄颤声唤。

  「看你适才体贴人,奖励你的。」皇后腻声道,腰胯轻转,背朝着小玄徐徐
拉起罗裙,轻轻撩开内里的小衣。

  小玄心跳如擂。

  随着嫩杏色的软丝寸寸滑开,两瓣又圆又大、滴粉搓酥般的肥臀终于露了出
来,一点一点地落入了男儿眼中。

  「我的天,这么大!跟她的身子跟她的腰根本对不上号哇……」小玄百脉贲
张,虽然早就知晓皇后臀儿肥美,待此际真正瞧见,仍给深深震憾。

  皇后捏握着他的肉棒顶在臀侧,牵引着他慢慢动起来。

  这下再无阻隔,肌肤厮磨,小玄美得连连吸气,颤声唤:「娘娘……」「别
说话。」皇后掠了眼簪儿那边。

  小玄赶忙闭嘴,只觉皇后臀肉既软又嫩,真个滑如脂腴似膏,怒勃的铁茎只
需稍稍一顶,棒头便能深陷其中,几给裹去大半,出奇爽美。

  皇后虎口紧勒在龟颈,捉握着铁茎在臀肉上越撸越急,马眼里已有些许浆汁
渗出,打湿了雪臀。

  小玄朝下望去,原以为视线会被皇后肩背挡住,然而她那肥臀远异常人,在
这角度下竟然能瞧见大半个,真个赛酥胜雪拱翘如峰。

  而自己的肉棒在她的掌握中刮擦低刺,将那凝乳般的臀肉牵扯得不住哆嗦娇
颤,真个撩人极绝。

  皇后翘臀轻摆,挨擦拱蹭间不时转头来瞧他脸上神情,水淋淋的眸子里除了
挑逗与妖媚,还有一丝从容不迫的骄傲。

  她显然知晓自己最迷人的地方是哪里,知道经得住任何吹毛求疵的挑剔,更
知道没有哪个男子能抵挡得住这样的诱惑与销魂。

  小玄呼吸愈来愈重,眼前情形古怪而香艳,虽非真正交合,却是异样之刺激,
他不再尽由皇后摆布,腰臀发力一阵戳顶,怒膨的龟头频频陷没在面团似臀肉之
中。

  皇后玉颊透晕,粉额微汗,葱指玉掌跟着寸寸收紧,死死勒住几要脱缰的野
马。

  孰料男儿却发了蛮力,勃如铁铸的巨杵越来越危险,竟然接连错开肥美的臀
肉,一点点侵向中心的深壑。

  「别乱动,我来。」皇后悄声道,眼中有几分警告的意味,手儿捉得更牢更
紧。

  「娘娘……」小玄含糊闷哼,欲焰炽腾。

  「乖乖的,不能真的来。」皇后腻声道,把他的凶器移了出险地。

  「给我!」小玄低唤一声,眼中满是渴盼,已是急得不行。

  「你又不是皇上。」但皇后却是坚决无比,娇媚道:「你若是皇上,本宫就
让你……」她言语的最后,也不知说了个什么字,只有口型,没有声音。

  小玄盯着她那妖娆入骨的模样,周身欲焰蓦如油泼,也不知哪来的胆子,猛
地将她整个人抱起,翻转娇躯夹在怀里,底下一挣一突,铁茎已从皇后的手掌中
脱出,不由分说地冲入了深壑之中。

  「啊!」皇后惊啼一声,却是后庭险些失守,嫩菊已被重重地挑了一下,幸
她反应极快,蛇腰一拧翘臀旁拆,方才将男儿错开身去。

  趴在桌子上瞌睡的簪儿抬起头来,迷迷糊糊地朝这边望过来。

  小玄冲势甚急,一棒杵在皇后的臀瓣之上,深深地陷在光泽如绢的雪肉之中,
但觉软腻肥滑,翕翕然美不可言,刹那间射意汹涌,竟然就射了一注。

  皇后的手儿追了上来,再次捉住了他。

  小玄万料不到自个竟然如此不济,欲要退开缓上一缓,怎奈皇后怕他乱来,
只是牢牢擒住,把棒头紧紧地压在臀上。

  皇后凝着粉臀挨着抵刺,靠在男儿怀里朝簪儿道:「去叫茶来,我口渴。」
簪儿俏脸微晕,应了一声,低头快步走出屋去。

  小玄不生不死地泄了一注,正死命苦忍,但觉龟头似给一团幼滑极绝的面团
密密裹住,滋味奇美,又感皇后的指儿勒的不是地方,不知怎的,射意澎湃而至,
终知败势难挽,索性摁紧皇后的腰肢,照着肥臀一通狠戳怒突,玄阳宝精劲射而
出。

  皇后娇靥酡红,娇躯给撞得此起彼伏,如那怒涛中的小舟颠簸欲覆。

  小玄一阵怒喘,摁着皇后喷注许久,绷紧的身子方才渐渐松缓。

  「好了?」皇后转过脸来,娇喘吁吁地问。

  小玄点了下头,又摇了摇头。

  「坏死啦!」皇后使劲在他臂上掐了一下,只觉臀后满是黏腻温热,正感狼
籍,忽地腹下乍暖,臀沟内竟有些麻了,紧接着花底微缩,一阵薄薄春潮便悄悄
发了出来,润透腿心,心中大讶,眸底闪过一丝惊喜。

  小玄满面愧疚。

  皇后旋又噗哧一笑,悄悄道:「银样镴枪头。」小玄面红耳赤,想起适才的
不争气,心中着实狼狈,这情形在夭夭身上何尝有过?就是那夜在水月亭与三妃
荒唐,也没这般不堪。

  皇后手撑在他腿上,娇娇颤颤地从他怀里爬了起来,从怀里取出条汗巾抹拭
秽处。

  小玄盯着她,只觉这皇后娘娘举手投足无不曼妙动人风情万种。

  皇后也在瞧他,忽伸一指在脸上刮了刮,笑嘻嘻道:「门都没进嘞……羞羞
人。」小玄突然探出手去,猛一把又将她拉入怀中。

  「做什么!」皇后惊呼。

  「再来!」小玄抱住她乱亲乱索,除了意犹未尽,更要找回场子。

  「人家不笑话你了。」皇后软声道,却又憋不住地笑。

  「一会看你再笑!」小玄越发不甘。

  「再不能啦,要杀头的,乖。」皇后拍拍他的脸柔声道。

  「杀头也要!」小玄应。

  「不行。」皇后手拦臂挡。

  小玄依旧纠缠不休。

  「大胆!」皇后轻喝,丽目一瞪,竟是无比威严慑人。

  小玄一惊,僵在那里。

  「还不快收拾,她们就进来了!」皇后绷着脸道,推开他手臂,重新站起身
来。

  小玄见她如此,一阵灰心丧气,总之今日面颜扫地,且遭人嫌弃,连翻盘的
机会都不给了。

  「簪儿!茶呢?」皇后朝门外喊。

              (第四回)天命

  自打少国师府回来,小玄神魂不定,心里时不时便浮现出皇后那花容月貌笑
颜娇语,挥之不去。

  然有红叶警告在前,如今又唐突了皇后,越发不敢再去雍怡宫。

  这夜,小玄在轩中练剑,因近日颇有心得,又领悟了十余新招,酣畅淋漓间
不觉已至更深,正要回屋,忽见园子东面的经海阁亮着灯火,心中大奇:「我在
轩中已近三月,一直不见有人去那,今天这么晚了,却是谁在那里?这宫庭禁地,
该不会有什么盗贼吧……」他悄悄摸过去,见阁门虚掩,便轻手轻脚摸了进去。
阁中立着一排排长巨书橱,橱中列满大大小小的书籍,果如书山经海一般。

  小玄心中震憾,循灯火寻去,转过一排书橱,先望见一只插在橱沿的灯笼,
然后便瞧见了武翩跹的背影,他悄松了口气,犹豫该不该打扰师父。

  「过来吧。」武翩跹并没回头。

  小玄赶忙上前,问道:「师父,你怎么在这里?」武翩跹转过身来,手里拿
着一册翻开的书卷,不答反问:「小玄,这些天你身上可有什么异常?」「没有,
好得很。」小玄应。

  武翩跹点了下头,道:「虽然暂时稳定,可你身上的邪蛊终须解开,否则后
患无穷。」「那妖妇招了是么?」小玄眼睛一亮,心忖若是招了,自己也就好为
她跟师父求情了。

  武翩跹却摇了摇头:「我将那邪物关在冰火炼狱之中,每隔一时三刻,便会
有火鸦出来啄她,冰蛇出来绞她,便是铁人,也都打熬不住。」小玄回想那日所
见,不觉心下恻然。

  「然而,那邪物却始终未肯就范。」武翩跹轻叹道。

  「害我又有什么好的?她这样死撑着又是何苦……」小玄心道。

  「我在想,那邪物在你身上种下的邪蛊或许……或许真的是没有解法。」武
翩跹道。

  小玄一惊,心头阵阵生凉,隔了好一会竟脱口道:「既然如此,说不定便是
弟子注定的劫数,那就莫再为难那妖孽了,不如放她走吧。」「你说什么?」武
翩跹诧然望向他,心中暗惊,道:「我与那邪物虽无仇隙,但是她在你身上种了
邪蛊,我便不能饶她,你怎么反倒为她求情来了,莫不是身上的邪蛊又在作怪?」
小玄岂敢告诉她去过地宫,不敢往下再说,猛又悚然,心忖自己如此可怜那妖妇,
莫非真是受其邪蛊所惑?

  武翩跹瞧瞧他神色,柔声道:「你也别灰心,为师一定会找到办法的。」她
停了下接道:「我这些天昼思夜想,记起有一种上古奇禽,叫做肥遗,有去疠驱
虫之神效,若是能找着,再辅以其它丹药,便或许能有一线希望,总之要看你的
造化。」小玄惊喜道:「这个肥遗,该去什么地方寻找?」武翩跹晃晃手上的书
卷,微笑道:「就在这本古籍里边记载着,刚刚找到的。应该在凤麟洲的某个地
方,我或许去过那里。」小玄胸口一暖,心中感激:「原来师父这么晚还在这里,
是在为我找方子呢。」「我明日就动身。」武翩跹道。

  「我跟你去!」小玄即道。

  「这次别了。」武翩跹摇了下头,「那儿地域极广,我要快去快回,你随我
去,反而会拖慢行程。」「师父,你身上伤势尚未痊愈,却又要为我四处奔波…
…」小玄哽声道。

  「你就在迷楼上好好修习。」武翩跹微微一笑,「说不定哪天,为师还真要
你帮忙。」小玄用力点头。

  ****** ****** ****** ****** ******翌晨,小玄早早便起了床,提了把木
头削成的剑在采华神木下练剑。

  此时洒扫庭院的宫人尚未过来,太华轩中并无别人。

  夭夭带着大宝陪在旁边看他练剑,过没一会,两个便追着蝴蝶不知跑到哪里
去了。

  小玄正练得入神,忽闻有人拍手笑道:「好剑法,果然是仙家神技。」他心
头猛然一跳,抬头望去,见围墙上立着条窈窕身影,正是这些日来令他神魂颠倒
的皇后娘娘。

  小玄心中诧讶,方要开口,已见皇后腾空而起,「啪」的一声折了根树枝捏
在手里,朝自已飞掠过来,七、八丈的距离跨步就到了跟前。

  「咱们比划比划!」皇后手中树枝一挑一刺,竟似上乘剑法。

  小玄赶忙避开。

  皇后接连几招,紧追不舍。

  小玄只是四下游走,实在给逼得紧了,方以木剑格挡,心中尴尬:「这本该
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怎就如此喜欢打打杀杀……」「出手呀,教人家几招嘛!」
皇后娇声道。

  小玄心下迟疑,勉强还了两招。

  「瞧不起人么!」皇后嗔道,黛眉一轩,攻势骤然凌厉了数倍。

  小玄一惊,竟给迫得手忙脚乱,仓促间险些中招,赶忙运提真气,施展北溟
玄数,这才稳住了局面。细瞧之下,猛觉皇后的剑招与扈星飞十分相似,只是造
诣更在其上,心道:「姐弟俩学的是同一派剑法,敢情是家传的……啊,对了,
红叶那日说这是截教的碧游剑法!」碧游剑法仍截教不外传的神技,名头极大。
小玄心知难得遇见,便在避闪间用心观摩,果然神妙非常,路数却与诛天诀迥然
相异。

  皇后使出引以自傲的绝学,孰料半点占不到便宜,心中暗暗惊讶,暗忖再斗
下去,剑招都要叫他看光了,倏地脚下似给什么绊着,整个人朝小玄身上跌去。

  小玄慌忙让开木剑,探臂兜住皇后,骤感腰间一阵酸麻,却是给皇后拿住了
气脉,惊恼道:「又算计我!」皇后扑在他怀里咯咯娇笑,玉手松开气脉,轻轻
在他腰里揉了几揉,道:「你怎么不防着人家呀,莫不是心里边在偷偷想我?」
「你……娘娘怎么一大早就来了?」小玄面红耳赤道。

  「怎么我不能来哟?」皇后依然挨靠在他身上。

  小玄瞧瞧左右,并没看见她带任何人,心中愈诧。

  「本宫今日过来,便是要瞧瞧这太华轩到底有什么好的,竟能令得皇上老往
这边跑,还让你放着人人眼红的少国师府不住,偏要留在这里。」皇后张望四下
道。

  「娘娘……」小玄支吾道,生怕有谁路过,瞧见皇后靠在身上,那可大大不
妙。

  皇后却仿似未觉,忽道:「你当真再不去我那边了么?」小玄心中怦怦直跳,
不禁欢喜起来:「原来她并不嫌弃我。」皇后盯着他的眼睛又道:「少国师若不
愿意,我也不勉强,那只车子,也不用改了。」小玄忙道:「没有不愿意啊,这
几天不是忙着练剑嘛,适才你也瞧见的……那只车子,我已想出让它飞起来的办
法了,过些时日,定能完成改造。」皇后嘴角慢慢勾起,漫不经心地瞧瞧周围,
问:「你住哪里?」「就那边一排厢房。」小玄指了下南面临水处的轩舍。

  「好简陋,比少国师府可差远了……」皇后想了想,悄声道:「你师父不让
你搬过去是么?」「不是。」小玄道:「是我自己想留在这里,我不大习惯别人
伺候。」「果然是仙家弟子啊,境界不凡呐。」皇后叹道,娇靥忽然凑到他耳边,
神神秘秘地像是有话要说。

  小玄凝神聆听。

  「银样镴枪头。」皇后贴着他耳心轻轻唤了一声。

  小玄登时满面烧烫,心中既惭又恼,只恨不得能有个地洞钻进去。

  「想不想报仇呀?」皇后悄悄道,舌尖轻吐,在他耳廓上似有若无地舔了一
下。

  小玄浑身一震,胸口剧跳。

  「我带你去一个有趣的地方要不要?」皇后眼波盈荡,真个艳动心魂,香盈
鼻间。

  如兰的气息轻透耳心,小玄神差鬼使地点了点头。

  「今晚子时,在雍怡宫后花园等我。」皇后颊透轻晕,声音压得极低。

  ****** ****** ****** ****** ******皇后心中愉悦,脚下轻快,只捡僻静
处悄行,出了太华轩,才离开仪真宫不久,猛闻一缕极轻的风声袭至,赶忙把头
一低,堪堪避过根扫至的树枝,接又左闪又避,树枝却如附骨之蛀,始终无法摆
脱追击。

  皇后魂飞魄散,遏力闪避中袖内突地滑落一奇形之物,方才抓在手里,树枝
却已抵住了她的嗯喉。

  直至此时,她才瞧清了树枝的主人,但见雍容冷艳丽胜仙妃,正是武翩跹。

  皇后僵在那里,云鬓微乱,样子有些狼狈。

  武翩跹冷冷地注视着她的手,见那紧抓着的奇物丫丫叉叉,透出重重芒彩,
绚丽极绝。

  皇后却是半点不敢动弹。

  「你不是想要学剑么,我来教你两招如何?」武翩跹淡淡道,抬起眼注视着
她。

  皇后笑了起来,娇声道:「我也就跟他说说话儿,你还怕我吃了他么?」武
翩跹面笼寒霜道:「在别处,你或许是个皇后,但在我这里,你跟只随时消失的
蝼蚁没什两样。」皇后垂目瞥了眼抵在咽喉的树枝,脸色发白,她毫不怀疑,这
根柔软的树枝可以轻易洞穿自己的脖子,强笑道:「皇上都叫你抢去了,我找你
一个徒儿解下闷都舍不得么?」武翩跹收了树枝,随手抛在一边,道:「仪真宫
与雍怡宫素来井水不犯河水,迷渊也与截教从无冤愆,卫国公刚正不阿,空空老
祖更是我敬重的世外高人,劝你莫要横生事端,免得追悔莫及。」皇后眨眨眼,
笑嘻嘻道:「原来你认得我家师祖爷爷。」武翩跹冷冷道:「话已至此,好自为
之。你我皆知根底,在此处闹翻了大家脸上各不好看。」皇后不敢再说,笑笑闭
上了嘴。

  「以后,别再到这边来。」武翩跹转身,飘然离去。

  皇后立在原地望着她远去,这才悄然舒了口气,猛觉额角已是冷汗涔涔。

  「好快的剑招。」一个悦耳之至的柔和声音忽然响起。

  皇后一惊,转头瞧去,见一个男子立在树下,容颜俊美身姿秀逸,正是东海
逍遥门的少门主——逍遥郎君。

  「师父!」皇后飞身扑了过去,小鸟依人般投入逍遥郎君怀中,娇声唤,
「你怎么不救我!那女人险些就杀了我!」「这个距离,我出手不一定救得了你,
反倒可能会害了你。」逍遥郎君微微一笑,接道:「况且,你的『还形铸体水髓
咒』已修至三重天,又有碧海珊瑚灯守护,即便是她,也轻易伤不了你。」「你
就舍得让我冒这个险!」皇后娇嗔道。

  「最重要的是,她不知晓你的真正目的,自然不会伤你。你爹乃是老仙门人,
天底下没哪个敢轻易与他老人家结仇生怨。再者……」逍遥郎君淡淡道,「她还
须要在迷楼上待下去,除了这里,再没有别的地方能让她躲过玄教的追剿。」
「可是人家还是觉得好危险,这武三绝,毕竟是号称玄教中武技、阵法、机关术
皆第一的女人。」皇后心有余悸道。

  「放心吧,碧海珊瑚灯与我心神相通,一旦祭起,为师顷刻即到。」逍遥郎
君道。

  「都是你要我去撩拨那小狐狸,否则也不会招惹到她。」皇后撒娇道。

  「我需要他。」逍遥郎君轻叹了口气。

  「他,当真是玄狐后人?」皇后问。

  「也许……就是同一个人。」逍遥郎君沉吟半晌:「我与他斗了一世,又争
了一世,虽然容颜已改,然那风骨神魄却是依旧,料未看错。」「如今他已远非
师父的对手,怎么不直截了当拿下他?又何必费事!」皇后道。

  「拿人又有何用。」逍遥郎君一字一句道:「我要你拿下的,是他的心。」
「师父,你要我拿下他的心,可是……万一徒儿喜欢上他了怎么办?」皇后盯着
他娇声道。

  「那便说明,他真是玄狐!就是我一直在找的人。」逍遥郎君道。

  「师父,你就不能装出点不开心的样子么?总之,到时你可不能不要徒儿了!」
皇后薄嗔道。

  「只要你拿下玄狐,为师重重有奖。你不是一直盼着传你玉轮永驻旨归么,
功成之日,便是授法之时。」逍遥郎君道。

  皇后靥透红晕,道:「他就那么重要么?能让师父把徒儿往外推。」逍遥郎
君遥望天际,缓缓道:「也许,玄狐就是开启不周山的那把钥匙。」****** ******
****** ****** ******昆仑山,麒麟崖。

  山巅上雾隐楼台,霞盘紫殿。遍野菁葱婆娑,苍苔欲滴,偶见猿鹿三五,鸾
鹤作双。

  玉虚宫前,一白发白髯长额前隆的老翁柱杖静立,旁边还有一白衣仙童,却
是元始门下南极仙翁及弟子白鹤童子。

  空中忽现大片金霞,一排彩云绯绯而至,云霞中凤鸣霓幻,却是数十仙真驾
至,按下云头,冉冉落于宫前。

  为首仙真下了丹凤,但见头绾九龙飞凤髻,身穿金缕翠绡衣,端庄雍容丽色
无俦,正是九天玄姆圣姆天尊——九天玄女。

  南极仙翁师徒上前迎住,口称娘娘。

  「敢劳仙翁等候。」九天玄女道,问:「大天尊与道祖现于何处?」「老师
正在庭中相候,娘娘请。」南极仙翁应,接了九天玄女,齐往玉虚宫去。

  一行人步入宫阙,九天玄女留下随行侍从,独与仙翁独来到殿中庭,只见紫
光缭绕,瑞霭盘旋,八宝云光座上坐着元始天尊;旁边还坐一人,白鬓雪须,安
祥自若,正是道德天尊、道家始祖——太上老君。

  「大天尊、道祖万寿。」九天玄女倒身下拜,俯伏座前:「天数莫测,玄女
奉昊天上帝、瑶池金母之命,前来聆请大天尊、道祖敕谕。」「元君稍待,今日
之会,是为天数,亦事关紫麒麟,还有佑圣真君要来。」元始道。

  三人默坐不语,过没多久,果见南极仙翁又接引了一位仙尊入宫,金袍玉带,
披发怒目,无比之威武刚猛,却是佑圣玄武灵应真君、荡魔天尊——真武玄天上
帝到了。

  四人见毕,各自坐定。

  「今日之会,关乎天地之劫,亦事关紫麒麟气数,不得不提及一人,据卦象
演示,玄狐已在迷楼之上。」元始开口道。

  「迷楼藏有大禁制,自初建之时便难以窥察内里玄虚,但我已得到确切消息,
玄狐后人……或者就是玄狐,今已上了迷楼。」九天玄女接口道。

  「玄狐一脉,当真不死不灭么?当日多少仙真神圣,皆亲见其形销魄散,难
道俱是虚幻?」真武大帝道。

  「玄狐有天外神通,本就不属九幽十类,不入六道轮回,不在三界五行,非
常理可揣测,长存不灭亦非荒诞。」老君淡然道。

  「第一只玄狐兵解之时,有人瞧见先天太玄破空遁去,逃得大劫。而常羊山
前一战,第二只玄狐虽殁,然先天太玄却遍寻不获,此事甚是蹊跷。诸方神圣皆
认为在大法力下,先天太玄已于雷霆中化为灰烬,如今看来,应是另有隐情。」
九天玄女道。

  「其实,从未奢望玄狐一脉就此断绝,吾等只盼天地能有段清平时日,没想
却是白驹过隙。」元始道。

  诸圣一阵默然。

  「另外,消息还说,玄龙后人也上了迷楼。」九天玄女又道。

  「二玄聚首,怕是真要生出事端来。」老君道。

  「玄狐既在迷楼,紫麒麟危矣。」真武大帝沉声道。

  「玄狐上一世阻不得天命,这一世又要来闹腾么?」九天玄女道。

  「天命,已然乱了。」老君叹道。

              (第五回)运数

  「当日玄狐阻挠紫麒麟降世为人君,致其迟了三个时辰,已然埋下今日之变。
紫麒麟本该有一十七年人君之数,而今只余三年。」元始道。

  「只余三年!」真武大帝诧然道,「紫麒麟于三年前登基,眼下不就到了?」
「正是。」老君道。

  真武大帝默然卦算,面上隐现悚色。

  「吾等已推演过了,且相互验证,该是无误,只不过知觉得有些迟了。」元
始道。

  「这个局,看似阴差阳错,实则怕是玄狐早已设计,只不过以一死瞒过了所
有人。」老君道。

  「然紫麒麟降世,关乎天地大劫,眼前该当如何应对?」真武大帝道。

  「虽吾等近日竭力运化,然数已至此,非常力能移。」元始道。

  「迷楼上除了诸般遮掩禁制,还潜藏着个大阵法,怕是太乙玄门的先天无极
阵,即便是镇元子与重元子亦不愿亲身涉险。还有,诸界皆注目其处,牵其一发,
则动全身矣。」老君沉声道。

  「况且无量劫已在眉睫,一个差池,怕是天地俱覆。」元始道。

  「今次大劫,究竟从何而来,一定会应验么?」九天玄女懔然道。

  「圣鳌已鸣叫三载,恰印证吾等当初的推演非虚非误。诸界至尊先后归隐,
料是同吾等一般,亦在各寻应对之策。」老君停了下,接道:「至于此劫从何而
来,何起何终,怕是眼前还无人能解。」「这亦正是此劫凶险之处。」元始道。

  四人一阵沉默。

  「真是业障!」真武大帝轻喝一声,「吾等为化解天地大劫,苦心布局,降
紫麒麟下界,期借杀劫破局。叵奈玄狐莽撞,恣意行事,却是乱了天命,坏了大
事,终置天地有累卵之危,众生有倒悬之难!」「吾等迷惑渊乙,借其手段揭启
杀劫,既连诸方魔头都瞒过去了,玄狐不知吾等苦心,也属无奈。」老君淡然道。

  「这一次,孽狐是要彻底翻盘啊!」真武大帝叹道,「紫麒麟之帝运,究竟
还有多少时日?」「紫麒麟气数已尽,大限就在今日。」元始道。

  庭中静了下来,一时无人再言语。

  良久,九天玄女才道:「紫麒麟之后,将会是谁为下界人君?」元始天尊道:
「诡谲迷离。吾于玉虚宫中几番推演,结果皆俱非同,且荒诞莫名。」老君道:
「运数本就变幻莫测,乃天地至玄至妙之物事,即便吾等,亦难以勘透。总之往
者已矣,至于来者是谁,怕是要假以时日方知了。」「也就是说……」九天玄女
迟疑道。

  「也就是说,今日过后,地界之人君,己不在天界的掌控之中。」老君道。

  「紫麒麟将会如何?」真武大帝道。

  「当初遣之下界,你我已知其数,天尊今又何必再言。」元始道。

  「若非此子深遭邪魔蛊惑,同流合污,吾还真不忍心放他下界去历此劫厄。
可怜其孤守太华千载,到头来却成竹篮打水。」真武大帝长叹一声。

  「不知洁身守道,命数如此,怨不得他人。」老君道。

  「眼下,当真什么都做不了么?」九天玄女道,目光垂落,轻轻道,「天地
之中,就没什么能奈何得了那冤孽么……」「非也,天道自衡,任谁能耐高绝,
违之必覆。」元始道。

  「天地垂危,自混沌以来,今最险恶。逢此无量之劫,即便无以消解,吾等
亦绝不可言弃。」老君一字一句道。

  「尔等一司掌兵戈杀伐,一司掌荡魔伏邪,万千年来,俱无往不利。」元始
望向九天玄女与真武大帝,接道:「值此急难关头,天地更需倚仗尔等。今有一
策,须尔等协力运筹……」庭中瑞霭氤氲,依旧柔缓地弥漫着,光影随之徐徐变
幻,映染得诸尊诸圣面上明暗不定。

  天地玄黄,世间万物,或将沿着另一条新的轨迹延续下去。

  又或者,一切早已注定。

  ****** ****** ****** ****** ******皇后离开后,小玄再也无心练剑,心
底竟隐隐盼着快些儿天黑,收起木剑正要回屋,忽远远望见有个人在经海阁那边
张望,便走了过去。

  他行到那人身后,见是宫娥衣饰,便唤了一声。

  那宫娥身子微微一滞,慢慢转过身来,赫是眉黛如墨,眸亮如星,眉目鼻口
棱角分明,面庞如刀斧凿就,带着股英武犀利之气,与这些日在迷楼上见到的那
些娇柔美人迥然不同。

  「好个别致的美人儿!」小玄心中一声喝彩,见她面容陌生,并非平日到轩
中洒扫庭院的那几个宫娥,和颜悦色道:「你是哪宫哪苑的,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因迷楼着实巨大,时有宫人迷路甚至走丢。

  宫娥一声不吭地盯着他,眼睛发亮。

  小玄心中有点奇怪,突然发现这宫娥的面容竟似在缓缓变换,虽乃艳丽,但
确确实实与先前有所不同,正感诧讶,骤见她削肩一动,心口倏地剧震,然后自
己就天旋地转地朝后栽去,尚未回神,身上倏紧,一对镂刻符文的流星锤绕躯飞
旋,毒蛇般捆住了他,几于同时,一长一短两柄寒芒流耀的钩刃架住了他的脖子。

  「做什么!」小玄惊喝,万料不到在禁宫之中一个小宫娥会突然袭击自己,
且身手如此了得,武技显然远在皇后与糖妃之上。

  那宫娥神情微诧,似乎有些意外如此轻易得手,指飞如电,又封住了他身上
几处气脉。

  小玄真灵俱闭,周身一阵麻软。

  「姑奶奶到此,为的正是要寻你这贼小子!」宫娥诡异一笑,终于开口。

  「你是谁,怎无缘无故害我?」小玄惊怒交集。

  「无缘无故?」宫娥贴近他,森然道:「臭小贼,你不会当真把姑奶奶给忘
了吧?」「你到底是何……」小玄尚未说完,脸上蓦地辣痛,却是挨了个清脆的
耳光。

  「装痴卖傻,我们便会饶过你么!」宫娥恶狠道,面容依然在缓缓变换,这
时已是第三张脸了。

  原来这宫娥正是七绝界七大将军之一的三首邪姬,她与卜长老、碧绮绮等一
行人在巨竹谷得到消息,便追踪到玉京,再潜入迷楼分头寻找碧怜怜,没想冤家
路窄,这倒楣鬼自个撞上门来了。

  小玄身上的蜮魇引尚未全解,认不出她是何人,心中怒极,喝道:「谁要你
饶,鬼鬼祟祟的偷袭算什么英雄,有胆就放我起来,光明正大一较高下!」「待
事情办完,自然会跟你好好再斗一场的。」三首邪姬冷冷道,「现在,你先告诉
本座,大司祭在何处?还有,七绝覆呢,你把它藏哪里去了?」「什么大司祭小
司祭……」小玄猛感劲风袭来,脸上又挨了一记重重耳光,耳朵里一阵嗡嗡鸣响。

  「快说!」三首邪姬寒声道。

  小玄索性闭紧了嘴,一声不吭。

  这时一串银铃似的欢笑声传来,三首邪姬一抓揪住小玄头发,迅速把他拖到
屋转角后,稍探出头,看见一个大腹便便的怪物一蹦一跳地追着个俏丽女孩奔了
过去。

  小玄一阵心惊,暗祷宝贝快逃,生怕夭夭也遭不测。

  三首邪姬转过头来,盯着他的脸道:「到底说不说?」小玄把眼也闭了,不
理不睬。

  「还挺犟的么!不过……姑奶奶有一千种法子让你开口。」三首邪姬狞笑道,
她将诸般兵器一一收起,邪魅的眼中忽然掠过一抹青气,只听「嗯哼」娇叱,柳
躯一摇,瞬闻霹雳震响,诡变遽生,却是现出了三身三首的真身。

  小玄目瞪口呆,望着眼前的三张眉目不同的花颜,三具自腰而分的娇躯,心
中有什么闪了一下,猛然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暗忖莫非真是从前的仇家。

  「小贼,给你个最后机会,招是不招?」中间的狄娇妍轻声问。

  小玄冷笑一声。

  「说出七绝覆与大司祭的下落,免得生不如死。」左边的狄妩媚淡淡道。

  小玄满脸轻蔑。

  「很好,就让这小贼尝尝妒刀嫉斧的滋味吧,咱们倒要瞧瞧他的骨头到底有
多硬。」右边的狄妖娆道,言罢,三人六只手分别扣住了小玄的左右太阳穴,双
腕,腰两边,忽尔周身青气弥漫,紧接着六道诡异真气猛地灌入了小玄体内。

  刹那间,小玄如坠炼狱,只觉体内仿佛生出数把锋锐刀斧,在五脏六腑间横
冲直撞,或戳或搠、或锯或斫折磨得他魂飞魄散。

  「滋味如何?」狄妖娆咯咯妖笑。

  小玄双目暴凸,身子中邪似地又癫又颤,肢体更是以匪夷所思的角度时突时
折,可就是挣不脱牢牢扣住他的那六只白嫩玉手。

  「定是销魂极啦!」狄妩媚浪荡荡的接口道。

  「放手!」小玄惨哼,只觉脏腑如给捣碎,便是上次阴阳蛊发作,也没这般
要命。

  「火候不够哩,好好再享受享受!」狄娇妍笑吟吟道。

  小玄涕泪直下,倏地唇齿一张,呛出大口血来。

  「算了,暂且饶他,否则这小贼待会昏死了,咱们找谁问去。」狄妩媚道。

  六只手终于放开,小玄奄奄一息地瘫伏在地。

  「小贼,如今可后悔了吧?」狄妩媚娇滴滴道。

  「别装死,快说。」狄妖娆踢了他一下屁股。

  小玄身子一震,挣扎地翻过身来,脸朝上,嘴角溢血道:「哪个踢的?」
「就姑奶奶我,怎么着!」狄妖娆叉着腰瞪着眼问。

  小玄冷冷地望了她一眼。

  狄妖娆心头莫明一寒,怒道:「姑奶奶是你瞧的么,再瞧一眼,定把你眼珠
子挖出来!」小玄喘息道:「我想到了,你们……要找的是不是那个蝎子妖妇?」
「早点想到不就好啦,她在哪里?」狄娇妍问。

  「我知道她在哪,而且原本就打算放了她的。」小玄缓缓道。

  「废话少说,快快带我们去。」狄妩媚道。

  「可是,今儿一瞧见你们这丑怪胎,小爷我便倒了胃口,不打算放她了,也
没半点心情带你们去寻她。」小玄微笑道。

  三张花颜一齐变色,劈头盖脸就一阵拳打脚踢,小玄满地翻滚,死命咬紧牙
关,只是一声不吭。

  三首邪姬怒不可遏,倏地飞起一脚,正中小玄裆际。

  小玄通体剧震,刹那间面青唇白气血俱滞,捂着腹下在地上缩做一团。

  三首邪姬觑见,又起一脚,比先前那下更准更狠,隔着小玄的手奔雷地般踢
在命根子上。

  小玄闷哼一声,三魂六魄散了一半。

  「咦,小贼这里似乎挺怕痛哩……」狄妩媚的声音。

  「那我再试试!」狄妖娆道,却是高高抬起脚,雷霆万钧地踏在小玄腹底。

  小玄虾仁似地弹起身子,再又跌回尘土之中,气都抽不上来了。

  「果真很怕痛哩。」狄妩媚笑得妖冶动人。

  「既然如此,咱们不如把这臭小贼阉了吧。」狄妖娆的声音。

  「有道理!」狄妩媚和应道,便蹲下了身子,掀起小玄外边的兜元锦,两手
捉住裤子轻轻一扯,裤子「哧喇」一声顿给撕开。

  「我来!」狄娇妍道,三人中唯有她戴着手套,当即探手入裆,粗暴地把男
儿的话儿揪了出来,但见又青又紫,早已肿得不成样子。

  「男人的东西都这怪模样么?」狄娇妍嫌弃地啐道。

  「好恶心,瞧着就反胃!」狄妖娆拍拍心口道。

  「我这就把它割了,给这宫里再添个太监!」狄妩媚拧眉道,寒芒一闪,却
是亮出了怨妇钩。

  小玄面无人色,刹那间什么英雄气概宁死不屈全都冰消雪融,慌得叫道:
「我招!我投降!你们想问什么我都说!」「这会迟啦,姑奶奶我已经生气了。」
狄妩媚恶狠狠道,反提怨妇钩,闪电般朝小玄的宝贝挥去。

  小玄魂飞天外,没命地挣扎,怎奈诸道气脉受制,如何反抗得了。

  「等等。」狄娇妍一掌格住了狄妩媚的手腕。

  「怎么?」狄妩媚瞪着眼问。

  「这小贼骂咱,今儿是铁定不能饶他的!」狄妖娆道。

  「这小子一身贼肉,独独这里怕痛,若是削掉了,下来还怎么折磨他?」狄
娇妍道,其实心里却在盘算,当真阉了,只怕这小贼也就铁了心,爽是爽了,却
多半再也问不出东西来。

  三姐妹三身一体,心意相通,其余两个立时皆明白了。

  「也罢,割了只痛一回,还真便宜他了,咱就让这小贼慢慢消受吧!」狄妖
娆朝狄妩媚打了个眼色。

  「好吧,暂且留着这根丑物,小贼再不听话,咱们随时割了!」狄妩媚收起
了怨妇钩。

  「听的听的,我投降了!」小玄迭声道。

  「说!圣覆与大司祭在何处?」狄娇妍寒声道。

  「师父这会多半已经出门了,我若把这疯婆娘引到黎姑姑和红叶那里,她们
不见得是这怪胎的对手,加之仓促应敌,多半是要吃亏,万一因此有所损伤,那
便是我罪过了……」小玄心念电转。

  「怎还不说!」狄妖娆瞪着眼叱。

  「哎呀!不如把这怪胎拐到少国师府去,让大伙儿群起而攻轮了她们!」小
玄心中一亮,暗暗兴奋,当即道:「圣覆跟大司祭在不同的地方,要先去寻哪个?」
三人略作思索,异口同声道:「先去取圣覆。」小玄道:「这就带你们去。」三
首邪姬遂收了真身,归复常形,道:「即刻带路,别跟我们耍花样,否则定叫你
悔之莫及。」小玄摇摇晃晃地爬起,一瘸一拐地在前带路,走到半路,旋又想道:
「去到少国师府,我们人多势众,怎么都能把这恶婆娘收拾了,只是给大伙儿瞧
去了我这狼狈模样,俺大比夺魁的一世英名可就要付之流水了……」走到了明晖
湖旁,再又思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
烧,过了此厄,定叫这恶婆娘在小爷跟前痛哭流涕!」他患得患失,一路咬牙切
齿长吁短叹,三首邪姬只道他悲伤难过,越发开心得意。

  「还道这小子多硬气哩,真叫姑奶奶失望。」狄妖娆的声音。

  「若是做了太监,那就真个别想再硬了!」狄妩媚咯咯娇笑。

  小玄恼恨交加,心中倏地灵光一闪,停下了脚步。

  「怎么不走了?」狄娇妍的声音。

  「身上好痛。」小玄呻吟一声,悄自改了个方向,继续前行。

  「别磨磨蹭蹭,否则还有你痛的!」狄娇妍冷冷道。

  小玄似乎怕了,加快了脚步。

  又走了柱香光景,来到一围高大的朱红墙边,小玄转身道:「就在里边。」
「那就进去!」狄娇妍的声音。

  「里边是嫔妃的住所,眼下又是大白天,人多,要不我们晚上再来?」小玄
道。

  「谁跟你我们!」狄妖娆的声音,「废话这么多,快给姑奶奶进去!」小玄
面有难色,此时他身上真灵俱闭,如何过得了墙。

  三首邪姬一把揪住他头发,轻轻松松就飞过了墙。

  「能不能别揪头发!」小玄捂辣痛的头皮闷哼。

  「不揪头发,难道还要姑奶奶抱你进来!」狄妩媚喝,「往哪走?」小玄指
了个方向,继续在前带路,避着宫人停停走走,七弯八拐后摸到了一座大阁楼旁。

  「就在上面。」小玄指指二楼。

  三首邪姬再次粗暴地揪住他头发,飞身上了二楼走廊,手上轻轻一按,紧闭
的窗户便纸扎泥糊般烂掉,揪起小玄跃入阁内。

  小玄抱着脑袋直呻吟,只觉头皮火辣辣地似要烧着一般。

  三首邪姬瞧瞧四下,见阁中摆放着数只奇形怪状的机关,似是仓库的样子,
遂问:「在哪里?」「那个什么圣覆是吧,就藏在那只箱子里。」小玄指了下放
在一辆机关车子旁的长方形箱子。

  三首邪姬走了过去,见箱上镶缀满奇珍异宝,光彩夺目,果似是藏放宝物的
东西。

  「打开它。」三首邪姬朝小玄喝令。

  小玄一瘸一拐地走到箱子旁,蹲跪下身,两手按到两颗眼睛状的蓝石头上,
装模作样地用力压下去。

  箱子纹丝不动,没有任何反应。

  「怎么了?」狄娇妍问。

  「还请姐姐解开我的气脉片刻,这两颗蓝石乃是开启箱子的开关,须得用真
气方能压按下去。」小玄摊手道。

  「解开你气脉?」三首邪姬盯着他道,狄妩媚的声音。

  小玄点点头。

  「不行,这小子诡计多端,上次咱们就着了他的道儿,那只影子怪物不定就
躲在哪里等着偷袭呢。」狄妖娆的声音。

  只要有了真气灵力,便有可能召祭神兵法宝,三首邪姬一阵沉吟,狄娇妍对
小玄道:「让开。」小玄无可奈何,只好朝旁边退开两步。

  三首邪姬蹲跪下身,两手按住那两颗眼睛状的蓝石,运提真气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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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回)折戟沉沙

  只听啪啪两响,奇变遽生,三首邪姬双腕瞬给一对自箱面跃起的手铐锁住,
几于同时,腰上骤然一紧,亦给一只突然弹出的粗大铁枷箍住,兔起鹘落间整个
人给牢牢的固定在箱子上。

  旁边的小玄眉花眼笑。

  三首邪姬怒叱一声,猛烈地挣扎起来,愕然发现周身的真气与灵力一概提不
起来,身上只余寻常力气,岂能挣得脱那比金铁还硬的锁铐与铁枷。

  小玄迅速坐下,盘膝运功,以求冲开被锁闭的气脉。

  三首邪姬犹不甘心,又是一阵猛挣怒扯,只是已成笼中困兽,如何脱得了身。

  大半个时辰后,小玄满面春风地站了起来,慢悠悠朝趴伏在箱子上的三首邪
姬走去。

  三首邪姬花容苍白,这期间她已挣扎了千百遍,然皆徒劳无功,娇喘吁吁地
怒叱:「臭小贼,你又耍诡计!」「都是被逼哒。」小玄笑容可掬道。

  三首邪姬咬牙切齿。

  小玄蹲跪了下去,轻轻地抚了抚箱子,油然感慨:「箱兄呐箱兄,小弟当日
恨不得砸了你,你却大人大量,反倒救我一命,惭愧惭愧,着实感激不尽没齿难
忘!」三首邪姬听他没头没脑地胡言乱语,只气得险些闭过气去。

  小玄继道:「如今还要劳驾箱兄把这恶婆娘捉牢些,切莫给她逃啦,若是兄
弟再落其手,可就吃不消啦!」三首邪姬怒容满面,厉叱道:「耍奸弄诈算什么
英雄好汉,有种放我们起来,光明磊落的见个输赢!」「待小爷办完了事,再开
开心心的与你们斗一场。」小玄笑眯眯道。

  「胆小鬼!」三首邪姬啐了一口。

  小玄肘支箱沿,伸出一根指头,轻轻勾起她下巴,啧啧道:「好美貌的人儿,
怎么心肠就这么狠哩。说,为何要来害我?」三首邪姬闭目不语。

  「还挺犟的么!不过……小爷我有一千种法子让你开口。」崔小玄微笑道。

  三首邪姬不理不睬,心念急转,暗思脱困之法。

  小玄伸出手在她身上摸索起来。

  「做什么!」三首邪姬厉喝,忽尔周身一阵麻软,原来小玄尚不放心,又用
真气在她身上封闭了几处气脉。

  「混蛋!」三首邪姬怒骂。

  「还敢骂人?对啦,适才是哪个踢我屁股的?」小玄生平最忌此事,心中恼
火,手摸到三首邪姬身后,猛地一掌,重重扇在她那臀上。

  三首邪姬浑身一颤,怒目瞪视。

  「小爷是你瞧的么,再瞧一眼,定叫你屁股开花!」小玄轻喝,只听「啪」
的大响,却是忍不住又在她臀上抽了一掌,只觉弹性奇佳,满掌生麻。

  三首邪姬何尝遭遇这等羞辱,激恼得脸都赤了。

  「适才就该把这小贼阉了!」狄妩媚的声音。

  小玄一听,猛觉肉棒痛了起来,气便不打一处来,站起来转到三首邪姬身后,
忽将两手一搭一扯,「哧喇」声响,却是将她外头的纱裙及内里的亵裤一同撕开
了。

  三首邪姬三姐妹齐声惊呼。

  小玄见她们惊慌,心中得意,垂眼瞧去,却是雪光莹莹,娇翘紧实,不同于
皇后那肥美夹出的幽谷深壑,隐约可见内中风光。

  「臭小贼,我杀了你!」「再瞧一眼定把你碎尸万段!」「日后必叫你后悔
生出来!」三姐妹一阵惊呼怒骂,三个声音此起彼伏交织一片。

  小玄罔若不闻,双手拿住两瓣雪股,朝两边轻轻一分,但见谷中雏菊一朵,
花缝一线,乌茸丝丝如若流苏,处处纹理分明,极是娇嫩洁净,竟如处子一般。

  奇的是那花缝明明紧闭如线,一颗粉嫩珠子却清清晰晰地吐露在外,宛若朝
花凝露玉蚌噙珠。

  小玄呆了一呆,不知不觉伸出指去,在那颗肉珠子上轻轻地揉了一下。

  三首邪姬玉躯剧震,猛又乱挣乱踢起来。

  「这颗珠子,可比夭夭要大上许多……」小玄迷迷思忖,还要再去碰触,倏
地裆部剧痛,却是给三首邪姬蹬了个正着,即时软软地蹲了下去。

  虽然三首邪姬提不起真灵,此际只余寻常力气,但毕竟穿着硬底战靴,且小
玄那话儿还在高高地肿着,这一下只疼得他面青唇白直抽气儿。

  「我踹中他了!」「把那小贼踹做个王八太监!」「叫他断子绝孙!」三姐
妹兀自怒骂不休。

  小玄勃然大怒,上前撕下大幅裙布,分拧成两条绳子,将三首邪姬两条裸露
出来的长长美腿对折曲起,牢牢地绑在她两条被锁在箱沿的手臂上,然后照着两
湾粉股「劈劈叭叭」一气猛抽数掌,只扇得雪臀指痕层叠赤红一片。

  三首邪姬咬牙挨受,喉底虎虎低嘶,犹如怒兽。

  小玄气呼呼地盯着她,忽然发现恶婆娘的这个姿势委实诱人,一低头,赫见
花底水光隐闪,缝中竟有丝缕薄汁透出,紧夹其间的那颗肉珠子也似乎鼓涨了起
来,绷得殷赤光亮吹弹欲破,腹底一股邪火猛然腾窜而起,当即从裤裆撕破处掏
出肉棒,抵在她那嫩蛤之上。

  三首邪姬察觉不对,两臂徒劳地用力回抽,却根本拉不动给自已压住的箱子,
惊呼道:「臭小贼,你敢乱来!」「让你们瞧瞧小爷是不是太监!」小玄怒笑道,
压住花缝肉杵用力一挺,却猛地呲牙咧嘴,赶忙停住,原来他那宝贝伤肿交加,
叩关不成,反惹来一阵揪心的痛。

  三首邪姬面无血色,她们虽然嘴上浪荡无忌,所修的妒之绝却属清净功法,
与碧怜怜的欲之绝截然相反,不得沾染阳气,心知一旦破了身子,修为便要废去
大半,不禁魂飞魄散。

  「原来伤得如此厉害!」小玄心中暗惊,愈发恼努,再次朝前搠去,孰知龟
头方才触着嫩蛤,立又一阵剧痛钻心。

  三首邪姬惊骇慌欲绝,猛又拚命乱挣,怎奈双臂两腿连腰儿都给紧紧箍束,
如何挣逃得脱。

  「停手!否则我们做鬼也不放过你!」狄娇研嘶喊道,凄厉而愤怒。

  「便是痛死,也要报仇!」小玄咬牙切齿,当下不管不顾地再次狠突,然而
肉棒肿胀得厉害,三首邪姬又是处子之身,哪里突得进去。

  「不要……不要……」三姐妹首甩发散连声颤呼。

  小玄心下惨然:「难不成就此废了?」三首邪姬忽尔「哇」的一下哭出声来。

  小玄怔了怔,转到三首邪姬面前,赫见她已是泪流满面,怒道:「小爷要是
真做了太监,定要你这恶婆娘哭上一辈子!」他此时站着极近,底下那根肿如童
臂的大家伙就横眉竖眼地立在女人面前。

  三首邪姬一阵惊慌,赶忙把脸扭开。

  小玄想起适才头发被揪的情形,遂也一把拽住她的头发,扯回脸来,恶狠狠
道:「你们不是嫌这根宝贝丑么,很好,现在快来给小爷舔舔!」三首邪姬羞愤
挣扎,怎奈头发被揪住,躲避不得,只好把眼紧紧闭上。

  小玄直接把棒头戳到她唇上去,凶色满面地吓唬道:「快舔!把小爷伺候舒
畅了,否则定叫你那嫩屁股遍地开花!」三首邪姬只是闭目不睬,一点菱唇也死
死咬着。

  小玄想起她先前反应,心头一动,又喝:「再不舔,小爷便自力更生,到别
处去寻乐子啦!」三首邪姬眼皮一跳,蓦尔泪如雨下,终见菱唇一颤,终于慢慢
松开了。

  「快舔!」小玄厉喝,心中一喜,凑上前去,果见一点嫩嫩舌尖吐出,触着
了自己的宝贝。

  三首邪姬木然舔舐,泪珠子颗颗滑落,顺着脸庞滴到地上。

  小玄见她虽然舔得不情不愿,肉棒也因伤势疼痛的多,舒服的少,但能令这
恶婆娘凶美人低头服软,心里边终究痛快得很。

  「嘴儿张大点,舌头伸长点!」小玄沉着脸喝。

  三首邪姬却置若罔闻,反而菱唇越收越小,舌头也愈缩愈短,小玄心中恼火,
用指搭住她面颊轻轻一捏,迫开了檀口,趁势把半根肉棒突了进去。

  三首邪姬又是一阵挣扎,汗味,血腥味,还有男人的气息交织做一处,猛得
干呕起来,喉中痉挛,夹裹得龟头一阵奇美。

  小玄只觉既痛又美,真个「痛快」交加,口中丝丝地吸着气,也不知是苦是
乐,见女人花颜憋得通红,心里一软,便把巨杵拔了出来。

  三首邪姬一阵急喘。

  「服是不服?」小玄喝问。

  「王八蛋!」三首邪姬咬牙骂。

  小玄大怒,再次捏开她的嘴,巨棒深突,几乎整根都捅了进去。

  三首邪姬不住干呕,喉中阵阵痉挛,颈侧青筋浮现,涕泪直下。

  小玄生怕她咬人,指上用力,只是紧紧地捏住她面颊。

  三首邪姬双腕被锁,粉拳连砸箱面,忽似喘不上气,酥胸一阵急剧起伏,身
子抽搐起来。

  「到底服不服?」小玄喝问。

  三首邪姬急急点头。

  「真服了么?」小玄继喝,稍松了些许。

  三首邪姬又点了点头,泪如泉涌。

  小玄猛地拨出肉棒。

  三首邪姬一阵剧咳,口中涎沫滴淌,直垂地面。

  「叫爷。」小玄喝令。

  三首邪姬低低地唤了一声。

  「什么?」小玄只作听不见。

  三首邪姬满面晕赤,边咳边哭,终于又唤了声:「爷。」「张嘴。」小玄再
次把肉棒送到她唇前。

  三首邪姬迟疑了一瞬,便张开了唇儿。

  小玄捏紧她面颊,再次小心翼翼地挺了进去。

  三首邪姬乖乖接住,裹在口中。

  「张大些,牙齿刮着我了。」小玄挺动起来。

  三首邪姬依言把嘴张大些许。

  「用舌头裹。」小玄命令,心中怒气去了大半。

  三首邪姬果然听话,笨拙地抬了抬嫩舌,软软地垫在肉棒底下。

  小玄一阵怡然爽美,心中更是快活,抽送便温柔了些许,得寸进尺道:「用
嗓子吸。」三首邪姬喉管蠕动,黛眉紧蹙,显然依旧十分不适。

  「这么恶的女人,如今也叫我制得服服贴贴了!」一种征服感油然而升,小
玄望着底下的花颜,蓦觉这恶婆娘其实可人之至,肉棒虽仍疼痛,一股射意却在
悄然弥漫,抽耸渐深渐急,喘息道:「爷要射你嘴里,你可愿意?」三首邪姬满
面晕红,终于又乖乖地点了下头,不知是不是紧张,口中收窄了回去。

  小玄顿时抽添不畅,却因窄紧,射意反而愈来愈急,突地放开女人面颊,两
手都绕到她后脑抱住,便要一通急抽狠插……就这瞬间,三首邪姬猛然狠狠咬下,
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小玄惨叫一声,只痛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槃,刹那间周身气力仿佛被全数抽
空。

  三首邪姬眸中怒火喷涌,依旧在不住加力,除了咬,上下齿还在左右横磨,
似要把口中之物锯断方快。

  小玄心知再耗片刻,命根子铁定不保,遂强提真气用指掐住女人面颊,拚力
捏开,再奋力一挣,终于逃脱了出来。

  三首邪姬咯咯狞笑。

  小玄汗出如浆浑身哆嗦,欲哭无泪地朝下望去,瞧见话儿上己多了一圈齿印,
除此之外,更有两个血肉磨糊的深深小坑,正是两颗虎牙的位置。

  正谓驯虎不成,反遭虎吻。

  三首邪姬畅快地盯着他,吐舌舔了舔牙上的血丝。

  「老子毙了你!」小玄恼羞成怒,运提真气,高举手掌,就要劈落。

  三首邪姬闭起了眼,螓首高仰,一副求死模样。

  小玄一时镇住,心中忖道:「这恶婆娘性子倒烈,她虽害我在先,又百般羞
辱我,但此际动弹不得,我若趁此杀了她,绝非大丈夫行径……」他理由堂皇,
实则天性使然,对人家美女舍不得痛下杀手。

  三首邪姬半天不见动静,慢慢睁开眼,却见对方怔怔地望着自己,若有所思,
惨然道:「今日又中你诡计,命绝于此,算我们愚蠢之至!」言中恨意绵绵,更
在痛责自己。

  「究竟有何冤仇,非要斗个你死我活?」小玄喃喃道。

  「废话少说,动手吧!」狄娇妍冷冷道,却讶然瞧见对方慢慢垂下了手。

  小玄下不了手,暗地里着实头痛:「怎就惹上了这疯婆娘,放她起来,若是
肯与我堂堂正正斗上一场还好,若是就此逃了,日后再来寻仇,以她这等狠劲与
身手,当真防不胜防了……」三姐妹见他面上阴晴不定,只道在想新的法子来折
磨自己,心中本就绝望,这会深惧终前遭辱,不禁又有些惊惶起来。

  「罢了。」小玄长叹一声,忽尔从兜元锦袖内刷出神骨宝剑,「锵啷」数声,
竟是削断了拘住三首邪姬的手铐腰枷,又飞指在她身上点了数下,却是将封闭住
的气脉全数解开。

  三姐妹完全愣住,不知对方在耍什么花样。

  小玄后跃数步,横剑身前,道:「来,我们好好斗一场,生死各安天命。」
三首邪姬茫然爬起,揉着手腕,犹置梦中。

  小玄运转真气,已悄然使出北溟玄数,他之前遇袭,已知对方身手了得,再
见到她那三身三首的恶相,更知非同小可,半点不敢轻怠。

  三首邪姬暗自运提真灵,发现已是通畅无阻。

  小玄凝神戒备。

  三首邪姬面赤如血,眸底寒芒如刃,撕下两臂长袖,缓缓扎在腰上,遮挡住
裸露的一对长长美腿。

  小玄屏住呼吸,心知下一刻,便是暴风骤雨雷霆万钧。

  「臭小贼,本座亦不占你便宜,你且好自养伤,来日再跟你做个了断!」三
首邪姬冷冷道,一提真气,人已朝后飞退,穿窗而出。

  「等等!」小玄急追出去,遥见三首邪姬已飞身闪入阁楼转角,转瞬无踪。

  「糟了,她这一走,日后又岂能防范得住!只怕从此天天都要提心吊胆了…
…」小玄一阵心惊脉跳。

  呆了好一会,蓦感底下痛了起来,真个透骨噬心,心中懊悔无比:「无怪书
上常常告诫,曰,色乃枯髓刀,美人如蛇蝎,我怎就从来不听……」他胡思乱想,
生怕被人发现,遂收了神骨宝剑,正待离开仙萃阁,眼角瞥见地上的机关宝箱,
心忖:「我借这宝贝方才逃得一劫,岂能一走了之,须得修理好了再悄悄送回来。」
当即将那莫伸手收入如意囊中,想起皇后,心中越发沮丧:「小爷伤成这模样,
今晚还怎么跟她一雪前耻?」****** ****** ****** ****** ******小玄回到太
华轩,已近中午,从衣橱里翻了条新裤子换上,又来到邻屋,将莫伸手取出,摆
放在工匠桌上,正琢磨如何修理,忽察怎么没看见夭夭跟大宝,立时担心起来,
遂出了屋子,到园中寻找。

  他找了一会,依然不见人影,心中暗惊:「不会给那恶婆娘捉去了吧?」又
忖:「夭夭平日爱到竹林玩耍,会不会去那里了?」当即快步朝竹林行去。

  进入林中,寻了一阵,依然不见夭夭和大宝的踪影,小玄放缓脚步,运提真
气,仔细聆听周遭动静,忽闻远处隐隐传来说话声,似是男子声音,赶忙闪身躲
入竹丛之中。

  声音越来越清晰,显然说话之人正朝这边过来,小玄从枝叶间隙中望出去,
远远瞧见了两个男子的身影。

  「这竹林必然有甚古怪,据这几日暗中观察,那女人出入频繁,很是可疑。」
左边的男子道。

  小玄听声音有些耳熟,凝目看定,赫是国师卜轩司,心中暗讶:「国师怎么
会到这里来?」「没错,适才那石阵便甚是蹊跷,以吾推断,应该是个入口。」
右边的紫袍男子道。

  小玄转目望去,不禁一怔,原来那男子容貌竟与卜轩司十分相像,只是显得
苍老了些许,两人高矮相近,皆手持奇形法杖,并肩而行,心道:「敢情是兄弟
俩?」「那石阵的机窍怕是一时半会难以参破,且再瞧瞧它处,说不定会另有发
现。」国师道。

  「既是武三绝,阵法机关自是了得,这迷楼之上,只怕处处都有她的陷阱与
禁制,吾等须得步步留神。」紫袍老者道。

  「大司祭当真是给她带走的么?这可千万别搞错了。」国师道。

  「应是无误,有人亲眼瞧见。」紫袍老者应。

  「那女人乃今上宠妃,不好撕破面皮,况且她修为深不可测,迷楼更是她的
地头,万一动起手来,胜负难料。」国师道。

  「为了大司祭,亦顾不上许多了。七绝岭那边,已是刻不容缓。」紫袍老者
沉声道。

  「还好,那女人今早已离开了,只不知何时回来。」国师道。

  听到此处,小玄已肯定他们言中所说的女人,便是师父,而那个大司祭,十
之八九便是关在冰火炼狱中的那只蝎子精,心中惊奇:「难道国师跟那恶婆娘是
一路的,都要来救那邪妇么?」「此乃天赐良机也。」紫袍老者道。

  「我们动作须快,总之能不起冲突最好。」国师道。

  「既然如此,咱们且分头寻找,赶在那女人回来前把人救走。」紫袍老者道。

  「也好,不管是有否发现,皆于天黑之前,回吾府中碰头,再做下一步打算。」
国师道。

  于是,两人各自调头,逆向而行。

  「原来国师不是好人!竟然勾结别人来与我师父作对!」小玄心中惊恼,思
索片刻,便决定暗中跟踪国师,见机行事,好为师父做些防范。

  他跟随其后,心知国师修为高深,加之竹林茂密,一个不留心便会发出声响,
是以不敢跟的太近,孰知追踪了一段,忽然不见了国师的身影。

  小玄东张西望一阵,心中暗灼,转念思道:「我只需去那冰火炼狱旁守着,
任凭他们从何处进摸进去,皆可应对!」他主意一定,即转身朝石阵掠去,岂知
奔没多久,便迎面撞见了夭夭与大宝,只是她们身边还多了另外两个妖冶女子,
其中一个正扣着夭夭的手。

  「什么人?放开她!」小玄厉喝一声,飞身掠上,并指为剑袭向那女子。

  面对四人似乎吃了一惊,那女子反应极快,抬起另一手迎击,两人霎时对了
数招。

  「小玄停手呀!」夭夭呼道。

  寥寥数招,小玄已尽夺上风,但听夭夭惊呼,生怕敌人对她痛施毒手,只好
硬生生刹住攻势。

  「不错呀,数月没见,身手便大不一样了。小弟,姐姐可找着你了!」那女
子望着他笑吟吟道。

              (第七回)邪魂

  小玄定睛望去,见其黛眉水目身段惹人,无比之妖娆冶艳,容貌竟似有些熟
悉,猛地想起,眼前之人正是上次恢复的那段记忆里边出现的女子。

  「小玄,我正要带姐姐来寻你呢。」夭夭亲亲热热地拉着那女子的手道。

  「你们相识?」小玄疑惑道。

  「小玄,你都忘记了,姐姐跟我们在一起玩过的呀。」夭夭道。

  那女子笑道:「嗯呢,咱姐妹俩可是有同衾之谊的。」另一个年只十三、四
岁,模样却极其妖媚的女孩欢声道:「小圣哥哥,我们找你找得好苦哇。」小玄
越发疑讶。

  原来这两个女子,正是碧绮绮与小钩子,两人同卜长老、三首邪姬在国师卜
轩司的暗助下潜入迷楼,分头寻找碧怜怜与小玄,不料在竹林中先遇见了夭夭。

  「姐姐,什么叫做同衾之谊?」夭夭问。

  「就是曾经盖同一条被子的好朋友呀。」碧绮绮笑嘻嘻道。

  「可是……那天我们好像什么也没盖呀……」夭夭天真道。

  「那样子也算的呀。」碧绮绮笑道。

  小玄猛然想起记忆中的那个荒唐夜晚来,心中一阵恍惚,脸上烧热起来。

  「小弟,我娘在哪儿?」碧绮绮问。

  「你娘?」小玄凝视着她,心中立时浮现出碧怜怜的面容来。

  「大司祭便是我娘亲。」碧绮绮微笑道。

  小玄似明非明,依然云里雾中。

  「嗯,你都记不起来了……」碧绮绮道。

  这期间,小钩子已经把碧怜怜擒获小玄,并在他身上施种了蜮魇引及阴阳锁
诸事告诉了她。

  「来,姐姐帮你回想起些从前的事儿好不好?」碧绮绮朝他踏前一步,抬起
手臂。

  小玄迷惑地望着她,直觉对方不会伤害自己。

  「放松,别动哦。」碧绮绮柔声道,两手慢慢靠近,尖尖十指轻搭住了他两
边的太阳穴。

  小玄没有动,只觉一股柔和的真气自太阳穴流入,舒服得眼皮一阵发沉。

  「别闭上,瞧着姐姐的眼睛,想我。」碧绮绮缓缓道,声音愈腻愈柔。

  小玄痴痴地凝望着她的眼眸,忽感一阵眩晕,整个人仿佛跌入了某个深不见
底的潭渊,进而回到了从前的某个时候……一幕幕被遮住或封闭的记忆被揭了起
来,拭去尘埃,重新放回到他的脑海之中。

  半柱香后,碧绮绮松开了指,含笑收回手去。

  「五姐姐!」小玄一阵哽咽,扑上前去。在这短短的时段内,碧绮绮已施法
让他记忆起了相关她的所有事情。

  「这些天,你一定吃了许多苦吧。」碧绮绮张臂相迎,疼惜地拥抱住他。

  姐弟俩紧紧相拥,这些时日,两人皆有遭遇,心中各自苦楚,一阵唏嘘相怜。

  「小姐。」小钩子朝碧绮绮打了个眼色。

  「小弟,你知不知道我娘在哪里?」碧绮绮又问。

  小玄一阵沉吟。

  碧绮绮凝视着他,静静地等着。

  「五姐姐曾不惜一切救我,我亦绝不能负她,即便是挨师父责罚,今日也要
助她救出娘亲!」小玄心潮起伏,但很快便有了决定。

  殊不知这只是一半原因,其实自碧怜怜在他体内种下阴阳锁的那一刻起,他
便跟碧怜怜有了某种奇妙的联系,尽管隐隐约约晦暗难明,但却生死不断永世无
解,是以他才会心生怜意,才会贸然去求武翩跹放人。

  「我这就带你们去寻她。」小玄毅然道。

  碧绮绮笑逐颜开,小钩子也悄悄地松了口气。

  ****** ****** ****** ****** ******从「天地玄黄」四字石阵穿过,小玄
带着碧绮绮、小钩子、还有夭夭及大宝进入了绘满壁画的甬道。

  四个人几乎同时打了个寒战。

  不知怎的,甬道中阴气重重寒意侵人,与上一次来大不相同。

  「好冷呀!这里边怎会这样冰……」小钩子摸着臂上浮起的鸡皮疙瘩道,她
素来喜欢阴暗,此际却有些受不了的感觉。

  夭夭也双臂交抱,缩着肩儿轻轻发抖。

  「小弟,此处是不是藏着什么阵法或禁制?」碧绮绮蹙眉问。

  「不太清楚,这里边我只进来过一次,上次来虽然有些阴寒,可是也没这么
厉害啊……」小玄甚感奇怪。

  碧绮绮不再言语,沿途观望两边壁画,若有所思。

  四人穿过长长的甬道,沿阶向下来到底层,再从分出的三条通道中的一条继
续前行,数百步后,终于来到那个令人震撼的庞巨地宫。

  「那是啥东西?」小钩子指着平台下方广场上的一座巨若小山的奇物讶问。

  「一个机关。」小玄不愿多说,毕竟那是痴叔的秘密。

  「天底下竟有这么大的机关,摆出来真要吓死人哩!」小钩子目瞪口呆。

  碧绮绮也在注目那座奇物,面现敬畏之色。

  小玄迳自走向平台边缘,踏上朝前伸出的悬空虹道,一直走到尽头,俯下身
抓住一条巨链,猛地发力一提,骤见一只鸟笼状的物事从底下飞了上来,「哐当」
的一声大响落在虹道之上。

  趴伏笼中的碧怜怜立时抬起头来,见了他不禁又惊又喜,娇呼道:「心肝,
你终于肯来救奴家了么?」小玄不语,只听见她的声音,便已意荡心迷,不敢看
她,眼睛盯着牢笼,思忖该如何打开。

  碧绮绮快步上前,瞧见母亲衣不蔽体神情糜顿,不由泪如雨下,双手攀住笼
栏颤声唤道:「娘,你怎样了?」小钩子也急上去,跪在笼边唤了声娘娘。

  碧怜怜这时也瞧见了她们,喜讶非常地对碧绮绮道:「好孩儿,你怎么来了?」
「是小弟带我来救你的。」碧绮绮道。

  「小弟?」碧怜怜迷惑道。

  「就是小玄呀,我们在千翠山上结拜的,待回头再仔细告诉娘亲。」碧绮绮
急速道,手上一晃,已多了柄碧幽幽的双股长叉,猛地朝砸牢笼去。

  「不可!」碧怜怜惊唤,话音未落,猛见赤焰寒芒窜起,数只火鸦与数条冰
蛇疾朝碧绮绮袭至。

  笼前几人大吃一惊,纷纷急朝后退,那些火鸦冰蛇穷凶极恶地狂追碧绮绮,
直赶出二、三十步外方才停下,纷纷调头飞窜回笼子,眨眼间复化做纵横栅栏,
依旧困着碧怜怜。

  「这……这是个什么笼子?」小钩子惊道。

  夭夭也是花容失色,同大宝一起躲得老远。

  「这笼子不能硬砸!」碧怜怜道,转朝小玄道:「心肝,你快去寻你师父,
哄她说出禁咒来。」「我师父出门去了。」小玄道。

  「你可知她何时回来?」碧怜怜问。

  「不晓得。」小玄答。

  「这可如何是好?」碧绮绮跺足道。

  碧怜怜脸色苍白,望望笼外,惶色道:「今儿此处很不对劲,须得赶紧离开,
要不你们先走吧,回头再想法子救我!」碧绮绮急恼道:「绝不!今日救不得娘
亲,孩儿决计不走!」小玄心念电转,思忖道:「即便等到师父回来,她也不会
放人,又怎肯告诉我开启禁咒……」他转头望去,瞧见碧绮绮急得泪珠子在眶中
打转,心中一横,毅然朝她唤道:「五姐姐,你准备救人!」「怎么弄?」碧绮
绮问。

  小玄默不作声,暗自运转真气,使出了北溟玄数,手上赤芒一闪,却是从兜
元锦袖内刷出了神骨剑。

  「这些火鸦冰蛇十分厉害,切莫强来!」碧怜怜在笼中惊唤,话没说完,已
见小玄提剑奔了过来,一剑劈在笼上,瞬见赤光寒芒再起,数只火鸦与冰蛇又窜
了出来。

  小玄犹不罢休,剑飞如电,一连数击劈斩在笼子不同部位,赫见赤蓝两种光
芒大盛,整只牢笼都散化开来,数百只火鸦及冰蛇飞窜而起,从四面八方裹住了
他。

  旁边几个一时惊呆了。

  「快救人!」小玄大喝,没人瞧清他怎么弄的便穿出了包围,飞身便朝平台
外跃出,后面密密麻麻的火鸦冰蛇洪流般卷去,刹那间追出了平台,瀑布般朝下
贯落。

  碧绮绮如梦初醒,立朝碧怜怜掠去,脱下外袍裹在母亲身上,一臂扶抱住她,
疾往通道口飞去。

  小钩子急步跟去,忙中朝吓懵了的夭夭唤道:「快走!」夭夭瞧着她的身影
消失在通道口,又望望空荡荡的平台,突朝平台边沿奔去,大宝亦一蹦一跳地紧
紧跟着。

  她奔到平台边上,趴下身子朝下望,蓦见赤蓝混成的洪流喷泉般猛拱上来,
登给唬得往后一坐,大宝突地蹦到她身前,无瞳的眼眶中泛起一片诡秘的暗赤,
直面着洪流。

  洪流并没停顿,却是从他们顶上绕过,进而落在虹道之上,那些火鸦冰蛇交
错盘攒,聚结成团,顷刻间复化做牢笼,只是笼中已空无一物。

  「小玄!」夭夭朝下大喊,身子探出过半,泪水夺眶而出。

  大宝挨在旁边,不住地拱拱蹭蹭,似乎生怕她掉出平台去。

  「我在这。」一个声音在旁响起,夭夭急转过头,便瞧见了小玄,但见发丝
飘散,外袍烧焦了几处,模样颇为狼狈。

  夭夭一头扑入他怀内,放声大哭。

  「我好好的呢。」小玄笑道,收起神骨,抱起女孩轻快地跃了几下,「你瞧,
活蹦乱跳的!」夭夭笑了起来,只是梨花带雨地笑没几下,旋又哇地再哭,颊埋
男儿胸口,两臂只是死死地搂住他的腰不放。

  「傻丫头。」小玄柔声唤,心疼地揽抱着她,在她发上轻轻亲吻。

  两人相拥而行,大宝随后跟着,方入通道口中,便见碧绮绮提叉飞奔回来,
瞧见他们,方才松了口气,朝他上下打量,惶然问:「伤着哪了?」「没事,没
伤着,那些怪鸟怪蛇追到半路就自个回去了。」小玄心头一暖,作轻松状道:
「那只笼子还真古怪……你娘亲还好吧?」只这短短地片刻,兜元锦上的焦痕已
几乎淡去。

  「不好,她伤得极重,且此时身上半点真灵都无。」碧绮绮满面忧灼之色,
道:「我们快走,她在前边等我们。」他们奔过通道,来到外间大厅,见碧怜怜
盘膝打坐,似在运功疗伤,小钩子守在旁边,正张惶四顾。

  「娘,你怎样了?」碧绮绮快步上前。

  「点滴真灵都提不起来。」碧怜怜黯然道,撤去了功法。

  「孩儿助你。」碧绮绮道,「小弟,你帮我们护法!」碧怜怜急急摇头,脸
上竟现惧色:「不能在这,我们得即刻出去,此处很不对劲!」碧绮绮还从未见
过她如此惶急过,心中虽然不解,但仍上前将母亲扶起,一行人朝阶梯行去。

  「好像越来越冰了……」小钩子颤声道,心神不宁地四下张望。

  「小玄……」夭夭忽然低唤了一声。

  「嗯?」小玄满面凝重。

  「我好像听见……听见有什么在笑……」夭夭犹豫道。

  小钩子唬了一跳,惊道:「我还以为只是我的幻觉呢。」「五姐姐?」小玄
轻唤。

  「我也听见了。」碧绮绮不动声色道。

  「走,一刻都别停。」碧怜怜沉声道,她此时伤势虽重,然修为乃在,隐隐
感应到某种极度险恶的威胁正在悄然逼近。

  小玄胸口突突直跳,莫明间,一颗心蹦得似要爆裂开来,赫是前所未有地诡
异。

  他深吸了口气,眸底忽生出一抹连自己都不知晓的邪魅,徐徐亮出神骨剑,
脚下缓了一步,落在众人后边。

  夭夭不安地回头,怯怯唤道:「小玄,你干嘛走那么慢?」就在此际,甬道
中阴寒乍浓,仿佛连空气都快要冻结。

  小玄猛然转身,手中神骨虹般刺出,一剑洞穿了团似有若无的虚影。

  只这一瞬,小玄已感应到面对的物事是如此之古老、邪恶与强大,且似曾相
识。

  前面几人一齐回头,赫见小玄身子离地浮起,目光涣散,正浑浑噩噩地悬空
翻转着颠倒着。

  碧绮绮飞身折回,双手交抱胸前,曲膝一伏,刹那间一道碧影自身后电掠而
出,刺中了虚影,只是同小玄的剑一样,一穿而过。

  强烈的危机感迫使她一出手就是最凌厉的杀着,岂知却击了个空。

  小玄缓缓落地,闭着眼静静地立着,宛置梦中。

  甬道中依旧冰如寒冬,然而虚影已无影无踪,仿佛从未没出现过。

  众人眨眨眼,四下张望。

  「你怎么了?」夭夭飞奔过去,抱住他连声急唤。

  「小弟?」碧绮绮也唤了一声。

  小玄慢慢睁眼,手握神骨,满脸迷惘。

  众人疑惑地盯着他。

  「你觉得怎样?可有什么不妥?」碧绮绮问。

  「我?」小玄心神不定地摸摸身上,又悄自运转真灵察看各处经络气脉,并
无发现有何异常,道:「我没事,适才好邪门……」众人稍稍松了口气。

  「一切等离开此处再说!」碧怜怜神色凝重,依然不愿多留片刻。

  ****** ****** ****** ****** ******一行人穿过「天地玄黄」四字石阵,
从地宫中出来,沐浴着午后的灿烂阳光,个个恍如隔世。

  碧绮绮扶着母亲,满脸心疼关切。

  「先找个地方稍事歇息,只要能恢复点滴真灵,我便能自行疗伤。」碧怜怜
道。

  「小弟,这附近可有人少之处?」碧绮绮转头问小玄。

  「太华轩虽然清静,但黎姑姑、红叶她们随时会过来,若给撞见便要坏事…
…」小玄悄忖,踟躇间心中灵光一闪,道:「我知道个适宜疗伤的地方,大家随
我来!」一行人走出竹林,小玄先送夭夭与大宝回屋,然后带碧家母女与小钩子
出了太华轩,再从仪真宫外围绕过,往少国师府奔去。

  他们各施遁法,远远瞧见巡哨禁卫或零散宫人,便绕行避开,一路躲躲闪闪,
终于来到少国师府外,又自僻静处跃入,穿过荷香榭、海棠轩、帐星台及翡翠嶂
等处,来到花月渠入口。

  小玄见渠头横着小舟,却不见掌梢太监的人影,正合心意,遂领三女上了船,
取了桨亲自划船,朝渠深处驶去。

  花月渠沿途尽是美景,众人却无心观赏,到了渠道尽头,便匆匆登岸,穿过
繁花似锦的玉李林,终于来到玉锦架。

  「这里很少人来。」小玄道,引着三女沿梯登上树屋。

  「挺安静的,不错。」碧绮绮望望四周,甚是满意。

  这时雨儿同露儿听见声音,慌忙从屋里出来相迎。

  「你们快去烧茶,我有客人。」小玄吩咐。

  雨儿露儿见他带着的三个女子衣饰不同宫人,神貌妖艳冶丽,心中虽然奇怪,
却不敢多问,只道同住在府中的那些「神仙」一样,又是从哪里来的仙姑仙姬,
赶忙应声去了。

  四人进入屋中,便瞧见了窗边那张花枝四垂的竹榻,碧绮绮扶母亲在床沿坐
下,对小玄道:「小弟,我现在就助娘亲疗伤,你帮我们护法。」小玄点点头。

  碧绮绮便摘了靴,上床去与母亲面对面地盘膝打坐,两人四掌推出,两两相
接,运转真灵徐徐行功。

  小玄守在旁边,越看越觉得母女俩神貌极似,恍惚间又似忆起了什么物事,
只是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捉不住。再过一阵,竟然心猿意马起来,眼睛不由自主地
频往碧怜怜身上去,却是体内的阴阳蜱察觉蛊主在旁,作起怪来。

  他心头乱跳,初还尝试相抗,以测自己的定力,岂知身上却渐渐烧热起来,
眼中的碧怜怜越发妖冶诱人,不禁暗惊,生怕自己抑制不住,赶忙快步走出屋去。

  才出门口,便见雨儿露儿各捧漆盘,托着四只碧玉瓯子从廊上过来,遂拦在
门外,接过四只瓯子,竟然一气把茶全喝了。

  雨儿露儿吃惊地望着他。

  小玄用手背试了下嘴角,犹觉心如火燎,有些狼狈道:「你们再去烧些来,
嗯,不用快,过些时候再送过来。」雨儿露儿只好转回廊角再去烧茶,姐妹俩蹲
在炉前窃窃私语,露儿道:「我们烧的龙团茶子有这么好喝么?」雨儿应:「再
好喝,这些主子们还不都喝惯的,我瞧少国师今儿有点不对劲……」露儿压低声
道:「那三个仙姑美貌是美貌,只是瞧上去怎么都有点……有点邪气?」雨儿急
竖指唇前,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姐妹俩面面相觑,脸色发白。

  房内的母女俩行功良久,忽听碧怜怜轻声道:「撤功。」两人各自收回手去。

  「娘,你觉得怎么样?」碧绮绮急问。

  「还是没多少起色,娘身上原本伤势就重,再给那贱人以恶刑连续折磨,非
但把真灵耗光,便是真阴真元也都亏损了许多。」碧怜怜惨然道。

  「待孩儿去把那贱人捉来,交与娘亲千刀万剐!」碧绮绮咬牙切齿道。

  「那贱人乃玄教弃徒,号称武技、阵法及机关为教中第一,身上又有上古异
宝,料与刑天一脉大有瓜葛,绝非易与之辈,要报仇也是日后的事。」碧怜怜摇
了下头。

  「也是。」碧绮绮应,肃容道:「七绝岭已经生变,须得娘亲即刻回来处置。」
碧怜怜一听,神情立刻凝重起来:「那厮没了?」「差不多了。」碧绮绮道,
「上月中旬,那厮伤病突然恶化,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元老会闭门商议,皆曰
吾军于巨竹谷新败,妖界遣重兵追击,已同吾界势成水火,局势险恶之至,界中
不可一日无主。没想那狐狸精竟取出一诏,说是那厮拟定的遗嘱,言诏中立她为
后,并主界中诸务,殷、慕两个老东西也跳出来一唱一和。」「其他长老呢?」
碧怜怜蹙眉问。

  「沐长老没有表态,卜、申、鲍三位长老则与对方据理力争,说孩儿乃是大
妃,自当顺延继位,两边僵持不下,几要火并。是以卜、申、鲍几位长老急着要
寻娘亲回去主持大局。我随卜长老潜入巨竹堡中营救娘亲,找到小钩子,方才得
知娘亲另为武三绝所劫持。」碧绮绮道。

  「两大司祭及几个将军的态度呢?」碧怜怜沉声道。

  「闾大司祭尚于闭关之中,无人能见;午十依旧那怪僻性子,对诸事不闻不
问。将军们则各有所向,支持孩儿的为数多些。但对方手上有持遗诏,甚是被动。」
碧绮绮道。

  「那遗诏究竟是真是伪?」碧怜怜问。

  「真伪难辨。」碧绮绮顿了下,黯然道:「据几位长老推断,那厮近年深宠
狐狸精,遗诏或许非伪。」「玄冥塔如何了?」碧怜怜抬起眼道。

  「双方皆派人于塔外把守,犬牙交错里外数层,不容任何人接近,皆言唯新
主方能进入。」碧绮绮答。

  「卜长老现于何处?」碧怜怜道。

  「他已密会过卜轩司,借其指引,领孩儿与狄三首潜上迷楼,就在这附近,
此时还未知晓孩儿已找到娘亲。」碧绮绮应。

  「狄三首也来了?那就好办些,我伤势虽重,但只要她在,离开此处应该不
难。」碧怜怜稍松了口气。

  「那怪物倔犟得很,唯独肯听卜长老的。」碧绮绮着恼道。

  「她身手了得,武技冠绝界中,恃才傲物亦无可厚非,肯站在我们这边已值
庆幸。」碧怜怜道,忽叹一声:「只是为娘这情形,回去于事何补!」「娘,我
们再试一次,孩儿再过多些真灵与你。」碧绮绮道。

  「你修为不高,帮不了多少忙。适才已消耗不少,再强撑下去,只怕要亏了
真元。」碧怜怜叹道。

  「这可如何是好?」碧绮绮拧眉道,沉吟道:「鲍长老医术高绝,等回七绝
岭见到他,自然会有办法。」碧怜怜不动声色,心中却在暗自忧灼,思忖此时这
等孱弱,让那些支持已方的长老及将军们知晓,只怕人心动摇,变数激增,叹道:
「鲍长老医治伤病自是手到拈来,但也难以即刻恢复娘身上亏损的真灵啊……」
碧绮绮一听,愈是心急如焚,一阵苦思冥想。

  碧怜怜水眸一转,忽尔道:「眼前倒是还有一法……」碧绮绮忙问:「什么
办法?」碧怜怜掠了眼门,轻声道:「就是那个宝贝。」碧绮绮只疑惑了瞬间,
眼睛便即一亮。

  母女俩心意相通,加之同修采补之术,皆明男子元阳对她们而言是裨益之物,
更况且小玄这种玄阳至宝。

  「都传玄狐一脉乃至阳之宝,定然大补之极!」碧绮绮兴奋道,她早已领略
过小玄的浇灌,自然深知个中神奇。

  「娘那次与你说的无上元阳宝器,指的便是他。」碧怜怜含笑道。

  「小弟领我救了娘亲,又恰是玄狐一脉,在这要命关头遇着,定是上苍所赐,
我这就去找他进来!」碧绮绮欢喜道。

  「然而此事有桩难处。」碧怜怜却道。

  「有啥难处?」碧绮绮问。

  「此子自恃仙家弟子,之前又为我所擒,心中必定抵触之极。」碧怜怜道。

  碧绮绮即道:「不妨,小弟心肠最热,况且我还帮过他,倘若真的不肯,孩
儿便去求他,难道他还能忍心拒绝我这做姐姐的么?再不成……」她丽靥透晕,
悄声笑道:「咱娘俩略施小术,天底下又有哪个男子把持得住!」母女俩相视一
笑。

             (第八回)子母花娇

  小玄守在门外,正焦灼无名,忽见碧绮绮推门出来,招手唤道:「小弟,你
过来。」「五姐姐?」小玄赶忙过去。

  「姐姐求你一件事,不知你肯不肯答应?」碧绮绮道。

  「姐姐只管说!」小玄即应。

  「我娘亲身子亏损极狠,真灵俱失,姐姐一个人救不回来。小弟,你能不能
也过些真灵与我娘亲?」碧绮绮道,伸出柔荑握住了他的手。

  「行!」小玄立刻点头。

  两人回到屋中,碧绮绮牵着小玄的手上了榻,小钩子竟上前帮他摘靴褪袜,
小玄面上烧热,依碧绮绮的嘱咐,用两掌抵住碧怜怜的背心,只这么稍稍一触,
心头便是一阵急蹦乱跳。

  「开始吧,我来护法。」碧绮绮道。

  小玄强抑心神,运提真灵经两掌徐徐度入碧怜怜体内。

  碧怜怜只觉真灵自背后源源不断的输送过来,赫是异样之雄浑,且蕴含着暖
暖的熙和之意,五脏六腑皆无比受用。

  殊不知小玄吞龙骊,服乳华,又得了飞萝的大丹,还在太华轩中沐浴了数月
的天界精华,更以七绝覆汲取了许多邪异之力,体内真灵虽然混杂,实已积攒极
厚,经他自幼便开始修习的离火心经潜移默化,不知不觉间萃取了许多精华,融
会于真元之中,修为与下山之初相比已是云泥之别。

  碧怜怜原本意在勾诱他的阳精,未料其真灵竟是如此充盈丰沛,不禁大感意
外惊喜交加。

  过了近一个时辰,小玄方才撤掌,额角微汗道:「暂歇片刻。」原来他心底
亟盼能帮上忙,传输真灵时可谓竭尽全力,没有半点保留与吝啬,是以消耗极巨。

  碧怜怜知觉受益极多,直打心里边欢喜出来,转回身道:「心肝,你怎好一
下子送与奴家如此多的真灵,可莫亏损了真元哩。」碧绮绮见母亲气色与先前大
不相同,心下惊喜,从怀内取出一条帕子为他擦拭额上汗水,甜甜道:「小弟,
为了我娘亲,却把你累坏了。」小玄给她们母女俩围在中间,娇言软语举止亲昵,
不觉有些着慌,垂目应:「不妨,休息一会,我再过些真灵与你娘亲。」碧绮绮
眼波一转,道:「小弟,适才那些恶鸦毒蛇全都死追着你,身上到底有没有伤着?
我瞧瞧。」就在小玄身上摸索起来。

  「真没事……」小玄道,竟见她手儿往下探去,未及阻止,已被她触到裆部,
登时痛得闷哼一声。

  「怎么了?」碧绮绮讶问,她原本要勾诱男儿,是以悄袭要害,没想他却是
这等反应,怎么瞧都不像是舒服的样子。

  小玄支支吾吾,捂着裆部直抽凉气。

  母女俩对视一眼,神情凝重起来,碧绮绮道:「不会是伤着这地方了吧?」
小玄面红耳赤,心里急寻借口,却怎么都答不上来。

  碧绮绮掀开他外袍,动手就解腰带。

  「五姐姐?」小玄慌忙阻拦。

  「别动!」碧绮绮轻喝,已手脚麻利地松开了腰带,扒下裤头,母女俩立时
吃了一惊,两双美目齐盯着男儿腹下。

  小玄窘得满面烧烫,欲捂羞处,却给碧绮绮一把捉住手腕,道:「怎么伤得
如此厉害?」「咦,这里怎有一圈印子,不像是蛇咬鸟啄呀?」碧怜怜道,母女
俯首凑近,一块研究起来。

  小玄吞吞吐吐,不知怎么,在母女俩注视下竟然悄自勃涨,越发痛得揪心。

  「这么重的伤若不及时医治,后果不堪设想。」碧怜怜沉吟道。

  「娘,你就快帮小弟医治一下呀!」碧绮绮心疼道。

  「不用不用,等我回去寻些丹药……」小玄赶忙摆手。

  「什么不用!」碧绮绮截住道,「这可是命根子,你再不医治,可就要废掉
了!」小玄吃她一吓,僵在那里。

  「娘!」碧绮绮催促唤道。

  碧怜怜冶媚地瞟了男儿一眼,一手扶住肿胀得不成样子的肉棒,竟然徐徐俯
下头去,吐出丁香,用嫩嫩舌尖去舔舐起来。

  小玄身子一震,手足无措。

  碧绮绮从旁拥揽住他,微笑道:「别动,娘亲在为你医治呢。」小玄惊慌道:
「这……这可如何使得!」碧绮绮在他耳边道:「我娘长年服食天材地宝,又修
无上妙术,唾沫已如灵丹妙药一般,你就好好消受吧。」小玄只觉肉棒上传来阵
阵酥麻,舌尖过处,果然疼痛大减,低头瞧去,见茎上瘀青正以可见的速度消去,
就连那圈深深牙印及两颗虎牙留下的小洞都在快速愈合,不禁又惊又喜,心中忧
灼一去,情欲顿生,加之体内的阴阳蜱于暗中闹腾,妇人的花容玉貌、朱唇粉舌
落入眼中,无不勾魂夺魄。

  肉棒迅速绷紧,勃起,涨大……

  「小弟,你好色!娘在为你医治,你却这等下流!」碧绮绮娇娇嗲嗔。

  小玄臊得面红耳赤,可是已无法自制。

  碧怜怜妖媚地掠了他一眼,水润润的朱唇张开,缓缓将龟头裹入口中。

  小玄仰直了脖子,碧绮绮贴抱得更紧更密,让他枕靠在酥肩上,舌尖轻吐,
沿着他的耳廓细细描画。

  碧怜怜徐徐吞吐,嫩舌或勾或卷或绊,不时还在龟颈的咽喉处添上几抹。

  小玄神飞魄荡,盯着顶上系着纱帐的玉李花枝,不知身于何处。

  「想不想我娘?想不想要她?」碧绮绮在他耳心悄声问。

  小玄昏昏沉沉地点头,心中一百个愿意。

  碧怜怜吐出肉棒,啜回一根黏连的细丝,慢慢爬上男儿的两腿。

  碧绮绮挪了下身子,让他坐靠得更低更舒适。

  当小玄看见她那张的沉鱼落雁的妖冶容颜时,才发觉原来自己是如此的渴盼
着她。

  碧怜怜拔开袍子,张开了两条象牙色的莹润玉腿……一股甜腻奇香自下方袭
来,小玄一阵眼饧耳热,视线下沉,穿过几条垂落的细细花枝,瞧见妇人的肥美
玉蛤正贴偎着怒勃的铁杵徐徐厮磨,不觉筋麻骨软。

  直至快要按捺不住时,才见碧怜怜雪阜朝前一扣,蛤口臼住龟头,然后一点
一点地往下压去。

  她蹙着眉心挪挪凑凑,似乎有点不适男儿的昂巨,吞至半截,便开始耸套起
来。

  不过几下,时没时现的肉棒上已是水光闪闪,再过片刻,便拉出了根根丝般
黏汁,上下粘连颠颤不断。

  碧绮绮还是头一回在这么近的地方瞧母亲与人交欢,双颊绯红,目不转睛地
盯着两人的交接处。

  小玄欲焰熊熊,眼睛也直勾勾地盯着底下,只是垂落其间的几条花枝摇来荡
去的难瞧分明,令人不胜其烦。

  碧怜怜上下蹲踞,身上的唯一袍子早已松脱,忽地滑落半边,雪晃晃的一身
粉肉露了出来,白如醍醐凝就。

  小玄口干舌燥,倏地自抬狼腰,朝上狠耸猛顶。

  碧怜怜登被顶得摇曳生姿,一对腴肥如瓜的巨乳从半落的袍子里抛了出来,
在男儿面前惊心动魄地上下甩晃,弧度之大令人目眩。

  小玄越发狂荡,见面前双乳汗津津雪腻腻的油光发亮,说不出的腴嫩肥美,
峰顶还俏勃着两颗诱人奶头,艳如胭脂搓成,忽尔伸出手去,一掌一个牢牢攫住,
就在碧绮绮面前一通恣肆捏拿揉搓。

  碧怜怜云鬕半坠,娇容慵怯,花底蜜液横流,早已涂抹了男儿一腹。

  碧绮绮瞧见母亲这娇弱模样,知她此时骊关不牢,又见小玄攻势凌厉,生怕
她抵挡不住,没等来阳精便自己失了阴精,当下朝小钩子使了个眼色。

  小钩子立时会意,上床扶抱住主子,掌低背心悄悄度送真气。

  碧怜怜修为高绝,得此一助,虽然微薄,却足以固锁骊关,当即暗施内媚之
术,勾诱男儿阳精。

  小玄只觉肥美嫩滑的瓤肉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峰峦叠嶂重重匝匝,滋味殊
奇,越发把持不住,铁茎愈突愈深,棒头突捣着一团软弹无比的妙物,不过挨着
擦着三两下,便隐隐有了射意。

  他心中一惊,猛想起与皇后同在此榻的那次,生怕又如那日般不堪,赶忙拔
退稍许,不敢再去碰触妇人深处的妙物。

  岂知碧绮绮竟在这时绕到了后面,贴抱住他一阵肩拱胸顶,奋力推送。

  「五姐姐……」小玄心中大慌。

  「嗯?」碧绮绮应了一声,玉臂环住其腰,照旧不由分说地迫他向前。

  「我……我……」小玄死命苦忍,在她的推耸下,铁茎直冲险渊,龟头接连
戳着那团肥滑极绝的妙物。

  「是不是想射了?」碧绮绮腻声问。

  小玄耳根烧烫地闷哼一声,精关已是摇摇欲坠。

  「那就射出来!」碧绮绮急着让母亲采补,口中又催又诱,竟浪荡荡道:
「小弟,快让姐姐瞧你射我娘亲的样子!」小玄心中轰地炸开,双手从乳上滑下,
钳住妇人腰肢,一通狂突暴搠。

  碧怜怜花容色变,气沉骊关,极力锁闭,蓦感一股力道雄劲的滚烫打在花心
上,花眼登给麻透,接下弹流矢射,险些就丢了身子。

  小玄边射边突,难遏难止,蓦感丹田热气一贯,陷在花房内的肉棒赫然暴涨,
撑得瓤壁纹理俱开,却是溃得太快,玄阳盘龙杵直至此时才现出本相。

  碧怜怜咬唇挨受,暗施秘术,阴内奇诡变化,一阵壁吸蕊吮终将男儿的精华
点滴不遗地汲入玉宫。

  碧绮绮见母亲容光鲜媚,比之先又甚几分,心中暗喜,偷眼觑去,见小玄不
但半分未软,反似越发粗巨,依旧紧紧地撑着母亲花底,凑过去在他眉上啄了一
口,赞道:「小弟好棒!」小玄饥渴如旧,怒射一通,却仍感意犹未尽。

  碧怜怜只觉通体舒泰,丹田内已有气息流转,正是真灵重启之相,不禁大喜,
贪恋宝精,又起身俯跪到男儿身上,花房箍束住铁杵继续上下捋套。

  小玄只觉她瓤内滑似油抹,比前度畅润逾倍,抽耸起来完全收势不住,龟头
频频撞到那团肥滑妙物之上,更厉害的是,这回花房深处竟生出股神秘吸力,似
有若无地笼罩着马眼不住虚吮,异样之酸麻难挡。

  而碧绮绮为助母亲采补,仍继在旁娇声勾诱,不时舌舔唇吮手扰指骚。

  母女俩妖娆之色人间罕有,媚功惑术更是出神入化,小玄如何抵挡得住她们
夹击,早就没了章法,只一味胡捣莽突,过没多久,便又射了一回,接下溃不成
军,在短短半个时辰中竟然连泄三回。

  碧怜怜连续得手,如那久饥之人忽得饱食,竟感有些吃不消,突尔抽身退开,
盘膝打坐,运化所汲宝精。

  小玄急起欲追,却给小钩子笑嘻嘻拦住,碧绮绮也在后边兜臂揽抱,咬着他
耳朵道:「小色狼,让娘亲歇会嘛!」碧怜怜闭目行功,肤上竟隐隐现出一层淡
淡紫华,徐徐流转,荧荧生辉,艳如妖妃魔后。

  小玄眼勾勾地盯着她,心中有如火燎,体内的阴阳蜱食不到蛊主阴精,一直
腾闹不休,虽已连溃三回,肉棒却依然一柱擎天。

  碧绮绮怕他打扰母亲行功,同小钩子纠缠安抚,眼见男儿亢奋难抑,低声道:
「小弟别急,姐姐让你舒服!」一双长长玉腿忽从两边探出,环绕到男儿前边,
两只剥葱似的白足搭上了那硬如铁涛的肉棒,轻勾慢拢。

  小钩子也趴俯向前,用紫滟滟地嘴儿啜吮他乳头。

  「五姐姐……」小玄神魂颠倒,反手要把碧绮绮抱到前边来。

  碧绮绮早已尝过此子滋味,心中馋极,却怕在这紧要关头分了母亲的雨露,
只将双乳紧紧贴在他背上,两只不见丁点瑕疵的嫩嫩足儿夹着肉棒又搓又拢。

  小玄怒勃如柱,巨茎炙赤似火青筋环绕,虽然其上花液已干,但那玄阳盘龙
之相依然持续不退。

  碧怜怜运化了宝精,丽目启时,已是神彩奕奕,越发妖艳绝伦百媚横生,瞧
见女儿用脚儿抚慰男儿,遂也手撑榻竹,妖妖娆娆地伸出两腿,用双足来一同勾
惹撩拨。

  小玄浑身紧绷,低头望落,见攀搭茎上的足儿一双白若凝乳,一对雪里蒸霞;
一双玉润珠圆,一对纤俏如笋,却皆线条柔美骨肉均匀,更刁钻灵巧善解人意,
凑做一处或贴或偎,或勾或挑,或搓或研,或挟或裹,直把他美上天去了。

  母女俩心意相通,皆知此子乃是至宝,除了勾诱宝精,更要笼络其心,是以
花样迭出媚技勤献。

  小玄何尝遇过这等销魂,加之阴阳蛊作怪,只觉眼前的妖妇越瞧越可人,倏
地暴挣而起,一把将碧怜怜摁倒榻上,狼腰一摆再次贯穿了她。

  碧怜怜娇嘤一声,凝腰收腹,密密实实地裹紧了他,口中腻腻娇啼,竟当着
女儿的面淫声浪语:「我的小爷,奴奴的心都给你撞乱了,真真爱煞你了!」碧
绮绮又跟了上来,这回从旁揽抱,嘴儿贴胸舔吮,一只手儿则绕到股后极力推耸。

  小玄疾抽怒拽,两手紧紧压按,眼睛盯着底下,几将妇人两腿推成个一字。

  碧怜怜身子丰腴,腰胯却柔若无骨,半点不觉吃力,花底妙趣尽承男儿眼中。

  小玄猛突重刺,见蛤口那晶莹如脂的粉肉被怒筋盘绕的铁茎揉没掏出,绽如
娇花吐艳,不禁销魂蚀骨。

  碧绮绮越趴越低,往下一路亲吻,来到两人交接处,突将男儿玉茎拨出,重
重地啜了两口,再又迅速插回母亲蛤内,唇角犹悬着根拉得极长的细细浊丝。

  小玄见她荡极媚极,周身欲焰似遭油泼,猛地把她揽抱起来,摁在碧怜怜身
上,三两下剥去罗裙亵裤,铁茎从下方拔出,转而刺入她花内。

  碧绮绮低呼一声,身子已给母亲抱住,娇羞地唤了声娘。

  原来母女俩虽皆风流糜荡,如此同侍一人却还是头遭。

  「好孩子,这心肝阳精奇补,你也领受一回。」碧怜怜在她耳心悄声道,殊
不知女儿早已悄采过男儿的雨露。

  碧绮绮心痒难耐,张臂勾搂住男儿的脖颈,娇喘道:「小弟,姐姐可想煞你
了!」小玄倍感亲切,迷迷地俯下头去,碧绮绮丁香轻吐,姐弟俩唇黏舌绊吻做
一处,赫是心头怦跳异样缠绵。

  母女俩上下交叠,小玄一边抽耸,一边觑那花底绮景,见妇人雪阜高坟花唇
染蜜,处处粉油油的肥美无比,花底光洁如酥,乃那一览无遗的白虎;而上边女
儿却是燕草浓密丽若新墨,一道窄窄缝儿赤如鸡冠,无比鲜嫩娇艳,与母亲各俱
风情妙味,各藏销魂秘趣。

  小玄瞧得心中酥麻,狂蜂浪蝶般贪上恋下,又觉内里亦是迥然相异,做娘亲
的肥美如膏,做女儿的却是细嫩如脂,便时在底下戳搠百十枪,时又回到上边抽
砸数十棒,交相轮替,真个妙味百出奇趣绝伦。

  「小弟,我与娘亲从未如此服侍过哪个男子,可晓得天底下独你一个能如此
受用!」碧绮绮娇声道。

  「心肝!只要你乖乖地听话,奴家便把绮绮许配与你!」碧怜怜亦喘息道。

  小玄心飞意畅,不知母女俩言语是真是假,只觉快活透顶神仙不换。

  「你可记得娘亲和姐姐?」碧绮绮嘤咛道,满面浓晕。

  小玄点点头,上下穿梭,牵扯得两只嫩蛤花浆交挂蜜液狼籍,入眼靡荡极绝。

  小钩子瞧得眼热,素又乖巧,遂贴凑上前来手口并用以助三人兴致。

  母女俩摆出千般妖娆万种风情,这个娇喘道:「好弟弟,你也射姐姐一回。」
那个又嘤声唤:「心肝,奴奴心子痒得狠,快来救奴一救!」只把男儿迷得百脉
贲张昏天昏地,在碧绮绮花中犹可坚持久点,一入碧怜怜瓤内便是片刻即溃,阳
精注注,尽倾子母花中,大大小小不知又泄了多少回。

  若是别个,早已力不能继,然小玄体质殊奇,又受阴阳锁煎熬,反而愈战愈
勇狂荡难抑。

  碧怜怜汗透鸦鬓,为勾取男儿的宝精,花房连遭浇灌,渐感骊关动摇;而碧
绮绮修为远不如母亲,挨了两射,已被蚀得花窍麻透。母女俩皆感难支,此时再
被铁茎猛袭嫩心,不觉臀挪腰折躲闪起来。

  小玄心如火焚,灼恼母女俩怯战,瞧瞧顶上,心中一动,突将悬挂花枝的纱
帐拧成两股,把母女俩四只雪足抬起,双双分缚在两股纱帐之上,高高吊住,这
才重新掩上,这回枪枪红心棒棒结实,任意狂荡。

  「小弟好坏,闹死姐姐了!」碧绮绮乍嗔乍悸。

  「小魔王,可玩坏奴奴了!」碧怜怜颤不成声。

  母女俩又挣又扭,娇喘急急啼似流水。

  小玄见母女俩美腿两两交叠,在半空挨蹭摩挲,四只玉足朝天尖翘,根根剥
葱似的嫩趾儿俏生生地时直时曲,就在脸旁妖娆晃荡,心窝痒极,抽纵间把嘴贴
了上去,或舔或吮,又舌穿趾缝,百般嬉耍亵戏。

  碧怜怜蓦地骊关酥坏,遂松了心神,弃了功法,尽由自己跌入欲海之中,颜
酡如醉地哼道:「心肝,你再狠些要我,奴奴也丢一回与你!」小玄虎纵豹跃,
赫觉妇人阴内热气缕缕,花心成倍鼓起,龟头刺到其上,竟然陷没大半,出奇肥
美,其上还开了一只小口,对着马眼婴吮蟾咬,不禁筋麻骨酥,心知又糟,却哪
里收刹得住。

  「奴家要死了……奴奴就流了……」碧怜怜急急娇嚷,倏地尖啼一声,肥臀
猛然抬起,竟把身上的女儿高高拱起,花眼叼住龟头,凝着酥腹丢了。

  小玄只觉一团肥滑重重压来,接着数股油油暖暖的浓浆吐抹,厚厚地堆裹了
一茎,不禁筋麻骨软神魂俱酥。

  母亲一丢,碧绮绮登似有感,心花蓦开,对小玄娇颤呼道:「小弟,姐姐也
要!你快过来,姐姐同娘亲一道丢与你!」小玄死忍着僵了一阵,猛从下边花房
拨出,刺入上方的嫩瓤,草草一通疾抽飞拽,再也坚持不住,一泄如注。

  碧绮绮本就要丢,登给玄阳宝精麻翻,不同母亲,亦不同往常,两腿痉挛,
花眼乍绽,阴精赫是喷甩而出,吹洒得母亲与男儿腿腹遍是温腻。

  阴阳蜱食得蛊主阴精,终于心满意足不再闹腾,小玄虽然非同凡俗,但毕竟
一下子被采补极多,只觉浓浓疲倦袭来,眼皮渐重渐沉,不知过了多久,迷糊中
听见碧家母女悄声说话。

  「这心肝是个至宝,对我们娘俩有无上裨益,把他带在身边,修为定可突飞
猛进。」碧怜怜压着声道。

  「我知小弟的性情,此事不可硬来,他已被玄教逐出门墙,眼下正四处躲藏,
待孩儿回头劝劝他,要他跟我们走料是不难。」碧绮绮轻声道。

  「也是,只靠手段,终究拿不住心。好孩子,此事甚为紧要,交与你了。」
碧怜怜道。

  两人声音越来越低,小玄又隐隐听「国师府」「七绝岭」几语,便昏昏沉沉
地睡去。

  ****** ****** ****** ****** ******地宫。

  黎姑姑与红叶出现在甬道中,手中皆持兵刃,红叶提一柄碧鞘长剑,黎姑姑
则拎一柄褐鞘长剑。

  「这是怎么了?」红叶张望四下,肤上冷得直起鸡皮疙瘩。

  「很不对劲!留神点,快到炼邪台瞧瞧!」黎姑姑沉声道。

  两人快步奔行,下了阶梯,穿过一层大厅,选了三条通道其一,再沿着狭窄
石桥,来到一个巨大的圆形平台,游目四顾。

  「天呐!」黎姑姑惊呼一声,飞身掠向环立的九尊石兽之一,那尊石兽身上
竟然多了一条蜿蜒的长长裂缝,一丝丝浑浊的、浓墨般的邪恶黑气正从其间游泄
而出,间中还隐隐夹伴着哭泣、狞笑甚至如同厉鬼恶魔发出的嘶吼声。

  两人直吸凉气。

  红叶手足无措,黎姑姑双臂抡转,左手指间突多了三道金色符箓,口中念念
有词,符箓徐徐亮起,她扬起手,将三道金符迅速拍击在石兽的裂缝之上。

  泄漏的黑气顿时大大减少,两人紧张地盯着,猛见三道金符振动起来,似有
什么物东在底下鼓荡。

  「好像镇不太住呀!」红叶脸色发白。

  三道金符愈振愈急,其中一道忽然飘起,脱离了石兽。

  黎姑姑急探掌去按,猛见其余两道金符也从石兽上飞了起来,刹那间,一道
极细的暗赤色光亮疾冲而起,直直射入上方青蒙蒙的云雾之中,三道金符倏地化
做金色齑粉,纷纷扬扬地四下飞散。

  红叶「铮」地拔剑出鞘,惊疑道:「走了什么东西?」黎姑姑却紧盯着石兽,
石兽上的裂缝竟然在一点一点地向下延伸,已从谛听的面部开裂到了胸口。

  一丝丝黑气又从裂缝内往外涌冒,间中隐隐可见凶厉狰狞或惊恐万状的鬼容
怪面,邪恶得令人如坠冰窟。

             (第九回)炼心殿

  「坏了!还有镇碑符没?」红叶惊恐道。

  「镇不住了……」黎姑姑叹了声,也从鞘中拔出剑来。

  就在此际,一条人影倏从上方的青郁云雾中掠出,直降至离台面三丈方止。

  两人抬头望去,红叶惊喜唤道:「娘娘!」武翩跹不言不语,于空中盘膝打
坐,双手各捏不同印诀,徐徐运展。旋见圆台地面上道道白芒窜起,一座巨大法
阵亮了起来,间中点点银光,竟如星辰布列,紧接着一抹更亮的粗巨白光自阵心
升起,头部隐隐现出一尊符印的模样。

  黎姑姑瞧她,又望望那裂罅纵横的石兽,满面惶急之色。

  武翩跹将手一招,那抹符印白光便弧旋飞纵,掠到那尊石兽之上,一头罩落,
赫见奇迹顿生,石兽面上身上的裂缝开始以可见的速度「愈合」,收窄成线,然
后一点一点地淡弱下去,直至完全消失。

  石兽终于完好无缺,再无一丝黑气漏出。

  黎姑姑与红叶松了口气,又守了出一会,方见武翩跹撤去功法,从半空冉冉
落下。

  「好凶险!幸好少主来得及时……这么快就寻着肥遗了?」黎姑姑道。

  「没有,根本没到地方。」武翩跹摇头道,「我感应到无极阵运转有异,料
是家里出事了,因而半途折回。」「那……那魔头还在吗?」黎姑姑望望其它的
石兽。

  「镇住了,还在原处,九尊谛听都感应到了。」武翩跹道,面上却无丝毫轻
松之色,停了下方道,「不过,那魔头把消息传出去了。」「确定?」黎姑姑大
惊。

  武翩跹点了下头,满面凝重:「我适才赶回来时,看见一道血光逃了出去,
可借没能截往。」「这可如何是好?」黎姑姑惶灼道。

  武翩跹沉吟,半晌不语。

  「事已至此,恐怕要做最坏的打算。」黎姑姑小心翼翼道。

  「不是打算,是须得即刻动手!」武翩跹毅然道,说着迈开脚步,人已往石
桥上走。

  「要动晁紫阁了?」黎姑姑动容道,与红叶快步跟上。

  武翩跹点了下头。

  「那我飞符报与狄帅,要他召集人马火速驰援!」黎姑姑道。

  「来不及了。」武翩跹边行边道,「我们现在就动手!」「邪皇一脉异样庞
大,且分布甚广,有许多不在迷楼,此时仓促出击,以我们眼前这点人手,只怕
局面难以收拾。」黎姑姑迟疑道。

  「管不了太多了,眼前只有先制住晁紫阁,接下来才有周旋余地!否则,待
邪宗人马聚集,我们败局即定。」武翩跹斩钉截铁道。

  「可是你身上又有伤,那日又连祭过天虹,灵力亦透支极多,只怕……」黎
姑姑满面忧色。

  「只要晁紫阁在迷楼上,只要我还能驾驭无极阵,留给他的余地,便不会太
多。」武翩跹冷声道。

  「晁紫阁毕竟是那魔头亲传,邪功凶厉,只怕还藏着什么厉害法宝,加之毒
眼影煞与之形影不离……」黎姑姑乃忧心忡忡。

  「原先还无十足把握。」武翩跹停顿了下,「但如今我多了个七绝覆,拿下
他已没多大问题。毒眼影煞一直虎视耽耽,于我如芒刺在背,这回一并除去。」
「三大尊怎么办?万一赶到一个……」黎姑姑道。

  「我现在就运转无极阵,改换迷楼上的禁制,只要能找出晃紫阁的位置困住
他,便能阻断的所有救援。」武翩跹脚步越来越快,继道:「你即刻去召集阿痴,
要他准备所有能够动用的机关,然后一道赶来心眼殿与我会合。」黎姑姑应了一
声。

  「还有。」武翩跹转对红叶道:「你去寻小玄,要他待在太华轩哪也别去,
即便瞧见外边有任何异象,都不许出来!」****** ****** ****** ****** ******
不知过了多久,小玄惺忪醒来,屋中已不见了碧家母女与小钩子,忖道:「难道
她们就此离开了?嗯,她们害怕我师父追捕,走得匆忙也不奇怪。只不知,这一
走要等何时才能再见到了……」他心中一阵怅然,抬眼望向窗外,见已是夜色如
墨,猛地想起与皇后的约会,赶忙起身,下榻整衣,推门出去。

  廊上早已亮了灯,雨儿露儿远远地待在廊角,瞧见他出来慌忙跪下,皆伏着
头羞得不敢起来。

  小玄料她们定是听去了屋中的动静,脸上悄热,也不多说,便下了树屋,快
步离去。

  他摆舟出了花月渠,再悄悄摸出少国师府,眼见月过中天,心里着急,遂运
提真气施展陆地腾飞术疾奔。

  过不多时,终于到了雍怡宫,摸入后花园,正寻思该去哪等皇后,已远远瞧
见蔷薇架下簪儿拎着只灯笼立着,皇后则披了件墨色长袍,慵懒地歪倚在一张长
石椅上。

  小玄赶忙上前,叩首行礼,唤了声「娘娘。」皇后坐起身子,摆了下手,簪
儿俯首退后数步,提着灯笼转身离去。

  「怎么才来?」皇后蹙眉道。

  「娘娘恕罪。」小玄歉意赔礼。

  「再迟点就不要你了!」皇后瞪着他薄嗔了一句,娇媚横生。

  小玄一通心跳。

  「我们悄悄的,路上别惊动人。」皇后低声道。

  小玄正待要问,已见皇后飞身而起,竟是施展腾飞术一类的身法疾掠出去,
急忙运提真气跟上。

  皇后在前忽左忽右,突高突低,飞掠过大片宫苑楼台。

  小玄紧紧跟着,见周围越来越陌生,显然到了一片从没来过的地方。

  两人一前一后时疾时徐地飞掠,避绕过数队巡哨,再穿过几座高大假山,眼
前忽然出现了一座宫殿的影廓,与别处不同,灯火极稀,于夜色中显得颇为神秘
与阴森。

  皇后收了身法,缓步前行,小玄亦步亦趋,跟着她来到旁侧一扇小门前,只
见一老一少两个内相迎了上来。

  「娘娘。」老太监颤巍巍地唤了一声,气息极是闇弱。

  皇后点了下头迳自前行,小太监忙快一步到侧前引路,手里提着只昏暗的灯
笼照明。

  小玄见他们皆目垂于地,连望自己一眼都不曾,心中暗觉奇怪。

  进入内殿大门,老太监忽问:「不知娘娘要用哪里?」皇后略微沉吟,道:
「蟢房。」一行人穿廊过道,七曲八拐极是幽深,走了好一会,终来到一扇上锁
的大铜门前,门上悬着一块墨底朱字漆匾,以古篆写的「蟢房」二字。老太监指
了一下,小太监便从腰上取下一挂钥匙,从中寻出一柄,捅入锁中把门打开。

  小太监快一步进入房中,点亮各处灯火,又在几只消金兽里烧了香,入鼻甜
腻,显非寻常龙涎。

  小玄见室中虽然华丽,却与别处宫馆屋内的布置颇不相同,尽是厚厚的重帷
大幕,心中甚是纳闷。

  「哑奴留在这里侍候娘娘?」老太监又问。

  「不必。」皇后道,「暨公公,明午前不用过来了。」那老太监浑浊地应了
一声,领了小太监躬身后退,带上了门。

  皇后转过身,一把搂抱住小玄臂膀,拥着他往里间走。

  小玄张望室中,见雕屏画漆几、画柜镜台及锦衾绣褥等诸物一应俱全,满室
华贵,岂知走到近处,赫见帷幄帐幔间隐露出许多险恶之物,仔细看去,竟是些
索链,吊钩,鞭锤,甚至枷锁、锻炉等与房间极不般配之物事,处处透着邪门,
不禁暗惊,忍不住问:「这是哪里?」「炼心殿。」皇后道,星眸在昏暗里闪闪
发亮,靥上透出一层薄薄的晕。

  「炼心殿……」小玄隐觉在哪听过,极力思忆,猛地胸口突跳,却是想起苗
小见告诉过他,皇帝曾在一处虐杀宫人取乐,名字似乎就叫做炼心殿。

  「我们来这儿做什么?」小玄战战兢兢道。

  「上午不是告诉过你了。」皇后仰脸贴着他耳边悄语,轻轻一笑,「奴家可
喜欢这个地方了。」小玄一阵心惊脉跳,然却听见皇后头回自称「奴家」,不由
心底一荡。

  两人来到一张鲛绡四垂的金丝楠木拔步大床前,皇后轻声道:「去把帐子掀
起来。」小玄上前撩起罗帐,悬挂于两边银虺钩上,蓦地一怔,原来帐中并非寻
常床榻,而是纵横交错的绳网,也非平铺,犹如一张斜挂墙角的巨大蛛网,只是
那些网丝根根晶莹剔透,散发着诡谲的光泽。

  「这……这是……」小玄半天说不出完整话来,倏给皇后背后用力一推,猛
地跌入网中,他急欲爬起,却觉周身黏滞,手脚竟扯带起根根银丝来,心中一惊:
「这女人又要算计我!」皇后笑吟吟地瞧着他,抬手拉开心口系带,身上墨袍一
滑而下坠落脚边,内里却是披着条薄如蝉翅的墨色丝衣,朦胧透出贴身的杏缎肚
兜及一身雪肤,宛若香肌泼墨雾笼娇花,无比惹人。

  小玄一时忘了挣扎。

  皇后步上踏板,翩然一扑,鸟儿般投入他怀中。

  小玄赶忙接住,眼角掠了下粘挂腕上的银丝,兀自心神不宁。

  「别怕。」皇后随手勾起一根长长银丝,轻笑道,「此床名曰百叠任意榻,
乃国师献与皇上的宝物,这些丝儿是用真正的蛛丝辅以药石熬炼而成,去除了腥
秽,独留黏性韧性,经年不干,妙趣无穷。」小玄心中奇讶,只是不明何用,正
要发问,忽给皇后勾搂住脖子一滚,藉着那些黏丝的弹性,两人已轻轻松松地对
调了上下,身上银丝交挂,缠裹做一团。

  「娘娘……」小玄屏住呼吸。

  「把奴奴绑起来。」皇后媚眼如丝道。

  小玄错愕,一时云里雾中。

  「绑紧我,想怎么报仇都由你。」皇后轻轻喘息。

  小玄见她娇媚入骨,猛地扯起根银丝将其双腕缚做一处。

  「嗯,就是这样,再来,身上也要!」皇后眸中水波盈盈,尽是惊心动魄的
诱惑。

  小玄只觉异样刺激,心里野了起来,两手在榻上乱提乱扯,又勾起数条银丝
缠绕在皇后身上,其中一条恰好勒在乳下,托得两只玉峰高高耸起,尖处似要破
衣而出。

  「看那边!」皇后呶了下嘴。

  小玄转头望去,赫见罗帐内壁上悬挂着鞭锤、钩绳及枷锁等诸般刑具。

  「把那根鞭子取下来。」皇后颤声道。

  小玄挣了几下,扯断缚缠身上的银丝,站起身摘下了鞭子,仔细一瞧,见鞭
长数尺,其上全是细密软刺。

  「来,举起你手中的鞭子……」皇后酥胸起伏,盯着他唤,「弄痛我!」小
玄似明非明,一阵迟疑,见皇后眼中满是渴盼之色,终才轻轻挥出一鞭,抽在皇
后臂上,见立雪里飞红,留下一条清晰的伤痕,其上还血珠点点,却是给鞭上的
尖刺扎出来的。

  「呀!」皇后轻啼一声,娇躯剧震,右边半颗红艳艳的奶头跑出肚兜来。

  小玄没想这轻轻一下,竟然伤得如此之重,一时愣住。

  孰知皇后眼中却越发炽热,竟咬牙道:「再来!用力!征服我!做奴奴的小
魔王!」小玄心跳如擂,不知怎的,周身有如火焚,高高地举起了鞭子,突听一
个颤巍巍的声音传来:「娘娘!不好啦!」只见暨公公快步奔入,赶到拔步床前
躬身呼道:「不好啦,皇上领凌婕妤来了!」「怎么回事,皇上今晚不是临幸骀
荡苑吗?」皇后诧色道。

  「老奴不知,皇上似乎喝多了,也点了蟢房,现已过二门啦,娘娘快走!」
那暨公公惶色道,不等皇后回应,便急急转身去了。

  「扶我起来!」皇后道。

  小玄抛下鞭子,上前搀扶,用手扯去缠裹在她身上的黏丝。

  皇后两肘一撑,已从百叠任意榻上挣起,捡起地上的墨袍抱在怀里,牵住小
玄手腕就往室外走。

  岂知才到门口,已听皇帝粗喘着喝道:「只留小哑巴一个伺候,其他人统统
给朕滚!」两人神色大变,对视一眼,又疾步转回里间,皇后瞧瞧四下,急把小
玄扯入一面帷幕之后,方才躲好,已见戴着面具的皇帝搭搂着个妖艳妃子进来,
步履蹒跚,果是喝多了的模样,后面跟着先前那个小太监,进房后,便回身把铜
门闭上了。

  小玄心中暗暗叫苦,掩好帷幕,转瞧身边的皇后,见其面色发白,神情却是
意外的沉着。

  「皇上,奴奴没力气了。」显然是那个凌婕妤的声音。

  「怎就没力气了,你可是不愿意服侍寡人?」皇帝问。

  「皇上哪里话!只是一进这门,奴家的身子就都全都软啦。」凌婕妤娇滴滴
道。

  「你害怕?」皇帝道。

  「这儿哪个不怕呀,呜……奴奴都走不动了,求万岁爷带奴家到别处去可好?」
美人撒娇道。

  「既然走不动,那就地上爬好了!」皇帝冷冷道。

  旋闻那凌婕妤低呼一声,已给踹倒在地。

  「给这骚犬儿上链子,牵到任意榻去!」皇帝轻喝。

  小玄听得云里雾中,忍不住偷偷拨开一丝缝儿朝外瞧,正见小太监取了条指
粗的铁链锁在那凌婕妤的颈上,又拎着她爬向那张拔步大床。

  只见那妃子四肢着地,真个乖乖地如犬爬行,只是她玉峰俏耸蛇腰堪搦,身
段凹凸有致,姿形虽贱,却是异样的曼妙妖娆惹人心跳。

  小玄张口结舌,视线转到她脸上,竟是蛾眉挑发凤目如刀,眼皮及两瓣水嫩
如脂的朱唇皆抹着晶莹紫彩,出奇妖丽,不知怎的,竟觉似曾见过。

  小太监将凌婕妤牵到拔步大床前,推到百叠任意榻上,从悬挂帐壁的刑具中
取下柄长钩,在任意榻上勾扯起根根银丝,分缠在她腕上踝上,缚做个「大」字
型。

  皇帝缓步上前,盯着她森然道:「你弄丢了七绝覆,坏朕大事,今日定不轻
饶!」「又是七绝覆……」小玄心头一跳,疑窦丛生。

  「鞭。」皇帝轻喝一声,小太监赶忙承上,正是小玄适才用过的那条刺鞭。

  「奴奴知罪,求万岁爷手里轻点……」凌婕妤怯生生道。

  皇帝空甩了下鞭子,猛地一鞭挥出,狠狠地抽在美人身上,竟是毫不留力。

  凌婕妤惨呼一声,胸部的外衣同里边的肚兜一同破碎,痛得花颜扭曲。

  皇帝一连数鞭,皆朝同一处下手,没几下美人两只酥乳已全露了出来,其上
伤痕道道,血珠乱冒,触目惊心。

  「痛杀奴奴了!皇上饶命,奴奴晓得错啦!」凌婕妤悸啼不止,肤上尽是腻
腻油光,却是出了层细密香汗。

  「你这贱人,便是百十个都抵不上一只七绝覆,搞砸了还敢回来耶?」皇帝
怒喝,又是一鞭挥出,这回换了手势,刺鞭从下方飞起,正正地抽击在女人的两
腿中间。

  凌婕妤尖啼半声,便似断气般没了声音,凝着身子一阵颤抖,须臾裙子混湿
了大块,裙角悬珠,却是失禁了。

  小玄瞧得又惊又怒,闭上缝隙,不愿再瞧。却见皇后又悄悄扯开丝缝儿,朝
外偷窥。

  接下鞭声不止,女人叫声再起,只是越发凄厉悸人,传入耳中,无比惊心动
魄。

  小玄忽然领悟,室中之所以处处悬着厚帷大幕,原来是用做隔音的。

  「把这贱人翻过去!」皇帝喝。

  室中终于没了鞭声,取而代之却是女人的一串细细喘息与低低呻吟。

  小玄正不明白,皇后已拉他过去,与他脸贴着脸一起往外瞧。

  只见那凌婕妤趴伏在那斜悬的百叠任意榻上,身上只余几缕破碎的衣裳,皇
帝正一手揪着她散坠的云发从后边狠狠耸刺。

  小玄突地睁大眼睛,原来皇帝腹下之物奇异无比,赫是根巨大的金色的犀角
状物事,在女人那已是血肉模糊的花底横冲直撞,绝无半点怜惜。

  果不其然,那凌婕妤呻吟声越来越重,终于忍不住呼起痛来:「万岁爷饶命,
奴奴真要死掉了!」血水顺着腿根蜿蜒而下,皇帝仿若不闻,抽插间突似发狂,
竟然用牙齿在女人耳上肩上乱噬狠咬。

  那凌婕妤仿如被抽光了骨头,浑身酥软地挂在蛛网似的任意榻上任之凌辱,
嘴里呼道:「少主操死奴奴吧,奴奴不活了!」皇帝状若疯魔,突一把捉起女人
的右边手臂,反扳到背后,再朝某个不可能到达的角度拗去。

  凌婕妤死命挣扎起来,两条白嫩嫩的腿儿又蹬又踢,只是手腕足踝给任意榻
上的黏丝匝匝缠住,脱逃不得。

  小玄瞧得毛骨悚然,心里道:「果真如苗小见说的,这狗皇帝残暴极绝,可
要把那妃子痛杀了!」皇帝倏地发力,猛然一拗,只听「叭」的一声清晰脆响,
美人手臂已折。

              (第十回)困兽

  小玄怒不可遏,就要掀帷而出,却被皇后死死捉住,滚烫的唇儿贴着他耳心
悄悄道:「傻瓜,人家可快活着呢,你仔细瞧。」小玄定晴望去,见那妃子浑身
娇抖,颊侧一片火似的浓晕,呼吸急促,雪腹一阵痉挛,花底竟然顺着那根金色
巨角冲出一股股粥似的白浆来,赫是阴精,不由目瞪口呆。

  「是不是?」皇后悄声道,吐出嫩嫩舌尖,在他耳心里轻轻地挑了一下。

  小玄转面望去,见她双颊晕酡,乳尖紧贴自己,竟是情动已极。

  皇帝狂躁渐极,突地抽身后退,一把将底下的金色巨角拔了下来,摔在地上
一通狠践怒踏,喉底怒吼:「玄玄子!我要你万世不得轮回!」刹那间,小玄已
瞧清皇帝下边的真身,竟是根蔫巴巴的肉儿,虽已微见勃起,却仍丑弱如将朽之
木。

  「皇上息怒!少主息怒!玄玄子那厮,早就灰飞烟灭啦!」凌婕妤在榻上轻
呼。

  皇帝倏一把揪住她的头发,粗暴地将之从任意榻上扯了起来。

  凌婕妤慌忙跪下,双手攀住皇帝两腿,张开紫滟滟的水唇,罩住了那根半死
不活的肉儿,一阵噙裹吸吮。

  皇帝腰腹收紧,身躯微微抽搐,十指如钳地捏紧了美人的粉肩。

  凌婕妤抬起眼妖媚地瞧着皇帝,口吮唇汲舌抹齿噬,百般承欢取悦。

  皇后双臂突尔勾住小玄脖子,垫起脚尖吻上了他的唇。

  小玄张唇接住,皇后的嫩舌竟然直钻过来,鱼儿般溜入口中,不禁一阵心动,
亦张臂抱住了她。

  两人唇舌粘缠,紧紧相拥,胸口皆感觉到了对方的心跳。

  良久,皇帝终于松弛下来,一头栽倒在任意榻上。

  凌婕妤仍跪地上款款吞咽,直至口中点滴不余,方敢起身爬上任意榻,乖乖
巧巧地投入皇帝怀中。

  「说,七绝覆到底哪里去了!」皇帝冷冷道。

  「臣妾不敢乱言,但眼下多半是给七绝界夺回去了。」凌婕妤道,抬臂搂住
了皇帝的脖子,赫是适才被拗断的那只。

  「仔细禀来。」皇帝哼了声。

  「自骷髅老怪弄丢了七绝覆后,臣妾这数月来一直在四处奔波暗中追查。原
以为宝覆落在玄教门人手中,不料其后却出现在泽阳战场之上,各方传闻已为小
魔君所夺,臣妾又潜入七绝岭查探,可惜仍无所获。」凌婕妤道。

  「这老不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圣皇千辛万苦方才集齐七绝覆的残片,
却叫他顷刻弄没了!」皇帝咬牙切齿道。

  「也怨玄教门人突然偷袭,在觅鼎子修复之际将宝覆抢去,白首仙娘携门下
逃入泽阳城中,大泽令方少麟还从中做作梗,阻挠骷髅老怪夺回宝覆。」凌婕妤
悻悻道。

  「又是这贱人!当年幻尊及二十九煞便是陷在她手里,如今还敢跳出来坏朕
好事!」皇帝怒道,停了下问,「方少麟到底是不是玄教门人?」「臣妾再三查
证,方少麟确实是玄教摘星子门下。」凌婕妤道。

  「朕抄其满门诛之九族!」皇帝勃然大怒。

  「方少麟坐拥物产丰饶的大泽平原,乃吾朝粮仓,又手握重兵,着实不可不
防。」凌婕妤应。

  「这厮违抗圣旨,拘禁天使,朕本要发兵拿他,怎奈云州吃紧,是以暂缓行
事。」皇帝道。

  「此事只怕耽搁不得,臣妾追踪七绝覆,无意间探听到一个消息,人传南宫
阳遣密使携重礼入泽阳,可谓居心险恶,今西南云州已失,北疆重镇哗变,万一
中腹再反个大泽,皇朝将顾此失彼矣。」凌婕妤道。

  皇帝哼了一声,沉吟不语。

  「区区一个方少麟不足为虑,怕只怕玄教素与吾宗为敌,仇怨极深,到时明
里暗中援助,那便棘手之至了!」凌婕妤继道。

  皇帝面上阴晴不定,好一会才道:「云州局势未明,国师又欲夺取巨竹谷,
北面还要平定秦湛余部叛军,眼下处处用兵,捉襟见肘呐。」「玄教高人如云,
不在当年截教之下,又与天庭、昆仑深交,若真插手,才是皇朝最大的危机。」
凌婕妤仍坚持道。

  「方少麟乃三代世袭,朕不逼他,他也未必下得了决心造反。」皇帝道。

  「倘若玄教知晓了少主的真正身份……这个反,就决计造定了!」凌婕妤小
心冀冀道,「总之眼下不可迟疑,妾有一计,或可不动刀兵便能拿下方少麟。」
「说。」皇帝道。

  「陛下只需发道圣旨,说方少麟于泽阳城御敌有功,命其入京领受嘉奖,他
若敢来,立时拿下,即可省去一路兵马;他若不肯来,那便是两度抗旨,反意昭
然,诛剿刻不容缓,且那时皇朝发兵拿他,名正言顺。」凌婕妤娓娓道。

  皇帝略一思索,道:「此计甚妙,朕明日便下旨。」说着在美人臀上重重地
拍了一记,悦声道:「凌妃小奴儿,关键处,总是能为朕分忧呐……只是功难抵
过,朕还是不能饶你!」「凌妃就爱做少主的贱奴儿,最爱让陛下狠狠地惩治。」
凌婕妤吃吃娇笑。

  突然间赤光大盛,一股极其恶心的血腥味充斥了整个房间。

  一抹无比浓稠的血流从外间蜿蜒而入,巨蟒似地在空中盘绕翻转,徐徐落在
百叠任意榻前,血流滚滚收聚,现出一个朱袍赤肤的虬髯老者来。

  「又是这厮!」小玄心口一悸,尚未瞧定,皇后已掩上的细缝,面无血色。

  「血尊大人怎么来了?」皇帝懒洋洋道。

  「我们中计了!圣皇危矣!」血尊怒容满面。

  「什么!」皇帝坐直了身子。

  「圣皇被陷在先天无极阵中,那贱人果然另有所图!」血尊道。

  「哪个贱人?」皇帝讶问。

  「除了那个迷妃,还能有哪个!」血尊冷冷道。

  小玄心头一阵剧跳。

  「消息确切?」皇帝又问。

  「此乃吾皇以血煞亲自传与老夫的消息,绝无差错。」血尊道。

  皇帝深吸了口气,半晌不语。

  「敢问血尊大人,这是为何?」凌婕妤道。

  「那贱人歹毒之至,以迷楼汲来一十九灵脉真灵为饵,诱吾皇借其疗伤,再
趁吾皇不备之时发动阵法,陷住了吾皇!」血尊道。

  「难怪数月来一直没有消息,可怜咱们还以为他老人家出关在即,无暇分心
……」皇帝喃喃道。

  「更可恶的是,如今那贱人反用阵法日以继夜地抽取吾皇真灵!无怪老夫前
阵子在她身上感应到吾皇的气息!」血尊咬牙切齿道。

  「我早就觉得那贱人不大对劲,没想果真居心叵测!少主还……还老宠着她!」
凌婕妤怨恨道。

  皇帝猛然立起,怒啸一声,震得满室帷幕一阵乱飘乱扬。

  凌婕妤慌忙为他整理衣裤。

  「枉朕如此待她,却是如此狡诈狠毒!」皇帝迈步就往外走。

  「等等。」血尊张臂拦住。

  「朕这就去拿她!定教她生不如死!」皇帝森然道。

  「少主切莫轻敌。」血尊道,「那贱人修为原本就了得,如今又吸汲了吾皇
真灵,更是如虎添翼,且迷楼上布置的若真是先天无极阵,那就越发棘手!」血
尊道。

  「那贱人说不定还有什么厉害党羽,比如她那个在仙灵大比中曾击败过逍遥
郎君的徒弟,就不可小觑。」凌婕妤插了一句。

  小玄心中一紧,忽觉皇后在手心里轻掐了一下。

  「大人的意思?」皇帝盯着血尊问。

  「吾等须得全力以赴,把能够动用的人手全都召集起来,方可确保万无一失。
且此事须得缜密行之,绝不容失,只宜调集本宗人马。」血尊道。

  皇帝沉吟了片刻,道:「眼下七将军有三、百煞有四十七在玉京,其中过半
在迷楼,夤夜可集。」「再加上老夫与兵尊、狂尊,如此足矣。」血尊道。

  「就这么定了!」皇帝挥了下手。

  「贱人就在迷楼,兴许已知走漏了消息,擒之刻不容缓,以免夜长梦多!」
血尊道。

  「臣妾这就去召集人马!」凌婕妤道。

  皇帝从袖内取出一物,递与她道:「带上朕的令牌,立刻召集本宗在京的所
有人马,务必天亮前到此候命。」凌婕妤接过令牌,俯首应诺。

  「兵尊倨傲,狂尊正在闭关,别个请不动他们,须得老夫亲去。」血尊道。

  「那兵尊、狂尊那边就有劳大人了。」皇帝道。

  血尊身影骤然模糊,复化做一抹血流朝外游去。

  凌婕妤朝皇帝盈盈一拜,后退数步,真气一提,也飞身纵起,疾掠而出。

  室内一时静了下来,帷幕后的皇后与小玄屏息静气,生怕发出丁点声音。

  皇帝来回踱步,显得焦躁非常。

  小玄更是心急如焚,只盼能立刻赶到师父跟前通风报信。

  就在这时,地面倏尔剧震了一下。小玄吃了一惊,皇后紧紧地抱着他手臂,
指甲几乎抠入肉内,却是险些失声叫出。

  皇帝立定不动,似在凝神聆听什么。

  一条人影从外间窜入,身着内相服饰,朝皇帝叩首一拜,道:「殿外异象迭
生,情形有些不对,少主速离此地为宜!」「什么异象?」皇帝疑惑道。

  「地动,大雾,霓飞电闪,诸宫诸殿移形换位。」那名内相简明扼要道。

  这时地面又是一下剧震,比前次愈剧,且朝一边倾斜起来,旁边的哑奴站立
不住,一头就皇后与小玄的藏身处跌来,两手乱攀乱抓,登时扯开了帷幕。

  皇后低呼一声,那名内相霍然转身,小玄抬眼望去,便瞧见了一双冰冷、阴
鸷,锋锐如刃的毒眼,立时认出此人正是头次遇见皇帝之时,看见的那个混在随
从里的太监。

  这时皇帝目光也扫了过来,皇后面如白纸,松开了小玄的臂膀。

  「藏多久了,全都听见了?」皇帝寒声道,视线从皇后脸上缓缓转到小玄身
上。

  「皇上不要贱妾,人家心里边寂寞,忍不住就……」皇后羞媚撒娇,丽色夺
人。

  皇帝嘴角微微翘起,轻声道:「偷听了这么多秘密,还幻想着能轻描淡写地
糊弄过去?」皇后玉颊发僵,笑容凝结脸上。

  「事到如今,咱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皇帝顿了下,从容道:「你这些年
侵窃内库、秽乱宫掖也就罢了,可惜还心怀鬼胎,不单内诱卜轩司,外引玄龙后
人,更暗中打探皇陵机密,朕一直在猜,这女人到底想要什么?」皇后再也笑不
出来。

  「朕思来想去,一个一个的排除,最后只剩一样,你……或者你爹,想要的
莫非是朕的江山?」皇帝嘴角挂着嘲讽。

  皇后轻吸了口气,眸中寒芒闪耀,冷冷道:「你想多了,我爹一直对皇朝忠
心耿耿,奴家也只不过想要多点儿快乐。」「你在宫掖为所欲为,你爹在朝堂专
横跋扈,朕早已隐忍多时了,今日总算能做个了结啦!」皇帝舒了口气,声音越
来越冷。

  「我爹有先帝爷赐的八宝紫金锏,更是老仙门人,尔敢放肆!」皇后疾言厉
色。

  「那柄破锏早就该砸了!截教已名存实亡,便是空空老仙亲至,又能奈我何!」
皇帝轻蔑一笑。

  皇后后退一步,朝小玄打了个眼色。

  小玄袖口一抖,手里已多了把未出鞘的剑,鞘身纹饰简拙,似是一根巨骨随
意雕成。

  「想必尔等不会轻易就范……」皇帝轻喝,「拿下。」那毒眼太监身影倏地
消失,皇后似早有防备,身上飞起一抹淡蓝水光,朝旁掠出,接下忽东忽西飘幻
如烟波,赫比与小玄的两番交手更加疾捷鬼魅;毒眼太监则更是诡谲莫测,身影
倏隐倏现,位置总是与皇后相差无几。

  「幻影烟波,你果然与玄龙后人非同寻常呐。」皇帝负手冷笑。

  小玄心中暗懔,急施北溟玄数,总算瞧清了皇后的身姿,却仍追不上那毒眼
太监的身影,当即又提一境至观心,竟是时清时糊,不禁骇然,印象里还从未遇
见过这等疾速的身法。

  原来这太监姓顾名隼,号毒眼影煞,乃百煞其一,序列第三,隐于禁宫做晁
紫阁的贴身护卫,曾得邪皇密传冥影衍象大法,身法冠绝百煞,又修灭天鉴中的
蚀魂爪,中者魂魄即腐。

  小玄拔出神骨,虹般刺出。

  毒眼影煞似未把他放在眼里,只顾追击皇后,三人于室中你追我逐,不过数
息,高下已判,小玄身法最差,根本赶不上毒眼影煞;毒眼影煞则与皇后愈贴愈
近,爪上黑气吞吐,已隐隐笼罩住了她,险象环生。

  皇后心窍玲珑,突朝小玄折回,其后只绕着他东躲西藏,小玄施展诛天剑诀,
手中的神骨,终于能威胁到如影随形的毒眼影煞。

  毒眼影煞身形一变,蓦尔转攻小玄。

  小玄顿感压力剧增,只觉对方爪上的黑气袭至,尚未触及,已感胸口闷窒,
鼻口张开,却似呼吸不到空气。

  「千万别给黑气碰到!」皇后轻喊,终于抢得丝许空暇,袖内滑落一奇形之
物,抓在手里,透出重重异彩。

  毒眼影煞倏地发出一声诡异的尖啸,爪上道道黑气如噩梦中的妖魔膨胀、延
伸、似徐实疾地掩向小玄。

  尖啸如同实物般穿透小玄的心脏,他睁大眼睛,虽已看清敌招来势,整个人
却似给什么魇住,待到惊醒,已给牢牢锁定。

  几于同时,皇后朱唇轻启,吐出了个极其简短的咒语。

  黑气张牙舞牙地笼罩住小玄,恶魔般与他拥抱。

  闪避已无可能,小玄气贯全身,神骨电般朝四面八方刺出,只盼能削弱敌人
的雷霆一击。

  就在此际,数朵光亮在皇后与小玄身周绽放开来,先疾后缓,徐徐撑开,赫
是异彩缤纷,绚丽极绝,完全淹没了正在吞噬小玄的黑气。

  毒眼影煞疾朝后退,不知吃了什么暗亏,只觉浑身不对劲,且眼中尽是灼目
丽彩,变幻万千。

  「玄龙七宝,碧海珊瑚灯!」皇帝低喝一声,瞳孔收缩:「妖龙竟赠你此等
至宝!」****** ****** ****** ****** ******一道如血的赤光自迷楼直冲而起,
跨越千丈,穿透云端。

  明月下,万顷白云有如大海波涛,滚滚起伏绵亘不尽。

  疾驰的赤光突然顿滞,减速,最终停驻,现出个朱袍赤肤的虬髯老者来。

  在他的前方,一个衣衫粗鄙、满腮胡须的汉子正懒洋洋地横卧云上。

  「你是何人?」血尊森然问。

  大胡子拎起只皮表斑驳的灰褐葫芦灌了一口,这才悠哉悠哉道:「在下李不。」
「李不……」血尊眯了下眼,「天影李不?」「嗯哼。」李不应了声,又饮一口,
晃晃手中的葫芦,眯起只眼往葫芦嘴里瞄。

  「这是为你们阁主报仇来了?」血尊笑了。

  「酒怎么没了?晦气!」李不自顾自道。

  「刑飞都不是老夫的对手,你却敢来寻我?」血尊狞声道。

  「不敢。」李不叹了口气道,「只是一十七年前有人托付我,说今日会有道
血煞自玉京冲起,要我拦下来……」「好胆色。」血尊淡淡道,「老夫这会有事,
心情不大好,你确定还要挡在前边么?」「受人所托,自当竭力而为。」李不收
起葫芦,慢慢爬起,立定,刹那间一道无以形容的气势冲霄而起。

  血尊面色丕变,衣袍须发猎猎扬起。

  ****** ****** ****** ****** ******一条窈窕身影自高矗千丈的迷楼顶端
飞出,疾朝玉京城方向掠去。

  此时的凌婕妤已换了袭黑色紧身衣,面笼墨纱,与夜色溶为一体。

  今晚的月亮极好,皎洁如玉,照耀得大地一片清亮明净。

  突尔一阵大风刮至,吹得凌婕妤衣发俱扬,她惊异地瞧见,大地上多了条长
巨无比的黑影,正从河流田野间徐徐移过。

  凌婕妤猛然抬头,便望见了一条通体如墨的巨龙正从月亮前无声无息的飞过。

  她正诧异,忽见两条婀娜身影从高处冉冉降下,一左一右悬空拦在前边。

  两人皆覆面纱,左边一个,身姿曼妙,眸藏冶媚波光流转,一头隐呈绯紫的
奇异云发,一边半裸的藕臂上缠绕着条异彩荡漾的长长罗带;右边一个,白裳胜
雪长发及腰,一对明眸湛如水濯,手提一柄冰鞘长剑。

  「逍遥门人?」凌婕妤一眼便认了出来,这两个女子曾经跟随逍遥郎君上过
迷楼,因风姿夺人,是以印像甚深。

  「妹子要往哪里去?」紫发丽姬笑吟吟问。

  「问这做什么?」凌婕妤心头一紧。

  「我家公子今儿不知怎么了,要我们待在这里,不许迷楼有人出入。」紫发
丽姬笑嘻嘻道。

  「你们想拦我?」凌婕妤沉声道。

  「我们可不敢不听我家公子的话。」紫发丽姬点了点头。

  「区区一个海外杂门,也敢到皇都来撒野!」凌婕妤冷冷道,怒意骤炽,尖
尖十指如钩弯起,蓦地黑气窜出,如焰吞吐。

  「唷,是蚀魂爪么,妹子怎么修炼这么狠毒的功夫,就不怕男人害怕你么?」
紫发丽姬娇声道。

  凌婕妤心明形势紧迫,不容再有片刻耽搁,正要出击,倏见光芒一闪,照耀
得前方两个丽人通身雪亮,诧然回首,赫见迷楼顶上大雾弥漫,间中异彩腾窜,
不时亮起道道闪电,竟是自地而起,直劈天际。

  篇后:逍遥至今已写了三部共十六集,其中每部六集。第二部的名字是「亡
命天涯」,第三部为「谁是天子」,而第一部的名字至今空缺。因为一直没能想
出合心水的名字,是以就在阿米巴上发起征集。

  没想到在短短的时间里,就收集到了一百多位书友提供的近两百个名字,当
中既有阳春白雪,也有下里巴人,既有通幽曲径,也有若锦繁花,琳琅满目各具
风味,教人难以抉择。

  现已从中选取一个,就是寒夜营火提供的「怀璧少年」。此四字紧扣一至六
集主线,又与第二部的「亡命天涯」隐隐呼应,且简洁凝炼,颇见雅意。

  然而每部的名字只能一个,余者只好忍痛割爱,迷男在这里感谢大家。

  今起,逍遥第一部的字名,正式定为「怀璧少年」。


               (本集终)

[ 本帖最后由 皮皮夏 于 2018-5-18 21:14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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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部:谁是天子

  卷之十七:


  目录:

              (第一回)乱局

             (第二回)困兽犹斗

              (第三回)大限

              (第四回)危局

             (第五回)皇朝遗秘

             (第六回)颠鸾倒凤

             (第七回)食髓知味

             (第八回)烽烟四起

             (第九回)鼙鼓动地

             (第十回)御驾亲征


  混沌未启已真玄,太虚堪破吾为先,八荒六合任逍遥,谁人知我何处仙。

              (第一回)乱局

  大地震颤,迷雾弥漫,电光闪掠,迷楼上异象迭生,一片混乱。

  许多地方传出各种各样的声音,有些颇为刺耳,有些则十分沉闷,仿佛自地
底深处生出,伴随着这些奇怪的声音,地面时不时就突然剧颤起来。

  迷雾中幻耀着来源不明的光芒,将座座珠楼玉阁渲染得诡谲莫名,与平日里
景致如画的气象迥然不同。

  到了此时,迷楼上人人都知出了大事,各宫各苑门户紧闭。

  锦心殿前,十余禁卫将领围聚一处,个个神情凝重,厉喝声此起彼伏,指挥
各部禁卫设卡布防扼守要处,一队队龙牙卫与凤翎卫迅速出动,天上地下四处搜
索敌人。

  一行人匆匆行至,为首大将锦袍明甲,阔面戟须不怒自威,腰悬把暗金竹节
鞭,鞭上刻满符印,正是禁卫总领项炯。

  众将领赶忙迎上。

  「皇上在哪里?是谁跟着?」项炯面色铁青地问。

  「皇上今晚临幸炼心殿,备身郎将辛荣率部护卫。」一将回应,迟疑道:
「只是……」

  「只是什么?」项炯瞪眼喝。

  「只是辛将军明明守在炼心殿外,却不知为何,突然就到了天宝苑中。」那
将惶然答道。

  「擅自离守,老子剐了他!」项炯勃然大怒。

  「只怕事有蹊跷,非只他一个,而是整队禁卫都给移到了天宝苑。」另一将
低声道。

  「整队禁卫……什么意思?」项炯厉色问。

  「今晚诸事甚奇,非止雷电大雾突至,迷楼上许多宫苑的位置皆起了变化,
着实匪夷所思。」有人压低声道。

  项炯虎躯一震,诧道:「这是何故?」

  众将面面相觑。

  「属下也不明白,听闻阎公公已着人去请龚大人了,龚大人执掌将作监,由
头至尾督造迷楼,想必最为清楚。」那将躬身道。

  就在此刻,倏地光芒大亮,众人抬头望去,骤闻一声霹雳,却是道巨大的电
火自浓雾中窜出,从正在空中巡逻的一队凤翎卫当中撩过,瞬将过半卫兵劈落,
余者四散,惊呼怒喝之声此起彼伏。

  地面上众人瞠目结舌。

  「闪电怎会自下而起?敢情有人在使什么妖法邪术……」有将领低声道。

  项炯心中一懔,目底掠过抹奇异金光,大手紧紧搭住了腰间宝鞭。

  就在此际,又有一队凤翔卫遭遇了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怖电火,许多卫兵惨号
着从空中坠落,其余各队凤翔卫纷纷急降躲避,一时无人再敢登高飞空,迷楼上
方空空荡荡。

  项炯面色越来越难看,朝众将高声厉喝:「快随吾去炼心殿,为皇上护驾!」

         ****** ****** ****** ****** ******

  云霄宫前,两队人马迎头相撞,一边是大队龙牙禁卫,当中混杂着数名紫衣
太监。另一边却是数名方士,手持法器,驾驭着数十只奇形机关。

  两边为首之人上前相见,正是司礼监掌印阎卓忠与国师卜轩司。

  「国师来得正好!」阎卓忠喜色高呼。

  「阎公公,皇上现于何处?」卜轩司大声问。

  「适才问过了,皇上揩凌婕妤游幸炼心殿!」阎卓忠道,神情惶急。

  「今晚有些不对劲,须得立即见着皇上才好,不知炼心殿在何处?还请公公
指引。」卜轩司道,游目四下,面上隐见忧色。

  「我们正要过去,国师这边请!」阎卓忠打了个手势,迈腿就走。

         ****** ****** ****** ****** ******

  亭台楼阁间,十数条人影正高高低低地朝前驰掠,衣饰殊奇形猊怪异,各持
兵刃宝器,腰间皆悬可出入禁宫的钦赐符牌。

  原来潜匿于迷楼上的邪宗众煞已收到召集秘令,正从四面八方赶往炼心殿,
尚在途中,已见周遭异象频发,个个心中疑讶,脚下却不敢丝毫耽搁,依然急速
飞奔。

  为首之人全身披挂,厚盔重甲,面无丝肉,空着两只漆黑的眼洞,形同具活
骷髅,瞧去便叫人心中惊悚,正是邪皇麾下七将军之一——骨海将军。

  「凌姬怎么说的?」他于飞驰中问。

  「凌姬传少主之令,只言事情紧急,各部务必于天亮前赶到炼心殿候命,余
者并未细说!」有人大声回答。

  「炼心殿到底在何处?」一人阴恻恻道,骨瘦如柴面色惨白,身着云袍芒鞋,
手捏一柄白骨折扇,却是邪宗百煞中排序第四的邪军师。

  「明明就在北面,可是怎么走了这久也没瞧见?」有人应道。

  「等等,不对不对!栖星楼适才明明过去了,怎么又在我们前方?」另一人
诧道。

  「怎么回事?」

  「真见鬼了!」

  「咦,不对不对,你们瞧,积珍苑怎么跑到栖星楼西面去了?」

  「敢情有人施了障眼术!」

  「定是有人布设了什么移形换位的邪门阵法!」

  大雾中,有人倏地飞上空中,正是百煞其一索魂邪煞韦登,欲登高处觅路,
不料霹雳乍响,一道粗巨的电火自下方的迷雾中掠起,顿给殛得魂飞魄散,皮焦
肉烂地摔回地面,半天爬不起身。

  众煞无不骇然。

  「有人不想让我们去炼心殿!」骨海将军森然道,手中一晃,掌间已多了把
巨大的剑,刃口残缺如锯,却是杀气凌人。

  「等等,都别走了,我们的方向必定错了!」一个人突道,只见他光头大肚,
身着一领赤红如血的大袖袈裟,明明是僧人打扮,然却一脸令人胆寒的凶色,正
是百煞中排序第一的千臂邪佛。

  众人立时驻步,皆俱望着他。

  「何以错了?」骨海将军疑惑问。

  千臂邪佛抬手胸前,执住悬挂颈间一条粗巨珠链,细看之下,竟非什么佛珠,
而是一颗颗串联的人头骷髅,其上缕刻邪异符文,闪耀着暗弱的白芒,道:「佛
爷这条项珠,叫做」九魅连环「,乃圣皇所赐,与少主从不离身的」不坏圣皇锁


  乃同出一处,即使远隔千里,亦可互相感应,由此断定,我们前往的方向不
对,若非炼心殿的位置变了,便就是少主不在那里!「

  众人诧然。

  「可互相感应……也就是说,只要依凭这」九魅连环「,即使有障眼术或迷
阵阻挠,我们也能寻着少主?」骨海将军道。

  「正是。」千臂邪佛森然应。

         ****** ****** ****** ****** ******

  炼心殿。

  小玄眼中蓦地芒彩大盛,绚丽极绝,前方的毒眼影煞朝后疾退,眼见就要隐
入芒彩之中,遂提神骨剑飞步追击,孰料骤然头目昏花,心口烦恶,周身真气灵
力一阵紊乱,险些一头栽地。

  就在此时,腕际一紧,却是皇后探手拽住了他,低声唤道:「别动!」

  毒眼影煞只觉浑身不对劲,心知吃了暗亏,脚下退得更急,倏地天旋地转,
通体乏力,一个踉跄几欲扑倒,煞是狼狈。

  「怎么回事?」小玄惊问,收住脚步,方觉烦恶消减,望向周遭,见蟢房中
异彩如幻,出奇瑰丽,直如藏放着无数珍宝的水晶宫一般,不禁大讶。

  「我祭了法宝,不可乱动。」皇后小小声道。

  小玄这才注意到她右手中指拎着一只奇形之物,以三条细细珠索悬着,似珊
瑚若莲灯,正放出重重异彩。

  「果真是碧海珊瑚灯。」皇帝冷声道,「妖龙与你究竟是何奸情,方肯赠你
此等至宝?」

  皇后不理不睬,只压着声对小玄道:「我们走,切记不可快步疾行。」言罢
一手提灯,一手牵着小玄缓步往门口挪。

  毒眼影煞这时已缓过神来,运提真气,蓦地飞身而起又朝他俩扑袭过来,然
而人在空中,蓦感通体脱力,重重地摔落在地。

  「蠢物!碧海珊瑚灯乃海界太古之物,无上之守护至宝,辉芒至处,皆禁制
所在,除了持宝之人,余者不可肆提真气灵力,不可急驰猛行,否则,任尔九转
丹成金刚不坏也消受不起。」皇帝轻喝。

  毒眼影煞一时不敢再乱动,只恶狠狠地盯着皇后与小玄,有如饿兽窥视。

  「原来如此!」小玄暗忖,心中虽急着要去向师父报信,却也不敢加快脚步。

  「这就想走么。」皇帝轻蔑一笑,扬袖轻甩,身前忽然多了一杆血色大幢,
其上绣着九尊古远魔像,口中念念有词,便见那杆大幢冉冉升起,飞移到皇后与
小玄顶上,徐徐旋转,骤然间,整间宫室都阴寒起来。

  「炼魂幢!」皇后失声轻唤,面色凝重,一双凤目紧紧地盯着顶上盘旋的大
幢。

  只见大幢愈转愈快,幢幕四下扬起,隐闻阵阵鬼哭邪唳,初只丝丝缕缕,渐
渐此起彼伏,后竟潮奔浪涌,声势骇人。

  皇后与小玄心中虽急,却不敢加快脚步,眼见就到了门口,倏闻嘶唳厉吼四
起,殿壁纷纷如粉坍塌,一时幔碎幄残尘土飞扬,昏朦中赫见影影绰绰,万千恶
魂邪魄围拢过来。

  两人大吃一惊,皇后赶忙提起手中宝灯。

  那些恶魂邪魄汹涌扑噬,直至宝灯光芒中方才慢了下来,却仍步步逼近。

  小玄放眼望去,见那些恶魂邪魄小则若犬狈,巨则如楼台,似人似兽,或残
或缺,尽皆奇形怪状穷凶极恶,夹裹森森阴秽之气,层层叠叠不知尽处,心中惊
懔,不觉运提真气注入神骨,猛然又感头目发昏,只好收止功法。

  率先冲入光阵的邪魔成排成片地瘫倒下去,有些甚至烟消云散,然而数量极
众,依然不知死活地朝前急拱猛涌,夹带着的大股阴秽之气正在侵蚀碧海珊瑚灯
撑起的光阵。

  皇后高提宝灯,朱唇轻颤,口中不住颂念,碧海珊瑚灯光亮愈艳愈盛,然而
所发芒彩却给从四面八方掩至的魔潮片片侵蚀,范围正在速迅变小。

  魔潮中,许多更高巨、更凶险的魔怪开始出现,在拱翻的地面爬出十几只巨
型尸蛛后,虚空中又跨出了几个高逾近丈的骷髅将军,坐下的骷髅马背上赫然生
着骨翼架子,显然生前是天兵天将的坐骑——天马。

  小玄正在诧讶,一个忽然出现的白骨门中竟然爬出了条巨如龙蛟的骷髅化蛇
来,长逾十数丈的骨躯蜿蜒游走,一下子就蹭暗了大片光阵。

  这些魔怪都是被邪皇渊乙消灭后,亿万年来收聚于宝幢之中的魂魄,妖魔精
怪有之,神佛仙灵亦有之,有些生前甚至称霸一方,虽然此时的战力大多已不如
生前,但被藏于炼魂幢中诸般邪法熬炼多年后,已另有一番怖人的邪恶之力。

  小玄心中震憾,这阵势,显然比仙灵大会上大宝召出的精怪海及虞渊谷中遭
遇的巨狰海更加猛恶浩大,莫说自己与皇后抵挡不住,便是师父在此,恐怕也无
力招架。

  皇后面色发白,雪额上尽是细细的汗珠,碧海珊瑚灯撑起的光阵给阴秽之气
四面侵蚀,已是岌岌可危,守护的地盘正在大片大片消失。

  蟢房四壁早已不复存在,突现的魔潮厉叫着撕扯着,争着挤着涌向各处,冲
垮了炼心殿更多的宫室,而且还在急剧膨胀。

  然而在更外围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极其巨大的「泡」,巨泡呈半透明状
的暗金色,其上符文繁若星辰,时明时暗,时隐时现,已悄然将整座炼心殿完整
的包裹起来。

  一队搜寻到附近的龙牙卫发现了巨泡,冲上前去,尚未触及巨泡,却猛然发
现,整队人马莫明其妙出现在数里外的另一座宫室之中,惊得妃嫔宫娥四下走避。

  皇帝嘴角挂着嘲讽,朝皇后轻笑道:「碧海珊瑚灯虽为玄龙遗宝,可惜却落
在了你的手里,以你的修为,对这无上至宝简直是种糟蹋,而今偏又遇见了另一
件圣宝,自是山穷水尽。」

  伴随着数声震人心魄的嚎叫,炼心殿高达七、八丈的屋顶骤被顶破,更远处
的昏暗中出现几个高巨得令人恐惧的身影,一时瞧不清是何物事,强大的威煞却
已如山压至。

  「知道是什么吗,那是魔化过的夸父族巨人尸身。」皇帝负手微笑。

  皇后与小玄不禁骇然。

  据传兵主蚩尤的八十一兄弟便是夸父族巨人,个个铜皮铁骨力大无穷,天神
亦惧,直至天帝遣太古大神水族先祖之一的应龙降世,辅助黄帝方得破之,不想
眼前的魔幢竟然拘役着这种强大的存在。

  「别吃惊,接下来你们还会见到更多更惊人的东西。」皇帝悠然道,「炼魂
幢乃是与召妖幡齐名的至宝,当中拘役着无数强大的魂魄,圣皇将之赐与我,普
天神佛虽然憎我恼我,却再无哪个敢来招惹我!」

  庞巨的骷髅化蛇一马当先,已深深地突入了光阵,转眼已游至皇后与小玄二、
三丈处,如同实质的腥秽毒息中人欲晕。两人面色惨白,皆知光阵被魔潮压垮之
际,便是命绝之时。

  就在此刻,魔潮的稠密处突然亮了起来,一直往前冲的魔怪似乎受到了什么
惊吓,你推我挤纷纷走避,旋见空出来的地面升起道道白色光芒,一座法阵乍然
浮现。

  法阵当中,一条娉婷身影迅速清晰,手提缀满珍宝的金鞘长剑,那身形风姿,
正是武翩跹,只是此时的她面上戴着只奇异面具,几与皇帝面上那张一模一样。

  皇帝霍然转身,目光牢牢地锁住了她,森然道:「很好,朕正要去寻你,你
却自个送上门了!」

  武翩跹默不作声地静立于魔潮之中,面具色如淡墨,细纹遍布,彷佛由许多
块碎片粘合而成,其上不时有不知从何而来的电状青芒蜿蜒爬过,前额挑着七根
形状不一怪角,望去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与邪恶。

  皇帝深深呼吸,心底一阵狂喜,他虽然从未见过真正的七绝覆,此时亦能断
定绝非赝品,一股杀意自漆黑的面具眼洞中电射而出,邪厉的声音里带着丝颤抖:
「真是教人意外,原来真正的七绝覆落在你的手里……你这女人,身上究竟还藏
着多少秘密?」

  小玄又惊又喜,叫了声「师父!」

  「师父快来,救救徒儿!」皇后也倏地尖呼起来,望着在面前张开山洞般巨
口的骷髅化蛇,惊恐地闭上了眼。

  「我师父怎么成了她师父?大难临头,皇后定是吓傻了……」小玄心中生怜,
面对排山倒海般掩至的魔潮,尽提真气就要迎上死战。

  几于同时,魔潮中的武翩跹雍容抬臂,朱唇轻启,缠挂于雪腕上的暗金色古
钱忽尔不见,下一瞬,那只带翅金钱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空中炼魂幢旁,盘旋不
住的炼魂幢陡然顿滞,眨眼间光华尽逝,竟然莫明其妙地一头朝下栽落。

  如同噩梦乍醒,如海如潮的魔怪突然消失得干干净净,如非殿中的残垣断壁
与遍处弥漫的尘土,还真教人怀疑适才的一切是真是幻。

  「落宝金钱!」皇帝怒喝,金龙衮袍一扬,电般掠向宝幢坠落之处。

  武翩跹裙角轻荡,人已飞仙般拔地而起。

  毒眼影煞机警之极,随之扑出,上前拦截武翩跹。

  皇后惊魂未定地睁眼,望见空中坠落的炼魂幢,恰离自己不远,心中一动,
飞步过去,一袖卷了过来,方才抱在怀里,蓦地衣发俱扬,却是皇帝到了跟前,
骤感肩膀剧痛,娇哼一声急挣开去,只听哧喇裂响,右边近肩处连衣带肉给挖去
了一块。

  小玄挥剑疾刺,却只中空处,见皇后踉跄跌向自己,赶忙一臂兜住,剑如惊
虹连削数记,却是剑剑落空,倏地腕际一痛,神骨险些脱手飞出,心下骇然,揽
紧皇后腰肢疾往后退。

  炼魂幢乃邪皇渊乙所赐至宝,非同寻常,皇帝岂容有失,附骨之疽般紧追不
弃,如勾十指黑气缭绕,正是灭天鉴中的蚀魂爪。

  皇后腾出一手,与小玄灯剑齐出,拚尽所能接了数招,便一同挨了记蚀魂爪
气劲,立感血脉抽搐心跳如擂,皆知不妙。

  小玄身怀诸宝,真气雄厚,尚可支撑,皇后却是眼前阵阵发黑,然而心明此
时性命攸关,只是死死地抱着炼魂幢不放。

  小玄早已将北溟玄数迅提至第二境,却见皇帝瞬东骤西时隐时现,悚知面对
的是生平罕遇的强敌,当即强招连发,俱是诛天诀中最精妙的变化,倏地一剑正
中敌人胸口,不禁惊喜交加,岂知剑势兀然而止,剑锋只没入肌肤数毫,皇帝犹
如不觉,一爪直击过来,唬得他猛向后跃。

  皇帝如影随形般追击,疾捷诡谲处真比那神出鬼没的魊魅尚胜百十倍。

  小玄仗着剑技神妙,险中还了几剑,皇帝并未怎么格挡闪避,剑锋及身,依
然金刚不坏一般,未伤分毫。

  「神骨何等威力,便是遇见坚胜金铁的巨狰也如削之如泥,这厮怎能以血肉
之躯相抗?」小玄心中震惊,一时方寸大乱,与皇后左支右绌顾此失彼。

  「这厮有厉害法宝护体,硬拼不得!」皇后喊道。

  「什么法宝?」小玄讶问。

  「不坏圣皇锁!」皇后道。

  「贱人倒也有些见识,是空空老儿还是妖龙告诉你的?」皇帝狞笑道,爪上
黑气如妖魔之臂暴吐而出,长逾数丈,层层匝匝地困住了皇后与小玄。

  武翩跹凌空飘掠,疾朝他们飞来。

  毒眼影煞只一闪一纵便截住了她,十指如钩一连数击。

  武翩跹目不斜视,依旧衣袂飘飘地朝前飞,未见如何刻意闪避,毒眼影煞的
阻截便全数落空。

  毒眼影煞惊怒交集,两爪齐出,直如暴雷惊电,比之前倍加凌厉,猛感心脏
一麻,垂目望去,赫见丽虹闪耀,一匹彩练正从胸膛贯出,不禁魂飞魄散。

  直至戴着七邪覆的武翩跹飘然远去,毒眼影煞方才软软跪地,双目犹死死地
盯着自己的胸口,呼吸间骤见大蓬鲜血喷泉般激射而出,他乍然惊省,急欲运提
真气锁护伤处,然却绝望地发现,心脉已被齐根切断。

  武翩跹手上提着把丽芒缤纷的剑,聚宝已经出鞘。

  小玄蓦感压力大减,抬眼望去,见一匹彩练与数道黑气在尘土中绞缠腾窜,
却是武翩跹同皇帝斗做一处,立时精神大振,提起神骨杀上前去,与师父齐斗皇
帝。

  皇后缓得口气,强撑着身子,口中细细颂念,将抱在怀里的炼魂幢收入法囊
之中,乃一只贴身藏放的五霞金鸾香囊儿,心下暗灼:「师父说与碧海珊瑚灯有
感应,一旦祭起,瞬息即至,怎么此时仍然未见?」

             (第二回)困兽犹斗

  迷楼上空,一条黑色巨龙盘旋游弋,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它显然无惧从下方
劈上来的道道闪电,对别人而言无比可怖的电火只能在它的躯表上凿出浅淡的印
痕,并且转眼便逝。

  终于,它发现了被暗金色巨泡笼罩住的炼心殿,巨躯一展飞了下去,然而在
触及巨泡的刹那,即刻就给挪移了开去。

  黑龙长尾一摆,巨躯在云中急剧收缩,转眼已化做了个风神秀逸的公子,正
是东海逍遥门少门主逍遥郎君。

  他定睛一瞧,见自己的下方是大片田野,所在之处已非迷楼。

  「这便是先天无极阵的奥妙么……移物换位之术委实令人叹为观止!」他心
中赞叹,举目眺望,见迷楼如天柱般矗立在十数里外,正欲再次飞去,突闻人喧
马嘶蹄声如雷,转首望去,见自玉京方向涌来一片火海,仔细再瞧,却是大队重
盔厚甲的兵将,个个背负长弓,手擎炽焰旗枪,清一色朱袍赤甲,数目极众,奔
势又急,漫出官道,践田踏坡而来,直如烈火燎原一般。

  这支兵马,正是日月皇朝「风、火、雷、电、龙、凤、虎、豹」八大精锐其
一、长年拱卫京都的烈火军。

  原来皇朝四大梁柱之一、坐镇玉京的骠骑大将军唐凤山遥见迷楼气象奇幻,
心知有异,遂连夜提兵,前来救驾。

  逍遥郎君双目微微一眯,飞身朝下掠去,但闻一声龙吟,穿云而出的已是一
条通体如墨的巨龙。

  地面上兵将纷纷抬头,奔势乍缓,然那队形阵列依旧井然,出奇之镇定。

  在数十凶神恶煞般的将领簇拥中,年近半百的唐凤山仰首望空,他紧勒住座
下低声咆哮的圣火犼,面色凝肃。

  「父亲为何止步?不过一条妖龙而已,即便孩儿,亦已屠过几条了。」旁侧
一将朗声笑道,但见刀眉虎目,手执长戟,胯下骑一头金睛火猊王,正是长子唐
彦阳。

  「这龙吟清越悠扬,然却威势如渊,以往所遇,未有如此慑人的。」唐凤山
盯着空中,满眼疑色,沉吟道:「迷楼异象突生,此龙来得甚是蹊跷……」

  「父亲不必多虑,即便是四海龙王来了又如何!待孩儿将之擒下,一审便知!」

  唐彦阳傲色道,一拍座骑,金焰辟邪拔地而起,直奔向空中的黑龙,手中长
戟无焰而赤,显然是件神兵。

  「且慢!」唐凤山厉喝,阻拦已是不及,右手一晃,已多了把烈焰缭绕的巨
剑,又沉喝一声,「列阵!」

  周围那数十将领纷纷高声呼喝,旋见数千骑如波荡开,转眼间已布列成阵,
蓦见众骑高举起手中旗枪,枪上的赤旗猛然喷出一团团烈焰来,连结成一片火海,
蓄势欲击。

  原来那些旗枪并非寻常兵器,其上小旗也非饰物,而是那召火聚焰的法器。

  「哪里来的妖龙?胆敢阻拦皇朝大军!」唐彦阳大喝,两腿一夹,胯下神兽
在空中爆出一团耀目金焰,扬起手中宝戟,杀气腾腾直指云端的黑龙。

  「金睛火猊……六炎神戟……传闻唐凤山师从太古异人,呵呵,原来是吾水
族世敌火圣祝融一脉的传人!」黑龙双睛一眯,身躯倏展,赫然暴长逾倍,一弓
一弹便是数千丈之距。

  两厢对冲,速皆极快,霎时便要迎头撞上。

  唐彦阳瞳孔蓦尔收缩,不禁心胆俱寒,这才发现,原来面对的一条长达过百
丈的超级巨龙,而且,无法想象的强大威煞已经牢牢地锁住了自己。

         ****** ****** ****** ****** ******

  「怎么又换方向?」疾驰中的骨海将军喝问。

  「圣皇锁在哪里,佛爷便往哪里去!」奔在最前的千臂邪佛大声应。

  「应该是诸宫诸苑的方位在变,了得!了得!」邪军师赞叹道。

  「任它千变万化,任它如何障眼耍诈,只要佛爷的九魅连环在,便一定能寻
找到少主!」千臂邪佛森然道。

  就在这时,旁则楼台旁倏飘飘飞出三条人影,身法如魅,手上似有兵刃,显
非常人。

  「什么人!」

  「谁?」

  「站住!」

  众煞纷纷喝问。

  那三人听见声音,反而欺身法过来,为首一个却是妃嫔衣饰,头绾凌云髻,
两道细长蛾眉直飞鬓中,右眼角下贴着朵蛛网状的奇异花钿,身穿紫绡衣,腰束
一条碧丝鸾带;左右两个则为女官装束,一绾灵蛇髻,一绾回心髻,皆黛眉凝烟
星眸含露,容颜身段俱是妖娆冶艳之极。

  「呵呵,我道是哪个,原来是这三个浪蹄子!」骨海将军笑嘻嘻道。

  三个美人齐啐一口,为首的妃子笑骂道:「丑怪货,狗嘴里就是吐不出像样
东西来!」

  原来这妃子模样的人,却是邪皇麾下七将军其一,姓袁名媚,号魇夫人,擅
采补魇惑之术,艳名直追七绝界四大司祭之首的勾魂邪姬碧怜怜,乃晁紫阁贴身
心腹,奉命隐于宫闱之中,册封充容,兼尚宫之职,执掌内庭诸务,一则监视宫
人,一则暗中护卫。

  另外两个女官亦非常人,皆在百煞其中,一名花婉,号摘命迷蝶,排序七十
七,于宫中任司闱之职;一名月凝,号玉骨罗刹,排序七十八,任掌闱之职。皆
俱身手不凡,擅媚功迷术,潜于宫中为晁紫阁效命。

  「凌贱人早先把少主勾弄走了,适才却又跑回来见我,传少主之令,要本宫
赶往炼心殿候命,难不成你们也接到……」魇夫人疑惑道。

  「敢情凌贱人独个儿抵挡不住少主,所以跑回来搬救兵么?」千臂邪佛笑得
有些委琐。

  魇夫人啐道:「这会还有工夫说笑!凌贱人神情甚急,此时迷楼上又异象频
生,定是出了不得的大事!」

  「凌贱人说少主在炼心殿,吾等却遍寻不见,少主不是常召你们几个到炼心
殿么,快快带路!」骨海将军道。

  魇夫人黛眉微蹙,一边的玉骨罗刹道:「若在平时,奴等闭着眼也能走到,
今晚却煞是奇怪,怎都找不到这炼心殿哩!」

  「看来还是得依靠佛爷的宝贝啦!」千臂邪佛弹了下垂挂颈间的九魅连环。

  「瞧!那边的岂不是炼心殿么?」摘命迷蝶突指着一个方向叫。

  众煞举目望去,见浓雾中隐约有座宫殿的影子,从轮廓上看,的确像是炼心
殿模样。

  「果然是炼心殿!这也忒奇怪,怎么跑到这边来了?难不成长脚了?」魇夫
人诧道。

  「哈哈,佛爷没带错路吧!管它长没长脚!总之逃不出佛爷的掌心!」千臂
邪佛得意道。

  「咦,炼心殿周围好似有什么东西?」魇夫人奇道。

  众煞仔细再瞧,皆发现了笼罩着炼心殿的暗金色巨泡。

  「像是个大型结界……不好!少主定是给困住了,咱们快过去!」骨海将军
喝道,一马当先往炼心殿飞去。

  众煞一齐迈步,紧随着他疾朝前掠。

  骨海将军忽感一道凌厉劲风袭来,朝旁急掠,瞬闻刺耳声响,左臂甲上星火
飞溅,已给划了一下,他见迷雾中白影一闪,挥剑反斩,却劈了个空。

  「有埋伏!」

  「留神!」

  「什么鬼玩意!」

  后边众煞纷纷呼喝,显然皆遭遇了袭击。

  旋见一只只白鹤自浓雾中钻出,长腿似钩鹤喙如刃,一击即退,众煞身手皆
俱不弱,却于片刻之间有几个挂了彩。

  骨海将军忙中朝臂上瞥去,见甲上多了道深深刮痕,不禁骇然。原来他这身
盔甲乃深海铁髓铸就,辅以数样天材地宝强化,再加持诸般防护法术,绝非寻常
兵器能坏,可见对方之锋锐。

  「是机关!」有人喊道,接下怒喝厉吼声此起彼伏。

  「怎的这么多!」

  「躲在雾里呢,到处都是!」

  「狗娘养的,鬼鬼祟祟的算什么玩意!出来跟爷打呀!」

  只见那些机关鹤或扑或翔、时分时聚,宛若于迷烟浓雾中翩跹起舞,看似优
雅美丽,实则杀机重重。

  「是阵法!」邪军师突喝。

  众煞见那些机关鹤此去彼补、攻守兼备,果似暗合什么阵法,不由心头生诧,
皆忖机关怎会识得阵法,转眼间又有数人受创。

  「不可给这些东西拖住,救应少主要紧!」魇夫人娇喊。

  骨海将军心头一凛,暴喝道:「莫再与这些杂碎纠缠,冲!」

  众煞齐往前冲,岂知前方烟雾愈重,目难视物,越发乱做一团。

  「什么人,胆敢在禁宫乱闯!」突闻数声厉喝。

  骨海将军听其口气,料是宫中禁卫,也不答理,依旧率众朝前疾驰。

  忽尔一阵大风刮来,吹去许多迷雾,众煞猛然发现已置身于大群趴伏在地、
肃静无声的龙牙卫与凤翎卫当中,尚未回神,便听一声大喝:「放箭!」

  早已架好劲弩的凤翎卫纷纷放弦,但听「蓬」的轰响,遮天蔽日的箭雨夹带
的嗖嗖厉啸声扑入众煞耳中,所幸的是,目标并非他们,而是朝着正前方激射而
去。

  就在此际,一股更大的风刮来,赫将箭雨扫得七零八落,余势未了者倾泻在
一座半隐于浓雾中的庞然大物之上。

  然那庞然大物却仿若不知,蟒状窝盘的巨躯犹如小山。

  众煞正在诧讶,蓦见庞然大物伸展开来,七条柱状巨影直如通天般高高昂起,
粗略一眼,便知过了百丈,威势无比惊人。

  众煞仰颈眺望,饶是个个身经百战见识广博,此际也不禁魂摇魄动惊骇难抑。

  至于那些龙牙卫、凤翎卫早有许多惊得浑身酥软,瘫在地上连逃走的气力都
没了。

  「这……这是啥东西?」玉骨罗刹颤声问。

  「迷楼上怎会有此物?」摘命迷蝶也道。

  无人回答。

  「佛阻杀佛,神阻弑神!谁都休想阻止咱们去寻少主!」骨海将军狞声道,
周身真气沸腾般注入手中巨剑,正欲跃起,忽见一条巨影朝前倾来,一团滚动的
赤焰出现在半空之中,紧接着惊人的热力扑面噬来,目光所及尽是红赤之色。

  他大吃一惊,疾朝旁掠,周围众煞亦皆四散,远远地飞逸开去,下一瞬,方
圆数十丈内已成熊熊火海,许多禁卫登给困于焰中,烈火裹躯,惨呼痛号声不绝
于耳。

  就这此际,又见一条巨影前倾,紧接着浆液如倾盆大雨般喷洒下来,落在地
上,很快便蚀出一片片散发着恶臭的黑色沼泽来。

  地面上乱成锅粥,无数禁卫陷在沼泽之中,双手在身上乱抓乱挠,衣甲肌肉
赫然块块腐溃,叫声越发凄厉惨怖。

  众煞散掠出老远,骇然望着眼前的惨况。

  「留神,这些浆液有毒!」千臂邪佛沉声喝道。

  话音未落,便闻一声短促的霹雳,一首电光从高空劈落,击倒了几个还在试
图顽抗的凤翎卫,也将四下照得一片雪亮。

  直至这时,众煞方才瞧清七条巨影的形貌:皆为蜥首长颈,甩吐着青色长信,
赫似远古大蟒一般。

  「这家伙到底是啥东西?」玉骨罗刹惊问。

  「若非相柳亡之已久,佛爷还真怀疑就是它了!」千臂邪佛凝望着高空道。

  「不像是活物!」邪军师沉声道。

  「不是活物又是什么……五行精怪?」骨海将军道。

  「傀儡?」摘命迷蝶也道。

  「这些玩意一旦成精,便都是活物!」魇夫人道。

  「都不是!」邪军师凝思道,「闻其声,观其动,此物应是机关一类。」

  「天底下还有这么大的机关!」魇夫人吸了口凉气。

  说话间,只见七个巨首轮翻肆虐,从空中倾泻下无尽的毒雨、飞石、浓烟、
大风、烈火、甚至雷电,地面上楼台坍塌宫室起火一片混乱。

  众人眼前,已如人间炼狱。

  「这可怎过得去……」魇夫人黛眉紧锁,道:「少主多半出事了!」

  骨海将军闻言,森然喝道:「大伙儿再莫迟疑,都拿出手段来,一齐把这家
伙解了!」

  众煞纷纷运提真气,亮出法宝兵器,他们皆为邪皇麾下的强兵恶将,素来天
不怕地不怕,莫说面前只是一个机关怪物,凶悍起来连神佛都弑。

  在高空肆虐的七个巨首形猊各不相同,纹彩犹如戏子的面绘,或凶猛,或狠
厉,或狰狞,或丑秽,或诡谲,或奸诈,或暴躁,但中间的那个最为奇异,整个
都躲藏在晕朦朦的紫光当中,教人看不清个中底细,而且体积亦明显要比其余几
个更大。

  在它的内里,有两人正手忙脚乱操控着各式各样的机关把手。其中一个为中
年妇人,容颜恬静姣好,另外一个是妙龄少女,生得娇俏秀丽,不是黎姑姑与红
叶是谁。

  「我的天!这大家伙好生吓人,痴叔是怎么造出来的?这般下去,会不会把
迷楼给毁了?」红叶乍舌道,手儿轻轻一拉垂吊在跟前的铜环,一道粗巨的闪电
便窜向了地面,也没瞧清是哪个巨首击发的。

  「放心,先天无极阵之强大,非寻常可想象,即便来几个真相柳,也坏不了
迷楼的。」黎姑姑淡淡道,抬手扳动一根横在胸前的机关,最右侧的巨首口内忽
然匪夷所思地现出一叠巨岩符来,在一束不知从何处生出的奇光照射下,迅速化
做了一块块巨大的岩石,然处再由机关弹送从大开的口部喷飞出去,雷霆万钧地
轰砸向地面上的人群。

         ****** ****** ****** ****** ******

  炼心殿中,杀机四伏。

  施展了冥影衍象大法的皇帝神出鬼没,在任何一个瞬间都可能匪夷所思地出
现在对手的身畔,挥出夺命的一击。

  小玄煞是狼狈,他已将自己的武技与身法提升至所修的极限,却依然疲于招
架险象环生。

  最自如的则是戴着七邪覆的武翩跹,看似身法缓逸,剑招简浅,却令皇帝招
招落空,处处掣肘。

  此时的她犹如闲庭信步,风姿婥约极尽优雅,却因面上所戴的七绝覆,望去
还带着三分阴森森的邪气。

  「让你们见识一下朕真正的修为!」皇帝满眼灼热,一心夺下梦寐以求之物,
猛将灭天鉴提升至第五重天,攻势身法骤又快了数倍,爪上邪气急剧膨胀,就如
条条翻滚的巨龙大蟒直袭武翩跹与小玄。

  小玄汗流浃背,他从未遇过如此快的身法,即便是施展了北溟玄数的第二重
天,却仍瞧不清楚皇帝惊电噩梦般的攻击。

  「你守!」武翩跹沉喝,一时间两人给迫得接连后退。

  「这厮好生厉害,师父也讨不了好!」小玄暗惊,心念未止便见武翩跹一剑
刺在皇帝身上,不禁大喜,孰料皇帝只稍滞瞬息即一爪击出,师父继又后退。

  接下甚奇,两人一进一退,皇帝攻势如虹,身上却给一直后退的武翩跹连刺
数剑,衣袍染血,给割开道道口子,然而看似受创,攻势竟无丝毫挫滞。

  「聚宝乃兵器中之异数,兼法宝与神兵之威,且在剑上加持了破甲诀,而今
更有七绝覆相助,竟然还无法重创这厮!」武翩跹心中暗凛,她乃战神之后,武
学大家,僵持间始终不急不躁纹丝未乱。

  武翩跹剑招并不快,瞧上去亦无甚花哨奇巧,却偏偏总能命中对方;而皇帝
疾猛如雷电,却是击击落空。

  皇帝自恃真气强横,身法疾捷,更有至宝护身,可偏偏就是拿不住对方,不
禁愈斗愈躁,猛一把扯去破裂不堪的衮袍,精赤着上身狂攻怒击,只求能与武翩
跹以硬碰硬速战速决。

  武翩跹面上的七邪覆徐徐亮起,丽芒缤纷的聚宝剑上染了层薄薄的黑气,锋
刃终能刺入皇帝躯体近寸,可惜依旧无法将之重创。

  「不愧是三绝,武技的确令人叹为观止,不过……你又能奈我何!」皇帝狞
声笑喝。

  小玄讶然发现,皇帝身上的每个创口都在以可见的速度自行愈合,惊忖:
「这厮有此能耐,如何击败得了他!」

  「瞧他胸口那只锁!」瘫坐一旁的皇后突然呼道,「那东西便是圣皇锁,若
不离身,便永远无法伤他!」

  小玄转目望去,果见皇帝胸口悬着只奇锁,乃是个顶戴旒冕的骷髅,似玉或
骨雕就,流荡着淡淡的白色莹光,瞧见师父一剑挑去,直袭那骷髅锁,也跟着急
攻其处。

  此锁正是邪皇渊乙当年纵横寰宇时的护身至宝,佩戴身上便能万劫不坏,永
拒天劫。皇帝何等机警,岂容敌人得手,撗臂格住武翩跹剑锋,一爪迫退小玄,
接下或闪或截,牢牢护住胸口宝锁,不过有所顾忌,再不敢只攻不守,武翩跹觅
得战机,小玄也感压力稍减。

  然而皇帝守得天衣无缝,师徒俩一时也奈何不得。小玄心中焦灼:「照此下
去,何时才能制得住这厮,待其传召的援助与宫中禁卫赶到,局面更要难以收拾
……」

  「这厮身上有隐疾,只消破去那锁,便离死不远了!」皇后捂着伤处发狠地
又喊了一句。

  「找死!」皇帝勃然大怒,倏弃了武翩跹与小玄,电般掠向皇后。

  皇后大惊,急从地上爬起,眼前一花,慌得提灯砸出,全然没了招法,胸口
一闷已被蚀魂爪劲扫中,跌跌撞撞奔向小玄,颤呼道:「救我!」

  小玄一剑流星赶月般朝皇帝刺去,皇帝挥掌拍开神骨,一爪暴出袭向皇后背
心,喝道:「贱人,还朕幢来!」

  皇后惊叫一声拼力前扑,小玄眼见凶险,神骨又给击开,心头一动八爪炎龙
鞭已自袖内疾旋而出,蟒藤般绕上了皇帝手腕。

  皇帝挥臂一挣,不想绞得愈紧,两边竞力,小玄顿给扯了过去。

  「放手!」武翩跹低呼,聚宝剑疾刺皇帝太阳穴,皇帝偏首避开,见小玄不
肯撒手,八爪炎龙鞭上鳞片逆起,牢牢锁住手臂,不禁愈怒,另一手回勾,击在
小玄肋下。

  小玄闷哼一声,挥臂圈去,八爪炎龙鞭又把皇帝另一臂缠住。皇帝怒不可遏,
虽然双臂被绞,也只是稍受滞限,扯着炎龙鞭一连数爪殴击在小玄身上。

  「放手啊!」武翩跹急喊,小玄与皇帝几乎是贴身缠斗,场面极度混乱,未
敢贸然进击,当即不顾真气剧耗,瞬将北溟玄数提升至所修之极限——第七境守
虚。

  小玄连遭痛击,只觉腑脏俱翻,却仍以炎龙鞭死缠着皇帝不放,闷呼了声:
「师父!」

  武翩跹何等机智,立时明白了他兵行险着之意,心中惊骇,却知机不可失,
北溟玄数第七境已让她对眼前的一切洞若观火,一剑斜里刺去,聚宝剑尖搭住了
圣皇锁,雪腕轻转,已将之从皇帝颈上挑离,远远地飞坠出去。

  武翩跹于电光石火间的这一击可谓妙至毫巅,而皇帝双臂被困,身子又给小
玄缠住,闪避不灵,终于被她得手。

  皇帝惊怒交集,一爪重重地轰击在小玄心口,小玄飘絮般跌飞出去,大口鲜
血猛喷了出来,在空中抛洒出一抹触目惊心的殷赤轨迹。

  武翩跹厉叱一声,凝聚破甲真气的聚宝剑刺中了皇帝的面部。

  皇帝通体一震,面具破裂,露出一张俊美极绝的脸来,只是创口鲜血淋漓,
神情异样之狰狞狠厉。

  皇后瞧得眼睛发直,她入宫已近三年,虽然贵为椒房至尊,却是还是头一回
见到皇帝真正的面容。

  「这张脸,即便与师父相比,也是不遑多让,却何苦终日戴着那张可怖面具,
人不人鬼不鬼的叫人害怕……」她心中讶叹。

  武翩跹的剑完全击碎了皇帝面上的那张七绝覆的赝品,并且刺入面颊寸许之
深。

  皇帝怒挥一爪,武翩跹拔剑、闪避、再又一剑刺入他腹部,这回一剑洞穿,
剑锋贴脊椎骨从他后腰透出。

  皇帝如伤兽狂嚎,两爪朝武翩跹一通狂击。

  武翩跹飘然飞退,浮空立于二、三丈外,只是一股绝不容失的杀意仍然牢牢
地锁着他。

  皇后又惊又喜,瞧瞧有机可趁,悄步过去,俯身捡起圣皇锁,紧紧地捏在手
里。

  小玄以剑支地,强撑着站起,蓦又软倒下去。

  「护住他心脉!」武翩跹沉声喝。

  皇后立时明白这话是对自己说的,慌忙奔到小玄身边,扶抱怀间,一掌抵住
他心口,徐徐送入真气,惶急呼道:「撑住呀!待我师父赶到,必能救你!」

  皇帝忽然沉静下来,口中念念有词,头顶突尔射起一道十余丈高的白光,现
出一座恶塔来,但见塔高十一层,全由白骨垒就,各层檐角悬着形形色色的骷髅,
也不知是什么物事的骸骨,塔周漂荡着团团绿惨惨的阴火,火中隐闪着晦涩难明
的罕异符文。

  「万劫白骨塔!」皇后失声叫道。

  原来此塔也为邪皇渊乙之宝,阴秽至极,专欺仙圣,曾坏无数神佛,名声之
恶尚在圣皇锁之上。

  武翩跹却是安之若素,不慌不忙抬手一扬,不知何时已回到腕上的带翼金钱
倏忽消失,眨眼便出现在白骨塔旁,然后,白骨塔便同之前的炼魂幢一般光华尽
散,歪歪晃晃地从半空坠落下来,惊天动地的将地面砸出个半丈深的巨坑来。

  皇帝一言不发,手结印诀朝空指去,但闻数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厉的嘶叫,
旋见一环状物破空而来,掠到近处,却是个生着十七首的丑怖怪物,首首攒结,
每首皆生着一张几乎占据了整张面庞的巨大魔口,口中利齿森森,锋锐如刃,望
去令人不寒而栗。

  此物神魔皆知,名曰噬天轮,亦为邪皇渊乙当年横行天地时所倚仗的奇宝之
一,所至之处无物不解,令人闻之色变。

  皇后早就听闻过此宝,没想邪皇竟然甘舍赐与皇帝,不觉花容失色,却看见
武翩跹再次优雅地举起玉腕,轻轻一扬。

  落宝金钱虽带双翼,但比起别的法宝,形貌可谓朴拙之至,然而就是这么毫
不起眼的个小小物事,又一次展现了匪夷所思的怪力,疾旋不住的噬天轮突尔中
邪般顿滞下来,然后便同前两件至宝一样莫明其妙地朝下坠落。

  皇帝面色铁青,盯着随宝钱坠地的的噬天轮,连捏印诀,却是再无半点感应,
长叹道:「此宝为宝中异数,乃是太古魔尸炼就,竟然也敌不住落宝金钱!」

  「天地间,没有多少法宝是它对付不了的。」武翩跹冷冷道。

  「便是佛门至宝,化做二十四诸天的定海珠也不能免……」皇帝点点头,接
道,「因为它,法宝是奈何不了你啦,若是拼兵器,聚宝剑又专克神兵,看来唯
有在武技上与你一较高下了。」

  「武技?」武翩跹轻轻一笑。

  「你……当真是那个玄教的武三绝?」皇帝忽道。

  武翩跹点了下头。

  「都传武三绝的武技于玄教第一,朕很想知道,难道重元老儿的武技也比不
过你?」皇帝道。

  「我入玄教,想学的并非武技。」武翩跹只淡淡道。

  「你入玄教,只是冲着先天无极阵吧?」皇帝继问。

  武翩跹不置可否。

  「那么,你怂恿朕筑造迷楼,实是为了要盗取吾皇的真灵?」皇帝眯起眼问。

  「非止如此。」武翩跹道。

  「非止如此?」皇帝盯着她。

  「我还要他永世见不得天日。」武翩跹声冷似冰。

  「你苦心布局,设下如此宏巨的陷阱却是因何?你与他老人家难道有甚仇隙?」

  皇帝道。

  武翩跹半晌不语,再次开口,只有三字:「受死吧。」

  皇帝举目四顾,此时尘埃渐伏,遥见四面光芒隐闪,整座大殿似给罩在一个
暗金色的巨泡之中,其上符文时明时暗,显然是个禁锁结界,此时的他面垂鲜血,
身遭重创,神情却反而镇定下来,淡淡道:「看来朕是走不了啦。」

  武翩跹冷声道:「你倘若浑浑噩噩,或可苟延多几时,今日梦醒,便是大限。」

  「是么。」皇帝诡异一笑,道:「朕修邪功,更行恶多时,天地唾弃,诸天
神佛、各方妖魔窥伺于侧,吾皇却能安然闭关,且把吾宗放心地交付与我,你可
知晓这是为何?」

  武翩跹运提真气,面上的七邪覆再次徐徐亮起,小玄伤重,敌援在即,她不
想再有片刻拖延。

  「若没万无一失的把握,他老人家岂能安心离开耶!」皇帝左手朝虚空轻轻
一抓,指掌间忽然多了件物事,形若印玺,顶上雕铸个眼洞垂泪的骷髅,骷髅似
跪若爬姿态诡奇,仿佛痛苦不堪,通体遍布金色裂纹,仿佛稍微捏握重些便会破
碎。

  皇后望去,认不出是何物,武翩跹却是神情丕变,丽目紧盯着皇帝手中之物,
疑色满面。

  皇帝轻笑道:「朕倒要瞧瞧,对于此物,你的落宝金钱如何解之。」

  武翩跹倏地飞身掠起,疾刺的聚宝剑带出一抹绚丽极绝的尾迹。

  皇帝一声狞笑,捏碎了手中的物事。

  刹那间,殿中弥漫的尘埃、飘荡的碎幔、所有的色彩,包括飞掠空中剑指皇
帝的武翩跹全都凝固般静止下来,甚至连声音与光线都已冻结。

  就是皇后与倒在她怀里的小玄,也觉得心跳一时之间彻底停顿。

  非但如此,整座迷楼,甚至百十里外的玉京城都安静了下来。

  然而事实是,以那只手为中心,方圆千余里内的一切都已禁止。

  除了皇帝。

  这一瞬,天上地下,六合八荒,几乎所有最强大的存在似乎都感应到了什么,
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同一个地方。

              (第三回)大限

  已遭重创的皇帝身法稍滞,但已有足够的时间来到武翩跹跟前,一爪击在她
的腹部,看去极缓,然却提聚了残余的所有力量。

  武翩跹通体剧震,但乃凝固般在僵在空中。

  混沌印。

  一旦祭献,除了祭献者,万物皆止。

  传说此宝生自混沌,采自混沌,邪皇渊乙共炼成了三枚。

  第一枚助其熬过了混沌大劫。

  第二枚在混沌大劫后的第一次诸界大战之时,邪皇曾身陷重围,独对满天神
佛的围剿全身而退,依凭的便是此物。

  第三枚则下落不明,诸界多认为已随渊乙一同归隐了。

  此物乃天地至宝,用一枚少一枚,没想到,渊乙竟然舍得将这最后一枚救命
之物传与他人。

  终于,所有的颜色重新流动了起来,武翩跹从空中跌落,摔坠于地。

  皇帝提臂,朝下击出,又在她心口补了极沉的一拳。

  鲜血从七绝覆下方的檀口中喷滚而出,聚宝剑也从松开的五指间滑脱,同主
人一道静静地躺在地上。

  「师父!」小玄惊唤,挣扎着欲从皇后怀里起来。

  皇后面无血色,心中一阵绝望。

  皇帝颤着手,慢慢探出,将七绝覆从武翩跹脸上摘取下来。

  小玄望见师父双目紧闭,唇角溢血,不禁一阵心碎。

  皇帝无力地笑了笑,贪婪地仔细地将七绝覆瞧了个遍,深深地吸了口气,方
才戴到自己脸上,刹那间,心跳如擂血贲似沸,通体激颤痉挛,只觉道道神秘的
东西从四面八方扑至,无孔不入地涌入体内,真气与灵力俱在疯狂的激荡与膨胀,
令他仿佛拥有了吞天灭地的力量。

  「原来真正的魔君之覆是如此之美妙!」皇帝仰天长啸,暴发出一通快意极
绝地狂笑。

  蜷缩地上的武翩跹发出一丝低吟,适才两记结结实实的重击,已令她完全失
去战力。

  皇帝睨了睨她,蹲跪下身,探指轻轻勾起她纤巧的下颌,压着体内的狂躁轻
轻道:「知道么,在朕心目中,你睿智、博识、容颜倾城,且修为深不可测,是
如此之完美,宫中佳丽无数,却无哪个能令朕如此之着迷……」

  武翩跹动弹不得,妙目睁开,眸冷如霜。

  「喏喏喏,就是这个眼神,真真教人骨头发酥呀……」皇帝继道:「朕着实
舍不得毁灭你,然你以迷楼为饵,设局诱困圣皇,又私藏魔君之覆,铸下了滔天
大错,无可饶恕,结束前,就让朕再受用你一下吧。」

  武翩跹脸色苍白,气若游丝地微颤着。

  皇帝的手慢慢往下,沾着鲜血的拇指顺着凝脂的面颊滑落,来到柔美的雪颈,
真正的七邪覆令他周身血沸,惊喜的发现长年的不举一挥而去,他已预感到接下
来的蹫躏将会是一顿前所未有的、令人狂疯的饕餮大餐。

  武翩跹用尽所余力气,猛地朝自己的舌尖咬落。

  然而皇帝眼疾手快,手上气劲一吐,贯入了她的下颔。

  武翩跹只觉下巴一麻,上下齿咬得舌尖剧痛,却没能咬断。

  「想要一死了之?没那么便宜,你还没告诉朕,圣皇现于何处呢。」皇帝痛
快地盯着她,戴着七绝覆的脸慢慢靠近,眼洞中的目光落在女人柔美的唇上,拇
指恣肆地抹弄着她嘴角的殷红鲜血。

  武翩跹闭上了眼,心头涌起桩桩未了之愿,不禁伤痛欲绝。

  皇帝的目光跟着下移,落在她那挺翘如峰诱人极绝的酥胸上,淫邪笑道:
「还有,在这最后的时刻,朕会让你尝尝往时舍不用在你身上的手段,也许尝不
了几样,你就会情不自禁地告诉朕,圣皇的下落的……」

  「住手!」突有人喊。

  皇帝微怔,缓缓回头,便瞧见了拖着剑摇摇晃晃一步一步朝这边走过来的小
玄。

  皇帝站立起身,转迎向他,嘴角挂着嘲笑:「连剑都举不起来了,还痴心妄
想阻拦朕?」

  「恶魔!休想羞辱我师父!」小玄咬牙切齿。

  「是不是心疼啦?啧啧啧,朕这妃子,竟然美得连徒儿都想入非非了。」皇
帝嘲道,忽尔收了笑:「话说,以你这般不起眼的角色,却怎么自第一眼起,就
令朕如此之憎厌呢?」

  小玄怒容满面,另一只手也握住了神骨,拚命把体内存余的所有真气注入剑
中。

  「恶魔,你要死了!」他目喷怒火,此时明明全无把握,豪言壮语却脱口而
出。

  皇帝冷冷地注视着他,不知怎么,心底竟隐隐生出一种莫明的、灼郁的不安,
只道是受脸上的七邪覆侵挠。

  小玄大喝一声,拔身掠起挥剑怒劈。

  皇帝抬手,一道浓如墨形同实质的气劲就击了出去,小玄朝旁一闪,斜里疾
削过来,皇帝回手轻轻一勾,那道黑气竟似巨蟒般乍然掉头,从后方扑袭小玄,
小玄惊觉,一个星火飞溅急欲逃开,已瞬给紧紧绞住。

  膨巨的黑气卷着小玄徐徐升起,高高地举在空中。

  皇帝深深呼吸,感受着从未有过的强大,状若疯魔地呻吟:「这面具的滋味
真真太令人销魂啦……」

  小玄拼死挣抗,只感身上愈绞愈紧,鼻口张开却抽不进空气,五脏六腑似乎
都快要从身子里给挤爆出来。

  他手里仍死死地捏握着神骨,不甘生命就此终结,更不能忍受师父遭到羞辱,
他知道眼下唯余的一点希望就是自己,电光石火中倏地灵光一闪,一段不知从何
而来的禁咒闪入心里……皇帝眯眼欣赏着自己的杰作,迷醉间突感面上一轻,七
绝覆竟然莫明其妙地离身飞去,他大吃一惊,探爪如电,却仍抓了个空,下一瞬,
就瞧见七绝覆飞上空中,长眼般落在了小玄的脸上。

  一声厉啸,皇帝已如影随形而至,闪电般叉住了小玄脖子,五指如钩牢牢地
锁住了他。

  小玄越发喘不上气,然而七绝覆已经令他不需要呼吸,数不清的奇异物事似
潮水般涌入他的身体,夹带着杀欲的可怖力量在某处急剧沸腾,突尔腹脐处一跳,
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暖流涌了出来,淹没了其余所有的感觉……「拿来!」皇帝怒
喝,另一手便要来揭他脸上的七绝覆,就在此际,一道诡谲真气自叉住小玄的手
传了过来,无可遏止地经手臂直达胸口,通体乍然一木,整个人僵在空中。

  眨眼间,那道神秘的真气已穿过心室,似是认得路一般,径直奔袭向他体内
深处的某个地方,激活了折磨了他一十七年的某个痼疾,并且瞬间就击溃了他全
部的防御、抵抗与意志。

  皇帝汗如浆出,满面痛苦之色,俊美的脸上奇异地泛出片片紫鳞,那道看不
见的真气,已经彻底击垮了他。

  小玄聚感锁住喉颈的五指松开,七绝覆眼洞中的眼瞳一亮,提起神骨朝前刺
出,瞬从皇帝胸膛一穿而过。

  「是……你!」皇帝闷哼,暴睁的双目中尽是骇惧之色。

  刹那间,他竟然瞧清了隐于七绝覆眼洞中的眼睛,竟与多年前注视他的那眼
睛如此神似,邪魅、冷淡、亮如星辰,仿佛早已洞悉了天地间的一切。

  只这一眼,就让他做了一十七年的噩梦,如今梦醒,然却已是大限之日。

  原来今夜地危机在这里!原来此子才是真正的危机!

  皇帝上下齿猛地照咬自己的舌头咬落,喷出一蓬血来,拚尽所余的真气做出
最后一击,一爪轰击在小玄的胸膛上。

  小玄直飞出去,两人一齐从空中坠落,各自重重地摔砸于地。

  皇帝白晰如玉的肌肤上裱出愈来愈多的紫鳞,神智也越来越模糊,心中绝望,
为什么一路救兵都没到?

  所有人,都抛弃我了吗?

  蓦然间,他周身咯嚓暴响,骨骼四突,整个都急剧膨胀起来,转眼已失去了
人形,化做了头趴伏于地巨如龙象的麒麟,赫是现出了元形。

  皇后瞠目结舌,眼前犹如梦中,心中突尔闪过一念:「果然如他老人家所言,
这厮乃是麒麟化身!」

  紫麒麟目中的光芒渐渐暗淡,眼皮慢慢垂落,却没能完全闭合。

  武翩跹长吁了口气,转目凝望向躺在地上的小玄,眸中满是忧戚与温柔,尽
管只有短短的十余步之距,却已无点滴之力过去。

  随着她的倒下,笼罩着炼心殿的暗金色巨泡迅速暗淡,闪烁其上的符文亦越
来越稀疏。

  肆虐各处的迷雾、闪电、地震、幻霓等诸种异象皆在减弱……停歇……消失,
迷楼渐渐恢复了往时的面貌,只余遍地狼籍。

         ****** ****** ****** ****** ******

  「不对劲,瞧,周围的禁制都停止了!」

  巨型相柳上的黎姑姑突道。

  透过巨首的机关眼瞳,红叶转望向炼心殿,惊道:「封锁炼心殿的结界也在
变弱,快要消失了!」

  「莫非少主没有得手?发讯号给阿痴,我们过去接应!」黎姑姑喝道。

  机关相柳的一个巨首倏地甩晃,朝四下喷吐出大股滚滚浓烟,烟色绯紫,当
中幻耀着艳丽无比的明蓝色焰光。

  「留神!这烟里有古怪!」

  「肯定有毒!」

  正在围攻的众煞齐声呼喝,四下走避。

  纷乱了一阵,紫烟之中却没了动静,众煞定睛望去,七首巨怪的身影不知何
时失去了踪影。

  「逃了?」骨海将军喝道。

  「这么大的家伙,怎能一下子就消失了?」玉骨罗刹喊道。

  「那些机关怪鹤也都不见了!」摘命迷蝶也在叫唤。

  众煞疑讶不定。

  「瞧,炼心殿!」魇夫人指着从渐稀的迷雾中重新现身影的炼心殿喝。

  「走!快去接应少主!佛爷的九魅连环感应,圣皇锁就在前面!」千臂邪佛
高声叫道。

         ****** ****** ****** ****** ******

  凌婕妤踉跄奔掠,黑衣上已是暗红片片,且还有颗颗血滴甩飞出来,坠洒风
中。

  一番激战,她已判定自己不是敌人中任何一个的对手,况且对方还两个一起
夹击。

  此时的她身上已挨了数剑,还险险给一条紫烟似的罗带缚住,若非依凭冥影
衍象大法中那鬼魅般的身法,几乎就脱不了身。

  「妹子莫跑,跑也是白跑,你逃不掉的!」紧追身后的紫发丽姬咯咯娇笑。

  凌婕妤忙中朝迷楼掠了一眼,见迷楼上异象愈炽,不禁急怒交加,她素对晁
紫阁忠心,心知今夜情形大是不妙,拚着真元受损,猛然狂催真气,飞速陡疾近
倍,登与后边双姝拉开了距离。

  「妹子莫往那边去,那边有个好凶的美人儿哩!」紫发丽姬娇声喊道。

  凌婕妤掠得愈疾,她感觉到体内的真气正在从伤口奔泻而出,心知照此下去
自己坚持不了多久。

  「玉京有许多自己人,只要到了那里,一切就有转机!」她心系一念,只是
咬牙强撑。

  就在此际,忽见前边拦着一人,同是面笼轻纱,左手提一只通体青蓝形貌古
拙的钟状物事,右手拈一条晃耀着波光的蓝色绫带,衫飘带舞风姿绰约地立悬于
空中。

  凌婕妤一眼就认出此姝亦为逍遥门人,正是传闻被逍遥郎君掳去的西海龙九
公主,心中叫苦,调头疾往斜里冲去。

  突忽一声钟鸣,似从古远处传来,声音缥缈若无,却震得她魂魄俱酥,整个
人都麻了一瞬,就这刹那龙九公主藕臂轻扬,手上那条波光荡漾的绫带已飞过百
十丈之距,将她紧紧缚住。

  「懒得与你追来逐去。」龙九公主轻笑道,袅袅婷婷地飞到凌婕妤跟前。

  凌婕妤拚力挣扎,却觉周身麻软,真气灵力竟提不上来,也不知是身上的绫
带还是先前的钟声所致。

  「若再乱动,我把你的魂魄都摇出来!」龙九公主娇喝,原来她左手所提之
物,正是妖祖玄龙遗宝——动海钟,内藏玄龙一魄,一摇四海皆动,拥有浩大无
俦之力。

  莫说凌婕妤此时受了伤,即便平时,也是消受不得。

  此时后面双姝已追赶上来,白裳女子提剑欲刺,却听紫发丽姬唤道:「妹子
且慢!」

  白裳女子收住剑势,目带询问地转望向她。

  「暂且留着她。少门主不是要炼造归墟塔么,又怕亏损了咱们,一直在寻找
体质极阴的炉鼎,我瞧这贱人正合适。」紫发丽姬微笑道。

  「姐姐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如此甚好。对啦,还要顺道问问她的同党
都有哪些人,说不定这些消息公子用得着。」龙九公主也道。

  「也是,记得公子从前最喜欢炮制这种狠辣货色,如今许多事儿都依着咱们,
咱就带回去犒劳犒劳他呗。」白裳女子嫣然道。

  三个美人围着凌婕妤说说笑笑,就像是在厨房里讨论如何烹宰一条刀俎间的
鱼。

         ****** ****** ****** ****** ******

  月光下,云海上。

  一道道古拙、苍茫与晦涩难明的符文状光亮正在徐徐散开、暗淡、消逝。

  「你是谁?」血尊惨然问,此时的他嘴角溢血面色灰败,趴伏云上,在他周
围的数十丈云气中弥漫着幻境般的芒彩,呈现出一团团奇异的、瑰丽的星云状。

  李不淡然地望着他,神闲气定。

  倏地赤光一闪,化做血煞的血尊疾朝高处纵去,孰知万顷云气突变,在他的
前方堆结起高达千余丈的神秘形状。

  血尊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云端上,他深吸了口气,依稀认出,眼前这些气势雄
奇的形状投影的是些无比久远的生物,古老到甚至混沌初开就已经存在的生物,
它们的背景隐隐可见高山长河深壑大海,只是入目却觉非平日所见。

  他已给无法理解、无可抵御的无形巨力拦住、拘困、锁死。

  最令他震惊的是,这种力量是如此陌生,竟然非似这天地所有。

  「你,到底是何人?」血尊满面绝望,忽然顿悟,自己面对的是一个不知是
何境界的天外高人。

  「我是谁又如何。」李不抬头,目光似乎越过了高处的明月,投入了深遂无
垠的夜空,叹道:「只是大劫将至,这天地若欲长存,便须得有所改变了。」

  血尊已说不出话来,眼瞳中一片灰暗。

  「今日之数由不得你我。」李不平和道:「你已苦修万千年,实不忍心瞧着
化为乌有,且随我去吧。」

         ****** ****** ****** ****** ******

  笼罩炼心殿的暗金色巨泡越来越淡,犹如即将破掉的水泡,多处开始出现空
隙,明明暗暗的又支撑了片刻,忽尔金芒一闪,终于完全消逝。

  殿中的皇后听得远处人声鼎沸,望望眼前情形,不由连连叫苦:「弑君可是
滔天之罪,我爹虽权高位重,此事却又如何收拾得了,我若有事,却连他老人家
都连累了!」

  她虽愈思愈惊,所幸天赋异禀,机智冷静可谓与生俱来,并未全慌了神,盯
着伏尸于地的紫麒麟,心念电转。

  此时四下人声愈近,已有好些人冲入满是残垣断壁的炼心殿中。

  最先赶至的并非宫中禁卫,而是邪宗众煞,一行人朝前急奔,夜色与尘埃中
瞧不清楚,纷纷高声呼唤:「少主在哪?」

  皇后一阵惊慌,目光触及戴着七绝覆的小玄,心底倏地灵光一闪,当即急启
法囊,口中颂念,却是召来四名黄巾力士,将趴伏于地的紫麟麒收入其内,又提
碧海珊瑚灯去寻皇帝先前抛在地上的残破衮袍,奔到小玄身边,匆匆帮他套在身
上,心中怦怦乱跳,犹觉有什么地方欠妥。

  忽闻一人呼道:「感应到了,圣皇锁就在附近!」

  皇后心头一跳,赶忙取出先前拣到的不坏圣皇锁,戴在小玄胸前,这才喊道:
「皇上在此,还不快过来护驾!」

  众煞循声摸了过来,为首的正是骨海将军、千臂邪佛与邪军师几个。

  「少主怎么了?」有人惊问,众煞飞步奔来。

  虽然小玄此际脸上戴着七绝覆,皇后仍怕哪里露馅,只将小玄的脸面捂抱在
怀里,作哭泣状呼:「陛下莫惊臣妾!陛下快醒醒!」

  魇夫人等三姬明里身份乃宫中妃嫔与女官,望见皇后在前,怕其疑心,一时
不敢随众煞上前,远远地躲在后面。

  「小人叩见娘娘,皇上如何了?」骨海将军急问。

  「你是何人?怎么长这怪模样!」皇后疾言厉色喝。

  骨海将军等人唬了一跳,纷纷跪下,忙奉腰符道:「娘娘见过小人的,吾等
长驻迎圣台,奉命守护迷楼,这是皇上亲赐的符牌,吾等今夜见迷楼异象四起,
特意赶来护驾!」

  「胡说!本宫何时见过你!」皇后仍诈做不识。

  众煞只道皇后受了惊吓,心里边糊涂了,邪军师上前温言和色道:「娘娘莫
惊,吾等到了,即便是天塌下来不用怕。」

  皇后暗暗叫苦,此时不怕天塌,惟怕露了马脚。

  「莫慌,吾在。」一个苍老而沉厚的声音忽在皇后耳内响起。

  皇后登时心神一定,知晓此人来了,天大的事情亦能摆平,今日可算是撑过
去了,悄自长吁了口气。

  「好孩子,做得不错,且先稳住眼前局面,往后自有安排。」那声音又道。

  皇后越发镇定,对众煞道:「皇上伤得极重,尔等快去寻御医来救!」

  「不知皇上伤在何处?吾等带着绝好的疗伤药石,还请娘娘赐吾等查看皇上
的伤势。」邪军师道,急着要救少主,顾不得避忌,往前又近一步。

  这时人声愈盛,四下尽是灯火,却是项炯、阎卓忠与卜轩司等人率大队禁卫
赶到了。

  皇后见众煞越迫越近,心知这帮人乃邪皇麾下,生恐被瞧出破绽,隐约听见
项炯、阎卓忠等人的声音,急忙喊道:「这边这边!项将军、阎公公快来,皇上
受了重伤!」

  众宫人与禁卫为表忠心,人人争先恐后地涌上前来,团团围住皇后与小玄,
一时倒把邪宗众煞挤隔在外围。

  众煞身份虽殊,却非宫掖中人,岂敢太过相争。

  「适才来了刺客!击伤了皇上!」皇后大声道。

  「刺客往哪去了?」项烔急问。

  「谁晓得!你们这些做奴才的没看好门,却反倒来问本宫?」皇后作急怒状,
抱着小玄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娘娘恕罪!」项炯慌道,转朝部下众将官厉喝:「封锁各处,搜捕刺客!」

  「还不快传御医!」阎卓忠亦对左右随从尖喊。

  「皇上如何了?娘娘也伤着了么?」卜轩司盯着她问,满面关切。

  皇后只是恸哭,心知此时多说一字都可能出错。

  场面一时纷乱无比,众人见皇后怀抱之人身着衮袍,脸上戴着七角面具,又
听娘娘口口声声呼唤皇上,便皆认定小玄就是皇帝。

  这时,又一行人急奔入殿中,为首之人,正是骠骑大将军唐凤山,但见袍甲
破裂神情萎顿,显然受了伤,他拨开人群,伏地叩首,大声道:「臣于玉京观迷
楼景象有异,立时提兵前来护驾,岂知途中受遭遇妖魔阻挠,来得迟了,臣罪该
万死!」

  「大将军且莫自责,眼下惟救治皇上为紧,其余诸事,日后再说!」皇后哭
道。

  「御医呢?怎么不见半个!」唐凤山立起,虎着脸朝左右吼。

  「已去传了!」项烔与阎卓忠慌忙应。

  小玄昏昏沉沉,也不清楚周围如何,心中惟余牵挂师父,抬手颤指了下武翩
跹那边。

  皇后知其意思,忙朝众人道:「迷妃在那边,还不快去救护!」

  阎卓忠吃了一惊,忙循指奔寻过去,尘埃中见武翩跹嘴角噙血,胸口染赤了
大片,倚靠在一人怀中,认出是黎姑姑,旁边还跪着个红叶,只惊得面如土色,
失声喊道:「快来人,迷妃娘娘亦受了伤!」

  武翩跹何等机敏聪慧,这时已明皇后之意,支撑着朝阎卓忠唤:「此处不安
全,快护送皇上离开!」

  「奴才明白!」阎卓忠忙应。

  小玄听见她的声音,心中稍宽,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终于失去知觉。

  (第四回)危局无尽的黑暗。

  小玄仿佛置身于无光的大海之上,陷在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心,只觉有无数的
物事怒涛恶浪般朝他奔涌而来,不由分说无可抗拒地扑入体内。

  「终于,我们还是联手了。」

  暗黑中,有个人阴恻恻地笑,声音似在耳边响起,又如从极远处传来。

  明明什么看不见,小玄却知道那人正在朝着自己笑,而且似曾见过。

  他东张西望,四下寻觅,然却始终无法瞧见。

  「你是谁?」小玄问。

  「想不起来了?」那人笑道。

  小玄极力思索,头痛欲裂。

  「那就不用想了,时候一到,你自会明白。」那人意味深长道。

  「自会明白?」小玄疑窦丛生。

  「只须记住,天地皆不容你,若再一意孤行,必将重蹈覆辙!」声音渐行渐
远,似乎正在离去。

  「你到底是谁?」小玄急问。

  那人不再言语,仿佛根本没有来过。

  「别走!」小玄一把坐起,拚命睁大眼睛,在暗黑中搜寻那人的身影……

  「皇上!皇上!」有人在耳边轻呼。

  「娘娘,皇上醒了!」另一个声音喊叫道。

  小玄猛然睁眼,眼皮终于真的睁开,蓦尔呆住。

  赫见两个花似的女孩一扶一抱拥着自己,皆为宫娥衣饰,而自己正坐卧在一
张帐如金霞的大床上,身覆锦被,香甜盈鼻。尚未明白,便瞧见皇后快步行来,
一脸欢喜,后边跟着个俏丽宫娥,正是簪儿。

  「怎么坐起来了,快躺下!」皇后双手扶肩将他轻轻按回枕上。

  「这是哪?」小玄问,望向周围,原来是在张极大的拔步床中,锦衾绣褥极
尽奢丽,拔步阶光亮如镜,前廊两边座着内橱,橱面雕绘着雅致的仕女图,左边
橱前置金花长瓶、碧玉痰盂,右边橱前置博山炉,烧着龙涎,满帐香甜。

  「我屋里。」皇后道,「你伤势颇重,这几日都在这儿养着哩。」

  「这几日?」小玄诧道,这才发现自己声音暗弱,周身乏力。

  「嗯,快三天了。」皇后在床沿坐下,柔声问:「觉得身上怎样了?」

  「我师父呢?」小玄猛然一惊,又要坐起。

  「躺着躺着,她没事,眼下在仪真宫里养伤呢。」皇后按着他安抚道。

  「我瞧瞧去!」小玄心急如焚。

  「这会不能去,三更半夜呢。」皇后道,「再说,陛下自个伤得这样重,岂
有上门去探望一个妃子的道理!」

  「陛下?什么陛下?」小玄愣住。

  「此处还有别个么,就是陛下您呀。」皇后微笑道。

  「什么?」小玄失声道,一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皇后打了手势,先前两个小宫娥便躬身退出屋去,簪儿则仍守在一旁。

  「你听我说。」皇后盯着小玄两眼,一字一句道:「从今往后,你,便是皇
帝陛下,当今日月皇朝的天子。」

  小玄惊得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皇后依旧盯着他,目光灼灼。

  「到底是怎么回事?」小玄压着惊诧,心念电转,回想失去知觉前的那一瞬,
忽然若有所悟,颤声道:「你这是……这是……」

  皇后凝视着他,轻点了下头。

  「娘娘是要我假扮他……」小玄颤声道,汗都冒了出来。

  「眼下只有如此,你,我,还有你师父才能挨过这一关。」皇后不动声色道。

  小玄心惊脉跳,猛感面上捂着什么,抬手一摸,赫是张面具似的物事,不禁
一怔,指尖摸到顶上,赫然触着几根角状物事,唬得就要揭下。

  「别碰!」皇后赶忙拦住,道:「这张面具能帮助我们。」

  小玄僵住了手。

  皇后道:「你脸上的面具叫做七绝覆,又名魔君之覆,原为七绝魔君之物,
乃神佛皆忌的至宝,居传它能汲取天地七种气息,只要戴在脸上,便能自行提升
修为与疗养。」皇后道。

  小玄隐觉似有许多看不见的物事从四面八方飞来,不断扑入体内,激荡得周
身气血如沸,赫与适才梦境中的情形十分相似。

  皇后接道:「晁紫阁对它垂涎极久,然却苦寻多年不获,平日所戴乃是卜轩
司进献的赝品,真品却不知怎么竟落在你师父的手里,最后神差鬼使地又跑到了
你的脸上,或许真是冥冥之意。」

  小玄听得惊疑不定,竟觉脸上的面具熟悉之至。

  皇后停了下,继道:「你就暂且戴着它,一来可以用来疗伤,二来也能以此
遮人耳目,把眼前这出戏演下去。」

  小玄心头突突直跳,忽问:「这个……这个我师父知道吗?」

  「当然知道,而且没有异议,否则,她怎肯让你及这张面具留在这里。」皇
后道,「两天前,我已经同你师父会过面了,她要我严防任何差池疏漏,以确保
你的安全,并答应彼此呼应,以应对眼前的难局。」

  小玄听得胸口一暖,心神稍定,问:「那魔头怎样了?」

  「没了,那厮大限已至,再不能为非作歹了。」皇后淡淡道,话锋一转:
「只是,那厮早已沦陷魔道,宫中及朝野隐匿着许多他的牙爪心腹,各俱奇能,
须得仔细提防。」

  小玄想想还是觉得荒诞,道:「许多人见过那魔头的,这假皇帝又能冒充多
久!」

  「没几个见过他。」皇后淡淡道,「即便是我,入宫近三年也没能见到他的
真面目,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而且你的身材与他甚是相仿,戴着面具,穿上衣
服倒也差不多了,还有,他声音原本就多变,这也教人难以察觉有甚改变,最最
重要的是,我这个皇后,与及你师父——宫里最受宠的妃子,都认定你是皇帝,
还有哪个会起疑心?」

  小玄摸摸脸上的面具,闷哼道:「难道要我一直都戴着这东西?」

  皇后应道:「也没啥不好的,这七绝覆乃无上至宝,晁紫阁及无数修炼中人
一直梦寐以求的!」

  小玄听了,却越发觉得脸上不适,周身亦都灼躁莫明,他甚至怀疑,戴着这
张面具以后还能不能睡个安稳觉。

  殊不知他记忆被锁,忘了自己此前已戴过这七邪覆多次,身子渐已适应其侵
挠,否则此时绝对不止「感觉不适」这么简单。

  「事已至此,别无他法。」皇后神色如常道,「此事若是压捂不住,我们只
有死无葬身之地了,况且你师父此时伤势甚重,即便神通广大,亦无力应付眼前
的危局。」

  「我师父伤得有多重?到底怎样了?」小玄一颗心又悬了起来。

  「你无需担心。迷妃乃天妃下凡,自有疗伤妙术,就连宫里最好的御医都拒
于门外,而且她这几日还让人送疗伤药过来呢……」皇后取过一只小小瓷瓶,在
他面前晃了晃,安慰道:「喏,这就是她让人送来的丹药,有这工夫,说明对付
得了身上的伤势。」

  「她伤得肯定不轻,此时又要应付重重危机……」小玄依然忧心如焚。

  皇后道:「你别想太多,当务之急,就是快些把伤养好,只要你能把这台天
子戏演下去,我们就暂可安然无恙。」

  小玄心神不宁地点了点头,猛然想起一事,惊道:「对了,那晚还有两个人
知道我师父的事情,若是将消息传与晁紫阁的党羽……这可如何是好?」

  他指的是那夜先行离去的血尊与凌婕妤。

  皇后只淡淡道:「这个不必多虑,我同你师父自有应对,你就不用理睬了。」

  小玄忽然有种感觉,眼前的女人与师父都很不简单,身上似乎俱隐藏着许多
秘密。

  皇后指了下身边,又道:「簪儿、珰儿、镯儿还有璧儿你都见过的,她们四
个是我的人,嘴巴严办事妥贴,都是这里拔尖的聪慧丫头,今后就由她们来照顾
你饮食起居。除此之外,即便是雍怡宫里的人,亦难保不出漏子,须得提防,切
不可让他们见到你的真面目。」

  小玄一阵头痛。

  「天快亮了,你好好歇息,这床让与你,我暂睡西厢,有事让簪儿来叫我。」

  皇后柔声道,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脸,又帮他盖好被子,微微一笑转身去了。

  「万岁爷安心歇息,要什么就唤一声。」簪儿轻声细语道,虽然知道这个皇
上就是原来的少国师,语气却跟以往大不相同。

  小玄听她唤自己万岁爷,不觉打了个冷噤,浑身皆不自在。

  簪儿轻手轻脚地放下帐子,走开去了。

  小玄透过帐子望去,见她走到门口,唤进来之前的两个小宫娥,比划着似在
分派活儿,接下有的添香,有的放帘子,又分头寻察各处……过没多久,屋子里
的琉璃灯一盏盏给灭去,仅留离床较远处的几盏照明,三个女孩回到拔步床旁坐
下,低低悄语了片刻,便团起身打盹儿养神。

  屋子里静了下来。

  小玄躺在床上,回想起那夜的惊心动魄,依然神魂不宁,虽感疲惫已极,却
始终辗转难眠,一时惦念师父,一时又记挂五姐姐,再又担心起夭夭来,再后竟
然想到碧怜怜身上去……不知煎熬了多久,方才昏昏睡去,然而不知是因为伤势
还是脸上的七绝覆在作怪,一夜噩梦不断。

         ****** ****** ****** ****** ******

  「陛下,陛下!」有个娇滴滴的声音在轻唤。

  小玄猛然坐起,大汗淋漓地睁开眼,呼吸急促得像是狂奔了百十里路。

  「没事,没事了,放松放松。」皇后搂抱着他背膀唤道,旁边还立着簪儿及
几个大小宫娥。

  此时,柔和晨曦已吻透窗纸,洒满一屋子清晖。

  小玄望望周围,怔了好一会,绷紧的身子终于慢慢松懈下来。

  醒来前一刻,梦里的他在与一个始终看不清楚面目的人或魔恶战,所过之处,
树木焦枯石成齑粉,激烈之度可谓天崩地裂泣鬼惊神。

  恶战的双方皆俱神通广大超凡入圣,以致他怀疑梦见的那个「自己」,究竟
是不是真正的自己。

  「去打水,再取套内衣来换,其他人先别进来。」皇后朝簪儿道。

  簪儿应了声,打了个手势,带领几个大小宫娥一齐退出屋去。

  小玄兀自神不守舍,梦境的最后,他瞧见了只奄奄一息毛发如墨的狐狸,而
那个「自己」却不知道哪里去了。

  「怎么了?」皇后望着他问,「做噩梦了?还是身上不舒服?」

  「把这面具摘了好不好,戴着它,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小玄懊丧道。

  「七绝覆的确不是善物,可是它疗效神奇。你瞧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却能恢
复得如此之快,多半就是它的功劳。」皇后轻声道。

  「这东西捂在脸上,着实闷得慌……」小玄吞吞吐吐道,瞥了眼皇后,只觉
更比平日鲜媚艳丽,分外诱人,心头突突乱跳,然却隐隐知觉,十之八九是脸上
的面具在搞鬼。

  「知道戴着它不舒服,你暂且再坚持一段时间,我已找人去做了张一模一样
的赝品,等你的伤势再好些,我们便换掉它。」皇后柔声哄慰。

  小玄突然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做什么?」皇后赶忙按住他。

  「我要去瞧瞧师父!」小玄道。

  「不行!」皇后斩钉截铁道。

  「我身上有力气了,可以走动了。」小玄争道。

  「那也不行!这几日朝中文武、各宫各苑都在着急,俱要过来请安,全都给
我以陛下需要静养为由拦下了,倘若你现在就去仪真宫,我还怎么跟那些人交代?」

  皇后微嗔道。

  小玄怔住。

  「你乖乖养伤,过阵子,我就想办法让你见到师父。晓得么,往后我们事事
皆须滴水不漏,否则随时会招来灭顶之灾。」皇后一脸凝重道。

  这时簪儿端了盆清水进来,绞了条软巾正要上前,却给皇后接了过去,竟然
亲自为小玄擦拭额上脸上的汗水。

  小玄慌忙道:「我自个来。」

  「慌啥,你身上有伤,给我好好地坐着。如今你可是当今天子,臣妾的万岁
爷,就安安心心的受用好啦!」皇后笑吟吟道,依然把着软巾继续为他擦拭。

  小玄见她靥若芙蓉,咫尺间翘睫根根可数,想到此乃椒房至尊当今皇后,心
中不禁怦怦直跳。

  擦完脸,簪儿又绞了条巾子递与皇后,皇后把着软巾探入襟内为他抹拭胸腹,
这回挨贴愈近,不时耳鬓厮磨,小玄大气也不敢出,只觉所触温软柔腻,眼中的
皇后亦越瞧越迷人,忽一阵神魂颠倒,猛感底下烘热起来,竟然有了反应,幸得
有被褥掩盖。

  孰料皇后擦拭完毕,又从簪儿臂上接过内衣,要来为小玄更换。

  小玄心叫不好,未及阻拦,已给皇后掀开被子,一眼便瞥见了裆际高高搭起
的帐篷,妙目抬起,娇媚地横了他一眼。

  小玄面红耳赤。

  皇后也不言语,手脚麻利地帮他换了衣裤,瞧见那里依旧高高地撑着,悄笑
道:「身上受了这么重的伤,这里却还不老实!」竟拢玉指在那突起的顶端轻掐
了一下。

  小玄通体剧震,只这一下,魂魄都险些给掐出窍来。

  皇后掩嘴轻笑,凤目盯着男儿,真个妖娆入骨娇媚绝伦。

  望着眼前的倾城容颜,小玄蓦感脸上传出一道炙热,沿脖颈烧过心口,火索
般直袭丹田,刹那间周身气血有如沸腾,几要把持不住。

  就在此刻,忽闻门口有宫人来报:「仪真宫的送药来了。」

  小玄心头一紧,望向皇后。

  皇后乜了他一眼,道:「唤进来吧。」

  过不一会,便见宫娥引着一个女孩走进屋子,但见桃腮杏目腰肢若柳,身上
虽是宫婢衣饰,却有股子清丽脱俗的仙家灵气。

  「红叶姐!」小玄坐直身子,满面惊喜。

  红叶有些迟疑地望着他。

  「别动。」坐在床沿的皇后低声道。

  小玄却已掀开被子,飞快地下了床,三两步走到女孩跟前。

  「奴婢叩见皇上与娘娘。」红叶道,就要跪下。

  小玄赶紧一把扶住,叫道:「是我呀!」

  「真的是你?」红叶凝目瞧他,眼睛盯着七绝覆下方露出来的半张面颊,讶
色中带着一丝欢喜。

  「是我,就是我!」小玄应,情不自禁地一把牵住她的手,犹如离家的游子
见着亲人一般,欢喜无比。

  即便平时,两人也极少如此亲密,红叶面上一红,赶忙从小玄掌中抽回手去,
问道:「你可好些了?能下床了?」

  皇后黛眉微蹙,仔细地瞧了瞧红叶。

  「好多了,不用担心!」小玄只觉神清气爽。

  「娘娘唤我给你送药过来。」红叶道。

  「她怎么样了?身上的伤好点没?」小玄急问。

  红叶迟疑了下,点点头道:「好些了。」说着从袖内取出只青瓷小瓶来,接
道:「里边的丹丸是娘娘亲手调配的,早晚各服一颗,娘娘让你先用着,说过几
日还会寻别的药给你送过来。」

  小玄心头暖透,欢颜道:「代我谢谢师父,跟她说过几天我就去见她。」

  红叶应了一声,轻声道:「娘娘嘱咐,宫中尚有那厮的许多党羽,你独个儿
在这边,一定要事事仔细,时时留心。」

  「好!」小玄用力点头。

  「娘娘还说,你也莫要担心,她会一直留意这边的。」红叶声音提高了些许。

  「嗯!」小玄应。

  「那我回去啦。」红叶道。

  「不多待一会么?」小玄又要去握着她的手。

  红叶却把手紧紧藏着,瞥了皇后那边一眼,道:「娘娘还在等着回复呢,过
两日我还会来的。」

  红叶走后,小玄又被按回床上。

  「好俊俏的丫头。」皇后轻笑道,「听说她是你师父从山上带出来的人?」

  小玄神不守舍地点了下头,见到红叶,心中对武翩跹的思念更是越发强烈。

         ****** ****** ****** ****** ******

  到了第二天夜里,小玄再也忍耐不住,在床上眼睁睁地煎熬过子时,终见在
屋里守夜的簪儿及两个小宫娥睡着,遂悄悄起身,穿好衣衫摸下床来,轻轻推开
窗子,飞身掠出。

  此时他伤势甚重,真气不足三成,但施展陆地腾飞术这等入门身法仍是绰绰
有余,轻易便溜出了雍怡宫,一路避着巡哨禁卫悄行,过不多时,已到了仪真宫,
他熟门熟路,潜入阁中,很快便寻到武翩跹房前。

  小玄站在门口,一阵迟疑,毕竟此时已是深夜。

  「进来吧。」武翩跹的声音忽然传了出来。

  他心头一跳,推门而入,便瞧见武翩跹盘膝坐在蒲团之上,一脸平静地望着
自己。黎姑姑则坐在旁边,眼中带着一丝难掩的喜色。

  显然是武翩跹在运功疗伤,黎姑姑守在旁边为其护法。

  小玄三两步走到武翩跹跟前,俯身跪下,叩额至地,哽咽唤道:「师父,黎
姑姑。」

  「起来。」武翩跹道,柔声道,「左手给我。」

  小玄抬起一边手臂。

  武翩跹伸出手来,用三根尖尖兰指搭住他腕关,却是为其视检伤势。

  黎姑姑则盯着他脸上的七绝覆仔细看。

  小玄鼓起勇气朝武翩跹瞧去,见她脸色苍白神情微怠,不由暗暗心疼。

  过了片刻,武翩跹松开兰指,收回手去,黛眉微凝,闭目沉思。

  「怎么样?」旁边黎姑姑忍不住问。

  「伤得不轻。」武翩跹叹道,睁开眼凝视着小玄。

  「师父,你的伤怎样了?」小玄却问。

  「无妨,只是需要一点时间……你呢?」武翩跹道,「在那边可好?」

  「不好,不习惯!」小玄即道,「一天到晚都有人盯着,还要我闷着这张古
怪面具,浑身都不自在,师父,我想回太华轩。」

  「有人围着伺候不好呀?」黎姑姑笑道。

  「黎姑姑,你还来取笑我!」小玄苦着脸道,「你知道我从来就不喜欢让别
人伺候的。」

  武翩跹忽正容道:「委屈你了。」

  小玄吃了一惊,慌忙应:「不委屈。」

  武翩跹继道:「我知道,此事甚是为难你。皇后要你演这出戏,虽是临机应
变,但亦确实找不到更好的办法。那魔头根基庞大,一时难以尽根拔除,眼下只
得暂且如此,我们方能保住迷楼。」

  小玄心头一懔。

  「小玄,迷楼对我们很重要。」武翩跹凝视着他道,「个中原因,只能等日
后再告诉你。」

  小玄蓦感责任重大,用力点了点头。

  虽然尚存不少疑问,然而在他心中,却是心甘情愿为这个女人赴汤蹈火生死
不辞。

  「好!」小玄毅然道,「那我就继续留在雍怡宫,把这出假皇帝的戏演下去!」

  「好孩子!就知道你不会让我们失望的!」黎姑姑含笑道。

  武翩跹轻舒了口气,望着男儿微微一笑。她乃倾城之色,这一展颜,更是明
丽不可方物。

  四目相对,小玄不觉呆了,刹那间,这些天积存心中的所有的委屈与烦郁全
都烟消云散。

  「对了。」武翩跹道,「那天你明明为那魔头所制,为何却能于绝处反击,
瞬间转败为胜?」

  小玄这两日也曾想起此事,却是百思不解,茫然道:「弟子也不明白,那时
忽觉锁扣在脖子上的手松了,我才能一剑刺出。料是那恶魔大意了,又相距极近,
因此躲闪不及。」

  武翩跹摇了摇头,望着他良久方叹:「造化神奇,冥冥之中自有玄妙,那魔
头恶贯满盈,到头来终究在劫难逃。」

  小玄心头一动,若有所触,蹙眉细思其语。

  「你脸上这张面具是有历的。」武翩跹凝视着他道:「此物威力绝大,却并
非善类,眼下虽可助你顶冒那个魔头,亦可助你疗伤炼气,只是长此下去,终究
不妥,待我再想想办法。此间你若觉得身上有甚异象,便须即刻过来见我。」

  小玄点点头。

  「迷楼上有那魔头许多党羽,可谓凶险重重,你一定要处处留神小心提防。」

  武翩跹停了下,道:「至于皇后,表面恣肆荒诞,实则行事隐秘,有诸多可
疑之处,绝非简单之人。虽为形势所迫,眼前她只能助你把戏演下去,不过终究
不是自己人,其真正意图如何,实是难以测度,你独自一个在雍怡宫,亦须有所
防备。」

  小玄心中惴惴。

  武翩跹又道:「还有,文武百官当中不乏左右局面的人物,你也须得仔细应
对,面对这些人,稍有行差踏错,便是覆水难收。」

  小玄认真听着。

  武翩跹接道:「你也不必太过紧张,这边会一直盯着雍怡宫的,且隔三岔五
就让红叶过去见你,有什么急难之事,你可以通过她传报与我。」

  「嗯。」小玄点点头。

  武翩跹想了想,道:「另外,阎卓忠是我的人。」

  小玄一怔,颇感意外,然而细思之前,又似乎有迹可寻。

  武翩跹道:「若是碰上内廷方面的难题,可找他寻计问策,不得已时,即便
示与真正身份也无妨。」

  「记住。」武翩跹道:「万一局面险恶难挡,就来找我,切不可独个儿死抗
硬撑。」

  小玄见她殷殷叮嘱,眼中尽是关切之情,胸口一片温暖,心道:「即便是天
塌下来,我也要守护着她。」

  「你回去吧。」武翩跹轻声道,「今晚是不是悄悄过来的?」

  小玄应了一声,心里却是万般不舍,一时挪不开脚步。

  「姑姑,你送下小玄。」武翩跹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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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回)皇朝遗秘

  离开仪真宫后,小玄即飞速奔往太华轩。

  哄慰了苦苦等候的夭夭一番,告诉她即将搬家,等安排妥当后就来接她。

  他取了殛魂盾、缚魄链……云影等兵器法宝,匆匆收入兜元锦内,又趁夜色
赶回雍怡宫。

  直至回到床上,簪儿及两个小宫娥依然梦中。

  接下每隔三、五日,武翩跹便会让人送药到雍怡宫来,大多时候是红叶,偶
尔是黎姑姑。

  小玄每日锦衣玉食,既得益于七绝覆的奇效,又有武翩跹送来的丹药及皇后
悉心照护,而且潜藏在他体内的一些不明物事似乎亦在起作用,伤势好得甚快,
已能开始自个运功疗伤,除此之外,还偷暇运行了碧怜怜传授的法诀两个周天,
记忆又再恢复了许多。

  「还有最后两个周天!」他暗暗兴奋。

  这期间,小玄几乎足不出户,在身边服侍他的簪、珰、镯、璧四个丫鬟乃是
皇后贴身心腹,自然没有问题;又因晁紫阁素来喜怒无常,人人动辄得咎,其他
侍宦宫妇俱不敢近,倒也平安无事。

  阎卓忠来了几次,皆走到帐前探望,小玄心里有底,并不惊慌。

  倒是皇后惴惴难安,虽因阎卓忠乃禁苑中首屈一指的大宦官,不好阻拒,但
总是以万岁需要静养为由,不让他在屋里待太久。

  「此人乃是宫里最接近晁紫阁的人之一,让他瞧仔细了,说不定就会看出破
绽来,不得不防。」皇后忧心忡忡道。

  小玄微微一笑,没有接口。

  不觉已过半月。这天夜里,皇后忽对小玄道:「晁紫阁自从上了迷楼,便沉
溺酒色方术,荒废朝政,已久不登朝,而今我们借着伤病为由闭门不出,对朝中
文武尚可推托。」

  「久不登朝……」小玄奇道,「那又如何处理朝政?文武百官有事奏报又怎
么办?」

  「晁紫阁长年懒下迷楼,便将朝政交与汤国璋及我爹主持,但因北边又有天
狼、犬戎等几族起兵作乱,我爹奉命前往镇伏,已逾半年,现只余汤相坐镇玉京,
除非发生紧急大事,他才会上迷楼觐见。」皇后道。

  「昏君!」小玄摇头道。

  「那几天你昏迷之时,汤国璋、唐凤山同朝中诸臣齐上迷楼探望,被我安抚
一番,总算应付过去了。」皇后道。

  「还好……」小玄悄吁口气。

  「只是惊变那夜至今,各宫各苑已有半个多月见不到你这个皇帝,个个都在
着急呢……我思量,也该见见她们了。」皇后道。

  小玄心头一紧。

  「否则一个个老在背后乱嚼舌头,说本宫借机霸着陛下。而且,太久谁都不
见,只怕有人要起疑心。」皇后沉吟道。

  「可是……」小玄战战兢兢。

  「因此,我已传谕下去,说圣体已见起色,让各宫各苑明儿过来请安。」皇
后道。

  「明天?」小玄着慌道:「这个……见到她们,我该说什么话啊,万一说错
什么,露馅就糟了!」

  「陛下圣体有恙啊!」皇后朝他眨眨眼道,「你就装做没精神说话,话不用
多,嗯嗯啊啊就混过去了,而且,我会在旁边看着的。」

  小玄额头冒汗。

  「慌个啥哟!」皇后噗哧一笑,道:「明儿见面,不过是为了安抚一下大家,
用不着担心,再说一切有我呢!」

  「要是有哪个来问什么,我答不上来怎么办?」小玄坐卧不安。

  「答不上来就不说呗!」皇后瞪眼道,「傻瓜,别这么蝎蝎螫螫的,你可是
那杀人不眨眼的暴君,这宫里哪个不惧,害怕的应该是别人好不好!」

  小玄唯唯喏喏。

  「此前我还叫人传出消息,说皇上这次遇袭,头部也受了伤。倘若真碰见有
些事情应付不过去,你便以此推托,就说头痛记不清楚了。」皇后道。

  小玄一听,心中这才定了些许。

  「该来的终归会来,难道你这皇帝永远都不出去见人?来,妾身现在就说说
宫中的礼数,免得你明儿手忙脚乱。」皇后娇声道,一脸俏皮地上了床,与他挨
坐一处。

  小玄心底一荡,那日玉锦架上花木屋中的旖旎风情悄然袭来。

  「首先,你说自个,可自称为朕、孤家或寡人;妾身是你的正宫,人前唤我,
除了皇后还可以叫梓童;明儿那些来请安的妃嫔,你既可唤其封号,亦可直呼其
名……」皇后循循善诱道。

  小玄强抑心猿意马,认认真真地听着。

  半柱香后。

  「瞧,没啥难的吧。」皇后道,「还有什么不明白,赶紧趁现在问我。」

  小玄想了想,道:「宫里的人我几乎不识,莫说名字叫不上来,就连谁是谁
都对不上号,这可如何是好?」

  皇后一听,也觉是个问题,思索须臾,忽尔漆眸一转,笑吟吟道:「我想起
来了,宫里有套画卷,是晁紫阁命画师绘的,后宫中有头脸的、得宠的,大多都
在上边,取来与你瞧瞧要不要?」

  小玄应:「如此最好。」

  皇后笑睨了他一眼,忽道:「你的伤是不是好点啦?」

  小玄有点莫明其妙,道:「好多了。」

  皇后唤过簪儿,吩咐道:「你去找邓公公,叫他即刻到锦心殿将那套百羞秘
卷取来,就跟袁充容说,是皇上要的。」

  簪儿应了,快步行出屋去。

  「画卷不在这里?」小玄问,心忖:「这套画卷的名字好生奇怪,既然绘的
是宫中妃嫔,该是以」美「字为题才是啊,嗯,兴许是嫌这字直白了……」

  「没在这儿,晁紫阁平日多住在锦心殿,画卷都藏放在那边。」皇后淡淡地
应了一句。

  小玄见她神色有点悻悻然,心中奇怪,却不好细问。

  「对了,明儿有几个人,须得仔细应对。」皇后道,「头一个,便是那个袁
充容,那贱人既为嫔御,又兼据尚宫之位,长年服侍于晁紫阁左右;另外还有两
个贱婢,一个叫花婉,一个叫月凝,皆为内庭女官,一为司闱,一为掌闱,亦都
是晁紫阁的贴身心腹,均对那厮熟悉之至。」

  「这三个人,见过那恶魔的真面目吗?」小玄问。

  「极有可能!」皇后道,「据我所知,她们三个同晁紫阁一般,俱为魔道中
人,混入宫闱,只是奉命供晁紫阁役使。」

  「奉命……奉谁的命?」小玄讶问。

  「邪皇渊乙,一个与七绝魔君齐名、无人不惧的大魔头!有人说,晁紫阁之
所以坠入魔途,便是源于此人!」皇后打了个寒噤。

  「邪皇渊乙……」小玄蓦感一阵恍惚,似给什么穿透了三魂六魄,就如地宫
里救碧怜怜出来时,所遭遇的那一瞬。

  「所幸传闻那魔头受了重伤,已经躲起来闭关了,怕是没几千年不会出来啦
……哎,还是别说这个了!」皇后道。

  小玄浑浑噩噩,半天没有吭声。

  「总之,往后你要小心提防这三个贱人,切莫让她们太过接近你……」皇后
叮嘱道,瞥见小玄似乎有异,诧问道:「怎么了?」

  小玄甩了甩头,只道:「没事。」

  皇后捂捂他颈侧,又揉揉他胸口,紧张道:「别是身上的伤在闹腾吧?」

  小玄依然摇头,长吁口气,终于缓了过来,见皇后对自己如此关心,不由有
些感动,微笑道:「真没事,我觉得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

  正说间,忽听门口道:「抬进去。」

  两人抬眼望去,见簪儿领着四个内相抬了两只长条箱子进来,正寻地方放下。

  「娘娘,邓公公把画卷取来了。」簪儿拎着两把钥匙禀告。

  「搬到床边来。」皇后道。

  四个内相便轻手轻脚地把箱子搬入里阁,抬到拔步床阶前,徐徐放下,头都
不敢抬,就躬身退出屋去。

  小玄把眼瞧去,见那两只箱子皆是填漆描金,绘刻着鲤鱼弄莲、鸳鸯戏水等
祥瑞图案,极是富丽雅致。

  「打开。」皇后道。

  簪儿便跪下身去,开锁启箱,旁边两个小宫娥扶起盖子,露出里边一轴轴花
绫精裱的画卷,画轴褚、赤、碧、水蓝五光十色,皆俱莹润如酥,在灯火的映耀
下散发着柔和的晕芒,似用上好玉石制成。

  「先取两卷上来。」皇后道。

  簪儿抱起两轴画卷,送到床边。

  皇后接了一轴在手,朝小玄笑道:「陛下真要瞧么?」

  小玄不解地点点头。

  皇后朝簪儿呶了下嘴,待她摒退屋里的两个小宫娥,这才拉开其上黄绸系带,
将画卷徐徐推开。

  小玄蓦尔愣住。

  原来画中绘着个横陈秀榻的丰腴妇人,姿容艳丽玉润珠圆,身上只穿件描金
大牡丹罗纱衫子,酥胸半袒,态极娇懒,眉目似乎有点眼熟,再一细瞧,赫是那
日在观烟楼上调侃过自己的汤贵妃。

  旁有题跋:《纱橱春意》半含羞同入纱橱。紧挽云乌,牢把犀梳。万种风流,
十分娇媚,无限欢娱。

  桃腮芳心较足,搂腰肢玉体全酥。何必踌躇,不索趑趄。试问娇娃,春意如
何?

  「这……这不是汤贵妃么?」小玄讶问。

  「就是她。」皇后笑应。

  小玄一阵慌乱,想要转开脸去,却又怕太过着相。

  「瞧,奶子是不是好大呀,她这地方宫里没人敢比。」皇后笑嘻嘻地指着画,
一根尖尖葱指几要戳到衣襟里跑出来的那半只肥极酥乳上。

  「这谁画的?」小玄忙找话说,「御用大画师周子衎. 」皇后道。

  「周子衎?」小玄随口接道,只臊得面红耳赤,目光却随着皇后的指指点点
粘在画面上。

  「嗯,周子衎乃泽阳出的大画师,百年不遇的奇才,画技名满天下。」皇后
道。

  「画得好,画得好,传神之至,叫人一眼就瞧出画的是谁。」小玄干咳了下,
心里悄忖如何画得这般大胆?转念一想,此于宫闱之中或属寻常也未定。

  「对了,她乃当朝宰相汤国璋的宝贝千金,日后你可要好好宠着哄着,切莫
把人家给惹恼啦。」皇后笑道,又从簪儿怀中接过一轴画卷,放在被上推开。

  小玄更是大吃一惊。

  卷中画的是另一个妃子,这回却是立在只大浴桶旁,姿态婀娜闲雅,身上只
围一条透明纱子,那雪峰红梅、幽谷燕草皆清晰可见,周遭水汽氤氲,旁边两个
宫娥手捧衣物,只不知是刚刚脱下还是准备伺候主子穿上。

  旁边题着《兰汤娇弱》,同样配着首艳跋:酒初醒褪却残妆,炎暑侵肌,粉
汗生香。旋摘花枝,轻除蹀躞,慢解香囊。移兰步行出画堂,浣冰肌初试兰汤。

  回到闺房,换了罗裳。笑引才郎,同纳新凉。

  「这……这……」小玄半天说不出话来,这是怎么回事?这跟全裸几乎没啥
两样!

  「这个是宝林苑宋昭容。她乃左光禄大夫宋彦明之女,知书达理,甚是娴慧。」

  皇后道。

  「这个也是周子衎画的?」小玄问。

  「是啊,这套百羞秘卷俱是出自周子衎手笔,晁紫阁钦点的。」皇后道。

  小玄傻了眼,暗想:「那魔头怎如此荒唐?竟叫那周子衎来画这个!如此一
来,岂非什么都叫人家瞧去了?」

  谁知还有更荒唐的,当皇后把第三幅画展开时,小玄的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

  只见太湖石畔玉簟席上一男一女云雨相欢,两人身皆半裸,臂勾腿盘欲仙欲
死,画得眉目传神栩栩如生,就连那私秘之处都以工笔勾勒得纤毫毕现:男子胯
间横着根巨大的金色犀角状物事,正是那夜在蟢房之中,小玄在晁紫阁身上看见
的那根。

  旁边还有一题一跋:《探春令》春光如海兴如泥,趁融和天气。

  展花茵,试探花心,似倦蝶翩跹睡。

  绿云斜亸金钗坠,惹芳心如醉。

  为情多,湿透鲛绡,帕上不是相思泪。

  ——撷芳主人这绝对是幅春宫,只不过男主角是晁紫阁,女主角则是未曾见
过的一个妃子。

  「这个是才人邵弄红,殿中监邵纪芝之女,伶牙利齿能说会道,是晁紫阁近
来颇宠的一个嫔御。」皇后道。

  「那魔头居然肯让人把他自己也画进去?」小玄道。

  「嗯哼。」皇后应,「兴许如此,那厮才觉得更加快活哩。」

  「是当场画的么?」小玄忍不住问。

  「没错。」皇后答。

  「那虚抹几笔也就是了,这周子衎……怎敢画得如此仔细!」小玄道。

  「这个也是晁紫阁吩咐的,他曾亲对周子衎说,画得越仔细越好。」皇后道。

  小玄瞠目结舌。

  「晁紫阁狎幸宫人,但逢兴起,便会召周子衎在旁作画。那厮常说,富贵苦
短销魂瞬逝,只有及时行乐,才不枉人间走一遭。」皇后道。

  「如此说来,宫里的妃子岂不是全让那周子衎瞧尽了?」小玄喃喃道。

  「瞧尽了也没啥,因为在周子衎作这些画之前,晁紫阁就已命人将他净身了,
跟宫里的太监没什两样。」皇后神色如常道。

  「什么!」小玄又惊又怒,「为了要他画这些,晁紫阁就……就把……把这
个大画师阉了?」

  「这下你知道了吧,那厮是何等的残暴歹毒荒诞无行!」皇后道,「今儿告
诉你这些,便是想让你知晓他平日的行迳做派,免得日后露出破绽。」

  「除此之外,他还……他还……」皇后犹豫道。

  「他还什么?」小玄忍不住问。

  「那厮虽然无能,却爱偷窥宫中妃嫔与别人偷欢,因此时常独自宫中乱逛乱
闯,尽干些难以启齿的龌龊事。」

  小玄只觉难以置信。

  「没诳你,此事禁中人人皆知。」皇后冷冷道。

  小玄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

  接下皇后又拆了数幅画卷,几乎都是晁紫阁以那根黄金犀角狎幸宫人的春宫
秘戏,或帷闱间或妆阁内,或游廊里或亭子中,或假山旁或池塘边,奇姿巧态旖
旎春光,难以尽述。

  小玄何尝见过这些宫闱秘事,只看得惊心动魄浑身发烫,心道:「无怪这套
图卷以」羞「字为题,原来如此……」

  「喏,看到没有?」皇后指着画中的那根黄金犀角道,「此物叫做御女宝犀,
除了黄金的,还有玉石、水晶、沉香、犀角及象牙等材料制成,乃天机岛进贡的
淫具,多达上百具,分藏各宫各苑。晁紫阁其实是个废物,能于宫闱逞狂,全凭
这种东西,没有它们,便是半生不死,羞与人言。」

  小玄恍然大悟,忖道:「难怪那天在秘洞中听那暴君愤然说,三宫六院尽成
摆设!」

  皇后道:「那厮之所以暴戾无常,想来多半是因为心中郁躁激愤,无以渲泄,
是以倍加疯狂,时常以伤虐宫人取乐,甚至动辄杀人。」

  小玄愈听愈愤,道:「还好这暴君死了,以后再也害不了人!」

  「不说那厮了。」皇后道,又将一轴图卷打开,小玄心头蓦跳,目光登给画
卷吸引住。

  这幅画的是一处花圃间的情景,只见如茵绿草上铺了张碧竹席,席上侧卧着
个袅娜女子,那女子衣裳尽在,只露了半截小腿及一只松脱了绣鞋的足儿,比起
前边十几幅画来可谓含蓄许多,然那画上女子却手执纱扇遮去半边面颊,露出的
半边目饧腮晕,一副羞不可遏的娇弱模样。

  画中题跋:《换睡鞋》秋水盈盈两眼,春山淡淡双蛾。金莲小巧袜凌波,嫩
脸风弹得破。

  唇似樱桃红绽,乌丝巧挽云螺。皆疑月殿坠嫦娥,只少天香玉兔。

  「这是谁?」小玄惊问,心忖画中女子敢情是画者虚构的吧?那羞媚之态简
直不似人间能有。

  皇后掠了眼画,道:「此乃才人程雪若。」

  小玄怔怔的,不知怎的,心中一片痴迷,明明没有可能,却觉画中人似在哪
里见过,忽尔脱口道:「她明儿也会来么?」

  「她呀……」皇后微诧地掠了他一眼,道:「她已给晁紫阁打入冷宫,没有
宣召是不敢来的。」

  「打入冷宫了?这是为何?」小玄讶问,如此之绝色,晁紫阁竟舍得将之打
入冷宫?

  「她乃奉天候程兆琦之女,性情温婉聪慧过人,颇识些药石医理,原也是极
得晁紫阁宠爱的,曾册贤妃,因肌肤奇白,闺名里又有个」雪「字,晁紫阁还专
为之在迷楼上建了座枕雪阁,因此宫里都唤她做雪妃。但半年前晁紫阁要杀门下
侍郎江应存,雪妃极力劝阻,说江应存是忠臣不可杀……」

  「晁紫阁因何要杀那江应存?」小玄问。

  皇后道:「迷楼筑造过半之时,晁紫阁便迫不及待地命人到各地采选美女,
以充新宫,岂料那江应存上疏阻挠,晁紫阁不以为然,江应存便当着百官之面苦
苦进谏,言词甚激,许多大臣加以劝解,然那江应存性情耿直,始终不肯罢休,
赫又愤斥」昏君「二字,晁紫阁震怒,坐了个立殿忤君之罪,命人拿入天牢,来
日问斩。」

  小玄心道:「这门下侍郎江应存是个大大的忠臣呐……」

  皇后接道:「雪妃素来心慈,听到消息便赶来劝阻,晁紫阁正在气头上,自
是不肯答应饶过江应存,反讥雪妃扰人清净,雪妃急起来,便摔了晁紫阁的百戏
匣,还说不如把她也斩了,好还陛下个清净。晁紫阁恼极,遂将她贬为才人,打
入栖霞宫去了,此后再未召幸。

  「性子竟然如此之烈……」小玄喃喃道,盯着画中那羞媚绝伦的柔弱女子,
怎也无法把所闻之事与之联系起来。

  「哎,若非她是程兆琦之女,依晁紫阁之歹毒,十之八九必遭刑戮。也幸得
她这一番闹腾,晁紫阁没即时斩那江应存,只关在天牢里任其自生自灭。」皇后
叹道。

  「至今都在天牢里么?」小玄皱眉道。

  「一直关着,只怕今世都见不着天日了。」皇后点头道。

  小玄暗暗将江应存这名字记了,猛地想起晁紫阁几脚将德妃踹毙之事,不寒
而栗道:「后来呢,那雪妃怎样了?」

  「后来,后来就没有啦,雪妃再未出过栖霞宫。奉天候心挂爱女,偕夫人前
往云州讨伐叛贼,大半为是皇朝的江山社稷,另有几分便是期盼晁紫阁能赦免女
儿,可怜苦战数月,也拿不下南宫阳。」皇后道。

  「那个南宫阳到底怎么回事?听闻他原为朝廷栋梁,怎就反了?」小玄问。

  「说起来,这个也是晁紫阁造的孽!」皇后道,「南宫阳原为皇朝大将,曾
随先帝爷征战四方,赐封南安候,后先帝爷宾天,南宫阳又随晁紫阁征讨北方十
五族,战功赫赫,再又加封镇西候,更得皇太后懿旨赐婚,将膝下唯一爱女送入
宫中,配与晁紫阁为妃,受册修仪,一时显赫无双。」

  「这不是好得很么……」小玄迷惑不解。

  「岂料祸从天降。某夜禁苑宴上,晁紫阁命从北方掳回的灵妃以天魔舞助兴,
在旁陪侍的南宫修仪不知说了句什么,晁紫阁骤然发起狂来,竟将她揪出席外,
当着几个大臣的面活活撕碎,和酒吃了,在场诸臣无不筋麻骨软。」皇后轻声道。

  「这……这恶魔!疯子!」小玄惊怒交集。

  「消息很快传到南宫阳府上,南宫阳本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这一怒非
同小可,尽起麾下狼兵虎将,连夜冲入禁宫,大肆屠戮,后又漫延至整个玉京,
将晁家宗亲自皇太后起二百六十七口杀得干干净净。」

             (第六回)颠鸾倒凤

  室中一片安静,甜暖的金霞帐内竟感森森寒意。

  皇后停了下,心有余悸道,「此外,宫中妃嫔也给屠戮过半,而我幸得师公
爷爷他老人家及时赶到,施展神通,将我救出城外暂避,方才逃过一劫。」

  小玄听得惊心动魄,也没问皇后说的师公爷爷是谁,好一会方才开口:「那
晁紫阁呢?」

  「奇的便是此处,那夜叛军搜遍禁苑乃至整个京城,唯独晁紫阁遍寻不获,
南宫阳恨极,遂一把火烧了禁宫。」皇后道。

  「这等奇怪……」小玄沉吟。

  「天尚未亮,各方便已闻讯,唐凤山立即自西郊猎场赶回,提兵赴禁宫灭火
救人,诛剿叛军,我爹同程兆琦等亦从京郊南北要塞分调飙风军与疾雷军,星夜
入京救驾。」皇后继道,「而晁紫阁忽然现身,不知从哪召集了大批奇人异士,
一举夺回了玉京。」

  「这些奇人异士,多半就是他那些魔道党羽!」小玄猜测道。

  「南宫阳眼见抵挡不住,遂率部逃离玉京,连闯数隘,急窜千里,打回老巢
云州去了。」皇后道。

  「唉,如此说来,这南宫阳其实是被逼反的!即便如此,也是太过……太过
……」小玄叹道,遥想当夜玉京,是何等之血腥恐怖。

  「哎,说不提那恶魔的,怎么又说到他身上去了!」皇后道,再又打开一轴
画卷,突啐一口,将画丢到床下去了。

  「怎么了?」小玄讶问。

  皇后见他一脸不解,想了想,又命簪儿将画卷捡起,在床前展开与小玄看,
指着道:「这上边绘的便是那个袁充容及花、月两婢,你且记住这三个贱人的模
样,日后才好提防。」

  小玄抬眼瞧去,见那画与别不同,其上竟然绘着三个女子。罗帏绣幕间,有
个长眉入鬓赤身裸体的美妇人给缚在一张怪网上,腕关足踝、乳下腰上皆粘着根
根银丝,只一眼,他便认出那是蟢房中的百叠任意榻。旁边跪着两名妖冶艳姬,
亦皆袒胸露脐,一个手拈琉璃杯,将瑰红的酒浆淋洒在美妇的雪乳上;另一个分
开美妇两腿,娇吐香舌,在其乳侧作舔舐状。

  三姬俱面朝画外,眸底如渴似盼,勾魂糜骨。

  旁题靡字:《蟢房缚妖图》琉璃钟,琥珀浓,真珠滴红白玉峰。游龙戏凤含
羞泣,罗帏绣幕围香风。吹紫萧,乘怒龙,启皓齿,舞腰侬。况是人间日将暮,
桃花乱落醉颜红。劝君休与酩酊远,牡丹花下有别情!

  尚未看定,皇后已示意簪儿收起,显然不愿让男儿多瞧。

  小玄心中乱跳,想要再瞧,却哪敢开口。

  皇后又亲手打开数轴画卷,一一指点与小玄,告诉他画中绘的是哪宫哪苑的
妃嫔,家世出处及所擅胜场。

  「这个是韶宁院洛美人,乃刑部尚书洛俨之女,其舅便是皇朝猛将忠武将军
冯晋东。」

  「这胡女叫丹绮丝,居骀荡苑,原是西域狐胡国的公主,因惧晁紫阁灭国,
和亲的送过来的,入宫后册为美人,熟习龟兹舞蹈,乃这宫里三个最擅舞的妃嫔
其一。」

  「此乃积珍苑楚昭仪,乃吏部尚书楚琮泉之女,擅围棋,非止宫中无敌手,
便是把国手召来了,亦能一战。对了,那天在少国师府里你见过的。」

  ……

  小玄有些神不守舍,忽尔眼前一亮,却是看见了糖妃,画中的她巧翻彩罗妖
折柳腰翩跹起舞,美目传情顾昐生姿,姿如迷蝶穿花惊鸿掠水,更夺人的是身上
只裹绕着一条蝶纹墨色长绫,那雪乳粉脐、长腿尖莲尽袒卷中,教人难以移目。

  前后题跋:《妖娆无尽》风流俊俏,难画难描,桃腮粉面,相衬着柳眉梢,
杏子眼一瞟,就起光毫,莺声燕语,揪人的胆,珠围翠绕,恰更似勾魂的票。金
莲一举尖又瘦,娇滴滴柳腰儿一扭,我就魂魄儿飘摇。

  「这个是熙华宫唐淑妃,亦为宫中最擅舞的三妃其一。其父便是四大粱柱之
一的骠骑大将军唐凤山,手握皇朝八大精锐中的烈火军,长年戍卫玉京,乃宫里
不可轻易得罪的几个人之一。」皇后道。

  小玄怦怦心跳,只含糊哦了一声。

  接下又瞧见了龚真真、罗可儿两个,于画中各呈娇姿妍态,令他想起那夜水
月亭中的旖旎风情,不由一阵心旌摇荡。

  这时皇后又启一卷,只见画上绘着芭蕉亭中白玉栏边,晁紫阁从后边抱着个
双瞳水蓝的黑发女子,一手拈颊,一手探怀。那蓝眸女子则拧着腰反身勾搂,香
舌半吐,去舔吮男人的喉关,状极妖媚冶荡。

  画旁题跋:《香唾悄痕》腰肢恰褪绣罗裙,宝髻斜堆玉枕云。

  扭回身遮掩庞儿俊,一半羞一半亲。

  放乜斜掴惜温存,香喷喷舌尖唾。

  汗浸浸腮上粉,困腾腾春透十分。

  皇后指着画,道:「这是个胡人,叫做奶拉忽,原为北方十五族首天狼王的
宠妃,乃晁紫阁亲征北方十五族时掳回来的,此姬幼时曾遇异人传授,识一门海
外占星术,能测凶吉,又擅西域天魔舞,甚得晁紫阁之宠,独册为灵妃,并在迷
楼最高处专为之建了一座移星塔及一座天魔宫,虽识中土之语,却极少出来。」

  小玄好奇的地盯着那女子的双瞳,道:「她那眼睛当真是蓝色的么?」

  「是呀,蓝的极可人,还有一样,这画上画不出来。」皇后笑道,忽然凑过
嘴儿,贴着他耳心悄声道:「此姬身上柔若无骨,举手投足勾人魂魄,你明儿见
了定是会喜欢的。」

  小玄见皇后一副浪荡荡的轻佻之态,笑吟吟的娇媚绝伦,突尔心头一跳:
「这么多卷画里,怎么没瞧见她呢?」

  不觉渴盼暗涌,接着再看,却皆是别的嫔妃,虽是异彩纷呈各具销魂,但眼
见第一只箱子中所余画卷越来越少,却仍没见画上有皇后踪影,心底不觉有些失
望:「怎么没有她的?敢情贵为皇后,不让人画?」

  忽见皇后把手中展开一半的画卷收起,玉靥骤晕,道:「这幅就不瞧了。」

  小玄眼快,一瞥间已掠见那画中人依稀是皇后模样,急叫道:「是什么?我
要看!」

  「瞧别的。」落落大方的皇后竟然腼腆起来。

  「给我!」小玄愈感蹊跷,探手来夺。

  「不给你。」皇后把画卷藏到身后,一副小女儿娇态。

  「快拿来!」小玄色心一冲,竟然把手追到皇后身后,争夺画卷。

  「哎啊,堂堂一个天子,怎么也来跟奴家抢东西!」皇后娇叫,手儿一松,
画卷已夺走。

  小玄终于如愿以偿,急急展开画卷。

  「强盗!」皇后轻声道,晕着脸儿贴抱着男儿一边臂膀跟着看画。

  小玄猛地口干舌燥,画中的女子果然是皇后,只见她趴伏在一张小几上,双
手轻托下巴,娇撅着臀儿,罗裙高撩,自腰以下赫是裸着的,那粉臀绘得圆滚腴
肥,维妙维肖地紧夹着一线幽谷。

  画作十分传神,回首顾盼的皇后眼波流转,闲雅中似带着一丝娇羞与期许,
不知怎么让人看了竟觉冶媚入骨。

  画中题跋:《后庭宴》半榻清风,一庭明月,书斋幽会情难说。

  美人兀自更多情,番做个翰林风月。

  回头一笑生春,却胜酥胸紧贴。

  尤云滞雨,听娇声轻聒。

  疏竹影萧萧,桂花香拂拂。

  ——醉仙小玄魂魄俱酥地盯着画,细看画中人姿态,再品嚼旁边的艳词,不
禁百脉贲沸。

  「这便是皇后么……她于人前摆得矜持端庄,骨子里却是如此妖娆撩人……」

  小玄昏昏胡思,想到「端庄」两字,按不住转目去瞧贴抱在臂膀上的皇后,
恰逢妇人也偷眼望来,四目相交,各自心跳。

  「瞧好了么,看下一卷吧?」皇后娇媚道。

  小玄见其眼波盈盈,玉颊透晕,双眉间贴着朵孔雀翎剪成的梅花钿,愈瞧愈
觉动人,忍不住一臂将妇人腰肢紧紧搂住。

  皇后笑颜依旧,乖乖挨在他身侧,任由他抱着。

  时值盛夏,皇后身上穿一件薄如蝉翅的冰蚕丝衫,内里也只一条泥金软缎抹
胸,小玄感觉一只饱满的玉峰紧贴臂上,尖翘翘的清晰无比,心头突突直蹦,他
一连看了二十余轴销魂图卷,此时早已把持不住,探手过去,隔衣捉握住那只酥
乳。

  皇后低嘤一声,水眸盈盈地仰起脸来,朱唇微启,轻轻张颤。

  小玄见了她这模样,按不住就亲了下去,唇瓣交接,两厢火烧似的黏吻了一
阵,皇后竟吐出滑嫩嫩的香舌交与他吮吸,小玄胆子愈壮,指掌就在酥乳上捏揉
起来。

  皇后娇喘吁吁,两臂攀上他脖子搂住,舌儿活泼泼地一阵勾惹,又把男儿的
舌头引到了檀口之内。

  小玄放下画,另一手也往妇人身上摸去,乱索乱探片刻,钻入丝衣插入抹胸
之内,无遮无拦地扣握住了皇后的玉峰。

  「还有好多画没瞧呢。」皇后以鼻音腻哼了一声。

  「不看了!」小玄喘息应,猛一把扒下了皇后抹胸,顿时满鼻兰麝,一股子
妇人暖香扑面,熏得他目饧耳热。

  床边的簪儿低垂下眼,把被上的画收去,卷起系好,再将散置旁边的一轴轴
画卷放回箱子里去。

  小玄俯下头去,一口噙住那雪岭红梅,连着乳晕又吮又咂,胡乱吃没几下,
便起身飞速趴下裤子,两膝顶开皇后双腿,小衣也没掀便提枪欲上。

  「真有这么急吗?」皇后咯咯娇笑,岂肯轻易给他,娇躯乱挣乱躲,只急得
男儿心如火燎。

  小玄抵刺不住,正欲拑紧娇躯,孰料皇后灵巧无比,倏地挣脱身子,往床里
边逃去,乱中还拔下了鬓侧的步摇,随手抛在一边。

  小玄见她手爬膝行,姿态出奇撩人,一把扑去,抱住妇人两腿。皇后轻轻乱
蹬,绣鞋儿踢掉了一只,露出那笋尖似的白玉足儿,小玄捉放口边,吃吮那剥葱
似的趾儿。

  皇后咯咯娇笑,痒得那根根甲上染了豆蒄的莹白趾儿时收时放,活泼泼地不
住伸曲张歙。

  小玄瞧得眼馋心烫,舌尖又鱼儿般乱游乱窜,钻入那嫩嫩趾缝之中,只觉丝
丝香甜满鼻芬芳。

  皇后一阵酸软,攀住丝帐,回首来瞧,见男儿已顺腿攀上,一路亲吻,不觉
痒上心头,脑海里一闪,蓦尔想起那日玉锦架上,男儿射在臀上的神奇宝精来,
腹底一阵滚烫,身子烧着般热了起来。

  小玄吻到妇人腿根,眼前乍然高高坟起,心头一酥,猛将小衣捋起,那两瓣
又圆又大的肥臀便露了出来,滴粉搓酥般无比迷人,他用手颠了几颠,见那肉儿
如波荡漾,忍不住就轻咬了一口。

  皇后蜂腰一拧,嘤咛笑道:「小狗狗么,干嘛咬人!」

  小玄发狠又咬一口,更比先前重了三分,皇后尖叫起来,雪臀哆嗦了一下,
小玄隐见水光一闪,皇后急回手来捂,小玄却将她猛地翻过身来,倾躯压上,作
凶猛状喝:「什么小狗狗,我是大灰狼!」

  皇后心底一颤,丽目盯着男儿,眸底尽是怯畏、火热与诱惑,娇喘道:「大
灰狼,你想做什么?」

  小玄见她酥胸起伏,两只雪乳有如峰峦耸峭,道:「吃掉你!」一口就咬了
下去,将早已肿胀的朱赤乳珠及嫣红乳晕一块吃在嘴里,一顿猛吸。

  皇后低呼一声,咯咯娇笑,然而过没会儿,便轻轻地喘了起来。

  小玄吮吸了一阵,忽用牙齿咬住乳珠,细细啃噬,还无师自通地不时添上几
抹舌头,百般戏耍。

  皇后又痛又酥,越发难挨,忽给男儿咬了下重的,雪阜乍然收紧,花底蜜注
泉滑,登时悄将小衣混湿了一块。

  岂料小玄手上乱摸,触着湿处,便吐出乳珠来看,哪里还按捺得住,一把扯
起小衣,将棒头抵住黏糊糊的娇嫩,腰臀发力往下压去。

  「啊!」皇后低呼一声,虽然已见过男儿的巨硕,可这一亲身消受,赫感着
实难挡,花径似欲撑裂,只是麻辣霎时就给猛烈的快美掩过,混和成一种奇异的
爽利,雪肤上竟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终于要着了她……」小玄只觉皇后内里又暖又滑,松紧相宜,几记顶刺,
便在深处挑着颗娇弹弹的软肉,美得肉棒通根勃翘阵阵发胀。

  皇后细细娇喘,抬起一手探入男儿襟内,轻轻抚弄他胸口。

  小玄一下下抽拽,眼睛盯着妇人的花容,愈瞧愈觉鲜媚艳丽,顶刺渐急,忽
将其两条雪似的美腿架到臂上,继续浅出深入地穿梭挑搠。

  皇后喘息渐浓,突地轻啼一声,却是花心子给男儿刺了个结实,娇滴滴哼道:
「陛下好狠!」

  小玄听得心头一荡,虽然皇后此前已叫他过陛下,却哪曾有这等妩媚妖娆,
不禁越发颠狂,再又将妇人双腿担到肩上去,直上直下地狠突怒冲。

  皇后美美地受用,花心痒筋连接受创,有些禁受不住,朱唇一咬,也不知悄
使出了什么密技,花房内蓦地坟起一环,箍住肉杵。

  小玄只感一圈滑溜溜的嫩物倏地勒住龟颈,只软软地收束了几下,登然射意
遽生,他心头一惊,玉锦架上败阵之耻闪现脑海,急忙硬生生刹住冲势,苦撑了
须臾,千钧一发间九鼎还丹诀随念而生,终于锁住了精关。

  皇后微微一诧,她施展乃逍遥门的采补秘技,名曰:「拘龙锁」,但凡男子
遇之,无不垂头折首丢盔弃甲,没想到此子竟能挺住。

  小玄半天不敢动弹。

  皇后狡黠一笑,嘤咛道:「怎么了嘛?陛下怎么不动啦?奴奴还要!」

  小玄好一会才缓过劲来,忽尔瞥见簪儿竟然跪在拔步阶上守着,且还掩着嘴
儿笑,不禁面红耳赤,猛又抽耸起来。

  小玄觑着,欲焰愈炽,又见她肌肤白若芙蓉,此时天热,香汗透出,润成羊
脂白玉一般,心中痒极,喘息道:「身上都脱了好么?」

  皇后点点头,娇懒无力地唤了声簪儿。

  簪儿即从拔步阶上起身,曲膝跨跪到床上,要来伺候娘娘脱衣,小玄早已迫
不及待,抢先将皇后的丝衣抹胸全都扒去,剥了个丝缕不挂。簪儿把衣服抱到床
角,折好放下,却没下床,转回来跪在一边大大方方地守着。

  小玄边耸边瞧,不知想到什么,又低声道:「转个身可好?」

  皇后火辣辣地了他一眼,腻声道:「你是天子是皇上,奴奴往后都是你的了,
想怎样便怎样,不用问。」

  小玄听得欢喜,一手插到股下去翻她身子。

  皇后便顺着势儿,抬腿举臀乖乖地翻了个身,身姿灵巧,竟没让肉棒脱出股
心,一转间那肥美肠头擦着龟首,登把男儿爽得直抽气儿。

  这回无半缕衣物阻隔,皇后优雅地趴在锦被上,两瓣圆硕肥臀娇娇翘起,但
见雪嫩酥润,散发着凝脂般的柔腻光泽,小玄呼吸一窒,两手齐出大肆揉搓。

  皇后整个儿团子软面似任其摆布,心神全系在那根炙如艳阳的宝杵之上,只
觉一突一搠间,三魂六魄都给捅散了。

  小玄满手酥美,抽耸渐狠,也不知是何奥妙,只觉皇后肛内竟比那前边还要
肥滑润腻。

  皇后娇拱肥臀,极力往上翘,以便男儿插得更深更畅。

  小玄虎跃豹纵出首没根,一口气又抽拽了百余下,倏地一枪顺极,赫自菊眼
突到谷底,结结实实地戳在肠头上,大半颗龟头都陷入了肥嫩之中。

  皇后猛然仰起头来,娇躯打摆子似地抖个不住。

  小玄爽得直抽气儿,蓦感妇人股内四面八方迫来,深处那团肥物还叼着龟头
一阵乱吮乱咬,讶然低头,见皇后腿湾里宛如打翻了锅粥,忙拨出肉棒看底下,
玉蛤正滚冒出一股股米汤似的白浆来,竟是泄了。

  原来皇后与别个不同,后庭之好远胜前边,那肠头乃其死穴,敏感之度远胜
花心,猝不及防间地挨了致命一击,便丢了身子。

  「回来!快回来!」皇后嘤咛娇喊,只急得两条瓷似美腿又蹬又踢,雪颈高
仰一副不胜其苦的表情。

  「换这后边怎没几下就丢了……」小玄暗诧,不觉欲焰熊熊,复又一枪挑了
皇后。

  「大坏蛋!」皇后带着哭腔嚷,只因丢得不生不死,股内兀自狠束怒箍,两
手还反到身后勾揽男儿,一副垂死挣扎的模样。

  小玄尽根突入,只觉龟头又给那深处团肥物咬住,挨没几下,便感酥麻透骨,
精关已是摇摇欲溃,便是九鼎还丹诀也有些锁禁不住,昏昏思道:「她这后边果
然是会咬人的!」

  「你不是想报仇么!」皇后咬牙娇哼,腰凝股颤哆嗦个不住。

  小玄耳根烧烫,一掌扇在妇人肥臀上,羞恼交加地喝道:「没忘就好!」

  皇后浑身剧震,刹那又丢了一股,竟呼道:「银样镴枪头!」

  小玄勃然大怒,又一巴掌抽在她臀上,他本来想一射为快,这下又强锁精关,
欲要雪耻。

  「银样镴枪头!银样镴枪头!」皇后连呼不住,只怕男儿住了手。

  小玄果然怒极,一通狠突怒刺,照着肥臀又连抽几掌。

  殊不知皇后恰好这口,每挨一掌,便痛叫一声,肛内跟着一绞,箍得男儿爽
极难支。

  小玄尝到了美处,加之此时面上戴着七邪覆,比平日多出几分凶狠暴虐,抽
拽间手起掌落,照着皇后的肥臀不停地狠抽怒扇。

  皇后通体酥软地趴在床上,一股股阴精都尿到锦被上去,终于丢得酣畅淋漓,
口中犹在啼呼:「你打!你打!只管打死奴奴!」

  小玄猛然一省,见妇人臀上叠满红印,心中惊忖:「我怎么下手如此之重,
她贵为皇后,恼起来可不是说笑的……」

  簪儿见他迟疑,忽挨了上来,嘴儿贴在他耳心悄声道:「娘娘就爱这个,越
吃痛便越快活的。」

  小玄猛然想起那晚蟢房中的情形,又见皇后面庞潮红媚眼如丝,终于知晓这
妇人的床闱秘嗜,不禁狂荡起来,脱缰野马般横冲直撞。

  皇后丽颊陡然仰起,一副欲飞欲仙的模样,哪里还有丝缕白天见到的雍容庄
端。

  小玄通体如焚,脑子似乎都给烧得昏了。

  「死了死了!奴奴要死了!我怎就被你操得这般快活呢!停不下来了!真停
不下来了……」皇后一阵急促乱啼,丢得七零八落,只觉股内那根宝贝世上无双,
蓦地花肝麻坏,又是一阵欲仙欲死。

  小玄陡觉她股内咬得厉害,深处忽似有什么跑了出来,如膏似淖的异样浓稠,
侵得龟头阵阵发木,突尔精关尽溃,猛一记刺住肥物,射了个汪洋大海。

  皇后悸啼一声,吃玄阳宝精浇在肠头,股内登时麻了,紧接着腹底暖流注注,
迅朝四面八方传荡开去,整个人竟然酥了,魂不附体地挨了须臾,心花俱开,陡
又大丢起来。

             (第七回)食髓知味

  金霞帐前,一宫娥跪在盆边试水温,一宫娥抱壶徐徐注入热水,一宫娥绞干
毛巾递换。

  小玄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簪儿跪在旁边,正接过一条条软巾轻手轻脚地为他
擦洗揩拭。

  「这便是帝王的日子么……」他甚是受用,竟然有点上瘾的感觉。

  皇后媚眼如丝地趴伏在他腿间,爱不释手地攀握着玉茎,挨在粉靥上轻刮柔
蹭,又放到鼻尖深深地吸嗅,娇叹道:「爱煞这宝贝了,好神奇,适才怎么会变
成那样子的?」

  「不知道。」小玄答。

  「每次都会变的么?」皇后朱唇微启,轻吮了棒头一下。

  「嗯。」小玄腿腹一紧。

  「还有,吃你一射,整个人就都麻了,这又是怎么回事?」皇后一脸迷醉地
问。

  「这个也不晓得。」小玄摇摇头。

  皇后沿躯爬上,勾搂住他的脖子,轻声道:「心肝儿,你可快活?」

  小玄点点头,环臂抱住她,望着近在眼前的皇后,犹如梦中。

  皇后悄声又问:「你欢喜奴家那样子么?」

  小玄胸口一荡,又点了下头。

  皇后妩媚一笑,娇滴滴的声音甜得象是掺了蜜:「你乖乖地听话,安安心心
的做这九五之尊,往后还有无数销魂与你受用!」

  小玄五味杂陈。

  「既然你的伤快要好了,那……」皇后盯着他道,眸子里水淋淋的,「从今
儿起,奴家便搬回这边来吧。」

  小玄一阵心跳。

         ****** ****** ****** ****** ******

  到了晚上,皇后果然从西厢偏殿搬回,与小玄同榻共枕,自然又是一番颠鸾
倒凤尤云殢雨。

  这夜愈加惊心动魄,皇后放浪形骸,小玄也给撩惹得兴动如狂。

  颠狂了两度,兴至极浓处,皇后忽命簪儿打开拔步床前廊两边的内橱,勾搂
着男儿一同玩赏。

  小玄抬眼望去,顿时耳根烧热,原来橱中陈列着棍、棒、鞭、绳、钩、锥、
锁、枷、铃等器物,更有些奇形怪状,根本不晓得是啥东西。

  这些形形色色的器物或悬或卧,摆放得井然有序,粗略一眼,便知做工十分
精巧,聚在一起,整个橱内便弥漫着一种靡荡与恐慌混合的奇异气息。

  「瞧,都是我收藏的宝贝。」皇后竟然道。

  小玄看得似明非明,心里好奇,但哪敢乱问。

  皇后却指那些物事一样样解说起来。

  「那是荆棘锁,拿来拘人,谁都不敢乱动。」

  「那是璇玑棒,变化无穷,令人欲罢不能。」

  「那是迷情铃,音质奇美,摇起来魂魄俱酥。」

  「那个叫噬骨鞭,一鞭抽上去,外边的肌肤是好的,内里的骨头却似断了一
般。」

  皇后自顾自地念叨,如同孩童在炫耀心爱的玩具。

  小玄觉得不搭腔更显尴尬,没话找话说:「这些都是从哪里找来的?」

  「大多是各地贡的。还有些是晁紫阁命宫里的匠师特制的,这两年,许多都
交与天机岛去做。」皇后道,又咬着男儿耳朵低语:「譬如那只欢喜枷,专门用
来摆布女人的,就是象雄国王贡的。」

  小玄听得面红心跳,不禁想入非非。

  「陛下要不要玩?」皇后吐出嫩嫩舌尖,兰息微吐着描摹着他的耳廓。

  小玄点点头。

  「去把那个取来。」皇后朝橱中呶了下嘴。

  簪儿即顺其所示,从橱壁上取下了根装饰着宝石长长的鞭子,双手托着送到
小玄跟前。

  小玄接过长鞭,见其通体晶莹,紫彩流荡,只不知是何物所制。

  「此物叫做紫霓鞭,乃我师父亲手炼造,奴家最爱的。」皇后盯着长鞭道,
漆眸闪闪发光。

  小玄掂了掂,只觉甚为趁手。

  「打我。」皇后轻声道。

  小玄愣了下。

  「用它抽奴家!」皇后喘息起来,放开男儿,撑手朝后挪退,此时颠狂了两
度,身上只余条半遮的纱子,周身白晃晃的羊脂酥乳一般。

  小玄心中怦怦突跳,虽然已知其嗜,但真要下手,仍不免有些战战兢兢。

  「心肝,拿出九五之尊的气魄来!」皇后目光灼灼盯着他。

  小玄终于一鞭挥出,抽击在她右肩上,并未怎么用力,赫见肤上高高地浮起
一条鞭痕,边沿异样清晰,有如蜿行雪中的紫蛇。

  皇后娇哼一声,叫道:「再来!」

  小玄唬了一跳,骇然瞧瞧手中鞭子,岂敢再动。

  「别怕,奴家学过护体秘术,这点伤转瞬即愈。」皇后娇喘道。

  「真的?」小玄将信将疑,见她眸中尽中炽热与渴盼,自个其实也是心痒之
极,遂又挥出一鞭。

  皇后娇躯一颤,咬着牙竟道:「再重些,用力!除了脸,哪里都可以打!」

  小玄额头冒汗,手上稍微加力,朝她臂上甩出第三鞭。

  皇后轻啼一声,双手托握住两只饱满尖翘的玉乳,鼻息咻咻道:「来,朝这
里抽!」

  小玄喉节动了下,「唰」的一声再次挥鞭,刹那间又一条艳丽无比的紫蛇出
现在如酥似雪嫩乳上,爬过高高肿起的一颗乳蒂,顺着玉峰的曲线蜿蜒起伏,如
同活物般栩栩如生。

  皇后乍然尖叫,喉底泄出一串急促呻吟,痛楚的声音里含满淫荡的兴奋。

  小玄直勾勾地盯着她的酥胸,不由百脉俱沸,心底竟隐隐生出一种诡异而奇
妙的感觉,如狠似怒,快意非常。

  「瞧,是不是很美?这鞭子能让女人变得更加迷人……」皇后吟哦道,手指
竟然摸到了乳峰的鞭伤之上,先只轻轻搓揉,后来竟抠得自个浑身哆嗦,眸子里
却尽是迷醉痛快,甚至还有一丝诱人陷落的疯狂。

  小玄瞧得阵阵心悸,忽觉妇人那痛苦神情媚之入骨,心中酥麻:「既然如此
她才快活,我又何必蝎蝎螫螫!」蓦的狂野起来,接再不用皇后催诱,一鞭接一
鞭地抽击在雪躯上,赫感欲罢不能,有如上瘾。

  皇后尖声娇啼,给鞭得满床翻滚,雪肤上鼓起一条条紫红色的蛇,纵横交错
触目惊心。

  小玄只觉道道不明的炙热与阴寒从四面八方扑来,忽感面上不再气闷,仿佛
那七邪覆已同自己融为一体,不禁魂悸魄动。

  「这才是奴奴的皇上,这才是日月皇朝的天子!」皇后颤声呼道,接下口中
「陛下」、「皇上」、「万岁爷」叫唤个不停。

  小玄听入耳内,惊涛骇浪间倒真有了一丝九五之尊的恍惚,玄阳宝杵高高昂
起,朝天怒指。

  「奴奴要给你打死了!小魔王,奴奴今儿就死你手里好了!」皇后娇娇软软
地唤,香汗淋漓肤发尽湿,整个人如同刚从水里边捞出来。

  小玄一声不吭,没人发现,七邪覆眼洞内的那双黑眸渐渐冰冷,染了层噬血
的邪魅。

  「骂我!说脏话!」皇后忽道。

  小玄浑浑噩噩,胡乱骂道:「泼妇!」

  「继续!」皇后喘道。

  小玄一时没了词,在千翠山之时,崔采婷就对门下管教极严,污言秽语惩罚
甚重。

  簪儿忽贴到他耳边,悄声道:「浪骚蹄子。」

  「浪骚蹄子!」小玄立道。

  「再骂!」皇后一脸陶醉。

  「贱人!」簪儿又提供了一个,她虽是皇后的不二心腹,但平日里难免会挨
些责罚打骂,能趁机羞辱下高高在上的主子,还是有点点报仇的快意的。

  小玄摇了摇头,只觉这个词羞辱之至,岂知心底一股邪念涌动,竟然脱口而
出:「贱人!」

  「别停!」皇后嘤咛催促,娇躯难耐地在床上蛇般拧扭。

  「淫妇!」簪儿继续坏坏地出谋划策。

  「小淫妇!」小玄即道,只觉这个甚好,带感之极。

  皇后眼饧颊晕,呻吟道:「手别停啊!」

  小玄用起狠来,喝骂道:「小淫妇是哪个?」

  「是奴家。」皇后酥胸如波起伏,如饥似渴地望着男儿手中鞭子。

  「听不见!」小玄霸道地喝,心底那股不知从何而来的邪念愈涌愈剧,一鞭
子抽在她乳峰上,正中那尖尖勃翘的奶头儿,「叭」地一声异样清脆。

  「啊!」皇后痛叫一声,重重地跌在锦被上,急提声道:「是我!小淫妇是
奴奴!」

  「答得太慢了!」小玄扬手又是狠狠一鞭。

  「奴家就是淫妇,皇后就是淫妇!心肝还要听什么,小淫妇都叫与你听……」

  皇后迭声啼呼。

  「是谁的小淫妇?」小玄悍然继喝。

  「是陛下的小淫妇!是心肝儿的小淫妇!是崔小玄的小淫妇!」皇后淫声亵
语流水般叫了出来,忽似痛得挨不过了,慌怯怯地往后挪退,腿心里水光闪动,
在床单上拖出一痕湿渍。

  小玄见她可人极绝,蓦尔想起此乃当今皇后,接又想到她平日里那雍容端庄
的模样,心中更是疯魔,喝道:「竟敢躲!」再又一通狠抽怒鞭,不想乱中失了
准头,竟然一鞭抽到妇人腿心里去。

  皇后发出半声吓人的尖啼,如遭雷殛般整个人抖做一团。

  小玄大惊,心里叫道:「这下可打坏了!」

  旁边簪儿目瞪口呆,也给吓傻了,却听皇要断气似地闷哼:「心肝快来……

  小淫妇要丢。「

  小玄慌忙上前,倾躯压上,肉棒方才触到花底,倏见玉蛤绽跳,一大股烫物
猛地喷了出来,冲得宝杵一塌糊涂,竟是于痛极中丢了。

  皇后两手死死地揪扯着床单,浑身痉挛,咬着朱唇不住抽摔。

  小玄岂敢再有片刻耽搁,正要插入,骤见妇人从玉蛤到菊眼皆高高地肿了起
来,眨眼间挤胀得不见丝缝,不禁懵住:「这一进去,还不把她痛死!」

  他正在惊疑,却给皇后飞手过来,将龟头往下一压送入股心里去了。

  小玄刺入肿处,立感内外俱给密密裹住,四面八方团团堆挤,滋味赫是奇美,
一时骨头都酥了。

  「痛杀奴奴了!」皇后大声哼吟,口中乱嚷乱叫:「小淫妇不活了,陛下今
儿就把小淫妇操死吧!」

  「小淫妇!说!还要怎样?」小玄狂野起来,一通长突深搠,将妇人两瓣肿
胀花唇抽拽得揉入翻出,蜜汁横流。

  「要你把小淫妇的花肝儿捣碎!要你把小淫妇弄哭!让小淫妇哭出来!」皇
后乌云散坠,叫得声嘶力竭。

  「花肝是什么?就这个么?」小玄喝问,没棱露首地极力捣戳,铁茎接连刺
着肛底那团肥物,只觉奇滑异润,真比前边花心还要美味,不禁贪恋无度,龟头
都木了。

  「就那!就那!你使劲!」皇后啼闹个不住,娇躯时僵时酥,一副寻死觅活
的妖态,花底粉滴蜜坠,早已浸透秀榻,湿渍片片。

  簪儿几时见过主子这模样,花内不由酥一阵麻一阵地痒热,又瞥见娘娘花底
那颗肿得不成样子的肉蒂竟然探出头来,娇娇颤颤地勃着,按不住自作主张,探
手过去用指压住一顿揉弄,另一手则攀抱住男儿臂膀,用身子顶着助他抽添。

  小玄得美娥相助,更是如虎添翼,抽耸之势有如惊龙怒蟒,瞧见皇后两乳勃
得格外尖翘,遂腾出手去连奶头一块扣住,百般揉搓捏握。

  「只管捏碎它!弄坏我!弄坏我!小淫妇又要流了!」皇后求似地唤,声如
断肠,骤然失声,果真痛哭了出来。

  小玄发狠一捏,竟忘了自个的手劲有多大,半分没有留力。

  皇后乍地尖啼,花底泉眼一绽,数股晶莹尿汁直迸出来,突泉般冲到尺许高,
方才力尽回落,洒得账内三人发上身上尽湿,紧接着玉蛤鼓凸,股股白浆忽从肿
胀处迸出,却是又丢了身子。

  小玄浑身通泰,两手拑紧皇后腰肢,眼睛盯着她那勾魂夺魄的美态,暴风骤
雨般一通狂冲怒突。

  「在丢呢!在丢呀!你还你还……不要你了!不要你了!」皇后嘤咛乱啼,
一股股热气腾腾的混着尿汁的阴精喷出,吹甩在男儿腹上。

  小玄怎肯相饶,照旧发狠鼓捣,皇后臀部本就格外丰腴,此时股沟股眼皆俱
肿坏,更是出奇肥美,令他欲罢不能。

  皇后蓦地美眸翻白,肠头遽然抽搐,后边亦跟着丢了起来,一抹蚀骨的花膏
吐出,厚厚地裹住龟头。

  「又是那东西!」小玄不知遇见何物,想要拔出来看,然却一阵筋麻骨软,
精关乍然酥透,便是九鼎还丹诀也锁禁不住,急将宝杵刺住花肝,闷哼声中,一
注注早已沸腾的宝精全都射了上去。

  「心肝儿!」皇后抑啼一声,满股麻坏,肥臀高高抬起,前后又是一阵死去
活来的大泄。

         ****** ****** ****** ****** ******

  翌晨。

  簪、珰、镯、璧四婢齐聚屋中,围着小玄伺候更衣,皇后则歪着身子倚在一
张椅子里瞧着,似乎不敢坐正。

  小玄任由众婢摆布,只不住转头瞧她。

  「都瞧了一晚上,还没瞧够么?」皇后笑嗔道,经玄阳宝精一夜浇沐,真个
雨后娇花般容光焕发鲜媚绝伦。

  小玄瞧瞧旁边,欲言又止。

  四个小娥嘴角含笑,神色如常。

  穿戴停当,皇后站起身来,走到他跟前仔细打量。

  此时的小玄顶戴通天冠,身着衮袍,足踏黑舄,加上狰狞的七绝覆,倒真有
些君王气象。

  皇后满意地点点头,又帮他整了整襟口,笑道:「好了,我们可以走啦。」

  「去哪?」小玄微微一怔。

  「请陛下移驾水帘香榭。」皇后道。

  「为啥要到那边去?」小玄问。

  「一则因为天气炎热,那边最为凉爽。二则因为地方较小,无法同时容下太
多人,好让那些人轮换快些,免得时间一长,你这冒牌天子生出破绽来。」皇后
微笑道。

  两人出了屋子,虽没几步路,却仍上了乘七宝香辇,在众宫人的簇拥中朝水
榭行去。

  「真的好了吗?」小玄在忽悄声道。

  「真好了,喏,你瞧。」皇后立时会意,捋起袖子,露出半截欺霜赛雪的玉
臂来,莫说伤痕,便是丁点瑕疵也无。

  「那里呢?」小玄满脸关切。

  「那里慢些……不过也快好了,晚上让你验证。」皇后晕着脸悄声道。

  「好神奇。」小玄赞道。

  「这下放心了吧。」皇后笑吟吟道。

  「这秘术从哪学来的?」小玄随口问。

  「不告诉你。」皇后神神秘秘应。

  小玄深知门派之防,便不再问,谁知皇后却道:「臣妾这门功法,叫做」还
形铸体水髓咒「,只要一息尚存,便可修体还元,乃东海逍遥门不外传的护体疗
伤圣术。」

  「东海……逍遥门?」小玄怔了怔,猛然道:「逍遥郎君!」

  皇后点点头。

  「你师父就是……就是……」小玄讶道。

  「就是他。」皇后答。

  小玄大吃一惊。

  「怎么了?」皇后睨了睨他。

  小玄半天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这女人身上真是藏着太多的秘密。

  一行人到了水边,阎卓忠同邓斐已领了帮内相在桥头等候,见他们过来,赶
忙上前迎接。

  小玄携皇后下了七宝辇,同他们沿石桥上了水榭,宫娥挑帘迎入,但见榭中
正北已摆了张透雕云龙护屏榻,榻上靠背、引枕、毯子俱全,两边各设数椅。

  阎卓忠扶小玄登榻坐定,皇后跟上前来,拉过毯子帮他盖在腿上,见其微有
诧色,微笑道:「这水榭里甚寒,陛下尚未大安,可别受凉了。」

  小玄恍然大悟,皇后这是要他摆出伤病未愈的样子,容易蒙混过关。

  皇后忽又贴近过来,在他耳边悄声道:「别这么正襟危坐的,歪着,才像身
上还没好。」

  小玄这才放松下来,半裹毯子,倚着引枕舒舒服服地歪坐着,阎卓忠同邓斐
则立在一旁陪着。

  皇后优雅地坐在一边,端庄而雍容,小玄心猿意马地瞧着,一时间怎么都无
法把她跟昨晚联系起来。

  四人说着话,过没一会,便有内相来报,说是各宫各苑到了,俱在雍怡宫外
候着,皇后便道:「都宣进来吧,才人以上入榭,余者只在外边请安罢了。」

  少顷,众妃嫔陆续进入榭中,先是汤贵妃同唐淑妃领着几个嫔进来,各赐了
坐;接下是婕妤及美人,最后方是才人,这些只能立着。一拨叩行大礼,请了安,
各说上几句,便轮换下一拨进来,饶是如此,也耗去了许多时候。

  晁紫阁虽然房中不济,后宫却是异样庞大,说是四妃九嫔,实则多达二十来
个,其余的婕妤、美人、才人、宝林、御女、采女更是不计其数。

  此时水帘香榭中的场面比当日观烟楼上更大,况且还是众目所聚,小玄手心
捏汗如坐针毡,莫说昨晚没把那百羞秘卷看完,便是全都看了,此际也无法记住
太多,瞧着那些花一团锦一簇的妃嫔,除了汤妃、糖妃、龚真真、罗可儿等寥寥
几个,余者大多不知哪个是哪个。

  他不敢多言,又不能完全不开口,只好装作精神不济,有气无力的偶言两句,
尽拣些皇后教过的、模棱两可的话说,有些眼看着快要答不上来了,皇后便接过
话去,帮他应对。

  汤贵妃同唐淑妃迳直据坐到榻沿,地位在众妃嫔中明显有些超然。二妃谈笑
生风,你一言我一语地问起皇帝的伤势、用药、胃口和睡眠如何。

  小玄见两人坐得甚近,生怕糖妃认出自己的声音,说话时暗压着嗓子,而晁
紫阁的声音原本就多变,并没哪个起疑。

  汤贵妃依旧言词风趣,她身子煞是丰满,腴处玉润珠圆,酥胸更是惊心动魄
的滚硕,但最诱人的还是她那出奇白嫩的肌肤,犹如羊脂凝就,令人情不自禁想
去捋下看看。

  「她这肌肤画上可画不出来……」小玄不觉有些走神,「从前那肤似」初凝
塞上酥「的杨太真便是如此吧?怎巧都是个贵妃哦……」

  忽有个妃子到近前叩首,娇滴滴道:「臣妾给陛下请安了。」

  小玄抬头望去,见那妃子蛾眉细长斜飞鬓中,右颊近眼处贴着朵奇异花钿,
心中一个鹘突,原来就是皇后要他提防的那个袁充容,道:「平身。」

  袁充容站起身,道:「陛下可是好些了?妾身可是日夜牵挂。」

  「圣体未安,这宫里又有哪个不牵挂的。」皇后不咸不淡地刺了一句。

  袁充容并未理会,只望着皇帝继道:「陛下离开锦心殿也好些时日了,不知
何时会搬回来呢?」

  皇后一听,立时黛眉倒竖,斥道:「这宫里,皇上爱住哪便在哪,还用得你
来管么!」

  榭中一时鸦雀无声。

  「娘娘莫要见怪,只因皇上此前多在锦心殿歇息,日常起居都惯了的,因此
贱妾才敢问上一句。」袁充容言笑晏晏道,话里竟是软中带硬。

  「这话就更奇了,难道皇上在本宫这里就待得不惯了?」皇后冷冷道。

  袁充容没再接口,只把眼睛望着榻上,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小玄见她眸中波光流荡,似是能说话一般,不觉神魂颠倒,蓦尔暗自一惊,
赶忙收摄心神,冷声道:「朕在皇后这里待得可舒服哩,往后只住雍怡宫了!」

  袁充容微微一怔,眸底掠过丝迷惑之色,忙应道:「全凭陛下主意。」这时
又有一拨妃嫔入榭请安,便随同拨人告退出榭。

  小玄眼睛突然一亮,瞧见个妃子进来,虽然同行的妃嫔还有几个,却皆黯然
失色。

  只一眼,小玄便认出她就是昨夜在画上看见的那个灵妃奶拉忽。

  那灵妃长睫低垂,神色清冷,然却妖娆自生,举手投足间风情万千,偶一抬
眼,那对宝石般的蓝色眸子便即荡透心房,教人如浸绿湖碧海。

  小玄瞧得目光发直,幸好眼睛藏在七绝覆内,才没让人发现。

  这灵妃话语不多,请了安,即也随同拨人退出榭去。

  接下进入榭中的妃嫔换了一拨又一拨,小玄始终没瞧见昨夜画上的那个雪妃,
忽地发现,心底竟然有些失落。

  就在这时,忽有名内相匆匆入榭,对邓斐低语了几语,邓斐眉心微蹙,面色
凝重地与阎卓忠商议了几句,便走到皇后旁边,俯下身低声悄语。

  汤贵妃同唐淑妃照旧说着话,只不时把眼瞟到皇后那边去。

  皇后凝思片刻,站起身,不动声色地走到小玄跟前,榻上三人皆抬起头瞧她。

  「怎么了?」小玄问。

  皇后却对汤贵妃与唐淑妃含笑道:「相国大人、唐大将军及户部尚书李大人
一块来了,已到了雍怡宫外。」

  「我爹来了?」二妃异口同声,齐吃一惊。

  小玄也颇感诧异,他已知晁紫阁长年不下迷楼,朝政俱由几个坐镇玉京的大
臣打理,没有大事,是不会来的。

  「他们忽上迷楼,却是为何事而来?」汤贵妃镇定地问。

  「没说,只是要立刻见皇上。」皇后道,这才转过脸去,一双妙目定定地望
向小玄。

  小玄看见她脸上挂着微笑,眸底却隐有忧色。

             (第八回)烽烟四起

  小玄一阵紧张,心中怦怦疾跳:「不会是事情败露了吧?」

  他做贼心虚,只盼皇后能找甚托词把这几个大臣挡回去,却听皇后道:「既
然如此,三位大人定是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大家今儿就到这吧。」

  「娘娘说的是。」汤贵妃道,便与唐淑妃从榻沿起身,两边有座的妃嫔也赶
忙立起,同其余宫人齐齐叩首,纷纷告退退榭。

  「这地方就让与你用吧,我回去等你。」皇后对小玄道。

  「你不留下来?」小玄心中一慌。

  「臣妾若不回避,几位大人心里边怕是要不高兴的。」皇后笑道。

  「我……这会身上乏了,不如改日再见他们吧?」小玄瞧瞧旁边还立着阎卓
忠与邓斐两个,不敢把话挑明。

  「陛下,三位大人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皇后正色道,见他战战兢兢,
上前悄声道,「别慌,早晚终须一见。他们都知你伤病未愈,这时候还来,定是
有什么紧急之事,听一听,我们心里边也有个底。」

  小玄深深地吸了口气。

  「这三位都是朝中重臣,擅于处置各种难题,你倘若不懂,或者拿不定主意,
便听他们的。」皇后叮嘱道。

  小玄点点头。

  皇后又对阎卓忠与邓斐道:「圣体未愈,易乏易倦,你们在这里看着些。」

  两人赶忙应了。

  皇后便命黄门官传旨:「宣三位大人到香榭见驾。」这才领着一帮宫人去了。

  过不多时,三位大臣已随黄门官进入榭中,朝服整齐,俯伏榻前,山呼朝拜。

  小玄见他们如此,心中稍定,想起其中一个是汤妃的爹,一个是唐妃的爹,
登感亲切,竟忘了装病,掀起毯子就下榻相扶,唤道:「三位大人快起来!」

  殊不知晁紫阁素来威傲,从未对臣属有过如此,三臣心中一惊,齐声道:
「陛下圣体未安,岂可下榻。」慌忙同阎卓忠与邓辈把他扶回榻上。

  「这模样,肯定不是来捉我的!」小玄心头愈定,笑道:「没事没事,躺了
这许多天,活动活动筋骨也是好的。」

  三臣面面相觑,心中皆自悄忖,今上何时变得这般亲和随意了?

  汤国璋清了下嗓子,奏曰:「圣上龙体欠安,臣等便来烦扰,着实心里不安,
只是眼前突来了几桩事情,甚是紧迫,臣等位列朝纲,食君之禄,不得不启奏陛
下。」

  「不妨,朕已好得差不多了。有甚事情,三位大人尽管说来。」小玄和颜悦
色道。

  三臣对望一眼,汤国璋道:「李大人,还是你先请吧。」

  那户部尚书李翰馥也不推辞,面色凝重道:「禀奏陛下,随三月前泰州发大
水,上月济县等地瘟疫肆行,昨夜,向阳诸县又地动山摇,房屋倒塌,田倾路毁,
百姓死伤无数。」

  小玄啊了一声,猛然坐直起身。

  慌得榻前三人急道:「陛下莫急。」

  小玄惊道:「向阳诸县在哪里?」

  李翰馥答:「玉京往西南四百余里。」

  「怎会这么多灾祸一块来……敢情是那魔头作恶太多,遭到天谴了?只是为
何却落在了黎民百姓的头上……」小玄心里暗暗嘀咕,问道:「眼下那边情形如
何了?」

  三臣素知今上不太在乎这些,瞧见他似有所动,心中俱是一阵振奋。

  李翰馥道:「已调派许多官员军役前往了,只是向阳诸县一带大旱已久,早
就民穷财尽,今又遭逢大难,可想而知,此时定是流离失所饿殍遍野了!」

  「那就快快调钱粮赈灾!」小玄即道,这个他还是懂的。

  「原该如此,只是……」李翰馥迟疑道。

  「只是什么?」小玄问。

  「只是眼下已无钱粮可调。」李翰馥叹道。

  「玉京如此繁华富庶,离得又不算远,怎就没有钱粮可调?」小玄奇道。

  「玉京之繁华……只是表面而已,其实府库之中已经所余无几了。」李翰馥
道,面上微现痛心之色。

  「怎会如此?偌大一个皇朝,府库竟然所剩无几?」小玄讶道。

  汤国璋接口道:「之前各地的几次大灾,朝廷已赈济许多,加之奉天候西讨
云州,卫国公北征作乱的蛮族,皆俱要花钱粮,是以日渐枯竭。」

  其实晁紫阁当年亲征北方十五族,已耗费极钜,后筑迷楼,又是花钱如流水,
然这些三臣皆不敢言,只好转言其它。

  小玄听得眉头暗皱,道:「既然府库没钱,哪里还有钱粮可调?」

  直到此时,唐凤山方才开口:「禀奏陛下,原本有一处可调,即乃皇朝最大
的粮仓——大泽平原。」

  小玄听他话中有话,问:「原本?」

  「原本可以从大泽征调钱粮。」唐凤山道,「然臣等今日前来,为的正是此
事,大泽令方少麟,已于三日前反了,接邻州县皆俱震动!」

  小玄吃了一惊,只觉名字熟极,问道:「方少麟……这大泽令方少麟为何要
反?」

  「以臣等推断……」汤国璋斟酌道,「方少麟数月前曾违抗圣旨,陛下虽未
降罪,但料其已是惊弓之鸟,加之原左武卫秦湛乃是姐夫,前阵子陛下命人拿入
天牢,因此决意反了。」

  小玄听得一阵窝火,心忖:「那魔头踹死德妃,还命人去捉她兄长,这下倒
好,又逼反了个手握钱粮的大泽令!」

  汤国璋道:「此逆着实可恶,居然广发讨檄,妄列陛下十罪,其中一条,便
是指陛下缉拿秦湛。」

  「那檄文怎么说的?」小玄竟然道。

  汤国璋一阵迟疑,只道:「无非是些狂言妄语,无人当真。」

  「不妨,读来听听。」小玄温和道,心中只想知道晁紫阁还有哪些恶行。

  「既然如此,臣亦不敢匿避,一切伏乞圣裁。」汤国璋道,当即从袖中取出
一卷文书,展开读道:「今天子继天立极,然暴戾恣睢,弗敬上天。初登九五,
便好大喜功,视苍生为草芥,动辄干戈,肆意杀戮,罪之一也。」

  「这头一条,声讨的是那恶魔肆起兵戈,如亲征北方十五族……」小玄心道。

  「不思祖宗德业,绝君臣之道,极今古之冤,囚禁忠士,逼反良臣,三纲已
绝,廉耻全无,罪之二也。」汤国璋念道。

  「这第二条,说的是那恶魔迫害江应存、左武卫秦湛等忠良,逼反南宫阳及
那个方少麟吧……」小玄暗忖。

  「宠信妖妃谗言,搜天下之财,穷民物之力,奢建行宫侈筑苑圃,于迷楼昼
夜宣淫,酗酒肆乐,以糜器荡技秽漫宫闱,罪之三也。」汤国璋继念。

  「这个是说那恶魔因为听信了我师父的话,搜刮民脂民膏,用以筑造迷楼么?」

  小玄心中怦怦突跳,坐立不安。

  「断恩败度,大坏彝伦,废蔽贤妃,肆毙良嫔,诞造刑室,以虐杀宫人行乐,
实乃残忍惨毒败伦丧德,极古今未有之恶,罪之四也。」汤国璋蹙眉读道。

  「这是说那恶魔将雪妃打入冷宫,又殴毙南宫修仪及踹死德妃,还在炼心殿
中虐杀宫娥取乐……」小玄听得心惊脉跳。

  ……

  汤国璋一条条念了,最后道:「今天子沉湎酒色,紊乱朝政,四维不张,失
信于天下,乃无道败亡之象也,终至天下荒荒,黎民倒悬,可怜社稷化为乌有。

  今天地伤心,人神共愤,世人皆可讨之。「

  小玄听文中字字铿锵,掷地有声,虽然声讨的并非自己,也不禁冷汗涔涔,
心道:「这檄文条条属实,那恶魔头的确作恶多端恶贯满盈,可如今一件件却全
都算到了我头上来了……」

  汤国璋见皇帝半晌不语,忙道:「以上皆为竖子狂妄之语,陛下莫要在意。」

  小玄依然没吭声,心里越发觉这冒牌皇帝当得万分不值。

  唐凤山怒道:「竖子狂悖无礼,恳请陛下准允,臣即提兵横扫大泽,以伸皇
朝威德,复还社稷清平!」

  小玄无力地摆摆手,正要说话,已听汤国璋道:「方少麟祖上仁德四布,信
义素著,深得三朝天子厚爱,方能无功受禄而世袭大泽令,不想此子而今大逆不
道,大辱朝廷,委实罪不可赦!」接下话锋一转,道:「然烈火军长年戍卫玉京,
离京远击,只怕宵小蠢动,都中震荡啊,还请将军三思,切莫因小失大!」

  「难道任凭竖子兴风作浪!」唐凤山沉声道,「相国可是有甚良策?」

  汤国璋微笑道:「皇朝善战者无数,大将军莫不是把冯晋东忘了?」

  唐凤山眼睛一亮,点点头道:「冯夫子啊!多年未见,险些真给忘了。」

  汤国璋转朝小玄拜道:「冯晋东为忠武将军,有万夫莫当之勇,擅奇门遁甲
之术,麾下兵强马壮战将千员,统辖虎头军大部,兵力数倍于方少麟。且坐镇定
州,与大泽仅隔着中州,无须劳师远征,若是遣之前往,必能荡平大泽。」

  小玄心烦意乱,以他此时的眼界见识,自然是赈灾更比平叛紧要,点点头道:
「平叛这事就依相国之言去办,可那赈灾又该怎么办?钱粮何处筹措,还劳三位
大人想想办法。」

  「陛下惦念此事,实乃苍生之福矣!」李翰馥忙道,然却欲言又止,「其实
也不是完全无处筹措……」

  小玄急道:「大人请说。」

  李翰馥瞧瞧汤国璋与唐凤山,见他们皆微点了下头,遂深吸了口气道:「据
臣所知,平宁候扈鉴亭封邑万户,富可敌国,存粮如山,又恰在承恩城,距向阳
诸县甚近,或可救一时之急。」

  「救命要紧,那就先征调他家存粮救救急。」小玄即道。

  「只是……」李翰馥吞吞吐吐道。

  「只是什么?」小玄望着他问。

  「只是平宁候乃皇后娘娘堂叔,只怕娘娘知晓后心里不乐意。」李翰馥小心
翼翼道。

  小玄哦了一声。

  三臣皆俱凝望着他。

  小玄一阵踌躇。

  榭中一时静得落针可闻。

  旁边的邓斐心中暗急,然却哪敢吭声,只盼皇帝能朝这边瞧上一眼。

  李翰馥心中剧跳,不觉间额角渗出汗来,忽见皇帝朝自己望来,猛地跪了下
去,颤声道:「陛下莫要见怪,赈灾筹粮之事,臣还是另想他法!」

  「大人快请起!」小玄忙道。

  唐凤山朝李翰馥瞪了一眼,沉着脸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小玄沉吟道:「我们只是借上一借,将来会还的。眼下火烧眉毛了,三位大
人莫要迟疑。皇后那边,由朕去说,料无大碍。」

  三臣神情一松。

  「此事事关重大,须得陛下下旨。」汤国璋道。

  「那朕就下旨。」小玄干脆利落道。

  「陛下圣明!」三臣面有喜色,心中暗暗称许,只觉今日的皇帝与往时甚是
不同,齐呼:「陛下以仁德化天下,真乃黎民之福!」

  汤国璋即时转对阎卓忠道:「请公公着人去西台把廖大人请来,圣上要拟旨
下诏。」

  阎卓忠赶忙应了,与邓斐对视一眼,脸色有些发白。

  李翰馥却是悄吁了口气,用袖口擦了擦汗。

  「那一切有劳诸位大人啦!」小玄道。

  「臣等受皇朝厚恩,委以心膂,安敢懈怠!」三人齐声应。

         ****** ****** ****** ****** ******

  小玄从水帘香榭出来,回到屋中,只见皇后面笼寒霜安坐不动,不禁一惊,
想起邓斐先前走得飞快,心中已是明了。

  他咧嘴一笑,故做轻松走上前去。

  「臣妾且问一句。」皇后轻轻道,「向阳诸县受灾,凭啥征调我四叔家的存
粮?」

  「这……」小玄满面堆笑,虽给脸上的七绝覆遮去了大半,道:「这不救急
嘛,李大人说,向阳县那边之前久旱,今又遭逢大灾,已经饿死好多人了。」

  「救急朝廷干嘛不救!他李翰馥干嘛不救!他家里亲戚干嘛不救!倒非要我
家来救?」皇后声音骤然拔高,一双凤眼瞪得圆溜。

  「你四叔手里有些存粮嘛,且在承恩城,离向阳较近嘛。」小玄陪笑道,心
底阵阵发虚,「昨晚帐子里明明骚浪得可人,怎么一生起气来却是这等吓人……」

  「谁家的钱粮不是苦苦积攒下来的,难不成还是天上掉下来的?难到手里有
粮,就得平白无帮地交出来?难到离向阳近,就得莫明其妙地送与人家?这是哪
家的王法?究竟是日月皇朝的王法?还是你崔小玄的王法!」皇后怒容满面。

  「只是先借一借,等来年收成好了,到时定加些利息一块儿还与你四叔,再
说救世济民,乃是大功德,积福多多的。」小玄战战兢兢地连陪好话。

  「等收成好了?谁晓得啥时候收成能好!利息?府库连年空虚,你崔小玄连
本钱都没有,又能从哪变出利息来!去偷还是去抢呀?」皇后字字如刀。

  小玄给呛得面青面绿,一时接不上话来。

  「才做几天皇帝呀,就忘了自己是谁了?」皇后厉叱道,「姓崔的我告诉你,
本宫既能扶你上天当皇帝,便也能让你翻船落水做王八!」

  身为母仪天下的皇后竟然有如泼妇骂街?

  「王八」二字居然也能从她那诱人小口里冒出来?

  还有,这还拐弯抹角……简直就是指名道姓地骂人么!

  小玄想定,蓦地火冒三丈,多日来的种种憋屈及郁闷全都暴发出来,怒道:
「这窝囊皇帝,藏头缩尾尽背黑锅,小爷我还不做了!」

  「你!」皇后猛地从椅上立起,一根尖尖玉指直戳到他鼻子前。

  「啥狗屁皇帝!芝麻大的事都做不了主,今儿起谁稀罕谁当去!」小玄梗着
脖子大声道。

  「你说的啊!既然不是皇帝,从今儿起,休要再碰本宫一根手指头!」皇后
勃然大怒。

  「我若再碰你,便是你孙子!」小玄脱口而出,一副一拍两散谁怕谁的模样。

  两人一时僵住,只把守在屋中的珰儿吓得浑身悄抖。

         ****** ****** ****** ****** ******

  子时,金霞帐内。

  小玄与皇后背对背地卧着,随着夜渐深浓,怒气亦渐渐消去,心中思量:
「她的话虽然难听,但征粮之事着实是令她家里人吃亏了,护着家人,也是常情,
况且我还来个先斩后奏……」

  他越想越觉过意不去,便悄悄转身挨了过去,低声唤道:「夫人。」

  皇后肩膀动了一下。

  「皇后。」小玄又轻唤了一声。

  「谁是你皇后!」皇后冷笑一声。

  「的确是我不好,这么大的事情都没先跟你商量一下。」小玄软语陪罪。

  皇后一声不吭。

  「娘子……梓童……」小玄换着称呼连唤了几声。

  皇后依旧概不答应。

  小玄鼓起勇气,轻轻扶抱住皇后肩膀。

  「别碰我。」皇后冷冷道,「是谁说的,再碰我就是什么?」

  小玄面红耳赤,忽然轻轻叫道:「奶奶。」

  皇后蓦地怔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憋了须臾方道:「乖孙儿叫奶奶干
嘛?」

  「叫奶奶别生气了,再气恼下去,额头便要长皱纹了……」小玄烧着脸道,
暗暗佩服自己的厚颜无耻。

  皇后忽会转过身来,张臂搂抱住他。

  小玄愣住。

  「好啦,饶了你吧。」皇后正容道,「臣妾思量,你初登九五,也的确需要
施些恩泽与天下。」

  小玄心头一松。

  「还有,几个老头早已对晁紫阁颇有微词,你这么做,对他们亦是一番安抚。」

  皇后继道。

  小玄胸口乍暖,惊喜交加地抱紧她。

  「臣妾就依你这回,只求陛下往后莫再欺负奴奴家里人啦。」皇后娇娇软软
道。

  小玄见她娇媚绝伦,不禁情怀荡漾,口中就贫了起来:「那只欺负你可好?」

  「但凭陛下处置。」皇后竟如是道。

  「小淫妇在哪!」小玄悄喝。

  「你怀里。」皇后妩媚应。

  接下自然又是一番浓云密雨,由珰儿伺候着,在金霞帐中一样样试那橱中秘
器,皇后兴致勃勃,小玄也自欲罢不能。

  小玄何尝遇过这等诡秘刺激之趣,只觉新奇之至,跟以往一比,同夭夭的温
存简直就如小儿过家家一般,这一夜愈加靡荡,几如上瘾,竟与皇后颠狂至天亮。

  一晃又过了半个多月,小玄伤势尽愈,期间还运行了碧怜怜所授之法一个周
天,心里悄悄地计算着日子,等待着彻底解开蜮魇引的最后时刻。

             (第九回)鼙鼓动地

  这一天终于到来。

  小玄熬到了半夜,方才悄悄起身打坐,依着碧怜怜所授之法行气运功。

  皇后忽有感似地醒来,惺忪中瞧见男儿呆坐身旁,神情如痴若醉,不由吃了
一惊,赶忙坐起,扶额摸脸连声唤问。

  然而小玄只是一言不发,浑浑噩噩地形同痴迷。

  皇后越发惊惧,只道是伤势发作,手忙脚乱了一阵,便唤来簪儿,命她到仪
真宫去请迷妃。

  「别去,我没事。」小玄终于开口。

  「可吓死我了,你到底怎么啦?」皇后急问。

  「没事。」小玄只道,终于倒身躺下,昏昏而睡。

  熬到早上,各宫各苑过来请安,皇后只好命簪儿守在屋里,细细叮嘱了一番,
方才出门离去。

  小玄如若大病,依旧昏昏躺在床上,心思尽沉浸于往事之中,飞萝、水若、
婀妍、师父,还有几个师姐的身影翻来覆去地浮现眼前。

  「她们现在怎样了?」

  如同打开了堤坝的闸门,思念江河之水般倾泄而出,奔涌如潮无以遏止。

  旋又想到武翩跹身上去,心忖:「白眉口口声声说她会对我不利,可她非但
授我神兵奇技,更几次遏尽全力救我,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

  经历了这么多,此时的他对武翩跹已是坚信不疑,即便在某个瞬间稍起疑念
也会觉得是种亵渎。

  因此,他连丁点去找武翩跹询问的念头都没有。

  「簪儿。」小玄猛地坐起。

  「陛下。」簪儿赶忙奔到床边。

  「着人去把阎卓忠叫过来。」小玄道。

  过没一会,便见阎卓忠急匆匆赶来,喘着气磕头:「不知陛下唤奴婢何事?」

  「栖霞宫在哪,你知道么?」小玄问。

  「奴婢知道。」阎卓忠稍微一怔。

  「带我去。」小玄道。

         ****** ****** ****** ****** ******

  小玄同阎卓忠出了雍怡宫,生怕惊动别人,既不乘舆也不骑马,只带了两个
内相便往栖霞宫行去。

  时下天热,阎卓忠又十分肥胖,走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他心里连连叫苦,
脸上却堆满了笑:「陛下怎的忽然想去瞧程才人啦?奴婢这就叫人通报去,好让
程才人高兴高兴,也好焚香煎茶迎接圣驾。」

  「不必。」小玄只道,沉吟了片刻忽问,「你可知晓雪妃在家里排行第几?

  可有姐妹?「

  阎卓忠一听他叫「雪妃」,赶忙换了称呼:「排行第几这个不晓得,奴婢只
知道雪妃娘娘乃奉天候三夫人所出,好像有个胞妹,听闻根骨奇佳,自幼便给送
到山上跟仙人修行去了。」

  小玄深深呼吸,眼前心海尽是那魂萦梦牵的纤俏身影。

  栖霞宫位处迷楼最西边,远离诸宫诸殿繁华之处,四人走了足足柱香光景,
终于到了门口,见两扇大门虚掩着。

  「奴婢去请娘娘出来接驾?」阎卓忠又道。

  「就随便瞧瞧。」小玄摆了下手,径自朝前走去。

  两名内相赶忙上前把门推开。

  一行人穿门而入,只见这栖霞宫明显与别处不同,不见朱楼画栋,更无湖石
名木,颇为清冷,走了一会,也没见个人影。

  「这冷宫的确够冷的。」小玄心中感慨。

  走到一片竹林旁,忽闻淡淡花香,小玄微微一怔,闭目呼吸了须臾,便不往
前边的宫室去,沿一条石子小径拐入竹林中,又行没百十步,便望见翠竹中延出
一带篱笆,圈着几棚花圃,数楹修舍,甚是清幽。

  他走到花圃边上,隔着篱笆仔细往里瞧,一眼便认出了其中几样,赫是甘华、
屈佚、蛇衔、萐莆等家仙之物,其中更有几株洞冥草,用以佩戴或炼器,便能照
出幽隐鬼怪之形,极是珍稀,在逍遥峰上亦有栽种,崔采婷指定水若照料。

  小玄心中暗诧,转念一想:「雪妃家世非凡,拥有这些珍罕之物,也不算奇
怪。迷楼聚集了许多天地灵气,种植灵物,倒也长得极好。」

  一行人推开扇小竹门,进入篱笆围内,远远望见前边有个小棚子,三面敞开,
垂着几尾瓜蒌,棚下有个小宫娥正蹲在灶前聚精会神地在熬煮什么,小玄打了个
手势,留下阎卓忠与两个内相,迳自走了过去。

  到了近前,便闻得满棚药香,原来小宫娥是在煎药。他在逍遥峰上之时,炼
丹熬药的活没少干,算是半个行家,稍稍一嗅,便知其中有几味稀罕材料,当即
细品分辨,心忖:「不会是那个雪妃生病了吧?」

  这时,又见小宫娥用布裹了把手,拿起冒着热气腾腾的陶罐,稳稳地将汤药
滤到瓷碗内,一股麻利劲儿,小玄瞧得发呆,不觉竟想到小婉身上去了。

  小宫娥站起身,两手捧着碗,快步走向旁边的修舍,小玄便在后边跟着,见
小宫娥一手轻推开门进入屋内,听她唤道:「娘娘,药煎好了。」

  「拿过来。」一个柔嫩的声音道。

  小玄猛然一呆,但觉这声音像极了水若,只是水若较为清脆,而这声音则偏
于轻柔,心中一阵激动:「这个定然就是水若的姐姐了!」

  「我不要吃药,我要去园子里摘瓜儿!」另一个女子的声音。

  「你喝了药,就带你去园子里摘瓜儿。」柔嫩声音道。

  「我不吃,汤好苦,我要找我哥哥!」那女子道。

  「乖,你把药汤喝了,我就帮你找哥哥。」柔嫩声音哄道。

  「难道是雪妃在哄谁喝药?」小玄心中甚奇,听那女子声音并不像小孩,便
走进屋中去看,只见一个背对着自己的盘发女子拿着碗匙,正要喂另一个女子,
那女子披着及腰长发,摇着头不肯喝药,眼睛转到小玄这边,蓦地呆住,刹那间
猛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声嘶力竭地尖声大叫,疯了似地双手乱抓乱拨,登时将碗
匙打翻,药汤泼了一地。

  小玄吓了一跳,见背对着自己的女子急转过身,瞧见他顿时一脸惊诧,顾不
得身上也给泼了热汤,便去追那逃退到屋角的长发女子,将她的头脸紧紧地抱在
怀内,口中连声哄道:「不怕不怕,是做梦!是做梦呢!」

  这时「呯」的一声门给撞得大开,两名内相直扑入屋中,疾若电掣,小玄这
才发现原来这两名内相身手了得,紧接着阎卓忠气喘吁吁地奔了进来,大声吼道:
「什么事?快快护驾!」

  其实不用他叫,两名内相已分掎角之势守在小玄左右,四目扫视屋中,手上
虽无兵器,然那架子气势,却是渊渟岳峙滴水不漏。

  「没事没事!我没事!」小玄忙叫道,生怕那两名内相就要动手伤人。

  「冰儿,快带她出去,莫要惊扰了圣驾!」那盘发女子朝吓懵的小宫娥沉声
喝,背对小玄四人,将怀中的长发女子交到小宫娥怀里,小宫娥便战战兢兢地将
那长发女子紧紧地扶抱住,一步一步地挪了出去。

  小玄只道是面上的七邪覆惊吓着了那长发女子,心中万分疚歉,却苦于不能
除下。

  阎卓忠却是皱眉盯着那冰儿扶抱着的长发女子,一脸疑色,只因背对着,没
能瞧见脸面。

  那盘发女子待冰儿将长发女子扶出屋,方才上前两步,朝小玄曲膝跪下,叩
首道:「未知圣驾降临,惊扰了陛下,贱妾罪该万死!」

  小玄心中几顿,只瞧一眼,便知这女子必定是水若的姐姐无疑,眉目活脱脱
跟水若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那肌肤果如皇后所说,白得如酥似雪,顶上长发盘
起,只用条帕子松松着挽着,蛾眉轻凝清丽极绝,心中几乎痴了。

  他猜得没错,此姝正是奉天候之女,程水若的胞姐程雪若,未给打入冷宫之
前宫人皆称之雪妃。

  「请陛下赐罪。」雪妃跪着又道。

  直至这时,小玄方才回过神来,道:「快起来!」急忙去扶,却见雪妃身子
微微一缩,似乎不愿给他碰着,心中一怔,便讪讪地收回了手。

  「谢陛下。」雪妃道,自个儿站起身来。

  小玄悄忖:「晁紫阁肆杀忠臣,不但不肯听劝,反而将她打入冷宫,她心里
边定是十分介怀。」

  阎卓忠在旁察言观色,便知这雪妃早晚重新得宠,遂把「才人」二字换了,
满面堆笑道:「娘娘,皇上今儿是特意过来看你的。」

  「贱妾乃是罪妇,岂敢有劳陛下探望。」程雪若只淡淡道。

  小玄满怀歉意道:「我不请自来,适才惊吓了那……那……」

  雪妃立道:「适才那个小娥,原乃官宦人家的女眷,因罪没入宫中为奴,此
前分派在贱婢身边,原本甚是温顺聪慧,后来不知怎么就患了心疾,胆子也变得
忒小,贱妾见她可怜,便一直留在这里,没想今日惊扰了陛下。」

  「没有没有,是我惊吓着她了。」小玄忙道,心中越觉亲近:「姐妹俩都是
同样的热心肠!」

  阎卓忠眼中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疑色。

  小玄瞧瞧四下,忽唤道:「阎公公。」

  阎卓忠忙应:「陛下有何吩咐?」

  「那个……枕雪阁现下可还空着?」小玄问。

  「枕雪阁现下是林美人住着。」阎卓忠微怔了下,心里道,这不是当日你亲
口让林美人搬进去的吗?

  「你安排个地方,让林美人搬出去,这边太过简陋,把那枕雪阁换回给雪妃
住。」小玄道。

  「这……」阎卓忠愣住,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雪妃已抢着道:「谢陛下美意,只是贱妾已在这儿住惯了,就不必再折腾了。」

  「她依然在生气,不肯领这个情哩……」小玄心道。

  阎卓忠悄吁了口气,心中懔然:「皇上竟然如此宠这雪妃,定是为当日将她
打入冷宫之举大生悔意了!」

  「那……这里需要什么,你只管告诉阎公公。」小玄只好道,转对阎卓忠道,
「这边缺少什么,但凡雪妃说了,你便只管照办就是。」

  阎卓忠连声应喏。

  「多谢陛下,贱妾这里不缺什么。」雪妃却淡淡道。

  小玄想了想,忽然对又对阎卓忠道:「对了,那个江应存还在牢里么?」

  「是在天牢之中。」阎卓忠应。

  「你明儿就去把他放了,即刻官复原职。」小玄道,一心只想着能让水若的
姐姐高兴起来。

  雪妃错愕。

  阎卓忠更是目瞪口呆,好一会方道:「江应存原为门下侍郎,乃正四品大员,
若要重新断案,照例须得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及御史中丞三司会审,至于官复原
职,更须在会审之后……」

  「这么麻烦!这么审来审去,究竟要花多少时日?」小玄眉头大皱,哼了一
声。

  阎卓忠微微一惊,想起今上素来诸事颠倒,毫无法度,稍为违逆,不定什么
时候便要掉脑袋,忙道:「不过如若陛下下旨,让奴婢带上前往天牢,料也能办
妥的。」

  「那朕就下旨!」小玄即道。

  雪妃不知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心中将信将疑,一言不发,只将眼前之事归
咎于昏君的喜怒无常。

  小玄见她毫无喜色,不觉有点失望,又问长问短了几句,方同阎卓忠告辞,
雪妃也不挽留。

  从栖霞宫出来,小玄瞧瞧跟在后边的两名内相,见他们身材面貌俱是平常,
精气神也无甚奇处,真个丢在人群里找不出来的那类,忽对阎卓忠道:「他们两
个是谁?身手不错啊。」

  「圣上夸你们呢,还不快过来磕头!」阎卓忠喝,两名内相便上前磕了个头,
皆俱面无表情,隐有一丝骨子里透出来的傲气。

  阎卓忠道:「这两个奴才是兄弟,且都是哑巴,左边这个叫阿福,右边那个
叫阿寿,因奴婢于他们家有点小恩,因此这两年一直跟着奴婢,甚是机警,据说
皆出自于一个叫做什么鬼王门方外教派,修炼的是一门五鬼搬运术。」

  「鬼王门……」小玄心中一个鹘突,立想起曾听二师姐李梦棠说过,鬼王门
乃是个极其隐蔽的门派,门人稀少,然却个个神出鬼没,似乎许多天地中的大事
隐隐约约都有他们的影子。

  阎卓忠嘿嘿一笑,压低声道:「他俩入宫后,项炯却说久闻大名,曾私底下
找他俩比划过武技及法术,结果连败两场。」

  「项炯是哪个?」小玄问。

  阎卓忠呆了一呆,道:「陛下忘了?项炯就京里的禁卫总领,乃龙牙卫及凤
翎卫中武技前三的高手。」

  小玄动容。

  「宫里隐传皇上遇刺伤及脑袋,因此近来行事与往时甚不相同,敢情非虚?」

  阎卓忠暗忖。

  「迷楼上有晁紫阁的许多党羽,那三首恶婆也随时会来寻仇,皇后那边怕是
不太稳当,倘若有个高手在身边照应,多少也可安心些。」小玄心忖,遂道:
「既然身手了得,且分一个与朕使唤如何?」

  「哎呀!奴婢早就想献与陛下了,只怕陛下嫌他们方外人不知规矩。」阎卓
忠即道,「这两兄弟素来形影不离,陛下就一块儿拿走吧,近两年总有刺客潜入
迷楼行凶,陛下确须留多几个人在身边才好!」

  小玄大喜,心下对这胖大太监越来越有好感,道:「那朕就不客气了。」

  阎卓忠便对那阿福及阿寿道:「你们可听见了,从今儿起,你们便跟着皇上,
须得处处仔细,如果哪里出了纰漏,我拿你们是问!」

  两人应了,对阎卓忠竟是异样之恭敬。

  次日,阎卓忠果然带着圣旨将江应存从天牢中取了出来,只是官复原职却没
办成,须待三司会审后定夺。

  接下半月,小玄隔三差五便从雍怡宫溜出来,皇后只道他是去怡真宫见迷妃,
殊不知却是跑到栖霞宫看望雪妃,嘘寒问暖大献殷勤,常常是他说一句,雪妃便
答一句,貌似恭敬,实则是敬而远之,那拒人千里之意再明显不过。

  小玄也不在意,觉得只要能看见她,心里便自欢喜安宁,亦越发思念水若。

  ****** ****** ****** ****** ******转眼再过了十余日,到了盛夏时分。
这夜金霞帐内又是春光无限,皇后香汗如雨,口中连连呼热,珰儿及璧儿在旁边
打着扇也无济于事。

  小玄同是汗流浃背,无奈道:「的确难当,连这风都是热的。」

  皇后素来怕热,哭丧着脸道:「一到夏天,我便要死了!」

  璧儿灵机一动,忽道:「水帘香榭那边四面皆水,又有水幕环绕,最是凉爽,
陛下同娘娘何不移驾过去,好过在这里煎熬。」

  皇后一听,立时道:「是了,我怎就忘了!」欢欢喜喜地对小玄道,「从今
儿起,我们就到那边睡去!」

  两人披衣而起,乘了玉舆,在一众大小宫娥簇拥中来到水帘香榭,一入其中,
果然凉爽非常,同外间直如两个世界。

  皇后心怡意畅,命人在榭内铺满冰簟,正要与小玄再续欢好,忽闻邓斐在帘
外报:「宰相汤国璋同骠骑大将军唐凤山来了,求见陛下。」

  榭内两人愕然,皇后尚对征调她四叔家的粮赈灾之事余愤未消,顿时发嗔道:
「怎么回事?这两人不知道圣体有恙吗!就算有急事,白天闯本宫这里也就罢了,
眼下三更半夜的闹腾什么!」

  「两位大人说十万火急,无论如何,须得立即见到皇上。」邓斐低声道。

  小玄一听,心中突跳:「莫不是又来了什么大灾?」赶忙对皇后道,「那就
见一见,也花不了多少时间。」转对邓斐道,「把两位大人请到香榭来,朕在这
里见他们。」

  皇后生怕小玄又胡乱答应什么事情,这回可不肯走了,只悻悻地避入屏风之
后。

  过没一会,便见阎卓忠同邓斐引着汤国璋与唐凤山快步进来,匆匆行至屏榻
前俯伏朝拜。

  「两位大人请起。」小玄忙道。

  二臣起身,汤国璋道:「臣等夤夜觐见,惊扰陛下歇息,着实罪该万死,但
望陛下赦罪。」

  「不妨。」小玄温和道:「两位大人定是有什么紧急之事吧?」

  汤国璋道:「正是。因事关重大,须得陛下圣裁。」

  不等小玄发问,唐凤山已立即接道:「臣接到从云州传来的急报,奏曰,叛
贼方少麟率部突袭云州,截断了奉天候后路,奉天候在前方本就万分吃紧,遭此
前后夹击,情势急转直下,奉天候再三思量,生恐有覆没之忧,遂趁星夜拔营,
退往中州,岂料半途遭遇南宫阳伏击,人马损折近半,奉天候亦身受重伤。」

  小玄大吃一惊,道:「怎会如此?月前不调派了忠武将军冯晋东去征讨那方
少麟么?难道还未前往?」

  唐凤山道:「冯晋东接旨后,已于半月前率军前往大泽,不想在赤龙关遇见
真武荡魔大帝显圣,遣麾下水火二将、六大元帅半途截击,冯晋东部抵挡不住,
溃回定州去了。」

  小玄目瞪口呆,道:「冯晋东不是有那万夫莫当之勇么,又有方少麟数倍的
兵力,怎么这般不经打?」

  唐凤山继道:「冯晋东的确骁勇擅战,只是对方并非凡人,臣还听闻,玄教
已秘遣大批高人下山,混入军中暗助方少麟。」

  小玄猛地站了起来,心中大慌:「那什么真武荡魔大帝先别提,只是我那些
师伯师叔修为一个比一个高深,哪一个都有移山倒海撒豆成兵的本领,说不定连
我师父都要奉命下山,这可如得了得!」

  「那水火二将、六大元帅不但恶意阻击,且还……且还……」唐凤山沉声道。

  「且还什么?说吧。」小玄无力道,缓缓跌坐回榻上。

  「且还口口声声称,方逆贼乃天玑星降世,不日将成人间新君!」唐凤山怒
容道。

             (第十回)御驾亲征

  「真是一派悖言!枉先帝还长年供奉那真武大帝。」汤国璋斥道。

  「奉天候现下在哪?」小玄问。

  「奉天候及残部现下给围困在一个叫做坠星岭的地方,倚借地势险峻苦苦支
撑,等待援军。」唐凤山道。

  「坠星岭……这名字可大大的不好!我家老丈人有些不妙了……」小玄心头
一紧,道:「须得火速驰援!」

  「臣愿前往!」唐凤山即道。

  「只怕有些不妥。」汤国璋摇了下头,道,「自从将秦湛拿入天牢,其部即
生哗变,都是虎狼之士,若是南下,数日便可到达玉京,唐将军一走,只怕都中
危矣。」

  「还有兵马可调么?」小玄沉声问,他知此时危机重重,暗自提醒慌张不得,
否则一个不好,便要断送了老丈人。

  「滨州大都督林航、安南大都护蔡建鹏、右骁卫大将谢洲峰、潮城太守曾立、
神武军统领李宏概、宣威将军王俊胜都是皇朝猛将,皆俱多谋擅战,麾下兵马亦
强,只是眼下南宫阳及方少麟势大,又得世外高人相助,怕是未有十分把握。」

  唐凤山道。

  「方少麟啊方少麟!我当日教他造那昏君的反,没想而今却应验到我头上来
了,还抄了我老丈人的后路……这可如何是好?」小玄哭笑不得,但觉世事荒唐
造化神奇,一阵头痛。

  二臣对视无言,一时也感捉襟见肘。

  「这样吧,我去。」小玄毅然道,「朕领一支兵马去救奉天候!」

  二臣身躯一震,汤国璋错愕道:「陛下要御驾亲征?」

  「没错。」小玄点头道。

  二臣面面相觑。

  「虽无十足把握,然皇朝兵多将广,何劳天子亲征……」汤国璋道。

  「还是让臣去较妥。」唐凤山亦道。

  「今已刻不容缓,就由朕亲自去好了!」小玄心如火燎,只恨不得能立刻赶
到老丈人身边。

  「此事切不可轻为,陛下乃九五之尊,倘若稍有闪失,皇朝即陷动荡。」汤
国璋苦口婆心道。

  「两位大人不必再言,朕意已决。」小玄沉声道。虽然人家还不知道有他这
个人,但他早已把人家成了老丈人,只觉由自己出马去救程兆琦,可谓理所当然
责无旁贷。

  晁紫阁原本就恣肆张狂,初登大位之时,便曾不顾诸臣反对,深入北境御驾
亲征十五族,虽糜费无数,却也威震八方。只是自从上了迷楼,便沉溺酒色荒废
朝政,前后之差,常令朝中文武暗暗嗟叹。

  唐凤山万没想到,逢此艰难危急关头,皇帝竟然又生往日气魄,心中一阵振
奋,激昂道:「数万疾雷军危在旦夕,御驾亲征,未尝不是一策!万岁为江山社
稷亲赴险境,必令六师振奋将士用命,定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臣愿随陛下诛剿
叛贼,粉身碎骨亦再所不辞!」

  小玄大喜,然而汤国璋却仍旧反对,坚持道:「御驾亲征非同小可,牵一发
则动全身,今卫国公北征未归,秦湛旧部窥视玉京,云州又多出来个方少麟,局
势波诡云谲,须得从长计议,寻个万全之策,还望陛下三思。」

  小玄知他于朝中德高望重,品级爵位尚在唐凤山之上,沉吟良久,心中虽急,
也只好道:「那就容朕再作思量,来日接着商议。」

  汤国璋遂同唐凤山叩拜告退,离开香榭,下了迷楼。

         ****** ****** ****** ****** ******

  「你要御驾亲征?」皇后从屏风后出来,如同看怪物似地盯着他。

  「没错。」小玄应,背负两手,在榭中来回踱步。

  「御驾亲征这等天大之事,岂可形同儿戏?」皇后叫道。

  「没当儿戏,我认真的。」小玄心中越发坚定。

  「皇朝将帅如云,岂用得着你亲涉凶险?」皇后急道。

  「适才你也听见了,今趟险恶非常,须得全力以赴。」小玄道。

  「恰是因为险恶无比,才不能以身涉险!你乃天子,根基尽在玉京,挪则枯
败,况且……此时你的根基还根本未稳!」皇后一语双关道。

  小玄听出其意,一时无言,肚子里道:「我家老丈人危在旦夕,又岂能坐视
不管!」

  「总之我不许你胡闹!上次赈灾之事也就罢了,这回想都别想!」皇后大声
道,顾不得阎卓忠与邓斐在旁,竟道:「倘若你一意孤行,休怪本宫翻脸不认人!」

  小玄没想皇后对此事反应竟然如此激烈,加上之前汤国璋也极力反对,心中
煞是灼抑。

  一旁的阎卓忠与邓斐面青面绿,皆忖:「皇上本就忌惮皇后,如今变本加厉,
娘娘越发上脸了……」

  就在此时,忽有内相帘外奏报:「栖霞宫程才人来了,说有紧急之事求见圣
上。」

  榭内几人皆愕,皇后诧道:「她一个冷宫里的人这时候来做什么?」

  小玄忙道:「宣入香榭来见。」

  皇后瞧了瞧他,目光锋锐如刃。

  小玄有些发虚地躲开目光,一阵心神不定。

  少顷,内相领着雪妃入榭,未待小玄开口,即已跪倒在地,粉额触地泣道:
「贱妾叩见陛下与皇后娘娘。」

  小玄惊道:「快起来,为何哭泣?」

  雪妃双目垂泪道:「贱妾冒死前来,乃为家父受困云州之事,请求陛下发兵
相救!」

  小玄诧道:「这个……你怎知道的?」

  雪妃泪流满面道:「师公曾赐我一盏回天灯,能吊住魂魄,适才贱妾收到我
娘的飞符传书,说我爹爹给困在坠星岭,伤势极重,眼下昏迷不醒,要我设法送
灯过去,为爹爹续命!」

  小玄道:「此事朕已知晓,你先起来,朕自有主意。」

  雪妃却仍跪着不肯起身,哽声道:「形势已是危殆万分,只求陛下尽早发兵!」

  「好!朕答应你,只管放心!」小玄毅然道,蓦感背后寒意凛冽,不由打了
个冷战,转头望去,便瞧见了一脸冰霜满目喷火的皇后。

  篇后语:闲话二、三事。

  一,《神兵逍遥扇》不是我写的,而是起点另一个也叫迷男的作者写的。

  二,《妩媚》的作者既不是泥男,也不是泥人,而是我,最早发表于风月大
陆,乃应罗森兄之邀,参加论坛每年一度的征文活动,是当届《一千零一夜》中
的第二十五夜。

  三,《传奇》只是早期的练笔之作,很短,且入宫了,如果写下去,就是今
天的《逍遥小散仙》。

  四,《红楼遗秘》百回之外,的确存在着三回摘除掉的故事,有缘者自能相
见。

  五,《红楼遗秘》第一百三十九回之妙语连珠,乃是一个才情过人的小才女
的戏作,因为不肯写了,所以只此一回,间中并不存在其他的三十八回。

  六,其实,我写过的东西不止上边这些,如果有恰巧遇见过的,或可在本集
的文字中找到蛛丝马迹。

  这一集又拖延甚久,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耐心与支持。


               (本集终)

[ 本帖最后由 皮皮夏 于 2018-5-21 23:1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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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部:谁是天子
    
             卷之十八:四癫会


  混沌未启已真玄,

  太虚堪破吾为先,

  八荒六合任逍遥,

  谁人知我何处仙。

             (第一回)一意孤行

  「放肆!」皇后一声怒叱。

  小玄不由一惊,暗忖雪妃来得真不是时候,皇后极力反对自己亲征云州,她
这一登门求援,岂非撞到刀口上来了。

  「好大胆子!」皇后已勃然发作,指着雪妃厉声道:「你一个冷宫之人,未
有宣召,竟敢于闯到本宫这儿闹事!更妄言恣议,对朝中大事指手画脚!朝廷发
不发兵岂是由你一个贱婢左右的!蛊惑圣上该当何罪!」

  雪妃泣道:「奴婢只是……只是……」

  小玄见事不好,生恐局面不可收拾,忙对雪妃道:「此事朕己有主意,你且
回去。」见雪妃犹跪地上,便转对阎卓忠道:「你先送程才人回去。」

  阎卓忠应了一声,赶忙上前相劝。雪妃万般无奈,只得磕头告罪,含泪起身
随阎卓忠退下。

  出了水帘香榭,阎卓忠见雪妃泪流不住,他这些天跟着皇帝,心知此姝早晚
再度得宠,遂温言劝慰:「娘娘莫要悲伤,此事圣上定会处置妥当的。」

  雪妃一言不发,依旧默默垂泪。

  阎卓忠瞧瞧左右,忽压低声音道:「娘娘莫要声张,奴婢悄自多嘴一句,其
实皇上非但要派兵援救云州,还打算御驾亲征呐!」

  雪妃娇躯一震,错愕道:「此话当真?公公莫不是宽慰我……」

  「这等大事,岂敢乱言,奴婢可是亲耳听到的。」阎卓忠继道,「只是御驾
亲征非同小可,皇后娘娘极力反对,适才正为此与皇上闹别扭呐!」

  雪妃心下万分诧讶,喃喃道:「皇上当真……当真要亲征云州?」

  阎卓忠点点头,道:「所以呐,皇后娘娘这不正在气头上吗,雪妃娘娘还是
请先回去,皇上自有圣断。」

  雪妃脚步愈慢,若有所思。

  「圣上之所以对云州这么着急呀……」阎卓忠欲言又止,停了下方悄声道:
「这些日,皇上待娘娘怎样,娘娘心里难道还不明白么?」

  雪妃不觉回头,遥望了水榭一眼,一阵心神不定。

  「真是胆大包天!」香榭内的皇后余怒未息,斥道:「这宫里真个越发没规
矩了,一个冷宫之人亦敢闯到我这里来!」

  「雪妃这不是情急嘛,父亲身陷重围,伤势又重……」小玄劝解道。

  「什么妃?才人!」皇后眼睛瞪得溜圆。

  「才人!才人!」小玄赶忙陪道。

  「你且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为何对云州那边如此着急?」皇后盯着他道。

  「这……这个……」小玄岂敢实言相告,躲着她的目光支吾道:「蝼蚁尚可
溃坝,况且奉天侯还是皇朝栋梁,倘若有甚闪失,朕这江山社稷岂非不稳当啦?」

  「你当真是这么想的?」皇后心中微诧,不觉有些刮目相看。

  「就这么想的!」小玄用力点头,朗声道:「你且想想,皇朝四大梁柱已没
了南宫阳那根,而今倘再少了奉天侯这根,屋子还不塌了!朕这龙椅才坐几天,
屁股都没捂热,能不着急嘛!」

  「你啥时候稀罕这张椅子了?」皇后望着他道。

  「稀罕稀罕,稀罕得紧!」小玄近前一步,握住皇后的手,「自从有了你这
皇后,这张龙椅可就宝贝啦!」

  皇后瞟了他一眼,妩媚道:「嘴巴抹了蜜么?」

  「所以这奉天侯应救、要救、必须救啊!」小玄趁机道。

  「那你也绝不可离京!」皇后坚决道,压着声道:「你可别忘了你的真正身
份,躲在这里尚且不知能不能瞒得下去呢,若是御驾亲征,与文武百臣朝夕相对,
迟早要露了馅儿!还有,你留本宫独自在迷楼,万一那夜之事捂按不住,晁紫阁
那些余党作起反来,我可怎么办?」

  小玄知她说得没错,不觉一阵头疼。

  「总之亲征之事决不可为!」皇后再次强调,语气一转:「我已收到消息,
北边平叛大势几定,我爹爹不日就要归来,待他老人家回到玉京,坐镇都中,秦
湛余党自然不足为患,待到那时,便可遣唐凤山前往云州增援,奉天侯自可安然
无恙。」

  小玄一声不吭,心道:「待到那时,我家老丈人早就凉了!」

          ******************************

  是夜,小玄辗转难寐,恍惚间时而梦见雪妃泪流满面,时又梦见水若伤心欲
绝。

  次晨醒来,他在床上怔了许久,趁诸宫诸院来向皇后请安之时,便悄悄叫人
把阎卓忠找来,命之去召请汤国璋与唐凤山上迷楼议事。

  没想到了下午,不见两臣觐见,倒等来了国师卜轩司。

  小玄一阵迟疑,这会着实没见别个的心思。

  「快请进来!」皇后却道,唇贴他耳边悄声道:「听说国师又寻了好些奇趣
之物,要献与陛下哩。」

  果不其然,卜轩司命人抬入许多新奇器物,其中一物状如圆盘,只有蒲扇大
小,展开后竟是一张百叠任意榻,只是比小玄在蟢房见过的那张大逾近倍。

  皇后喜形于色。

  「前日炼心殿被毁,臣进献的百叠任意榻已损,听闻陛下同娘娘甚憾,臣特
意再觅百宝,重新打造了一具,妙趣愈胜,特来献与圣上同娘娘。」卜轩司道。

  「国师有心了。」皇后笑吟吟道。

  小玄却只盯着他,几乎就想直问碧家母女的去向。

  众宫人又搬抬了好一阵子,礼物方才献毕,卜轩司屡次欲言又止。

  「国师可是有事要奏么?别憋着,说出来吧。」皇后笑道。

  「还是臣前阵子所奏之事。」卜轩司道:「巨竹谷中宝瓶竹无数,乃绝佳的
炼造材料,无论筑城或造械皆为上乘,倘若能为我用,实是皇朝之福!」

  小玄心头一跳,立明其意:「这老家伙要算计婀妍!」

  卜轩司继道:「臣已为陛下打造了一支机关部队,倘若再得宝瓶竹之助,必
令皇朝大军如虎添翼所向披靡!」

  「岂止宝瓶竹,多半还在觊觎巨竹谷的机关妙术!且一山容不得二虎,于机
关术上,巨竹谷与天机岛素来齐名,这老东西想要借皇朝之势趁机吞灭,好来个
一家独大!真个厚颜无耻老奸巨猾……」小玄心道。

  卜轩司见皇帝半天不语,心底不觉有点发虚,道:「不知陛下意思如何?」

  「小爷不乐意!」小玄心里恼道。他已在迷楼上待了段时日,见过了些许朝
臣官宦,不知不觉间学到不少东西,开口却是一团和气:「想必国师也知道,眼
下烽烟四起,诸路告急,各处皆要用兵,其中云州甚危,为眼前第一紧要之事。」

  卜轩司心中暗急,斟酌道:「云州告急,臣已听说了,只是南宫阳有魔道相
助,威势浩大,非一时可破。然若皇朝挥军先取巨竹谷,夺得谷中的珍稀物资,
炼造无上军械,再以万钧之力增援云州,定可一举扫灭南宫恶贼!」

  「国师之言甚是有理。」旁边的皇后插了一句。

  小玄却摇了摇头,斩钉截铁道:「云州已危如累卵,片刻耽搁不得,巨竹谷
之议尚需缓些,国师莫再多言。」

  晁紫阁素来暴躁,容不得啰嗦,卜轩司无可奈何,心虽不甘也只得叩首告退,
出门前朝皇后悄掠了一眼。

  皇后却是目视他处,面无表情。

  卜轩司走后,小玄悄吁了口气,心中一阵痛快,忽尔思忖道:「扮做这皇帝
倒也不错,只一句话,便免去了巨竹谷的刀兵之祸……对了,还有向阳诸县那边
遭灾的百姓,岂不是也因为自己的决择有所受益么……」

  他天性素好自在,这些日来,这假皇帝扮得可谓畏首畏尾心累神疲,此时不
由精神一振,觉得做这假天子亦有莫大善处,亦可有所作为。

  眼见日渐西沉,用过晚膳,依然不见汤、唐二臣来见,小玄心中焦急,只在
榭中来回踱步。

  皇后斜倚在几边瞧着他,拈着湃了冰的葡萄懒懒地吮着,忽冒了一句:「你
这么坐立不安的,可是心里边有事?」

  小玄忙应:「没事……没事呀。」

  皇后冷冷一笑,道:「莫不是在等谁么?」

  小玄微微一怔。

  皇后淡淡接道:「倘若在等人,那便不用等了,他们今儿不来了。」

  小玄愣住,错愕道:「你怎么知道……知道不来了?」

  皇后神色自若道:「本宫已叫人在止禁门把那两个人挡回去了,说今日龙体
不适,无法议事,叫他们改日再来。」

  「你!」小玄又惊又恼,「你竟敢假传圣意,阻挠君臣相见!」

  「喛哟,好大的罪名。」皇后悠悠应,「倘若你是那晁紫阁,这罪名本宫还
真要坐实啦!」

  小玄一时给噎得说不出话来,好会方争辩道:「我只是要两位大人前来商议,
并非一定要亲征。」

  皇后冷笑道:「你那点心思还瞒得过我么,倘若心里没鬼,你又何须鬼鬼崇
崇瞒着本宫!」

  小玄给她看破,不觉老羞成怒。

  「昨儿苦口婆心与你说了那么多,你却一句都听不进去!」皇后神色一沉,
道:「你既然把我的话当做耳边风,那也休怪本宫认不得你!」

  小玄气得脸色阵青阵白,猛地一拂袖子,转身就走。

  「你去哪!」皇后娇叱。

  「不要你管!」小玄气呼呼应。

  「好啊,我不管,你滚!给本宫滚远远的!」皇后愈怒。

  小玄加快脚步,慌得一边的簪儿同镯儿急忙上前劝阻。

  「你听着,只要你今日出了这门!往后就别再进来!」皇后厉声喝。

  「你说的!」小玄怒道,继朝前行。

  「娘娘!娘娘!」簪儿同镯儿拦抱不住,急朝皇后低唤了几声。

  「让他滚!滚远远的!不听话本宫要他做甚!」皇后兀自盛怒,一张丽靥涨
得血似殷赤。

  小玄更是怒不可遏,脚下不停,摔帘就出了水榭,外边众宫人见状,又有哪
个敢上前问劝。

  他一阵风般冲出雍怡宫,方到门外,阎卓忠已满头大汗地急追上来,卟通跪
地道:「陛下莫恼!陛下莫恼!」

  「你!嘴巴这等不牢靠!」小玄怒喝,恼极他走漏了消息。

  「奴婢岂敢乱说,乃是随行的一个蠢物漏了嘴巴,回头我就去踹死那奴才!」
阎卓忠哭丧着脸道。

  小玄叹了口气,心头一软道:「算了,这事算了!倘若你去为难人家,我回
来就跟你算账!」

  「是是!奴婢不敢!皇上圣心仁慈,是那奴才的造化!」阎卓忠迭声应,心
底却是暗感诧讶。

  小玄继朝前行。

  「陛下要去哪里?」阎卓忠在后边追着唤。

  小玄心中茫然,只厉喝了一声:「别跟着朕!」

  阎卓忠惶然止步,一脸沮丧。

  小玄气冲冲地疾步而行,这时已有一念,只想立时回到仪真宫去,不知怎的,
此刻心里边对武翩跹竟是无比想念。

  眼见快到仪真宫,他却渐行渐慢,倏地立定不动,怔怔想道:「我若是就此
撒手不管,奉天侯在云州有个什么不好,水儿定是伤心之至,待到那时,真谓莫
大之憾!」

  「只是皇后同汤国璋都极力反对,他俩个不点头,云州之援便万难成行……」
他坐困愁城,苦笑道:「我这天子果然是假的,处处受制于人!」

  此时日已沉落,周遭一片昏朦,小玄孤立于径道当中,心头千回百转,也不
知过了多久,突尔灵光一闪:「既然这皇帝是个赝货,我又为何受此拘困?」

  他眼睛亮了起来,心中陡然有了主意,转身就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

  雪妃神不守舍地回到栖霞宫,也未更衣,便一头栽倒榻上,想起爹娘身陷危
困,只是不住垂泪。

  冰儿百般劝慰,然却无济于事,她不过一个丫鬟,又能有多少主意,只好陪
在旁边跟着默默掉泪。

  主仆俩正在伤心,忽见一个婆子奔了进来,慌张报:「皇上来了!」

  主仆俩大讶,雪妃赶忙拭去泪水,略整衣发,便即出屋迎驾,果见皇帝独立
在庭中,身边竟无一个随从,急快步上前,跪地行礼,告罪迟迎。

  小玄见她鬓发微乱,容颜憔悴,同水若伤心时的样子几无差别,不觉心中一
疼,赶忙扶她起来。

  雪妃这回没有躲避,疑讶道:「陛下怎么来了?」

  小玄苦笑道:「怎么,难道我来不得?」

  「不是……」雪妃迟疑道:「只是这会……这会……陛下要来,怎没命人先
通告一声?贱妾也好准备则个,及早相迎。」

  小玄想起平日过来,均在白天,此时已是夜晚,多少有些唐突,心里有些不
安起来,道:「临时之意,便没想这么周全了。」

  雪妃垂下眼帘,略作沉吟,方将他迎入阁内,命宫人烹茶侍候,自己陪在旁
边说话,此时心中虽急,却也不敢轻易再提云州之事。

  小玄心中烦恼,见了她即好了三分,再与之说说话儿,种种不快皆尽烟消云
散,瞧着灯下玉人,活脱脱就是深藏在心里边的那个人儿,不觉有些呆了。

  「这些时日,不知水儿可曾回家过?」他思念之极,忍不住就要问起水若来,
然却始终找不到由头,终不能单刀直入地去追问人家的妹妹吧。

  当下东一句西一句地与雪妃说话,聊及园圃中栽种的珍奇花草,方知她精通
药石医理,造诣非俗,怕是与二师姐相比也不遑多让,又借着奉天侯为引子,问
她家里事情,只盼能说到水若身上去。

  雪妃娓娓应答,已没了平日的冷淡,两人说着话儿,不知不觉夜渐深浓。

  雪妃见他说话间一直面对着自己,虽看不清面具眼洞里的眼睛,却也隐隐有
些知觉,初还装作若无其事,后渐敌不住那逼人的注视,不由有些吃羞起来,颊
畔耳根一阵微微温热。

  「水儿害羞起来,便是这个模样!」小玄如痴如醉,几要直问起水若来。

  雪妃见他欲言又止,脸上不觉越来越晕,忽道:「时辰已然不早,陛下请回
雍怡宫歇息吧。」

  小玄立时闭上了嘴,一声不吭。

  雪妃诧色地望了望他。

  小玄哼了一声,恼道:「去哪都不去那里了!」

  雪妃微微一怔,忽想起早先阎卓忠说的皇后与皇帝闹别扭之言,心中猛然省
醒,再思皇帝素来蛮横恣肆,后宫之中唯惧皇后三分,加之此次遇刺之后,只留
在雍怡宫中不出,可见又多了几分恩宠,便劝道:「陛下若不回去,恐怕皇后娘
娘更要着恼了。」

  「由她恼去!」小玄愤然应。

  雪妃怔住,屋中一时静了下来,两人相对无言。

  小玄不觉有些尴尬起来,猛然想起到这里来的目的,正要说话,却见雪妃微
垂下脸,低低声道:「既然如此,陛下若是不嫌弃此处简陋,今晚就这边歇下吧。」

  小玄愣住。

  雪妃今日冒死闯入雍怡宫,原本只期盼皇帝能发兵援救父亲,万没想到皇帝
竟然打算要亲征云州,再想起他这些天来的嘘寒问暖殷勤以对,一见面便要把枕
雪阁换回与自己住,接又将江应存放出天牢,可谓情盛意切,对比起之前的蛮横
暴戾,愈显珍贵,人非草木,焉能不为所动,一颗心本已冷透,此时却又暖回了
许多,方肯放下矜持开口挽留。

  小玄心中怦怦直跳,见玉人雪颊生晕,真个娇丽无双,不由一阵心旌摇荡。

  雪妃见皇帝不语,只道默允了,遂对旁边的冰儿道:「去把枕被熏了,就拣
那匣陛下前年赐的云帐苏合吧。」

  冰儿应了,咬着笑意,欢欢喜喜地往里间去了。

  小玄不禁慌了起来,悄忖道:「我这天子可是赝货,她又是水儿亲姐姐,怎
可相欺!」倏地从椅上站了起来。

  雪妃只道是皇帝已迫不及待,心如鹿撞,低垂着眼帘轻声道:「陛下稍待,
且与妾身再说会话儿。」

  小玄忙道:「今晚就不在这里歇息了。」

  雪妃愕然抬头,眼底掠过一抹失望之色。

  小玄忽问:「不知那回天灯现在何处?」

  雪妃微微一怔,应道:「就在阁中。」

  「如果信得过朕……」小玄停了下,接道:「便将宝灯借与我可好?」

  「不知陛下要灯做什么?」雪妃讶问。

  「令堂不是要你设法送宝灯去云州么,你且把灯交与我,由我带过去。」小
玄道。

  「陛下当真要亲征云州么?」雪妃声音微颤,心中一阵感激。

  「亲征之事暂难成行,我只是先行送灯过去。」小玄道。

  「先行送灯过去?」雪妃诧道,「不知陛下要命哪个送过去?何时前往?」

  虽是皇帝开口,但回天灯乃无上之宝,不得不问仔细一点。

  「我自己送去,现下就走。」小玄答。

  雪妃愣住。

             (第二回)夜光潭

  雪妃睁大眼睁,还以为自个的耳朵听错了,好一会方道:「陛下是说,要亲
自送灯去云州?现在就去?」

  「没错。」小玄点了下头。

  「陛下乃一国之主,何等之尊贵,岂可亲身涉险,且还走得如此仓促?」雪
妃大惊道。

  「救人如救火,令尊身受重伤,半刻耽搁不得,朕快去快回就是。」小玄道。

  「陛下是要一个人去?」雪妃讶问。

  「要是给别人知道,那便走不成了。」小玄应。

  「这可如何使得,倘若有丁点儿闪失……」雪妃更是吃惊,心中虽万分感激,
然却晓得大为不妥。

  「顾不得这许多了,大军出征须诸方筹备,且阻力颇多,皇后及汤相都极力
反对,一时半会无法成行的。」小玄道。

  「可是……」雪妃道:「陛下忽然没了踪影,这宫中岂不大乱了,皇后娘娘
定要急坏的!」

  「让她急去!」小玄着恼道,想起皇后先前那恶语,心犹愤愤难平。

  雪妃诧讶万分。

  「我会小心的,且会速去速回,先用宝灯先将令尊的伤势稳定住,待回来再
设法调兵解围。」小玄又道。

  「陛下冒险救援,于妾身恩重如山,可是……」雪妃眸中泪光隐闪,哽咽道,
「此处距云州远隔千余里,陛下又如何能速去速归?」

  「这个无妨。」小玄道:「我有一驾宝车,可日行数百里,云州距此不过千
余里,估摸三、四天便能走个来回。」

  他心中断定,皇后找不到自己,非但不敢声张,多半还会设法对外隐瞒,短
时间内料无大碍。

  雪若心潮激涌,凝眉思量了一阵,忽尔朝他拜了下去,道:「既然如此,只
求陛下带妾身一块去!」

  「这……」小玄愕住,赶忙扶她起身,道:「那里可是凶险之地,你如何去
得……」

  「陛下乃万乘之尊尚且去得,贱妾如何去不得!」雪妃不肯起身,毅然道:
「陛下孤身赴险,援救的乃是妾身父母,教妾身焉能安心作做那壁上观!」

  小玄一阵迟疑。

  「妾身在家之时,曾随娘亲学了些许法术医理,虽皆不足挂齿,但遇情急险
恶处,或能为陛下添点微末之力。」雪妃苦求道。

  「好吧!」小玄心忖这会可不是婆妈的时候,道:「事不宜迟,我们现下就
动身,把宝灯送过去,争取早点赶回来!」

  雪妃立时起身,道:「陛下请稍待,妾去取灯即来。」

  小玄点点头。

  雪若快步进入里间,唤过正忙着在帐中熏香的冰儿,低声细细嘱咐了一阵,
这才取出一只白狐香袋,却是她的随身法囊,将回天灯收入其内。之前为了去雍
怡宫见皇帝,穿戴得甚是整齐,心忖此去路上不便,遂拔去鬓上的玉簪珠钗,用
一条飞鸾入云锦罗抹额束紧云发,再将宫装脱下,换上一身淡素衣裳,方从里间
出来见皇帝。

  小玄见她换了装束,虽是素衣淡妆,却仍难掩丽色,柔媚中反多了一种别样
的飒爽风姿,心中喝采,同她走出阁外,瞧瞧周围,就往前庭行去。

  雪若也不发问,只慢半步静静地跟着。

  两人来到一个空阔处,小玄生怕骨龙动静太大,便顾不得可能被荡魔堡的人
追踪,从如意囊中祭出鹿蜀车,携雪妃乘了,挥起八爪炎龙鞭,驾驭宝车望空飞
起。

  未及数十丈高,就惊动了一队在迷楼上空巡逻的凤翎卫,高声呼喝包抄过来。

  「扶稳!」小玄轻唤,气贯宝鞭,炸出数团赤焰,四头鹿蜀迈开劲蹄,风驰
电掣般朝高远处驰去,顷刻间,已将那队凤翎卫远远地抛在后方。

  「好神骏!」雪若赞了一声,道:「是鹿蜀么?」

  她乃仙家之后,本就见闻广博,又知当今天子不是凡人,况且还交结了许多
奇人异士,见他有此宝车,并没太过奇怪。

  小玄应了一声,忙中朝旁乜去,见她手笼袖中,却能稳稳地安坐座中,心中
颇诧。

  四头鹿蜀蹄下生风,于百余丈的空中疾驰。小玄知晓云州大致在玉京的西南
方,遂辨认星辰方位,一路向西南飞奔。

  「陛下可知云州在何处?」雪若问。

  小玄摇了下头,道:「我们只往西南走就是,到时路上再找人问问。」

  「陛下说此车日行数百里,就算半刻不停,只怕也要一、两天的工夫才能到
云州。」雪若道。

  「我们加紧赶路,估摸可以节省几个时辰,只是辛苦了这几头灵兽。」小玄
道,「你在车上将就着睡会吧。」

  「他从前何曾如此体贴过,这半月来变化好大……」雪若心中生出一阵奇异
感觉,轻声道:「这路上还要走好久,陛下不如教教妾身怎么驾驭这车子,也好
替换。」

  「不用。」小玄摇了摇头,「这鞭子并非车子的原配,须得以真气注入,发
出火焰方能驱驭这几头灵兽。」

  「这个倒是无妨,妾身在家之时,也曾随娘亲修习过一阵子培元炼气。」雪
若道。

  「此去云州尚远,这一路需要耗费的真气甚多,你只管歇着。」小玄道。

  「陛下贵为九五之尊,尚且亲自驾车……」雪若停了下道,「妾身倘若不能
分担些许,心里边如何安稳?又如何睡得着觉?」

  「没事。」小玄心底一阵冲动,几乎就想告诉她,自己不过是个顶冒的假天
子。

  「陛下就让妾身试试嘛!」雪若娇声唤道。

  小玄心头一荡。这半月来,每次去栖霞宫看她,她皆冷淡以对,连笑容都甚
是吝啬,又何尝有过这等娇蛮语气。

  「如果妾身累了,再换回给陛下可好?」雪若坚持道。

  小玄只好答应,当下将她从后座扶到前边,把八爪炎龙鞭交到她手里,再教
她如何挥甩,如何注入真气。

  雪若秀外慧中,过不多时,便已掌握了要领,只不知是否因为真气不济,还
是功法与八爪炎龙鞭性相不合,只能发出极淡的丝缕火焰,所幸四头鹿蜀早已给
炎龙鞭驯服,依旧乖乖顺从。

  此后两人轮换驾车交替歇息,不时说说话儿,漫漫长夜竟似短了许多。

  到了第二天,两人心皆急迫,依然一路疾驰,中途不曾停歇半刻,那四头鹿
蜀果然神骏,始终未见一丝疲态。

  眼见日渐西沉,小玄遥遥望见底下路过个小镇,旁边挨着个湖,空中鸟瞰宛
如一颗碧蓝色宝石,除此之外,周遭百十里俱是高大怪石,宛如朝天而立的宝塔
巨戟一般,景观甚是奇特。

  「你饿不饿?」小玄忽问。

  「不妨。」雪若应,反问道:「陛下饿吗?」

  小玄本欲继续赶路,却担心把她给饿着,想了想道:「这一路急赶,怕是已
近云州了,我们且去弄点吃的,正好顺便去问个路。」

  「陛下说的是,这也耽搁不了多少时候。」雪妃点头应,她心里也是急欲赶
路,然却生怕饿着了皇帝。

  小玄当即按下车头,寻镇外一个僻静处下降,落到地上,将鹿蜀车收回如意
囊中,这才同雪妃往小镇行去。

  「等等。」雪若忽然轻唤一声,秀眸在小玄身上转了几转,最后落在他的脸
上。

  小玄见她盯着自己的脸,猛然省悟,自己戴着形貎狰狞的七邪覆,进到镇子
里怕是要吓着人,还有身上的玄色纱袍绣着龙纹,明眼人一瞧便知是皇室之物,
不由一阵踟蹰。

  「不如陛下暂且在这里歇息,由妾身进镇子去问路和弄吃的。」雪若道。

  小玄沉吟片刻,忽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你可曾见过朕的脸?」

  雪妃心中奇怪,不知皇帝为何突发此问,只得应:「陛下从未在妾身面前摘
除过面具,因此不曾见过。」

  小玄又问:「前阵子的仙灵大会,你可有去观看?」

  「妾身乃冷宫之人,未得宣召,焉敢擅去。」雪妃淡淡道。

  「那就好。」小玄悄自嘀咕一声,舒了口气。

  「陛下说什么?」雪妃不解地望着他。

  「朕问你。」小玄道,「想不想瞧瞧朕的样子?」

  雪妃怔了下。

  「要不要看?」小玄笑问。

  「陛下如果愿意,妾身自然是想的。」雪妃小心翼翼地应答,心中怦怦直跳,
情知此事极是难得,皇帝如非对自己极其信任,是决计不肯示与真面目的,这等
恩宠,宫里边似乎还没有哪个得到过。

  「那好,今日便与你瞧个清楚罢。」小玄两手搭扶住七绝覆边沿,忽然间,
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完全适应了这张邪恶的面具,非但如此,此刻心中竟然生出
一种难分难舍之意,不禁暗吃一惊。

  雪若屏住了呼吸。

  小玄深吸了口气,心中一狠将面具轻轻地揭了下来。

  刹那间,雪妃目瞪口呆。

  穿透树梢的月光浸染了淡淡的青辉,柔柔地洒落在一张眉轩目秀的面容上,
小玄笑意晏晏,暖如和风。

  在此之前,雪妃曾经多次想像过面具后边的那张脸是个什么样子,浮现脑海
中的张张面容不是凶神恶煞,便是暴戾狠辣,如若皆不是,那也至少是一张阴鸷
险恶的脸,怎么都没料到,竟然是这样一张阳光灿烂的面容。

  一时间,她完全无法将眼前的面容跟那个残暴恶毒穷凶极恶的天子联系在一
起。

  小玄笑容依旧,将外边的纱袍脱下,露出内里的兜元锦来,但见色如皎月,
袖口袍角无风自飘,愈衬得他仪神隽秀器宇非凡。

  雪若懵呆着,两眼直直地望着他,她终于看清楚了一直深藏在面具的漆黑眼
洞中的那双眼睛,竟是水般清澈星似明亮。

  小玄将脱下来的纱袍麻利地对叠几下,同七绝覆一起收入如意囊中。

  「其实……天子的容颜就该是这样子的呀!」雪妃忽尔释然,不由暗嘲自己
此前胡猜瞎想。

  「这下可以了吧,我们进镇去。」小玄道。

  雪若静静地跟着他,从前她总是害怕去看皇帝的脸,这会却忍不住频频从旁
悄窥。

  「对了。」小玄转头道,「人前莫要说漏了嘴,如果有谁问起,我们就以兄
妹相称好啦。」

  雪若赶忙垂下眼睫,只应道:「折煞妾身了。」

  两人从林中走出,过了一座石桥,进入小镇。见镇内灯火稀疏,房屋与中原
颇为不同,多以竹料筑成,爬满藤萝,甚是简朴清幽。

  他们沿街走了百余步,见前方湖边有座竹楼灯火甚明,料是酒家客栈之类,
遂朝之行去,待到近处,瞧清楼前挑着杆酒望,上绣「夜光酣」三字,果然是家
酒肆。

  两人进入肆内,便有小二迎着,见了他们,面有诧色,原来此地甚是边僻,
往来多是饱经风霜的马帮货商,几时曾见过这等俊秀的一对璧人。

  店家闻声过来,见他们两个貌若天人,也不禁暗暗讶异,又瞧他们衣裳虽然
简素,却是质地华贵,心道好生意来了,忙将两人迎往二楼。

  小玄与雪若上了二楼,见七、八张桌子空着,唯窗前坐了个汉子,跟前放了
只大葫芦,正捧着碗米线埋头吃着。

  店家将两人引到另一张临窗桌前,笑容可掬道:「小店这位子最好,乃是赏
景之绝佳处。」

  两人朝窗外一望,却是俯临湖水,月光下,但见水色碧蓝,荡漾着梦幻般的
亮彩,几不似人间能有,湖岸上满是细密的凤尾竹,于夜色中晕融成一片片朦胧
的绿,与湖水交相映衬,画境般醉人魂魄。

  两人轻吸了口气,小玄赞道:「好美!」

  「这湖叫做夜光潭,待到后半夜,水上奇光晃耀,还有更动人处。我们这里
边远,周围又都是大石,路不好走,因此知者不多,然此湖实是云州最美的湖。」

  店家答。

  「此处是云州地界了?」小玄忙问。

  「此地以这湖为名,叫做夜光镇,位处云州与中州交界处,隶属云州。」店
家答。

  「店家贵姓?如何称呼?」小玄问。

  「免贵,小人姓安。」店家毕恭毕敬应道。

  「安老板可知晓坠星岭在何处么?」小玄问。

  安老板面色微变,道:「坠星岭向西南去,距此二百余里,咱云州的晶墨玉
便是出自那里,不过那边眼下可去不得。」

  小玄佯做不明,问:「这是为何?」

  「皇朝兵与云州兵正在那里厮杀,听闻云州兵还到处抓人,把方圆百里的百
姓都捉光了,据说要修筑什么圣坛。」安老板道。

  「店家!」坐窗边的那个汉子忽插声问:「借问下,那圣坛建在何处?有甚
用处?」

  那汉子衣衫粗鄙,只叫了一碗米线,安老板爱理不理道:「这个咱哪晓得,
只听那边过来的客人说,千万莫去,否则有去无回!」

  小玄正要细问,却见店家摆摆手道:「还是莫说这个,两位贵客莅临小店,
不知想尝些什么?小店的汤锅最是地道,把那羊肉、狗肉、驴肉做一块炖,色香
味俱全,佐以小店自酿的美酒,尝了教人还要再来!」

  小玄听得心馋,却虑汤锅费时太多,道:「还是来点简单的吧,就上些汤面
什么的好了,我们吃完赶路。」

  那店家颇显失望,又道:「我们云州的米线,也是十分美味的。」

  小玄便要了两份米线。

  过不多时,小二捧了个大盘过来,上盛两碗热汤,两份米线同鸡脯肉、猪肚
头、乌鱼肉及油发鱼肚等几碟伴菜。他自后厨出来,一路就只顾贪看雪妃,走到
桌边,不料脚下给椅脚绊着,身子一晃,手上拿不稳,碗里的汤汁猛地甩出,顿
时泼了小玄一身。

  那汤乃是泡米线用的肉汤,上面覆着热油,滚烫无比。

  雪妃吃了一惊,只见安老板快步奔来,朝小二破口大骂:「瞎了你的狗眼么?
废物!」

  只因「废物」两字,德妃便命丧皇帝脚下,此事已传得宫中人人皆知,雪妃
心中暗叫不好,生恐皇帝就要暴起伤人,迟疑了瞬息便伸出柔荑,轻轻牵住了小
玄的手。

  若在从前,她也不敢轻易阻拦,但经这半月来的相处,不觉间对皇帝已感比
往时亲近不少,此时方能鼓起勇气。

  岂料皇帝笑吟吟的,也不生气,只道:「没事。」

  雪妃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只觉今时的皇帝与往日真个判若两人。

  安老板忙不迭用袖子帮小玄揩拭,口中连声陪罪。

  小玄道:「我自己擦好了,去忙你们的吧。」

  安老板这才罢了手,喝骂小二再去上汤。

  小玄道:「对了,烦店里再蒸几个馒头,切两斤熟牛肉,我们要带走。」

  安老板迭声应了,赶忙去后厨安排。

  小玄回过神来,见雪若正牵着自己的手,几根兰指微微轻颤,不由心头一跳,
瞬时想水若来,心中又是一疼,还道雪妃是怕自己烫着,忙道:「没事,我身上
的衣服是宝物,水火难侵的,没烫着。」

  雪若怔怔地望着他,松指缩了回去,却见嘴角慢慢弯起,欢喜道:「陛……
哥哥真是改变了许多。」

  小玄陡然警醒,心中暗忖:「我可别一下子跟那恶魔相差太多,免得她生疑
……」旋即又想,「她便是知道了真相又如何,早晚都是我大姨子,难不成还能
瞒她一辈子……」

  须臾小二重上了热汤,小玄同雪若下了米线,拨入伴菜,正吃间,忽闻楼梯
传来一阵脚步声,似有许多人上楼。

  「客官们楼上请!」安老板的声音。

  「劳驾快些上菜,我们还要赶路。」一个清逸声音响起。

  小玄本没在意,听见这个声音,登时心头一颤,此时他恰好面对着楼梯口,
抬头望去,见安老板引着一个女子率先上来,那女子妙目朝店里随意扫了一下,
瞧见小玄,顿时愣住。

  两人四目相交,各自诧讶。那女子长削肩瘦腰,模样柔弱,然鬓若刀裁颊如
剑削,一双湛然有神的妙目隐蕴威仪,正是雪涵。

  「大师姐!」小玄喉头一哽,就要叫出声来,却见雪涵迅朝他打了眼色,张
唇比了个口型,便即转过身去,招呼道:「师伯、师叔这边请。」

  小玄见她神色有异,心中疑惑,旋见从楼梯又上来一人,却是个鬓如霜雪慈
眉善目的老妇,手柱长杖一身仙风瑞气。

  「三师伯!」小玄一眼便认了出来,老妇正是黎山老母。

  在她后边,又有两个中年男子跟着上楼,一个狮鼻豆眼,五短身材,穿一领
云鹤大袍;另一个却是身材高瘦,长耳短须,头戴星冠足踏芒鞋。两人五官虽皆
粗俗,瞧去却偏是古风峥嵘令人不敢逼视。

  小玄猛然想起,上次离开千翠山之时,乙鹤道长曾经告诉自己,他的两个师
叔晏明、朱晃已经上了逍遥峰,怕是为他而来。

  「难道是他们……」他郑惊疑,又见一个身穿白袍、腰悬长剑的青年男子出
现在楼梯口,但见天庭饱满刀眉方额,目中精芒如电。

  「是他!」小玄心中暗叹一声,原来此人乃是重元子门下首徒洞玄祖师的得
意弟子,姓杨名奕,据说根骨奇佳天资过人,深得洞玄祖师衣钵,一门炼魔剑法
出神入化,更得重元子亲赐随身多年的神兵——清明宝剑,已隐为太乙玄门四代
弟子中的第一人,名号辟邪公子,於地仙界极是响亮。

  小玄之所以认得他,乃因一年多前,大师姐雪涵同二师姐李梦棠回山不久,
此君便也上了逍遥峰,口称恰巧路过,顺道上山来拜见师叔。

  小玄当时见他似对李梦棠有意,心中颇不痛快,便以切磋之名与之交手,然
却输得灰头土脸莫明其妙,因此印像甚深。

  杨奕上了楼,便稍侧身子,朝后边道:「几位师妹这边请。」

  旋见三个仙子似的少女鱼贯上楼来,小玄胸口一震,原来正是李梦棠、程水
若及夏小婉三个师姐。

  「怎么不见师父?」小玄暗觉奇怪,隐隐不安。

  雪涵忙前忙后招呼众人入座,有意无意地阻挡众人的视线。

  小玄心中怦怦直跳,装作要看窗外风景,掉转过椅子,背对着玄教众人。

  就在此际,雪妃与水若几乎同时瞧见了对方,姐妹俩微微一怔,目中大有诧
讶之色。

  玄教一行人分两桌坐定,几个晚辈摆碗放箸烫杯斟茶,雪若同水若各自转开
头去,不再对视。

  小玄眼角偷望,见几个师姐皆寡言少语,脸上几无笑容,心中甚是难受,忖
道:「倘若不是出了我的事情,她们又怎会如此……」

  雪妃生怕玄教众人瞧见自己与水若长得相像,也悄转椅子,边吃边赏窗外景
色。

  过不多时,店家店小二已上了饭菜,逍遥峰四姝默默吃饭,一个个似是心事
重重。

  「多吃点。」杨奕瞧瞧她们,轻叹了口气道:「九师叔上凤凰崖,也未必不
是好事,真珍洞乃吾教圣地,能在那里修行,也是一种福分。」

  「师父怎么去真珍洞了?莫不是……因我而受罚的?」小玄心头剧震。

           (第三回)有缘千里来相会

  「福分?」水若脸色一沉,冷冷道,「你这么喜欢那里,怎么不去!」

  「真珍洞岂是想去就能去的?」杨奕笑了笑,道:「倘若能去,我还真是乐
意,便是守它个十年百载也心甘情愿。」

  水若冷笑一声,不再说话,夏小婉皱皱眉头,咬了咬唇,雪涵同李梦棠皆沉
着脸。

  小玄胸口生痛,一阵难过。

  杨奕笑着摇了摇头,转向两个中年男子,道:「晏师叔、朱师叔,你们奔波
数月,可有寻获那遗孽的踪影?」

  「果然是晏师叔和朱师叔……」小玄心中暗懔。

  原来那五短身材的便晏明,于重元子门下排序第十五,深谙追踪之术,修如
意神游,能上天入地信步诸界,除此之外,御甲术的造诣亦极深,能役千百神魔
鬼怪。

  那高瘦身材的是朱晃,于重元子门下排序第二十三,修如意乾坤中的机关法
门,各种光怪陆离的陷阱术自成一家,更炼就一只神出鬼没的如意巨手,专擒邪
魔。

  两人于玄教中任灵官之职,乃玄教遣入尘世的使者,专门追捕四方邪魔,于
尘世中的名头尚在易寻烟等人之上,世人敬称双日天师。

  「本来有点眉目了……」朱晃摇了下头,道:「我等正要去寻他,然天下风
云突变,教尊命我等先去助你方师弟,铲除暴君以还人间清平,方为当今首要大
事。」

  「两位师叔上逍遥峰,果然是冲我来的……」小玄心中苦笑,「眼下去助方
少麟,要对付的却依然是我这个『暴君』……」

  雪妃在对面凝望着他,眼眸中满是忧色,心中悄叹:「如今天底下几乎人人
恨他,倘若给这些玄教高人发现是他,只怕便要即刻发难。」

  「只能容那孽畜再逍遥多几天了!」杨奕叹道,「可恨玄狐一脉最擅蛊惑女
人,天地之中,不知已有多少女子深受其害!九师叔心性高洁,方得执掌太幻图,
却亦把持不住,真谓一时糊涂矣!着实可惜可叹!」

  逍遥峰四姝皆沉着脸,一声不吭。

  小玄心头突突直跳,一腔沸血皆涌上了脸,他深吸口气,心如刀割地思道:
「师父因我,竟遭如此羞辱!」

  雪妃讶然地望着他。

  「卓奕,吃饭,莫论长辈长短。」黎山老母淡淡道。

  杨奕苦笑道:「我只是一时感慨,深为九师叔不值,几位师妹切莫往心里去。」

  「你三师伯的话,没听见是么?」晏明豆眼一翻,朝他瞪了一眼。

  「是我言重了。」杨奕笑道。

  「小婉。」水若忽道,「这里有人嘴巴好臭,我们换张桌子吃饭!」说着站
起身,端着碗筷坐到旁边的空桌上去。

  「我陪师姐。」小婉道,也捧着碗跟了过去,同水若坐在一起。

  「哎,瞧我!」杨奕抱屈道,转目望向李梦棠,柔声道:「梦棠,你不会也
怪我吧?」

  李梦棠眉心微蹙,道:「倘若你再说这种话,一会各自赶路。」

  「不说了,不说了!」杨奕迭声道,这才住了嘴。

  吃了一会,水若放下筷子,对小婉道:「我吃好了,到廊上透透气去。」

  小婉觑了眼她的碗,叹道:「你怎吃这么少?」

  「饱了。」水若应,起身穿过几张桌子,迳往游廊走去,出到外边,又直行
至边角处方才停下,扶栏远眺。

  雪妃瞥了廊上一眼,忽对小玄悄声道:「我去会就来。」

  小玄点了下头。

  雪妃离座,也往游廊走去,佯作观景,悠悠逛到雪若旁边。

  此时两人位处游廊角上,玄教众人给墙壁挡住,而小玄所坐之处恰能通过一
扇窗户斜里望见她们,忽见水若转过身来,一头扑入雪妃怀里,雪妃紧紧抱住,
姐妹俩肩膀皆俱轻颤,似在哭泣。

  水若身子不住拭泪,悲恸难抑,雪妃轻拍着她的背心,目中蕴泪。

  姐妹俩低声交谈,此时相隔甚远,周围又嘈杂,小玄暗运真气,凝集耳力去
听姐妹俩说话。

  「你要去哪?怎么不在宫里?」水若问。

  「你呢?怎么下山来了?」雪若不答反问。

  「教尊说当今天子长恶不悛、罪贯满盈,已是天地难容,天下人人可诛……」
水若说到这里,忽地停住了话头,瞧了瞧姐姐。

  「小声点!」雪若道,悄往小玄这边掠了一眼,心中怦怦直跳,生怕雷霆震
怒,所幸皇帝依旧埋头吃饭,料是没有听见。

  水若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问:「同你一起的那个是谁?」

  「是……是宫里边的人。」雪妃含糊应。

  水若只道是宫里派出来护送她的禁卫,没再多问,把声音压得更低,接道:
「教尊说,天道循环,今已至更朝换代之时。我教四代弟子方少麟乃天玑星降世,
不日将成人间新君,命各处门人入世助他。我师父因过闭门修行,我们师姐妹几
个随三师伯下山,前往大泽去助方少麟。」

  小玄听得一清二楚,不由低头苦笑,嘴里吸汲着米线,然却完全不知滋味。

  「就是这个方少麟突然出兵云州,阻断了皇朝军的后路……」雪妃低声道:
「爹爹与娘亲因此给困在坠星岭,爹爹还受了伤,这消息你知道么?」

  水若点点头,目中泪光流转,道:「听说方少麟目下正率部扼守在铁峡关,
乃云州通往中州的必经之路,我随三师伯下山,既是奉教尊之命,也是为了去见
他,盼他看在同门之谊的份上,到时能网开一面,让爹爹过去。」

  「此事难了。」雪妃摇头道,「他今非昔比,做的是大事,天下瞩目,你不
过只是同门小辈,岂能求得动他?」

  水若默不作声,心知姐姐说得没错。

  雪妃叹道:「况且爹爹给南宫阳困在坠星岭,人马伤亡过半,能否到铁峡关
还是未知……」

  水若泪如雨下。

  雪妃瞧得心疼,取出帕子为她拭泪,又道:「娘亲飞符传书与我,说爹爹伤
势极重,需回天灯续命,要我设法送过去。」

  水若立时道:「我二师姐医术高明,她炼制了一种丹药,唤做千珍守元露,
用料极珍,能起死回生,我跟她求了一滴,本想悄悄给爹爹送去……」

  听见千珍守元露,小玄心中一动,转身悄朝李梦棠望去,恰逢她无意间游目
过来,赶忙回身垂下头继续吃饭。

  李梦棠微微一怔,忽尔呆住,只觉对桌那人的背影无比熟悉。

  「别看。」雪涵低声道。

  李梦棠回过头来,见雪涵不动声色地打了个眼色。

  「是他。」雪涵压着声道。

  李梦棠心口猛然疾跳起来,强抑好一阵,方才压下再次转头的冲动。

  「这路上始终与同门一起,正愁无法送药,这下好了!」水若接道,将一只
小瓷瓶交与雪若,「药藏在丹丸里边,咬破服下即可,姐姐先带去给娘亲,我见
过方少麟,便设法赶来与你们会合。」

  「眼下兵荒马乱,你一定要处处留神。」雪若叮嘱道。

  「姐。」水若叹了口气,迟疑道:「今上不仁,世人皆欲诛之而后快,你在
宫里,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还须及早思量脱身之策。」

  雪若默然不语,眼角又朝皇帝瞟了一眼,心下黯然。

  「姐。」水若心疼地抱住她。

  「你回去吧,免得出来太久,教人生疑。」雪若道。

  姐妹俩握紧双手,凝视彼此的眼眸中泪光闪动。

  雪若回到桌前,见皇帝目光追着水若,直随她回到座中,低声道:「陛下瞧
她,可是与妾身长得甚是相像?」

  「她是谁?」小玄佯做奇怪。

  「她是妾身的胞妹,我爹说她根骨与众不同,自幼便送到山上修行,没想在
这里遇见。」雪若道。

  小玄哦了一声,悄盼她说下去,又怕她起疑心,只道:「她可知晓令尊受伤
之事?」

  雪妃点点头:「她给了我一样仙家的丹药,要我带去与爹爹服用。」

  小玄道:「如此甚好。」

  就在这时,店小二过来,收去几只空碟空盘,换了茶水,在小玄跟前留下一
张对折的小纸条,转身走了。

  小玄微微一怔,把纸条捏在手心里打开,见上边写着一行秀丽小字:「走,
两位师叔要捉你。」

  只一眼,他就认出来是雪涵的字迹,在逍遥峰之时,这个大师姐就常代崔采
婷教他读书写字。

  小玄一阵紧张,暗忖道:「三师伯心地仁慈,多半不会太为难我,可是两位
师叔嫉恶如仇,行事雷厉风行,只怕真要捉我上凤凰崖见教尊……我若被擒,坑
了自己也罢,救不了老丈人可就糟了!」

  他愈想愈惊,只是玄教众人的两张桌子就在楼梯口边上,如此走过去,就算
几个师姐不声张,但那个杨奕可是见过一面的,倘若还记得自己的样子,便要坏
事。

  「当真动起手来,不知走不走得脱?我独自一个或许还有机会……」小玄担
忧地瞧瞧雪妃。

  他早已耳闻两位师叔的厉害,非但修为高深,追踪、陷阱及御甲诸术更是名
扬天下。

  况且还有个杨奕,在逍遥峰上可是交过手的,只记得当年败得稀里糊涂,连
人家的修为究竟有多高都没摸清楚。

  另外,大义面前,三师伯黎山老母到底会不会出手,还是个疑问。

  他如坐针毡,正苦思脱身之策,忽听楼梯又传来一阵脚步声,安老板连声招
呼:「楼上请楼上请,少爷少奶奶们留神脚下!」

  转眼一行人走上楼来,有人道:「店家,你这里哪儿赏景最好?」

  一听这声,小玄心中不禁一跳,转头悄望,只见一男三女站在楼梯口,竟是
逍遥郎君同他那三个贴身丽姬。

  四人皆是华衣丽裳,犹如某个富贵人家的公子携眷出游,不同往时的是,今
次三个丽姬未裹面纱,皆以真面目示人,她们个个都是绝色,同逍遥峰四姝交相
辉映,一时间,楼中争妍斗艳丽色无边。

  旁边的店小二眼花缭乱,他自打出世以来,几时见过这么多天仙般的女人同
现眼前,只瞧得目瞪口呆。

  「坐窗边最好,赏景窗边的位置最好!」安老板忙应。

  逍遥郎君抬眼朝窗边看去,恰与正在悄窥的小玄四目相对。

  「不好!」小玄暗叫,心忖此君太过耀眼,倘若这时跟自己打招呼,势必会
将众人的目光引过来。

  所幸逍遥郎君只是掠了他一眼,目光便转开了,并未在他脸上停留片刻,三
个丽姬更是一脸傲色目不斜视。

  小玄悄吁了口气,赶紧回头继续吃饭,心中却又奇怪,逍遥郎君为何如此识
趣。

  「这几人邪里邪气,来路怕是不正。」杨奕低声道。

  晏明及朱晃皆盯着逍遥郎君,若有所思。

  「我们有事在身,莫要旁生枝节。」黎山老母道。

  安老板将逍遥郎君一行引到窗边,见靠窗的两张桌子都坐了人,瞧瞧小玄同
雪妃衣饰非俗,不似好惹的主,遂转到另一桌,觑见那汉子的碗中已空,便要赶
人:「客官不是要赶路么,吃好了便把帐结了吧!」

  「再来盘葱花炒鸡蛋。」汉子慢悠悠道,半点没有要走的意思。

  安老板错愕,不禁气结。

  「这位置赏景,的确不错。」逍遥郎君瞧着窗外道,身边的龙九公主探手入
袖,拈出片的薄薄叶子来,柔荑轻轻一弹,叶子便离了指尖,飘飘落在那汉子的
跟前。

  「这片叶子,跟你换这张桌子。」龙九公主对汉子道。

  汉子的目光落在叶子上,但见脉络清晰,做工精美,流耀着黄澄澄的芒彩,
毫无疑问,是片成色十足的黄金叶子。

  一旁的安老板只瞧得两眼发亮。

  「不换。」汉子竟然道。

  「不换?」安老板叫了起来,「瞧清楚,这可是片金叶子!」

  「金子虽好,然这一窗景色愈佳矣,君不闻,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金银忘
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那汉子摇头晃脑地吟,指尖搭住金
叶,慢慢地推回桌子的另一边。

  龙九公主黛眉一轩,就要发作。

  逍遥郎君却抬手拦住,转过身望向那汉子。

  那汉子抬起眼皮,迎住了他的目光,不卑不亢不慌不忙。

  逍遥郎君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那汉子,似乎在品鉴什么古玩宝器。

  那汉子也从容不迫地瞧着他,两人皆俱不烟不火,一团和气。

  「想要赏景……」那汉子微笑道,「不如一同坐坐好啦,我这葫芦里恰有好
酒,共饮几口可好?」

  「好!」逍遥郎君竟道,一掀袍角,怡然入座,三个丽姬微愕,依然立在逍
遥郎君身后。

  「你运气不错。」汉子拿起跟前的大葫芦,轻晃了下,笑道:「此酒可是无
上佳酿,世间难寻的……」

  「少爷要尝些什么?小店的汤锅……」安老板赶忙推介,那片黄澄澄的叶子,
更加证明了眼前的贵客是个豪爽的主。

  「好的只管上。」逍遥郎君挥了下手。

  安老板连声应喏,欢欢喜喜地去了。

  忽尔一股酒气四溢,满楼皆香,原来那汉子拔开了葫芦的塞子。

  尚隔着七、八步远,小玄竟然闻得清清楚楚,身子不禁打了个激灵,只觉奇
香无比。

  汉子眯眼对着葫芦口深深吸嗅,拿起来喝了一口,整个人夸张地哆嗦了下,
咂了咂舌,仿佛尝到的是什么琼浆玉液世外仙酿。

  逍遥郎君静静地瞧着他。

  「尝口?」汉子陶醉地吐出口气,将葫芦小心翼翼地朝他推了过去,仿佛碰
触的是一件易碎的绝世珍宝。

  龙九公主一把抓起葫芦,取了桌上的杯子,便要倒酒。

  「且慢!」汉子急声叫道。

  龙九公主停住手,冷冷地注视着他。

  「此酒非同寻常,沾了俗物,便要将这奇酿糟蹋了!」汉子念念叨叨道,
「我这葫芦其貌不扬,实则是个宝贝,此酒离了原来的坛子,便只有它可以相配
了!」

  「我家公子什么酒没尝过,这等啰嗦!」龙九公主瞪眼道。

  逍遥郎君微微一笑,从龙九公主手上接过葫芦,就着葫芦嘴便饮了一口,竟
然半点不嫌腌臜.

  他身后三姬俱是眉心微蹙,暗自诧异,却见逍遥郎君仰首往椅背一靠,闭起
了眼,半晌不语,不由越发奇讶。

  「怎样?」汉子笑问。

  逍遥郎君轻吁了口气,道:「世上无双。」

  小玄听得惊奇,忽闻有人叫道:「咦?好香!好香!」

  众人望去,见楼梯口不知何时多了一人,身材魁梧,腰头悬着只皮表斑驳的
灰褐葫芦,满腮胡须,两道粗浓的眉毛底下配的却是一对昏昏沉沉的眼,如醉似
睡。

  「李大哥!」雪涵同李梦棠齐声轻唤。

  「雪姑娘,李姑娘,你们在啊。」那人随口应了一声,站在楼梯口东张西望。

  「是他!」小玄一眼便认了出来,此人正是在迷林中遇见过的李不。

  李不鼻子用力地吸嗅几下,眼睛从小玄身上扫过,停在了逍遥郎君手中的大
葫芦上。

  「李大哥,不如这边一起坐坐。」李梦棠起身招呼,一脸敬意。

  「好香的酒!」李不咂咂唇,朝她摆了下手,着魔似地朝逍遥郎君走去。

  「好大的架子!」杨奕冷笑一声,心中暗恼此人没把李梦棠放在眼里,问:
「这人是谁?」

  「别乱说话,是天道阁四绝其一的李不大哥。」李梦棠低声道,有些不满地
掠了他一眼。

  「便是那个名号天影,至今未尝一败的李不?」杨奕想了想道。

  「正是。」雪涵应,也是满面敬色。

  「他遇见的,都是些什么样的对手啊?」杨奕哂然一笑,他乃太乙玄门四代
弟子中的翘楚,对这种江湖草莽还真瞧不入眼。

  黎山老母忽然微抬眼皮,朝李不的背影望了一眼。

  晏明与朱晃却是对望一眼,眼中隐有疑色。

  李不走到逍遥郎君身旁,忽然咦了一声:「是你?」

  「是我。」逍遥郎君连头都没回。

  「好巧,你怎么会在这里?」李不笑问。

  「我听闻这夜光潭景色奇佳,便过来转转,瞧瞧是否名副其实。」逍遥郎君
停了下,这才转过身来,星似地漆眸盯着他:「你呢?又怎么会来此处?」

  「我?」李不微笑道,「我来会会故人。」

  两人四目相交,似乎皆在对方的眼里寻探着什么。

           (第四回)与尔同销万古愁

  「葫芦里的酒好香!」李不舔了舔唇。

  「葫芦是他的。」逍遥郎君抬起下巴,示意了下桌子对面的汉子。

  李不哦了一声,转头望去,眯眼打量那汉子。

  汉子微微一笑,瞧瞧李不腰头的葫芦,道:「你也想尝尝?」

  李不吞了下口水。

  「那就来一口吧。」汉子道。

  李不遂从逍遥郎君手上取过葫芦,嗅了嗅,仰颈就饮了一口。

  「怎样?」汉子笑问。

  李不握着葫芦,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好一会方说出话来,满面销魂道:
「果然绝了!为了这酒,天涯海角都去过了,没想却此处遇见!」

  那汉子哦了一声,笑道:「既然如此,何不坐下来,共饮几口。」

  「妙极!」李不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迫不及待地又饮了一大口。

  那汉子微笑瞧他,面肌轻抽了下,似乎有些肉痛。

  这时店家与小二已备好了菜肴食材,摆上炭炉放上汤锅,将那羊肉、狗肉、
驴肉及果蔬流水般端上来,很快便铺了满满一桌。

  三人便就着酒大快朵颐,只把邻桌的崔小玄馋得连吞口水,肉食果蔬尚可抵
挡,但那酒香可就几要勾走了他的魂。

  「兄弟贵姓?怎么称呼?」李不问那汉子。

  「在下姓师,名南生,大伙儿都叫俺阿南。」那汉子道。

  「阿南兄弟,可否说说这酒是从何而来?」李不问。

  「在离这里很远很远的地方,俺遇见过一个女子,也就是这酒的主人……」
阿南道。

  「这酒的主人?」李不微微动容。

  「你说你遇见着了这酒的主人?」逍遥郎君盯着他道,一副意外之至的表情。

  「对呀,当时她站在一个大坑前犹豫,俺问她有何难事,她说她要捉一只大
鼠,就藏在坑里边,但嫌坑中污秽,不想下去。」阿南道。

  小玄嗅着酒香,一边竖起耳朵听他们说话。

  「俺见她肌肤细嫩衣裳漂亮,果然不好弄脏,于是自告诉奋勇,下坑里去帮
她捉那只大鼠。」阿南继道,「没想那坑里还挺深,沟壑纵横,俺在黑暗中掏摸
了三天三夜,终于捉到了那只大鼠,还一不留神弄断了三根肋骨。」

  玄教众人不觉间给他的叙述吸引住,水若心中愁困,听到这里也忍不住好笑,
悄对小婉道:「这人好笨,一只大鼠居然捉了三天三夜,还弄断了三根肋骨,不
过毅力可嘉!」

  小婉掩嘴悄笑。

  李不同逍遥郎君却是静静听着,一时都忘了喝酒。

  「等俺把大鼠交给那女子时,那女子甚是高兴,便送了俺一坛子酒作酬谢,
说是她亲手酿的。」阿南道。

  「难得难得。」李不道。

  「你赚了。」逍遥郎君竟然道。

  「是啊!」阿南点点头,「俺也没想到这酒如此好吃,可惜只有一坛,每次
出门便装些在这葫芦里,偶尔一口,快活胜仙。」

  李不拍拍腰头的葫芦,赧颜道:「我这里边也有好酒,本亦想分与你们尝尝,
只是一吃此酒,便拿不出手啦!」

  小玄愈听愈奇,闻着那勾魂的酒香,正自心痒难挠,忽闻李不叫道:「哎呀,
那边坐着的不是方兄弟么?」

  小玄转目望去,见李不正朝自己微笑,心中一个鹘突,猛想起在迷林之时,
对他及惊虹七仙子谎报的名字就叫「方」少麒。

  「咦,少国师怎么在这里?幸会幸会!」逍遥郎君也朝他叫了起来。

  两人就像是刚刚瞧见他一般。

  小玄头大如斗。

  雪妃微微一怔,听称呼完全不对,只道是对方认错了人。

  「该来的终归躲不过……」小玄心中苦笑,侧过身压住嗓子朝邻桌作揖道:
「李兄,逍遥兄!」

  他这一回应,水若同小婉便都瞧见了他,陡觉得此人背影熟悉之至,心中皆
自诧异。

  「方兄弟这是要去哪儿?抱雪道长可还安好?」李不叫道。

  「蒙兄挂念,他老人家很好!」小玄微笑道。

  「迷林一别,甚是想念,这边有稀世珍酿,何不过来坐坐,一同喝两口!」
李不又道。

  小玄早已按捺不住,心里虽然忌惮玄教众人识破自己,却也不愿在这几人前
面露怯,索性起身走了过去。

  「来,尝一口!」李不把葫芦递与他,仿佛那酒是他的一般。

  「那就不客气了!」小玄接过葫芦,压住心底的急迫,作从容状饮了一口,
登感一道香得出奇的辛辣自喉管直落入腹中,过处无不畅快,最奇的是,他何等
之酒量,岂知只此一口,酣意即起,如卧山巅云端,如沐瀑底涛峰,整个人欲飞
欲蹈快美胜仙。

  他从前喝到好酒,多少能说出点名堂,而眼前这酒,只知道好,至于好在哪
里,却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猪家客栈那十五年的水晶潭,糖妃那柔然国进贡的醉花阴,皇后那家酿的翡
翠春,还有自己用玉红草酿造的天仙三步软,跟这酒一比,简直就成了淡茶白水。

  「没哄你吧?」李不笑望着他。

  「这酒叫什么名字?」小玄一脸销魂。

  「俺也不晓得,酒的主人没告诉我。」阿南道。

  「不如我来猜猜。」逍遥郎君忽道,望着他问:「这酒的主人,容颜风姿是
否与酒一样,亦是世上无双?」

  阿南想都不想,立即点了点头。

  「那我知道了。」逍遥郎君道。

  「我也知道了。」李不道。

  「知道了?」小玄一头雾水。

  「难道……你不知道?」逍遥郎君盯着他微笑。

  李不也在瞧他,笑容有些古怪。

  「我知道什么了?」小玄云里雾中,暗自生疑。

  「来,坐下喝酒,其他的,时候一到自然便知!」李不意味深长道,拉他坐
下,叫道:「难得相逢,咱们多喝几口!」

  接下一只葫芦便在桌上轮转,四人酒量过人,均有那千杯不倒的本事,只是
今次所遇的乃是天地中数一数二的佳酿,不过数巡,赫皆有了七、八分醉意。

  小玄只觉神魂欲飞,早将此前对逍遥郎君的避忌、对李不的警惕都抛到了九
霄云外,就连那头一回遇见的阿南也觉无比亲切。

  四人旁若无人地痛饮,时呼时嚷笑声满楼,皆俱兴不可遏,惹得玄教众人频
频侧目。

  小玄心中有事,不敢贪恋太久,又怕给玄教等人瞧出破绽,遂起身作揖道:
「多谢南兄的美酒及诸位盛情,只是在下还要赶路,先告辞了!」

  「兄弟,俺瞧你喝酒的模样就喜欢!怎么这就要走了?」阿南叫道。

  「着实有急事,来日相遇再共痛饮!」小玄歉意道。

  「你急什么呀!」李不指着逍遥郎君道:「这个老弟本事可大着呢,倘若有
事耽搁了,包在他身上便是,铁定给你办妥!」

  逍遥郎君微微一笑,回敬道:「少国师,你旁边的老兄才是无所不能,你若
有啥烦恼为难之事,只需请他出马,保管手到拿来!」

  「有些事情可是急不来的。」李不道,一把捉住小玄手腕,拉他坐下,「来
来来,再喝几口!」

  小玄只好坐回椅上,心神不宁地与他们继续喝酒。

  「好酒!好酒!闻名已久,今日一尝,方知此酒确为天地中第一美酿!」李
不忍不住再赞,仰颈大灌了一口。

  「悠着点啊,这酒喝完没处寻的!」阿南按不住叫道,却是见葫芦中的酒越
来越少,不觉有些肉疼起来。

  「你这人,怎么忒不痛快!」李不喝道,忽吟道:「君不闻,人生得意须尽
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机缘散尽还复来!」

  阿南哈哈一笑,接道:「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李不又继:「逍遥郎,师南生,将进酒,君莫停!」却是将原词中的人名即
兴换了,忽改吟为歌:「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
长醉不愿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逍遥郎君原本优雅静气,此时赫也放浪形骸,击桌为节接着吟唱:「娇后昔
时宴快活,美酿十坛万雄逐。南兄何为言少酒,只缘壶空难再酌!」

  一阙《将进酒》竟被他们改得乱七八糟,然却别有一种畅快豪放之意,教人
心怀激荡。

  李不哈哈大笑,往身边的小玄肩上重重拍了一掌,声嘶力竭歌道:「不平生,
凌云志,夜光潭畔共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他如喊如啸,声荡满楼,声中沧桑悲怆之意绪越发浓郁,侵人心魄。

  小玄听见最后三字,蓦有所感,刹那间想起下山后的种种际遇。飞萝、师父
等人的身影如梦如幻地浮现眼前,又如电如露如泡地逝去,再想起魂萦梦绕的四
个师姐就在咫尺,然却无法上前相见,而因身世,不知自己还要浪迹天涯到几时,
一时悲从中来,不可断绝,满眼尽是温热。

  李不凝视着他,目中竟亦渐渐潮润起来。

  忽闻旁边一声低低哽咽,但见那个阿南不知为何,竟然失声悲泣。

  小玄心中诧讶,忽听三姬轻唤公子,转眼看去,却是另一边的逍遥郎君不知
触动了什么,赫已无声无息地泪流满面。

  「这四个,都是性情中人。」雪涵轻叹。

  「李大哥怎么叫他方兄弟,且还相识?」李梦棠悄忖,又想:「他们两个都
是十分好酒,性情也近,无论哪里遇着,自然一见如故。」

  「这四人癫的,一葫芦酒抢得这等欢快,都是大男人,却如此又笑又哭的,
羞也不羞!」水若强笑道,目光只留在那个背对着自己的男子身上,越瞧越觉像
极了深藏心底的那个人,忽尔忍耐不住,已是泪水盈眶。

  小婉牵握住她的手,眼圈也渐渐地红了,目光凝处,正是同一个背影。

  似应了水若的话,突然间,那桌上四人一起哂笑起来,眼角泪痕犹未干透,
李不晃着葫芦笑叹:「都这酒惹的,都是这酒惹的……尔明明名曰快活,为何徒
引伤悲!」

  李梦棠听见「快活」二字,心中一跳,她于天道阁参撰《周天诸灵榜》,观
阅了从诸方诸界搜集来的海量讯息,可谓见闻广博胸罗万卷,立时想起一事来:
「李大哥说的是酒名么,难道他们喝的便是那万千妖灵精怪每七年一争的……」

  正思间,忽闻师叔晏明低声道:「奇了!」

  朱晃见他面色凝重,遂问:「怎么?」

  只见晏明拿起一物,却是只深青色的八卦状罗庚,上刻天干地支阴阳五行,
正时明时暗地闪烁着,道:「好生奇怪,这数月来,我们遍寻那遗孽不获,但以
此宝卜算,那遗孽应该在东北方某处,明明昨儿尚在千余里外,怎么此宝忽然显
示,那遗孽已在附近?」

  李梦棠听得心中一紧,抬眼朝雪涵望去,见她正盯着晏明手中之物,脸色有
些发白。

  「莫非出了什么差错?」朱晃道。

  「这追魔六合卦自炼成之日起,便从未出过差错,我们在逍遥峰上用那遗孽
穿过的衣物以秘法炼化,已印记在卦上,感应决计无误!」晏明斩钉截铁道。

  「在附近?大概是多近?」朱晃问。

  宴明仔细瞧了瞧手中的六合卦,道:「当在方圆三百丈内……不对,追魔卦
在震,应在百丈之内!」

  「敢情那余孽送上门来了?」杨奕森然道。

  这时,听见他们交谈的水若同小婉也皆心中暗惊,生怕小玄真的到了附近。

  朱晃吸了口气,沉声道:「我们即刻分头去找!」

  「且慢!」宴明低喝,他眯眼望向窗边的桌子,目中稳现疑色。

  朱晃循着他目光瞧去,心头陡然一凛,那桌上的四个人,无论从哪个方面来
说,的确都有些可疑。

  杨奕目光渐冷,也盯住了窗边四人。

  惟黎山老母不言不语,只是闭目安座。

  突见宴明目中精芒一闪,瞳底幻起层层难以察觉的异彩,原来已施展了太乙
玄门的绝顶侦测法门——无相之眼。

  他目光从窗边四人身上一一扫过,细观了片刻,压着声道:「靠窗那汉子似
乎是个狮子精!其他三个,倒非什么妖物。」

  「狮子精?没瞧见什么狐精狸妖么?」朱晃道。

  杨奕两眼却渐渐地亮了起来,他才思敏捷,记忆力更是惊人,盯着小玄的背
影须臾,突道:「那余孽我见过,两位师叔请安坐,待弟子过去略作试探,便知
这些人的底细!」

  「嗯。」晏明应了一声。

  「留神。」朱晃压着声道,「这几人来路不明,皆能收敛真灵,怕是有些手
段。」

  杨奕微微一笑,优雅起身,一步步朝窗边的桌子走去。

  此时小玄背对着他,坐在两边的逍遥郎君及李不忽然稍侧过脸,齐以眼角掠
了他一眼。

  两人的目光,一冷一淡,杨奕心头莫明一懔,然他毕竟是地界第一大门派中
的翘楚,且自出道以来,罕逢敌手,岂会轻易把人放在眼里,只是迟疑了一瞬,
脚步放慢了些许,暗自提防。

  「快活快活!好生痛快,俺自打下山,就数今儿喝酒喝得最痛快!」阿南高
声叫道,眼皮抬起,目光落到了渐渐行近杨奕身上。

  「大家且听我一言。」李不忽道。

  其余三人便静了下来,此时杨奕已走到小玄背后,森然停步。

  「我等四人本来天各一方,今日撞见,既是难得,更是有缘!」李不继道,
「恰逢如此佳景美酿,岂可辜负,不如以这半葫芦残酒为证,结为兄弟如何?」

  逍遥郎君微微一怔,掠了小玄一眼,击桌笑道:「妙极!」

  小玄此时神飞意畅,登时忆起千翠山华浓庄中的结义,不禁魂魄俱动,亦应
道:「好!」

  阿南却是一阵沉吟,半晌不语。

  「怎么,阿南兄弟不愿意么?」李不瞧着他问。

  「俺是一百个愿意,只是……」阿南道,「瞧得出,你们三个,都是有大本
事的人,俺就不掺和了吧……」

  李不哈哈一笑,扬了扬手上的葫芦问:「这酒是不是你的?」

  「是。」阿南应。

  「素昧平生,不过一面,你便肯将断了三根肋骨换来的美酒分与我们吃。」
李不一把搭住他肩膀道,「吾等一见如故,这便是投缘,这便是兄弟!」

  阿南仍在迟疑。

  「男人只要一起喝过酒,一起流过泪,便可以做得兄弟!」李不道,声如熙
日和风。

  小玄听得心中一凛,重重点头。

  「好!俺认你们做兄弟!」阿南击桌道。

  「请兄弟们随我立誓。」李不神情一凝,肃容祷告:「古今圣明,诸界至尊,
从今起,吾等四人结为兄弟,日后福祸同担生死与共,如若有人相犯,必同仇敌
忾周旋到底!」

  其余三人微微一怔,便跟着齐声念:「古今圣明,诸界至尊,从今起,吾等
四人结为兄弟,日后福祸同担生死与共,如若有人相犯,必同仇敌忾周旋到底!」

  「我李不!」李不继道。

  「我师南生!」阿南道。

  「我烛鼎玄!」逍遥郎君道。

  「我崔小玄!」小玄只迟疑一瞬,便毅然说出了名字。

  这一句,他放开了一直逼住的嗓子,以原本的声音说出。

  一时楼中静了下来,玄教众人自不用说,雪妃却是一怔,心忖:「皇上定是
虚报了个名字。」

  雪涵同李梦棠面色齐变,心中皆叫不好,水若同小婉大吃一惊,心都几欲停
顿。

  李不奉起葫芦,一字一句道:「我等今日以此酒为证,实鉴此心,倘若背义
忘恩,天地共戮万劫不复!」

  其余三人跟着念了一遍。

  李不又道:「我们今为兄弟,自该有个长幼之序,论年岁,这老大应该是我
了。」

  阿南瞧瞧其余逍遥郎君及小玄,道:「不用问,我年岁当是比你们大些,这
老二便是我了。」

  小玄爽快道:「那我就老四吧。」

  逍遥郎君笑道:「既然你都肯做老四,那我吃点亏,做老三又何妨。」

  「崔小玄?」杨奕这才开口,冷冷道:「果然是你么?转过身来让我瞧瞧,
免得弄错了人。」

             (第五回)今非昔比

  小玄默然,并未转身,只因不知如何面对几个师姐。

  「喝酒喝酒!今儿饮个痛快,以贺我们四兄弟聚首!」李不笑道。

  「来!」阿南也吆喝一声,欢叫道:「不醉不归!」

  四人便又递转葫芦,你一嘴我一口地痛饮,似把站在一旁的杨奕当做了空气。

  「我倒要瞧瞧你们如何福祸同担生死与共!」杨奕心中暗恼,一爪电般探出,
疾扣小玄肩膀,猛感腕际微微一麻,急忙撤招,定睛瞧去,见小玄手里捏着根筷
子,正缓缓收回去。

  他心中一怔,并指为剑朝小玄背心刺去,眼见就要击中,突又赶忙收招,原
来小玄的筷尖早已在斜下等着,险些又要点到自己腕上。

  杨奕又惊又怒,以指剑再度进击,这回留意对方招数,立时瞧得一清二楚,
对方总似预知自己的攻击路径及目标,一根筷子每次皆恰到好处的等在途中,所
攻均是自己必救之处,数招下来,不单他愈斗愈讶,就连旁观的玄教众人也都暗
暗惊奇。

  最可恶是,对方的招法毫无花俏,且看似不快,然却预判奇准,总能在最好
的时机及最适当的地方截击,令他处处掣肘浑身难受。

  黎山老母忽道:「如简似拙,则实高妙,不易呐。」

  旁边的雪涵及李梦棠听见,不禁暗暗欢喜,皆讶小师弟怎能在这么短的时间
里习得如此精妙的武技,又急盼他能摆脱杨奕的纠缠,快点逃走。

  「是剑法。」宴明点点头,满面凝重,沉声道:「与这相似的剑法,我只见
一个人使过。」

  朱晃却摇了下头,道:「真是奇了。」

  「对啦,我们兄弟四人,该有个名号才是,日后天地行走,亦好教人知道。」
李不笑道。

  「就叫四圣如何?」逍遥郎君傲然道。

  因跟千翠山八圣重了,小玄摇摇头,正要说话,却听李不笑道:「天地多少
高人,这个『圣』字我们可不敢当!」

  「那就四雄可好?」逍遥郎君又道。

  「这个俺却不敢,自打下山,俺就没干过什么英雄好汉的大事!」阿南哂然
道。

  「那……叫什么才好?」小玄道,四人苦思冥想,一个个煞是烦恼。

  「适才那边有个小仙子说我们癫。」李不忽道,「我等既不敢称圣,亦不敢
称雄,不如……就叫四癫好了!」

  水若不由一愕,俏靥晕红,万没想到自己这么小的声音还给听去。

  「好!」小玄即应。

  「甚妙。」逍遥郎君笑道。

  「四癫,俺喜欢,就要这个了!」阿南也道。

  杨奕连攻数招,皆给一根筷子逼退,他愈斗愈是焦灼,心忖对方背对着自己,
自己可谓占尽便宜,居然还拿之不下,若是传将出去,只怕贻笑世人,暗疑道:
「我曾与那遗孽交过手,他与我相差不止一星半点,难道此人并非那遗孽?」

  又见四人谈笑风生,几乎没拿正眼瞧他,倒是立在旁边的三个美人瞧着这边,
眼中嘴角隐有嘲意,忽听当中的白裳丽姬道:「怎么老有只苍蝇在边上乱窜,不
如我们把它赶了去,莫叫它扰了公子与兄弟喝酒之兴。」

  「待会嘛,我就爱瞧少国师耍猴子,多有趣哟。」另一个紫发丽姬娇滴滴道。

  杨奕素以天之骄子自居,几时遇过这等奇耻大辱,周身血液俱往上冲,胀得
满面殷赤。

  千翠山四姝可是见过杨奕与小玄交手的,见状皆大感惊奇,悄想莫非小玄有
什么奇遇,身手方能如此突飞猛进。

  「给我转身!」杨奕暴喝,只闻「铮」的一声清鸣,却是拨出了腰间的清明
宝剑,刹那间清光满楼,耀得人人心中一凛。

  此剑非同小可,于《周天诸灵榜》中剑器榜排第二十六名,远在崔采婷的入
梦之上,原为重元子随身多年的配剑,玄教中人,见此剑如见教尊,甚是敬畏。

  就在此际,忽听李不笑道:「小朋友,我们兄弟在此喝酒,莫要动刀动剑,
免得伤人伤己。」话音未落,不知怎么就到了杨奕跟前,一手搭住他腕际,赫将
出鞘大半截的清明剑硬生生推回了剑鞘之中。

  杨奕大惊,奋力拨剑,岂知搭在腕上的手重若万钧,任他如何挣抗也半分动
弹不得。

  晏明与朱晃猛然立起,他们皆瞧出杨奕吃了暗亏,况且清明宝剑乃教中圣器,
不容亵渎,真气提时,瞬已掠到两人跟前,一持雷令,一执法尺,疾击李不。

  李不松手后跃,兔起鹘落间人已回到座中,从阿南手里接过葫芦,悠然饮了
一口,笑道:「今儿是我们兄弟的好日子,不打架不打架。」

  杨奕腕际一轻,愤而再次拨剑,孰知依然未能抽出,低头瞧去,赫见剑鞘出
口不知何时变了形状,死死地卡住了剑锷,登时脸都白了。

  晏明与朱晃见他神色不对,齐朝他手上望来,不禁骇然。

  小玄忽然起身,对同桌三人道:「诸位兄长慢酌,小弟先走一步。」

  晏明与朱晃毕竟曾是他的长辈,着实不愿意同他们交手,况且照此下去,只
怕黎山老母也会出手,是以决意避开。

  逍遥郎君雍容道:「只管去。」

  小玄快步朝雪妃走去,雪妃已瞧出不对,即刻站起身来。

  「且慢!」朱晃厉声喝,「阁下可是那孽狐后人?」

  小玄忽一把揽住雪妃腰肢,飞步就朝游廊纵出。

  朱晃眼中精芒一闪,口中吐了个真言,楼中突然辉芒大盛,空中毫无征兆地
现出一只金光耀目的巨手,雷霆万钧地朝两人抓去。

  四下尽是金光罡气,呼吸几窒的小玄心知不对,电光石火间将雪妃推了出去,
就这么迟了一瞬,已给巨手捉住。

  原来此乃朱晃的招牌绝技——如意屠魔手,如意乾坤中的绝学,神出鬼没防
不胜防,因极耗灵力,轻易不用,但用即中,他见小玄走得快,生怕丢掉这千载
难逢的机会,遂一出手便是撒手锏。

  李不、阿南及逍遥郎君齐掠到巨手跟前,见小玄已给拿住,便皆停住了脚步。

  逍遥峰四姝大惊,皆知此术威力绝大,急奔到朱晃跟前,一同跪下,惶急求
道:「师叔手下留情!」

  「吾不收他性命,只带此孽回凤凰崖见教尊便是。」朱晃沉声道,说话间暗
运法力,但见金色巨手上符纹滚涌,却是欲要废去小玄的修为。

  雪涵同李梦棠瞧出不对,惊急求道:「师弟修行不易,万望师叔慈悲!」

  水若泪流满面,也一道苦苦哀求。

  小婉见小玄双目紧闭,不由心如刀割,恨不能以身替代。

  「此孽早给逐出门墙,你们怎么还唤他做师弟!」杨奕怒喝。

  雪妃急奔上前,也朝朱晃跪下,只道是皇帝的身份给人识破,方惹来眼前的
杀身之祸,颤声求道:「大士慈悲,他已经有改过之心了!」

  众人这才注意到她与水若长得十分相像,不由诧异。

  「老头,你倘若敢对我兄弟施毒手,休怪俺跟你不客气!」阿南沉声喝道。

  朱晃冷笑一所,哪肯理睬。

  黎山老母开口道:「师弟且莫下重手,待回凤凰崖由师尊发落。」

  朱晃淡淡道:「玄狐一脉最是狡诈,吾只先令此孽丧失余力,莫叫他给逃了!」

  逍遥郎君忽道:「此术便是大名鼎鼎的玄教绝学如意屠魔手么?」

  晏明及朱晃冷冷地望向他。

  「玄教绝学如高山大海,着实令人仰止。」逍遥郎君一脸感慨,微侧过头对
身边三姬道:「对了,玄教还有一样无上绝学,与吾门的《品花玉鉴》甚是相类,
叫什么来着?」

  「公子,妾身记得……」三姬中的紫发丽姬想了想,道:「好像叫做《诸珍
妙相通微义枢》。」

  晏明与朱晃微微一怔,只觉名字陌生之极,搜肚刮肠往日师尊所讲所授,似
乎并无此典籍。

  「你怎知玄教有此绝学呀?」逍遥郎君问。

  「妾身师尊曾上凤凰崖,亲眼见识过此学,还传授了妾身丁点皮毛。」紫发
丽姬答。

  「这无上绝学妙在何处呀?」逍遥郎君又问。

  「与本门的《品花玉鉴》一样,妙在识人。」紫发丽姬应。

  逍遥郎君哦了一声,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只要精通此学,便可观貎知人。能识人天赋,能识人根骨,还能瞧得出女
子是否身为处子,是否身藏名器。」紫发丽姬娓娓继道。

  逍遥郎君含笑听着。

  「譬如,眼前这四个可人儿,身上就都藏着令人销魂的名宝妙器。」紫发丽
姬指着跪在地上的逍遥峰四姝道。

  「都是些什么呀?」逍遥郎君邪魅笑道。

  紫发丽姬娇滴滴道:「那个眉如刀的,多半藏着行路难,那个瓜子脸的,似
乎藏着羞花闭月,那个模样乖的,十之八九是那凤啣珠,还有那个腿最长的,嗯,
好像藏的是……」

  雪涵与李梦棠听见,不禁面红耳赤又惊又怒,水若同小婉却还懵懵未懂。

  「放屁!吾教哪有这种龌龊邪术!」朱晃怒声打断。

  「阁下确定?」逍遥郎君盯着他两眼问。

  朱晃忽尔噎住,不由想起此前听过的某些隐秘传闻来,说是教中藏有双修秘
术,极是高妙,同门里边有人暗中修炼。

  「尔是何人?敢污吾教名声!」晏明森然喝问。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逍遥郎君烛鼎玄是也。」逍遥郎君微笑道。

  晏明与朱晃面色丕变,晏明厉声道:「淫贼!吾等早就要去寻你,没想却是
自投罗网来了!果然物以类聚,今日一并拿下!」

  逍遥郎君微微一笑,道:「如此良辰美景,及时行乐,方为妙趣,恕不奉陪
了!」话音一落,倏探臂朝跪在地上的夏小婉袭去。

  李梦棠离得最近,吃惊间急来阻拦,兰指转处,一条碗口粗的青藤凭空现出,
疾卷逍遥郎君手腕,敦知眼前一花,逍遥郎君已到了旁侧,紧接着身子一麻,也
不知着了什么道儿,整个人全软了下去。

  逍遥郎君一臂勾住她腰肢,笑道:「其实要捉的是你呢,让本君瞧瞧身上藏
的到底是什么。」

  雪涵同水若大惊,齐从两边抢上,小婉也回过神来,手中晃出柄短锤,疾砸
逍遥郎君。

  「留神!」晏明厉喝,亦疾掩过去。

  只见逍遥郎君东一晃西一转,穿花拂柳般从三姝当中行过,三姝身姿骤滞,
然后便一个个软倒在地。

  晏明迅雷般掩至,逍遥郎君飘飘飞退,忽将李梦棠往三姬一抛,邪笑道:
「这个是不是最妙?」

  紫发丽姬一把接住,将酥软如泥的李梦棠搂在怀里,仔细地瞧了瞧她眉目鼻
口及颧颊下颔,又探手入襟摸索了后颈及锁骨几下,眯着水眸道:「这可人儿身
上藏着的……应是那倒垂莲,世间万中无一!」

  话语间,晏明已同逍遥郎君交上了手,一运雷令,一舞袖子,一快一慢游斗
楼中,一时瞧不出孰高孰低。

  陷于巨手中的小玄忽然睁眼,厉声道:「放开她!」

  「咦,你还有劲说话么?」逍遥郎君作诧讶状。

  朱晃也是一惊,以往中如意屠魔手者,非死即伤,无不昏迷,焉有还能开口
的?

  「放开她!」小玄怒喝。

  「你急什么急呀!」逍遥郎君笑道,「倘若你能留得性命,逃得过今日之劫,
哥哥便把这可人儿送与你享用!」

  晏明见他好整似暇地以一袖迎击自己,非但未落下风,还颇有回敬之力,一
派大家风范,不禁暗惊:「一个淫贼,怎有如此身手?」

  「走啦。」逍遥郎君朝三姬笑道,「同这小老儿打架没甚意思,我等不如寻
个地方快活去!」

  三姬会意,笑嘻嘻道:「今晚又有新伴儿啦!」挟着李梦棠齐从游廊掠出,
瞬已贴着湖面飞出百十丈远。

  「兄弟保重,哥哥先走一步了!」逍遥郎君对小玄呵呵一笑,又朝李不及阿
南道:「后会有期。」真气提时,人已飞出楼中,赫是如烟似魅疾捷无比。

  晏明大惊,急展如意神游,提令飞追出去。

  小玄闷哼一声,在巨手中拚命挣扎起来。

  朱晃猛地将他往地上一摔,收了巨手,朝杨奕喝道:「看住这业畜!」也跟
着疾追而去。

  阿南急要上前,忽尔眼前影子一闪,却是黎山老母拦在跟前。

  李不微微一笑,缓步朝小玄行去。

  黎山老母转目盯着他,手柱宝杖徐徐吐辉,道:「阁下到底是谁,如此修为,
自该明辨黑白,为何还要干涉吾教事务?」

  「圣母乃大智慧之真人,应知运数轮转是非曲直,无量劫在际,破解机缘或
许就在眼前。」李不一字一句道,脚步虽缓,却是未停。

  黎山老母闻言,蓦尔悚然,一阵沉吟。

  杨奕对李不甚是忌惮,气贯鞘尖指住地上的小玄,厉声喝:「莫要过来,我
一剑宰了这孽畜!」

  「你确定——能奈何得了他?」李不笑道。

  话音方落,杨奕突感剑鞘一歪,却是给小玄用臂格开,他大吃一惊,心忖如
意屠魔手威力绝大,这小子没即时毙命已算能耐,怎么还有余力挣扎?殊不知小
玄自弑君之夜以来,身上便一直戴着守护至宝——不坏圣皇锁,虽是一时受困,
然却并无损伤。

  小玄一跃而起,顾不得周身气血翻腾便直奔游廊,要去追赶逍遥郎君一行。

  「休想逃!」杨奕厉喝,飞步阻拦,鞘尖疾刺他颈侧。

  小玄本不想与之纠缠,岂知杨奕身法精妙,有如附骨之蛆般紧随不舍,鞘尖
始终不离要害,他怒从心起,暴喝道:「当真要打是不是!」

  杨奕厉声道:「孽狐!你上世为祸天地,今又害我师叔受罚,饶你不得!」

  不提这个尚可,一提此事,小玄即时想起他先前对师父言语不敬,心中痛恨,
倏地刷出神骨剑,连环数刺反击杨奕,剑势飘忽而凌厉,正是诛天诀中的灭部一
变「奇远势」。

  杨奕心头一懔,赫然险些中招,这回再不敢托大,急使出玄教第一剑技炼魔
剑法迎敌,岂知连搏数招,也没能摆脱劣势。

  两人斗做一团,剑皆没有出鞘,小玄如怒似狂,一招狠过一招,他痛恨杨奕
贬辱师父,又急欲赶去救人,全以诛天诀中最强最狠的招数相拚。

  杨奕自打出道,于同辈间,还未遇过如此犀利精妙的剑法,不觉愈斗愈怯心
底生寒。

  其实炼魔剑法同诛天诀各擅胜场,皆为天地中位处巅峰的剑技,而且杨奕修
习多年,于剑招比小玄熟练,基本功也更加扎实,只是小玄多了一门可以化腐朽
为神奇的北溟玄数相辅,能窥探敌人种种破绽,令诛天诀如虎添翼。

  软在地上的三姝皆知杨奕剑技高强,先前还在为小玄担心,此时见他有如脱
胎换骨,不禁又惊又喜。

  杨奕额角冒汗,极尽全力间一击冒进,腹际不知怎么便有了个破绽,险些就
撞到对方的鞘尖上,他大惊后跃,连发数招封住四面,以防敌人追击。

  岂知小玄只是冷笑一下,转身便朝游廊走去。

  杨奕煞是狼狈,想起一年多前的大胜,不禁火窜心头,尽提真气注入剑中,
猛地飞身掠起,一式「晴空万里」朝小玄袭去。

  此招乃炼魔剑法中最强的一式,剑虽乃在鞘中,楼中的所有桌椅却猛地给掀
飞离地,如于飓风巨涛中狂旋怒转。

  「小心!」三姝失声惊呼。

  杨奕鞘尖明里直刺小玄背心,暗中还有七道剑意锁住其可能的腾挪方向,可
谓势在必得。眼看就要刺中,忽见小玄转了个身,剑鞘便中邪般贴着其胁下一穿
而过,然后见他简单举剑,自己便撞了上去,只觉锁骨一阵剧痛,人已朝后跌出。

  这一切不过电光石火,地上三姝皆未瞧清,已见杨奕摔倒在地,清明剑滚出
数步远,不由骇讶万分。

  「妙极!」阿南大声喝彩。

  小玄没再瞧地上的杨奕一眼,人即飞身纵起,从游廊疾掠出楼外。

  雪妃望望软在地上的水若,见无大碍,也跟着飞出楼去,赫是轻盈如燕翩跹
若仙。

  杨奕挣扎爬起,手捂肩膀,赫察锁骨已碎,猛然发出一声兽似的怒嚎,心中
恨极:「若是清明剑出得了鞘,这些妖邪一个个都要死无全尸!」

  小玄贴着湖面疾掠,数息间就到了对岸,只是哪里还有逍遥郎君一行人的踪
影。他心中惶急,在竹林中四处奔寻,只盼能发现点什么,然而逍遥郎君等人何
等身手,焉能留下踪迹。

  「他们在这林子里还好,倘若离开了,便是瞬息千里,我上哪追他们去?」
他心中如焚,想起与逍遥郎君相关的种种消息,尽是些污传秽闻,不禁愈想愈惊。

  他正胡思乱想,忽闻上方传来一串妖娆笑声,抬头望去,赫见紫发丽姬挟抱
着李梦棠从空中飘飘落下,心中一紧,喝道:「放下她!」

  紫发丽姬稳稳落地,笑道:「看把你急的!莫非你心馋这师姐已很久了?」

  小玄踏前一步,只怕给她走了。

  「你呀你!」那紫发丽姬薄嗔道:「干嘛一副想打架的样子?若非我家公子
出手,你脱得了身么!」

  小玄心念电转,软下声道:「原来如此,多谢了,姐姐把她交与我可好?」

  「你可知道我家公子的好了?」紫发丽姬道。

  「知道了。」小玄不动声色道。

  「那你是不是欠我家公子一个人情呢?」紫发丽姬不紧不慢道。

  「嗯,没错。」小玄应。

  「日后若是要你还这人情,你会不会推三阻四呀?」紫发丽姬盯着他道。

  「不会。」小玄道,见她怀中的李梦棠一动不动,也不知着了什么道儿,心
中暗暗着急。

  「既然你答应了,那奴家就告诉你吧。」紫发丽姬笑嘻嘻道:「公子说,你
旧日门中人人都要害你,因此捉了这个美貌师姐送与你出气。」

  小玄佯作欢喜道:「好极了!不愧是兄弟,姐姐快把人给我罢。」

  「有这么急嘛?」紫发丽姬转脸吐出一点舌尖,眯着水眸在李梦棠耳廓上轻
舔了下,腻声道:「其实也难怪,这可人儿连奴家瞧着都心动呢,知道么,她身
上藏着倒垂莲,乃那万中无一的妙器,最是销魂。」

  「真的么?」小玄随口应付,似懂非懂。

  「奴家哄你干嘛?」紫发丽姬荡笑道,「只是……倘若你功夫不到家,恐怕
顷刻间便要丢盔弃甲呢!」

  小玄见她絮絮叨叨,生怕夜长梦多,佯作跃跃欲试状:「如此奇妙么?好姐
姐,我等不及了!」

  「好啦好啦!给你罢!」紫发丽姬将李梦棠往他身上一推,笑道:「原来少
国师骨子里这么色的!」

  小玄赶紧去接,岂知李梦棠却软绵绵地往下滑去,急忙张臂抱住。

  「良辰美景,正是行乐之时,少国师莫要辜负我家公子的心意噢!」紫发丽
姬言罢,转身朝后飞去,留下一串令人心跳的娇笑。

  小玄猛然发现,怀中的李梦棠颊晕肤烫,周身软若泥团,惊叫道:「你在她
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不过下了点点春意药儿,叫做百战极欢散,好让你省些力气!对啦,公子
送与少国师那百宝匣中有个宝贝叫百战极欢绫,便是用它熬煮而成的。」紫发丽
姬咯咯娇笑。

  「解药在哪?」小玄惊道。

  「解药就在你身上啊,敢情还要奴家帮你弄出来么?」紫发丽姬浪荡道,声
音越来越远。

  「等等!」小玄抱着李梦棠急追过去,却见数竿竹枝轻轻摇曳,哪里还有紫
发丽姬的身影。

  他疑讶不定,低头再看师姐,见她脸上颈间赤红如火,用手一碰,如触炽炭,
猛然想起师父中过的七步回心极乐散来,不由一阵惊急。

  「小玄,是你么?」李梦棠如梦轻呓。

  「二师姐,是我!」小玄忙应,问:「你怎样了?」

  「我身上怎么没力气了?」李梦棠迷迷糊糊道,缓缓睁眼,见师弟竟然抱着
自己,不由心头乱跳暗自吃羞,然却不知为何半点不想挣拒。

  「没事的。」小玄哄慰道,然却莫可奈何,心念急转:「不知三师伯他们可
有办法?只是我这一回去,只怕又难脱身了……」

  他踌躇一阵,终于下定决心:「逍遥郎君的秽药向来厉害,连师父都抵挡不
住,倘若再作耽搁,只怕就要迟了!我须即时去寻三师伯解救,两位师叔如果硬
要捉我,到时再设法脱身!」

  「好难受。」李梦棠忽然呻吟了一声。

  小玄心中愈惊,抱着她迈步就往回走。

  「小玄……」李梦棠懒洋洋地娇唤,「他们是不是在我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嗯。不怕,我这就送你去医治。」小玄安慰道。

  「你要带我去哪儿?」李梦棠问。

  「去找三师伯他们。」小应答,加快了脚步。

  「不行,两位师叔要捉你!」李梦棠惊道。

  「顾不得了!」小玄道,运提真气,纵身飞起,在竹林中疾掠,很快就回到
了夜光潭边,已可望见对岸那夜光酣的星点灯火。

  「不要!你别去,我不走了!」李梦棠叫道,在他怀里挣扎起来。

  「别动!」小玄急忙抱紧,生怕把她摔了。

  「总之不许去,我不去!」李梦棠道,虽是周身麻软,却仍继拼力挣动。

  「若是不去,你怎么办?」小玄给挣得心慌,纵掠间突听「哧喇」一声,却
是竹枝抓住了李梦棠的衣裳,把绢裤撕开长长一道。

  「两位师叔铁面无私,去了你就走不掉了!」李梦棠喊道,声中已带哭腔。

  「好好好,不去不去,我们不去!」小玄哄道,急从半空落回地上。

  在他心目中,二师姐从来都是优雅端庄、温柔娴静的,几时有过这等闹腾,
心悸间只觉奇娇异憨,况且此时两人身子紧贴,肤嫩衣滑间阵阵温热传递,心都
快要蹦出胸腔来。

  李梦棠这才安静下来,娇靥贴在男儿肩头,捉住他襟口擦拭泪珠。

  小玄抱着她呆在竹丛间,手足无措,昏暗中忽然望见一截白影,定睛瞧去,
原来是师姐的罗裙旁滑,一条腿儿从绢裤撕裂处露了出来。

  李梦棠身段奇佳,与别个同样高的女子相比,两腿更加修长秀美,凝酥般的
肌肤于月色竹影间宛如梦幻,未端还套着只雪花梅影短靴,鱼肚线的小腿半藏其
中,分外诱人。

  小玄心头一酥一悸,慌把目光移开,岂知过没多久,眼睛又着魔般转了回去,
再也无法挪走。

  李梦棠低低呻吟了一声。

  「你觉得怎样了?」小玄惊问。

  「好热。」李梦棠道,在男儿怀里动了动,反而与他贴得愈紧愈密。

  「怎么办?」小玄急道,隐觉有团软物挨在胸口,心中乱跳,只僵直着身子
不敢乱动,忽然间,他仿佛回到了逍遥峰上,回到了师姐弟俩亲密无间的旧日时
光,只不过,那时是他时常猴到李梦棠的身上,是师姐宠溺着的小师弟。

  他心中满是甜蜜,瞧着此际柔弱无助的师姐,生出一种既惜又怜的疼意。

  「只是热,休息一会,也许就好了,你别急。」李梦棠昏昏沉沉道,反来安
慰师弟。

  「她不知道那些秽药的厉害……」小玄却是忧急万分,心中忽想:「二师姐
精通医术,我若告诉她是中了媚药,不知她自己能不能化解?」

  「小玄。」李梦棠低唤了一声。

  「二师姐。」小玄忙应。

  「那天……」李梦棠欲言又止。

  「嗯?」小玄神不守舍地问,一缕熟悉的芬芳在鼻间淡淡萦绕,这是属于她
的味道,自打那次他在她腿上睡着后就牢牢记住的味道。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这是师姐常与花木相伴,长年熬炼与服用丹药而生,殊
不知其实是李梦棠与生俱来的体香。

  这种香与夭夭身上的花香迥异,更与碧怜怜那种甜得撩人的媚香不同,而是
一种清爽宜人,让人心宁气静的香,说不上哪个更好,然这香是陪伴他最长最久
的,也是令他最为思念的。

  李梦棠停了好一会,方才轻轻道:「那次在林子里对我乱来的那个人,是不
是你?」


[ 本帖最后由 皮皮夏 于 2018-5-21 23:2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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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回)愿君莫忘

  小玄大吃一惊,支吾着不知如何回答。

  「你莫哄我,我知道是你……」李梦棠抬眼凝视着他。

  小玄慌极,虚汗直冒,不知是怎么给师姐识破的。

  「其实,我……我心里边并没怪你。」李梦棠细细声道。

  「你怎么知道的?」小玄满面烧热道。

  「你告诉师姐。」李梦棠双颊如火,轻喘道:「那天你为啥要那样子对我?」

  小玄张口结舌。

  「你怎不说话?」李梦棠柔声道,「你……心里边也喜欢师姐是不是?」

  小玄心跳如擂,竟然走了神:「师姐为什么要说个『也』字?」

  李梦棠望着他,目中波光盈盈,似疑惑似期待。

  「是!」小玄鼓足勇气应。

  李梦棠轻咬菱唇,眉梢眼角尽是笑意,她本就绝色,此时更是明艳不可方物。

  小玄如痴如醉,瞧得呆了。

  李梦棠长睫轻颤,目光微垂,不觉落到了他的唇上。

  小玄慢慢俯下头,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靠近,心中战战,却是想起了师姐上
次那狠狠的一咬。

  李梦棠菱唇微绽,轻轻喘息,心中忽怯,却又不敢表露出来。

  小玄毅然亲了下去,吻住了微微退缩的师姐。

  李梦棠细吟一声,刹那呼吸几窒,朵朵心花悄然绽放。

  小玄心头狂跳,吻着玉人,脑海中只反反复复地涌起一念:「师姐让我亲她
了!」

  李梦棠水唇战颤,迷醉间丁香轻吐,不觉把一点舌尖送到男儿口中。

  小玄惊喜交加地吸卷住她的舌儿,一阵炽烈地蜜吮热舐。

  李梦棠秀外慧中,非但有倾城之颜,且医术高妙,那过目不忘的本领更是声
名远扬,出山后人人以仙子相称,可谓求者如云,当中不乏仙家俊杰名门翘楚,
然她均不为动,始终心静如水,连自己都不太明白究竟喜欢的是什么,此瞬如梦
初醒,原来心有所系,只不过一直云山雾岭难以明了。

  两人欢喜甜蜜,俱是动情难抑,唇濡舌绊你来我往,李梦棠何尝有过这等经
历,已是如饮烈酒,体内媚药蓦地爆发,藕臂勾上师弟脖颈,娇躯不能自己地紧
贴着他厮磨。

  时值盛夏,李梦棠衣裳轻薄,小玄也只穿着一件蝉翅似的兜元锦,只觉师姐
紧紧贴来,双峰似比先前更加饱胀,挨擦得胸膛一片温热酥麻。

  小玄低头瞧去,见李梦棠满面潮红,他本就渴慕这个师姐,不禁心猿意马,
暗忖照此下去,只怕自个便要把持不住:「师姐如此,乃那百欢极欢散所致,我
若趁此相欺,待她清醒过来,定然伤心!」

  「小玄。」李梦棠轻唤一声。

  「师姐。」小玄柔声应。

  「那日你为了救我,背着我天上地下的拚杀,流了好多好多的血,我都……」

  李梦棠指了下自己的胸口,继道:「我都记在这里。」

  「师姐,即便粉身碎骨,我亦心甘情愿!」小玄应。

  「抱紧我,抱紧点,就像……」李梦棠仰起脸,眸子里尽是盈盈水波。

  小玄收紧臂膀,心中天人交战。

  「就像那天在林子里那样!」李梦棠细喘道。

  「师姐,你……其实是中了媚药……」小玄闷哼道,说完便即一阵懊悔。

  「我知道。」李梦棠竟然道。

  「你身上有没有什么药可以解?」小玄道,猛然发现,心底竟然在无耻地暗
盼——师姐给的是个否定的回答。

  李梦棠咬了咬唇,摇了下头。

  「没有药?没带药?还是解不了?」小玄有些语无伦次。

  李梦棠勾下他脖子。

  小玄忙俯下头,只觉师姐这举动亲密无比,心中酥醉得一塌糊涂。

  「你帮我解。」李梦棠兰息如火,水唇几乎触着了他的耳廓。

  小玄心中「轰」地炸开,惊喜欲狂,抱紧玉人又是一阵炽吻,两手哆哆嗦嗦
地在师姐身上乱索乱探。

  李梦棠只是勾搂着他,任之予取予求,呼吸愈来愈急促。

  小玄壮起胆子,一手钻进师姐衣襟,直插到抹胸里去,但觉软似膏凝腻如酥
搓,摸到中间,又有一颗娇弹弹的蒂尖儿擦着掌心,不由百脉贲张。

  「小玄。」李梦棠忽娇吟一声,低唤道:「我……我受不住了。」

  「怎么解?」小玄一阵着忙。

  「不知道!」李梦棠薄嗔,羞得娇靥晕透。

  小玄满面烧热,当即拿出男儿气概,把玉人顶在两竿凤尾竹间,猛见裙子混
湿了大块,直如尿了一般,才知师姐难受非常,急腾出一手松解衣裤,掀起师姐
裙子,拉下绢裤,抵凑上去。

  李梦棠只觉一根热乎乎的物事在腿间乱碰乱撞,也不知给擦着哪儿,娇躯乍
然一酥,腰肢却给师弟抱紧,花底蓦辣,已给什么闯了进来。

  她失声闷哼,咬紧唇儿,眼睛失神地盯着师弟缠裹腰上的浣焰罗。

  小玄筋强体健,不过稍稍发力,便碾破了拦在前方的娇嫩阻隔,一突而过。

  李梦棠酥胸起伏,一阵狠喘,一阵娇颤。

  小玄进了半截,但觉窄紧如箍寸步难行,底头望去,见两人腿间已有梅花数
点,被自己塞住的花缝中还漏出一缕殷赤来,心知师姐把初红给了自己,不禁怦
然悸动,一阵欢喜无限。

  李梦棠只觉胀满欲裂,心中慌惧,手儿紧紧捉住师弟腰上的火红巾子。

  小玄借着月光细瞧师姐花底,见花瓣细薄分明,洁净柔淡,稍稍拔出,便见
一层又一层的水红嫩脂跟了出来,依依不舍地纠缠茎身,转眼又羞怯怯地缩回蛤
内,宛若乍现昙花春睡海棠。

  李梦棠既痛又麻,百般无奈。

  小玄浅送轻提,往返前行渐没了大半截,龟头忽然吻着一小团滑腻,又见玉
人悸抖一下,知是又摘了师姐的花心。

  李梦棠咬住水唇,娇靥尽是苦色。

  小玄满怀柔情蜜意,抱着她徐徐抽添,见师姐眼角噙泪,心中大疼,贴脸上
前将泪珠轻轻吻去。

  李梦棠心中悸动,双臂搂上了男儿的脖颈,倏地身子一酥,花内大润,疼痛
中只觉爽利起来,也不知是媚药厉害,还是玄阳宝杵奇妙,快美澎湃袭至,且一
浪高过一浪,顷刻间已是苦尽甘来。

  小玄一下子顺畅起来,美得骨头阵阵发酥,只觉师姐内里明显湿滑了许多。

  李梦棠乍酥乍悸,只软软地搂住师弟,闭着眼细细娇喘。

  小玄见了她这娇态,心中销魂,又急着为师姐百忧解难,突尔勾抱起玉人一
腿倾躯压上,一杵比一杵强勇。

  李梦棠只剩一腿支地,身后的两竿细竹忽给压弯,险些就要摔倒,慌忙把两
手反到背后,死死攀住竹身,两条长长玉腿一高一低的开着,挨受师弟挞伐。

  小玄入炽若焚,抽拽间忽然去扒李梦棠衣裳,却是要看师姐的身体。

  李梦棠双颊晕透,尽由师弟孟浪,见绢裤紧缠膝弯,还伸直腿儿让他摘掉,
顷刻间,上身只余一条紧裹玉峰的果绿抹胸,欺霜赛雪的肌肤于昏暗中格外惹目。

  小玄贪得无厌,再将抹胸扒下,一对儿雪团跃了出来,肌光耀动,峰顶两颗
粉红樱桃正明明白白地勃翘着。

  在小玄见过的女人里边,李梦棠不算太大,此时站着,却见娇翘挺立,拱得
那两颗嫩红越显尖俏,令人垂涎。

  小玄张口闷了上去,将两颗水嫩樱桃一顿吮吸,只咂得水润透亮,鲜艳俏丽。

  李梦棠抖着喘着,反将酥胸悄挺,似乎要把全身都送与他吃掉。

  小玄边吮边耸,忽感花壁上方有个地方浮了起来,与玉茎如黏似粘牵扯不休,
挑磨了几下,只觉师姐此处似乎比别个肥厚,纹理亦格外清晰,挨蹭上去美不可
言,抽拽间遂频频上提,用龟头茎身去研磨那片妙物。

  小玄按捺不住,慢慢抽拽起来,玉杵每每擦过那颗似肉非肉、似骨非骨的妙
物,通根便是酥酥一木,滋味于花心截然不同,他大感奇妙,见师姐抖做一团,
娇媚得难以名状,不禁销魂蚀骨。

  李梦棠极力忍耐,依旧不肯出声,一张俏脸憋得通红。

  小玄百般鼓捣,一突一搠皆用暗力上提,频频贪恋去那颗妙物,愈研愈觉得
爽利,愈磨愈感感到美味,直如上瘾。

  李梦棠酥胸起伏,连喘息都在发抖。

  小玄忽然发现,师姐由始至终都没有出声,不禁又痛又爱,心中一邪,反更
大弄大创,只盼能听见师姐得绮音。

  李梦棠死死咬住唇儿,随着男儿的抽提,一插便是一颤,一突就是一抖。

  在小玄见过的女人里边,李梦棠不算太大,此时站着,却见娇翘挺立,拱得
那两颗嫩红越显尖俏,令人垂涎。

  小玄张口闷了上去,将两颗水嫩樱桃一顿吮吸,只咂得水润透亮,鲜艳俏丽。

  李梦棠抖着喘着,反将酥胸悄挺,似乎要把全身都送与他吃掉。

  小玄边吮边耸,忽感花壁上方有个地方浮了起来,与玉茎如黏似粘牵扯不休,
挑磨了几下,只觉师姐此处似乎比别个肥厚,纹理亦格外清晰,挨蹭上去美不可
言,抽拽间遂频频上提,用龟头茎身去研磨那片妙物。

  李梦棠也不知给碰到哪里,娇躯阵阵发软,只是不肯让师弟觉得浮荡,除了
喘息,半点靡音都不敢泄出。

  小玄抽提如虹,蓦地眼中闪过一抹讶色,李梦棠也睁大了眼睛,原来瓤内奇
变遽生,花壁上方猛然鼓胀,一寸寸凸浮起来,眨眼已经变做了花苞形状,大小
如鸡心,娇弹弹地压在肉棒上面。

  两人一阵销魂,皆不知所以然,只是稍稍一动,便即各自难挨。

  「呀!难道……这便是那妖姬说的倒垂莲么?」小玄心中一动,顾名思义,
越想越觉得没有猜错。

  果不其然,李梦棠花内,所藏之物正式那万中无一地名器' 倒垂莲' ,《天
一至道》、《种莲要诣》、《诸珍妙相通微义枢》、《珍览》、《品花玉鉴》、
《金鼎玉液密鑰》等房中典籍上均有记载:' 女子痒筋能坟起如舌者,名曰' 芙
蓉瓣' ,是为名器。若是凸鼓如花苞者,则谓之' 倒垂莲' ,乃名器之珍,罕世
难逢。遇者无方,稍触即溃。倒垂莲者,最宜虎步、蝉附诸势交合,妙喂无穷。
'

  小玄见她状极可人,心中越发渴盼,提纵间有如脱缰怒马,早已忘了轻重。

  李梦棠喘息愈娇愈急,倏地嘤咛半声,一手死死捂住嘴儿,身子却无可扼制
地痉挛起来。

  小玄蓦感龟头一热,猛觉师姐深处有什么排了出来,浇得玉茎通根发酥麻,
不由一怔。

  李梦棠打摆子似地抖个不住,原来已丢了身子。

  小玄又喜又讶,扣紧师姐腰臀一通狠冲疾突,玉杵擦过顶上那朵花苞儿,茎
根便是一麻,待刺到花心,龟头又是一酥,再捣着师姐的花浆,直如欲仙欲飞,
倏地玉杵暴涨,却是现出玄阳盘龙之相。

  李梦棠睁大眼睛,剩下的一只手再也捉握不住竹子,与师弟一同摔在草地上,
两人齐声闷哼,小玄只觉龟头重重地戳在一点嫩物之上,爽入骨髓,玄阳宝精便
突突地喷了出来。

  李梦棠不过是初尝云雨,遇着玄阳宝精,登时花房美透,花心痒筋如融似化,
瞬给射得筋麻骨软。

  两人如沐焰中,依然你贪我恋,李梦棠动辄即泄,不到半柱香的光景,竟已
丢了三、四次身子,却仍难休难止不知疲惫。

  原来那百战极欢散乃逍遥门的房中珍品,以许多奇罕材料炼成,非寻常媚药
可比,既令中者畅美如仙,百欢不倦,却又不伤元气。

  小玄也是欲罢不能,他本就慕恋李梦棠,半点不知节制,又酣畅淋漓地大泄
了两回。

  李梦棠仿佛给抽光了骨头,肢柔气缓地瘫软在绿茵上,此时身上丝缕不挂,
两条雪似的长腿越发惹眼。

  小玄瞧得迷醉,又摘了师姐的靴子,将两条美腿时而捧抱怀里,时而高担肩
上,时又对折乳前,抽插间折腾不休花样百出。

  李梦棠暗自吃羞,却仍默不作声,尽由师弟摆布。

  往时在山上,她极尽师姐之责,时常手把手地教小玄法术武技,此际颠倒过
来,轮到师弟带着自己翱翔驰骋,心中既羞又喜满是欢悦。

  小玄见拿在胸前的玉足绷得笔直,尖俏俏地无比撩人,按不住贴脸上去,一
顿甜啃蜜噬,一会唇吮笋尖,一会舌探莲根,底下的铁茎越发硬翘,频频去刮擦
那朵令人销魂的「倒垂莲」。

  他如于梦中,可是此刻,师姐两条迷人极绝的大长腿的确就在臂上,婀娜多
姿真真切切。

  在此之前,他是连想都不敢想,有天竟能与倾心无比的师姐如此亲密,非止
耳鬓厮磨,还能颠倒衣衫。

  李梦棠本就水润,再给那百战极欢散煎熬,花底蜜如泉出,流得股底有如油
浸。

  小玄只觉滑不留手,贪贪迷迷地捏了几把,手上轻轻一抬,便把师姐翻过身
去,刹那间,眼馋许久的秀丽背影无遮无掩地跃入眼中,玉琢似的白背、纤柔紧
致的腰肢、还有那粉腻如酥的俏臀,无不令他呼吸欲窒。

  李梦棠眼饧耳烫地趴伏茵上,只觉姿势羞人之至,正在彷徨,已给师弟抱住,
从后面进入了身子。

  两人齐哼一声,立时察觉出不同。

  原来花壁上方的那朵肉苞儿变了位置,给雄壮的巨棒垫在底下,可以尽情地
研磨、碾压,结结实实无所遁形。

  这姿势已近虎步,正暗合典籍中的记载:倒垂莲者,最宜虎步、蝉附诸势交
合,妙味无穷。

  小玄快美极绝,但觉更胜之前,心中连呼快活,一通长抽远拽大快朵颐。

  李梦棠只觉万般难挨,两条长腿在绿茵上时伸时缩,她肌肤何等细嫩,转眼
间,两边雪白如玉的膝盖皆红了起来。

  小玄边耸边瞧,心中着实爱极了师姐的美腿,两手突尔一推,霸道地将两条
长腿大大叉开,蛙伏状地曲在两边,月下竹间,绿茵衬着雪肌,入眼格外撩人靡
荡。

  不过十数抽,李梦棠再也挨受不住,不由自主地折腰挪臀,躲避男儿的金戈
铁马。

  小玄两手一把拑住她腰肢,不容分说地又一轮龙腾虎纵气贯如虹。

  李梦棠无处可逃,又不肯叫,急一手堵住嘴儿,死死咬住手背。

  「叫出来!」小玄喘道。

  李梦棠耳根烧透,明明想遂他心意,可是几次声到嘴边,又羞怯怯地咽了回
去。

  小玄欲焰如焚,将杵直送到最深处,唇贴师姐耳边,半央半哄道:「师姐,
夹紧我!」

  李梦棠浑身娇抖,羞不可遏地悄把身子收紧,岂料就在「咬」到最紧的瞬间,
男儿猛地抽动起来,险些把她魂魄都搅散了。

  小玄横冲直撞,只觉上方那朵软中带硬的妙物紧紧地压在铁茎上边,每擦一
下,射意便浓一层,口中犹神魂颠倒地喊:「夹紧!夹紧!」

  李梦棠对这小师弟从来都是有求必应,心中羞坏,却仍提腹收臀拚力箍束,
两只尖翘翘的雪乳,给撞得上下颤晃,跃跃欲飞。

  小玄心如火燎,两手绕到前边一顿饱搓肆揉,继在师姐耳边哄诱:「叫啊!」

  李梦棠上下皆急,几要给师弟逼疯了,心中又羞又嗔:明明是在帮自己化解
秽药,怎么反倒如此闹人?

  「别憋着啊!」小玄又催又哄,见师姐越是不肯出声,心中就越馋,突地抬
臀向下,竟直接对着花壁上那朵花苞儿狠插勇捣。

  李梦棠花容失色,一股尿意似的急迫在体内遽然清晰,腰心绷凝,现出一弧
清晰沟子。

  小玄盯着那线雪腻沟子,只觉诱人极绝,心中一阵迷醉,不由赞叹:「师姐,
你好美!所有的地方都好美!」

  「别碰……那里不能的!」李梦棠细吟一声,粉额支地,死死地憋着那股要
命的急意。

  「那你叫!叫我!」小玄重重喘息,中邪似钳紧师姐的腰,直上直下地耸刺。

  「小玄……小玄好厉害!」李梦棠娇喘吁吁地妥协,丽颊蒸透,声音抖得不
成样子。

  「还要听,大声点!」小玄越发狂荡,马眼几要揉入花苞之中,噙着了那肉
褶深处的极绝水嫩。

  「坏蛋!」李梦棠终于叫了出来,嘤咛颤嗔:「你欺负师姐!」

  小玄心中一悸,险些射将出来,急忙紧紧抵住师姐,内外间不容发。

  就在这时,忽见潭面上飞来一道绚丽光亮,两人迷迷糊糊望去,见那光亮时
高时低、时左时右地徐徐盘旋,凝目细观,原来成群的蝴蝶,蝶翅蝶背上五采缤
纷,拖着细细的辉芒,汇做一片绚丽极绝的奇观。

  原来这蝶群乃此处独有,叫做月光蝶,身上布满独异磷粉,沾染了月光,便
会闪闪发亮,飞舞间身上的细细磷粉洒落,能带出金、赤、青、蓝、紫等色彩的
尾辉,于月光下丽如细霓流霞。

  过没一会,又有数群光蝶飞来,成双成对追逐嬉戏,于潭面上盘旋翻飞翩跹
而舞,却是在寻偶交配,但见光色流耀空水相映,教人疑非人间之境。

  两人相拥望着,不觉呆了。

  「好美!」小玄惊叹。

  「小玄。」李梦棠忽尔低唤,她此时已沐数次阳精,那百战极欢散的药力大
减,心智渐复清明。

  「师姐。」小玄应。

  「此情此景……」李梦棠轻轻道,「你会记住么?」

  小玄深深呼息。

  李梦棠回头,眸子里尽是柔情蜜意,此时蝶彩流耀,月华铺洒,染映得她容
颜丽如梦幻。

  小玄痴痴地俯下脸,李梦棠仰唇相迎,两人吻在一起,这回尽是浓浓爱念,
缠绵更胜前度,交接处明明没有动弹,却蓦感翕翕然畅美极绝,也不知谁先哆嗦
了一下,突然间齐溃千里,无声无息地丢做一处。

  「永世不忘!」巅峰处的小玄在她耳边道。

  李梦棠浑身麻透,在他身底痉挛着妩媚着,如花盛放。

  水面上的月光蝶越聚越多,两人胶着良久,终于松缓下来。小玄起身坐靠竹
间,爱怜无限地把师姐抱在怀里,不时一吻。

  李梦棠有如中酒,雪颊上多了抹粉晕,如雨后娇花,愈发鲜丽动人。

  两人皆望着水面,只觉如真似幻。

  忽闻远处数声轻啸,彼此呼应,清清晰晰地划过夜空,却是给逍遥郎君引出
老远的晏时同朱晃折回来了。

  「是师叔,你快走!」李梦棠猛惊省。

              (第七回)重围

  小玄凝眉不语。

  「两位师叔最擅追踪之术,又有法宝相助,只怕用不了多久,便能找到你!」
李梦棠焦急道。

  「二师姐……」小玄恋恋不舍。

  「快走!」李梦棠又连声催促,从他怀里挣起,拣起丢在地上的衣裳,匆匆
穿上,见小玄不动,急又拉他起来,为他穿整衣裤,犹如催哄晚起的弟弟去上学
堂。

  小玄痴痴望她,喉节轻颤。

  李梦棠睨见,转过脸来仔细瞧他,眸子里尽是温柔。

  两人凝目相视,欲语还休。

  「乖。」李梦棠在他脸上轻吻了一下,柔声道:「听话。」

  「下一次,下一次……我们在哪才能再见到?」小玄哽声道。

  「只要你……」李梦棠轻轻道,「只要你记得师姐,终有一天能见着。」

  小玄用力点头。

  「云州眼下兵荒马乱的,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李梦棠道。

  小玄怕她担心,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还没找到安身之处么?」李梦棠问,言罢便即悄叹一声,心忖:「他这情
形,又有哪里可以躲得过去……」

  「师父怎样了?」小玄忽问。

  「教尊罚师父上凤凰崖,进真珍洞面壁修行了。」李梦棠轻叹道,兰指作梳,
为他理顺头发。

  「是因为我么?」小玄沉声道。

  李梦棠心知瞒不过,点了下头。

  小玄心如刀绞。

  李梦棠轻握住他的手,安慰道:「别难过,师父说,真珍洞乃吾教圣地,在
那里修行,再好不过的……」

  「教尊可有说,什么时候才让师父回来?」小玄问。

  李梦棠微微一滞,眼眶蓦尔红了起来。

  小玄心惊脉跳,正要再问,忽闻远处传来数声呼唤,运功提聚耳力,隐隐听
出是雪妃的声音,立时想起还要赶去营救老丈人,心头骤紧。

  「有谁在叫么?」李梦棠惊问,她的真气此时已远不及小玄,听得甚不真切。

  小玄点点头,突闻后面有人轻咳一声。

  两人一惊,转身望去,猛然发现十余步处立着一个白发老妪,正是黎山老母。

  黎山老母柱杖静立,目光落在两人相牵的手上。

  李梦棠急赶撒手,满面晕红。

  黎山老母仔细望去,见她云发蓬松,眼角晕润眉心已化,一副楚楚惹怜的模
样,心中已明白了七、八分,不由悄叹一声。

  李梦棠快步上前,曲膝跪下,额伏至地颤声求道:「师伯慈悲,师弟没做过
什么恶事,放他一条生路吧。」

  黎山老母转目望向小玄。

  小玄迎着她的注视,心中一阵忐忑,终也跟着师姐跪下,怯怯地唤道:「三
师伯。」

  「孩子。」黎山老母道:「天地不容汝,并非无缘无故,望汝明辨是非,莫
积怨恨,今世莫再误入歧途。」

  「是。」小玄忙应,听她言语温和,面上尽是慈祥之色,不由心中一暖。

  「去吧。」黎山老母竟道。

  小玄颇为意外,没想三师伯如此轻易便让自已走,心中万分感激,叩首道:
「谢三师伯。」

  他站立起身,恋恋不舍地朝李梦棠望去,见她焦急地望着自己,连打眼色,
显然是要自己赶快离开,不由心中大疼。

  「倘若你两个师叔到了,老身也难以阻拦。」黎山老母叹道。

  小玄既不忍心让师姐担心受怕,老丈人那边亦耽搁不得,一咬牙根转身离开。

  李梦棠凝视着他的背影,眸底渐渐盈满晶莹,长睫忽尔轻轻一颤,泪已悄然
滑落。

          ******************************

  小玄在竹林中循声摸寻,听得雪妃呼声渐近,脚步愈速,终于在昏暗中瞧见
彼此。

  雪妃又惊又喜,急步上前,秀目上下打量小玄,颤声道:「陛下伤着哪里了?」

  「我没事。」小玄应,不敢再作片刻耽搁,召出鹿蜀车携雪妃掠空而起,悄
无声息地飞出老远,方才松了口气。

  「玄教那些人,不知是怎么认出陛下来的?还说孽狐后人什么的好生奇怪…
…」雪妃惊魂未定道。

  小玄默不作声,一阵黯然。

  雪妃瞧了瞧他,挪近身子,轻轻挨抱住他的臂膀。

  小玄屏住呼息,恍惚间身边人就是水若。

  蜀鹿车在星光月色中飞驰,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雪妃忽指下方坡地上一个惹
眼的黑影,讶色道:「那是什么?」

  小玄已早一刻瞧见,遂徐徐降下车子,朝那黑影飞去,岂知降到十余丈之处,
猛然发现情形不对,原来坡地上躺满了尸体,横七竖八或堆或叠,怕是有千百具
之多。

  「到战场了?」雪妃紧张道。

  「按路程,坠星岭差不多就在这一带。」小玄道,他驾车在空中盘旋了几个
大圈,见下方全无动静,方才小心翼翼地把车子降落到地面上。

  两人下车,只见坡上尸横遍野,除了断臂残肢,折断的刀枪、破裂的盾牌及
损毁的战车散布各处,状极惨烈。小玄推开尸体,拣起一杆残破旗帜,见上面绣
着日月图徽,凝目道:「是皇朝军。」

  雪妃却盯着二、三十丈外的一个庞然大物,正是适才在空中看见的黑影,微
颤道:「那边那个……到底是什么?」

  这时一阵夜风拂来,两人齐皱眉头,却是闻到股血腥,比周遭的气味更加浓
烈与恶心。

  「过去瞧瞧。」小玄道,迈开脚步率先行去,雪妃紧跟其后。

  走到七、八丈处,两人已瞧出个轮廓,数根长足无比惹眼,赫是只巨大的蜘
蛛状怪物,诡异的是身上覆着岩石状的大块壳甲,纹丝不动地趴伏着。

  「陛下。」雪妃轻唤了声。

  「应该是个死物,你别过来。」小玄道,依然前行。

  雪妃迟疑了下,却没驻步,罗袖轻挥,指间已多了道暗青色的符。

  腥气稠得几如实质,小玄同雪妃终于走到怪物跟前,不由吸了口凉气。

  只一眼,眼前的怪物就让他想起了在巨竹谷中见过的恐怖之足,体型相当,
皆巨如亭台,只不过恐怖之足要瘦高些,而此物则显得更加厚重与狰狞。

  但是,两者有着最大的不同:恐怖之足是没有生命的机关,而眼前的怪物却
是十足实的血肉之躯,让人疑惑究竟是靠什么生存的,平时需要多少食物以及上
哪去找这么多食物。

  小玄还想起了在大泽见过的骷髅血蛛,只是与之一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在它死前,显然经历了激烈的战斗,身上钉着数根长矛及许多箭矢,一根长
足深深地刺入地面,另一根则烤串似地穿透了两个士兵的躯体,而在它腹侧,有
一个致命的深深创口,血肉及内脏从残破处滚出,流淌了一地,此时犹未干透,
散发着中人欲呕的腥秽。

  小玄只觉胃里阵阵抽搐,想起旁边的雪妃,转头望去,见她除了脸色有些苍
白,并无太多惧色,不由暗暗称奇:「一个后宫妃子,怎有如此定力?」

  「妾身知道这是何物了。」雪妃忽道。

  「是什么?」小玄奇道。

  「娘亲曾飞符传书与我,说爹爹在云州与南宫叛贼对垒,两军数月相持不下,
后来南宫叛贼军中出现许多邪兽恶怪助阵,其中就有这种巨蛛状的魔物,叫做冥
狱岩蛛,乃上古冥界的战兽,刀枪不入力大无穷,迅猛远胜虎豹,连娘亲炼造的
石狮甲兵都不是其对手,要我问师公有何对策。」雪妃道。

  「你师公是谁?可有问到对策?」小玄问。

  「贱妾师公姓陆名压,乃那天外海散仙,我爹是他在中土的唯一门下,妾身
幼时,也曾有幸得他老人家指点一二。」雪妃道。

  「老丈人的师承原来是他!」小玄心中一震。

  他曾听李梦棠说过,陆压曾于商周交替之时现身中土,助武王伐纣,截教高
人赵公明、余元、丘引皆是其刀下亡魂,后又授赠姜子牙葫芦灵宝,斩了九尾妖
狐,乃那谜一般的世外仙真,出处至今无人知晓。

  「他老人家神通广大,定有对策,只是他云游天地行踪无定,许久未到都中,
因此一直没能见着他。」雪妃继道。

  「可惜了!」小玄道,「这冥狱岩蛛如此厉害,不知又是何人所杀?」

  雪妃看着巨蛛身上的可怖创口,若有所思。

  小玄走到另一侧,吸气道:「这边还有个对称的创口,像是有什么锋锐之物
击穿了它身上的壳甲,直接贯透了它!」

  雪妃终道:「我娘亲擅铸法器,炼造了一口飞刀,叫做离合心意斩,能于千
百里外斩妖除魔,看这创口,或许便是娘亲的手笔。」

  小玄听得神奇,忽想起巨竹谷一战中遇见的雪羽娘娘来,心忖:「楚纯的娘
亲却是能御五口飞剑,不知哪个更厉害些?」

  两人又察看了一阵,终究不能确定,小玄道:「坠星岭应该就在不远了,我
们再找找。」

  他们重登鹿蜀车,飞上空中,继朝西驰,沿途接连瞧见惨不忍睹的厮杀残迹,
直如修罗屠场,心中越发沉重。

  此时月已中天,四野清辉一片皎洁。小玄见前边拦着一脉山岭,遂将车子拔
高,沿山脊爬升,当鹿蜀车飞跃过巅峰的刹那,两人蓦然一震,赫见山下灯火如
海,无数营帐比肩连结,层层围着一座山岭,绵延直至极远,异样壮观。

  「到了!」小玄轻喝。

  「对面那座山,多半便是坠星岭!」雪妃指着前方道。

  「真个水泄不通!」小玄心中震憾,举目四眺,虽已夜晚,仍见营寨外围有
数队盔甲整齐的骑兵往来巡逻。

  「这阵势如何过得去?」雪妃惊道。

  小玄思索片刻,挥起八爪炎龙鞭,驾车再次拔高,直往天际驰去。

  雪妃立时明白,他是是欲从高处绕过重围。

  鹿蜀车很快爬升到了极高处,此时即便有人抬头,多半也只能望见一个微不
足道的小点。小玄驱车向前,朝重围之中的山岭飞去。

  「也许……到时候可以从空中接走一些人,鹿蜀车虽小,但载上我老丈人同
丈母娘还是可以的,即便再挤个大舅子二舅子也不成问题,万一危急,还有骨头
龙可以拿出来救救急!」小玄心中悄打算盘。

  「陛下。」雪妃忽然轻唤一声,秀目紧盯着前方。

  小玄凝目望去,见近岭处疏疏朗朗地悬着数十朵巨大云团,虽说天上有云无
甚奇怪,但那些云团隐隐结成连珠状,便显得有点突兀了。

  鹿蜀奔速极快,转眼已近云团,小玄运气入鞭暗自戒备,猛闻「哑哑」声大
作,云团中突然飞起千百点黑影,密密麻麻地汇做数股黑流席卷过来。

  小玄急挥炎龙鞭驱车调头,方才拐过个弯,已有许多黑影掩至,两人定睛望
去,却是一只只大如鹰隼的乌鸦,通体漆黑,生着一对惨绿色的眼,瞧着莫明反
胃,仔细再看,原来是无瞳的。

  「是冥鸦!吸血冥鸦!」雪妃失声叫道。

  小玄立时想起,在逍遥峰上时曾听李梦棠说过,冥鸦乃是冥界鼎盛时代的主
要战力之一,是令人胆寒的冥界大军中的精锐,喙爪如钩,羽胜金铁,疾迅如飞
电,后来随着冥界的没落渐渐消失,不想在竟此处遇见,且数量如此惊人。

  一声悸人的怪叫,一只追上鹿蜀车的冥鸦飞扑过来,两只如钩利爪几要抓到
雪妃脸上,小玄眼明手快鞭挥击出,将那只冥鸦砸飞出去,爆做一团火球。

  雪妃方舒口气,猛见那只冥鸦在空中翻滚了几圈,身上火焰竟然熄去大半,
摇摇摆摆地同另外几只追至的冥鸦再次扑上。

  小玄脸色微变,连挥数鞭将几只冥鸦击开,然却去了又来,阴魂不散地紧随
追击。

  雪妃手上一晃,已多了根青白的枝状物,其上分支几茎绿叶数枚,每挥一记
便见青炁吞吐,却是百宝娘娘炼造的法宝——蓬壶珠玕,既是疗伤之宝,亦为防
身兵器,对邪秽之物别有奇效。

  几只冥鸦果然略显惧惮,不似先前猖獗无畏,纷纷闪避,然而更多的冥鸦已
追赶而至,远处的几朵云团也开始飞出冥鸦,铺天盖地的扑袭过来。

  两人心中吃惊,猛闻前边鹿蜀嘶鸣起来,转目望去,却是一只冥鸦扑在了鹿
蜀背上疯狂乱啄,小玄厉喝一声,瞬见白光掠过,将冥鸦斩做两段,出了鞘的神
骨剑已在手上。

  「数量太多了!」雪妃喊道。

  小玄不敢再做纠缠,驱车疾驰。

  这时地面也骚动起来,一队上百人的将士飞空掠起,赫是人人跨坐奇兽,形
似骏马,额顶却生一角,白躯黑尾,张弓放箭朝他们疾射。

  小玄认不得是何物,挥剑四击,将一支支箭矢拨飞,雪妃也舞动蓬壶珠玕,
但见青炁纵掠,赶开了拦在前边的几只冥鸦,四头鹿蜀奔速极快,受惊吓后更是
飞驰如电,堪堪在合围前冲了出去。

  「你驾车!」小玄将炎龙鞭抛给雪妃,自己横剑守在后座。

  雪妃驱车疾掠,转眼奔出数十里远。

  「甩掉了!」小玄叫道。

  雪妃惊魂未定地回头,果然后面已无追兵,这才稍松了口气,瞬又蛾眉紧锁:
「这天上地下,到处都有敌人,围得铁桶一般,我们又怎能过得去?」

  「再想想法子,我们找下有无薄弱疏漏之处。」小玄沉吟道,心中已在盘算
是否要祭出骨龙来个硬闯。

  冥鸦虽硬,但骨龙的吐息也不是好对付的!

  「呀,它们受伤了!」雪妃指着前边道。

  小玄转首望去,见两头鹿蜀背上鲜血淋漓,跨到前面仔细一瞧,还有鲜血自
几个深坑似的伤口里滚冒出来,心中吃惊,急将车子降下。

  「底下有个院子!」雪妃望着下方道。

  小玄伸首望去,见底下果然有个院落,围墙内有片大空地,顾不得许多便将
车子降下,落在地面,急启如意囊翻寻疗伤丹药。

  「陛下,让妾身来吧。」雪妃道,拎起白狐香囊,手上一晃,已多了只小小
花篮,当中盛着簇簇奇花异草,另有几枚小小瓷瓶安放其间,分青、白、朱、紫
数色。

  她走到车子前,用蓬壶珠玕轻轻一挥,口中低低颂念,两头因受伤而烦躁轻
嘶的鹿蜀忽然安静下来。

  雪妃又打开一只青瓶,兰指轻抖,将内里的粉末状物事分别倾入两头鹿蜀的
几处伤口中,再将蓬壶珠玕徐徐挥动,但见一团淡柔的青炁氤氲流转,如烟若雾
的悬在伤口之上。

  小玄旁边瞧着,赫见二兽背上的几处伤口竟以可见的速度愈合起来,不过数
息,已是完好如初,半点伤痕都无。

  两头鹿蜀极有灵性,一同伸颈过来,贴着恩人轻轻挨蹭,雪妃笑吟吟地摩挲
二兽,甚是亲热。

  小玄瞧得目不转睛,心中赞叹:「原来雪妃医术这等高明,瞧来亦是仙家之
技,不知与我二师姐相较如何?」蓦地想起适才在夜光潭畔的缠绵来,不由一阵
销魂。

  就在这时,猛听外边蹄声大作,由远至近,似乎正朝这边奔来。

  「追兵来得好快!」小玄心中一跳,迅将鹿蜀车收入如意囊中,拉着雪妃急
避入前边大殿之中,反手把门掩上。

  只闻外边人喧马嘶,似有许多人马闯入院中。

  小玄抬头望去,见殿上塑着一尊金甲神人,两边一个判官,一个小鬼,原来
是座山神庙。

  又听外边脚步声未停,那些人似乎也要进殿,小玄转目疾扫四周,揽住雪妃
腰肢飞身纵起,轻轻落在横梁之上。

  只听「呯」的大响,殿门猛给踢开,紧接一大群人涌了进来,有人道:「没
人!庙主多半为避战祸,逃走了。」

  小玄同雪妃悄悄望落,见是二十来个手执兵刃的汉子,个个身披盔甲形貌狰
狞,定睛再看,竟都是些虎豹豺狼等精怪。

  「你们就不能轻一点,小心冒犯了神明!」忽然响起个娇辣声音。

  小玄听着心头一动,正觉有点耳熟,已见众妖两边让开,一个妖冶女子袅袅
娜娜走进殿来,赫是婀妍麾下众妖将其一的采缤纷。

  「俺奶奶,只要这破毛神敢露出半个脑袋,老子定把他胡子揪下来!」旁边
的一个豹子精粗声粗气道。

  周围众妖一阵哄笑。

  「那牢子还没来么?」采缤纷道。

  「没有,这庙里半条人影都无!」有个虎头怪答。

  「竟敢让姑奶奶等他!」采缤纷哼了声,一屁股坐到山神前的香案上,还一
靴子踏了上去,膝盖架着一边臂膀,一派山大王的架势。

  「一会来了,老子屌死他!」

  「那厮就是个草包,连只小蝎子都看不住!」

  众精怪纷纷呼喝。

  「那牢子不会失手了吧?」一个山羊精捋须道。

  「没这么不济吧?宫主说那厮有些手段,颇为了得。」采缤纷道。

  正说间,忽听外边有人叫道:「怎么现在才来,快进去,大王正等着呐!」

  一个声音应道:「这不来了嘛!」

  小玄微微一怔,心忖:「怎么像是二哥的声音?」

  旋见一个汉子迈过门槛进殿,身材魁梧,腰悬一只大葫芦,正是阿南。

             (第八回)冥殿龙犀

  阿南从容走到香案前,笑眯眯道:「缤纷姐,俺来了!」

  「怎么扮做这副呆样儿?」采缤纷瞪着他啐。

  阿南摇头一晃,形貌顿变,脑袋已换做了颗巨大的狮子头,长长的鬃毛披了
一胸,煞是凶猛威武。

  「原来这才是二哥的真正面目!」小玄心道。

  「这模样就顺眼多了!」采缤纷哼了一声,道:「说吧,宫主交与你的事情
办得如何了?」

  「俺这几日皆在暗中察探,走了方圆上百里,已大致摸清了云州兵的部署,
都画在这上边。」阿南取出一轴图卷,拱手奉上。

  采缤纷接过图卷,展开来看,初还面无表情,后渐微微动容。

  「云州兵分八营十六寨,各有大将坐镇,比肩连结,天上还有成千上万只冥
鸦把守,将坠星岭围得水泼不入,连日来皆是白天攻打,夜晚搔扰,皇朝军疲于
应付,伤亡甚大。」阿南道。

  「你居然会画画!」采缤纷道。

  「如若不然,宫主岂会派俺到这里来。」阿南微微一笑,又道:「对了,南
宫阳还在巫后的援助下,组建了一支駮骑兵,虽数目只有近千,但极是凶猛迅捷,
能飞空跨水,只要任何方向上出现异动,都能及时赶到,甚是棘手!」

  「原来先前遇见的那些独角怪物是駮!巫后乃四大魔君其一,比骷髅老怪之
流厉害多了,南宫阳竟能得其相助,难怪我老丈人屡战不胜!」小玄心中悚然,
他曾听李梦棠说过,駮乃上古奇兽,除了速度极快,更是凶厉无比,能食虎豹。

  「这个用不着你一个小卒子操心,宫主自有对策!」采缤纷哼了一声,指着
图卷问:「这里怎么有片空白?旁边的四个格子是啥玩意?」

  「那片空白防守异常严密,俺还没能摸透,旁边那四个格子是四座新筑的法
坛。」阿南道。

  「法坛?」采缤纷道,「南宫阳为何要在营中筑造法坛?」

  「奉天侯身受重伤,已无法指挥,然其三夫人乃那大名鼎鼎的百宝娘娘,在
坠星岭上以山石布下一座敢当将军阵,以致云州兵屡攻不下……」阿南道。

  「我丈母娘好厉害……」小玄心道,转目朝雪若瞧去,原本还担心她被下边
发觉,却见她静如夜花晓露,全无声息,猛然发现她识得某种内敛之术,锁闭住
了真灵。

  「百宝娘娘乃东方崇恩圣帝门下,奇宝无数,自是了得,然后呢?」采缤纷
道。

  「据传巫后听到消息,遂遣人前来赐法,让南宫阳在营中筑造法坛,说是要
唤召太古圣兽,来破百宝娘娘的仙阵。」阿南道。

  「召唤圣兽?什么圣兽?」采缤纷道。

  「好像叫什么……冥殿龙犀?」阿南摸着下巴道。

  「什么?」采缤纷面色微变,冷冷道:「这个定然弄错了,要不就是假消息!
冥殿龙犀乃是太古魔物,原为巫帝驾前之镇殿御兽,天地之中统共只有一雄一雌,
公的于玉、巫二帝争圣之时阵亡,母的身受重伤,亦几乎毙命,不知逃到哪里去
了,亿万年来不见踪影,怎么可能召唤得出来!」

  阿南长在山中,见识不广,咂舌道:「原来冥殿龙犀如此厉害!不过这消息
可是俺在云州兵大营中亲耳听见的,南宫阳帐中的几个巫祭司都说一旦召出圣兽,
坠星岭即成焦土……」

  小玄同雪若听得心惊,均忖:「这消息假的便罢,倘若是真的,那还了得!」

  采缤纷沉吟了片刻,道:「你回去继续察探,设法搞清楚那片空白之地的部
署,特别是那四座法坛到底要干什么!」

  「婀妍为何派二哥前来察探?难道要来助我老丈人?」小玄悄忖,想起在巨
竹谷中的所见所闻,心中大觉可能。

  阿南点头应了,忍不住问:「不知宫主出来没有?」

  「多事!你小小一个探子,亦敢来问大军动向!」采缤纷瞪眼道。

  阿南哂然一笑,并无窘色。

  采缤纷卷起图卷,收入贴身法囊,道:「地图绘得不错,无怪宫主说你有点
本事。」

  「当真?宫主咋说的?」阿南喜形于色。

  「干嘛?不告诉你!」采缤纷瞪眼道,「夸一句就没样子了?真不是干大事
的料!」

  阿南依然满面欢喜,搓手道:「俺还真不是。」

  采缤纷斥道:「没出息!」

  小玄听得眉头直皱,心道:「这妖精牙尖嘴利,对我二哥好生无礼!」

  「告诉你罢了!」采缤纷终还是道:「大军行进不易,宫主同程二公子已于
前夜率军出谷了,若无意外,估计三、五天便能赶到云州,你抓紧时间,给姑奶
奶弄明白那几座法坛的底细!」

  「即刻去!俺已找到个法子,这回定要潜进去!」阿南胸有成竹道。

  「婀妍果然要来!」小玄惊喜交加:「我孤家寡人跑来云州,正愁势单力薄,
婀妍麾下人强马壮,更有无数形形色色的机关兵兽,绝对是支强援!」

  「那还愣在这里做什么!」采缤纷瞪眼道。

  「别赶人呐,这就走!俺可是算好时辰的。」阿南笑嘻嘻应,转身就出了大
殿。

  「那四座法坛甚是紧要,只是我连在哪里都不知道,何不趁此随二哥一起查
探个明白?」小玄悄忖,想要去追阿南,却怕给采缤纷发现,难免一通啰嗦,雪
妃也要生疑。

  还好采缤纷做事干脆利落,阿南前脚才出,她后脚便跟着离开,骑上马率众
妖一阵风走了。

  小玄抱雪妃跃下横梁,飞追出庙,却哪里还有阿南的踪影,张望四下,见一
条小路蜿蜒下山,正是坠星岭方向,遂揽着雪妃沿路疾驰。

  「陛下可是想去察探那四座法坛?」雪妃忽问。

  「冰雪聪明。」小玄笑应,只觉臂弯中的玉人身轻如燕,带着她飞奔半点不
费力气。

  「这太危险了!」雪妃惊道,虽说皇帝素来行事乖张恣肆,时常令人匪夷所
思,但是孤闯敌营亦太过骇人听闻了。

  「一会你先寻个地方等着,待朕察探个明白,回头再来接你。」小玄道。

  「南宫阳营中防备定然十分严密,陛下若是有甚闪失……」雪妃急声劝阻。

  「不妨,朕会小心的。倘若那什么召唤圣兽之事属实,坠星岭便岌岌可危了!」
小玄道。

  「可是陛下乃九五之尊真命天子,何等之尊贵,此事万万不可!」雪妃大急,
虽说父母都困在坠星岭上,可是让皇帝为此以身涉险,无论如何绝然不妥。

  「你不想接爹娘回家了?」小玄笑道。

  「陛下……」雪妃心头一颤,手儿捉紧了他的衣衫,以前都是畏之惧之,从
未有过这一刻般想要靠近贴近。

  转眼已到山下,小路接上了条大道,小玄正要过去,忽见远处绿光点点,于
黑暗中如鬼火一般,连了长长一串,正幽幽朝这边飘来,他心中疑讶,望望周围,
抱起雪妃跃到道旁的一棵大树上。

  过没一会,绿光渐移渐近,两人终于看清,却是一队车马,前边有三、四十
对绣衣女子提着碧莲灯引路,中间一驾巨辇,由左右两边共十六个膀大腰圆的巨
汉扛着,顶上并无华盖,只有一领几乎透明的纱帐笼着,内里一姬倚枕斜卧,长
发缭绕身段妖娆,只因隔着纱帐,面目难以看清。

  在这行人的最后,还有一辆巨大的车子,由八匹大马牵拉着,车厢极大,用
厚幕罩得严严实实。

  荒郊野岭间忽然出现这一行人马,煞是怪异,小玄同雪妃屏息瞧着,心里正
猜测厢内藏着什么,猛见有个人翘着二郎腿悠哉游哉地躺在车厢顶上,头枕着臂,
手里拎着只大葫芦,不时饮上一口,不是阿南是谁。

  小玄心中一动,贴道雪妃耳边悄声道:「你回山神庙里等着,一会我来接你。」

  「不要。」雪若急道,两手紧紧地搂抱住他臂膀。

  「听话。」小玄柔声哄道。

  「我……」雪若急中生智,道:「妾身一个人在那儿害怕。」

  小玄心忖也是,这一带到处是云州兵,留她独自一个终究不太稳妥,又见车
子就要过去,机会稍纵即逝,遂不再迟疑,抱起雪妃从树上跃出,烟似飘过夜空,
悄无声息地落在那辆大车厢顶上。

  阿南霍然坐起,讶然地盯着他们。

  小玄竖指唇前,携雪妃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跟前,盘膝坐下。

  「你来这做什么?」阿南诧色问,声音压得极低。

  「我也想去瞧瞧那四座法坛。」小玄微笑应。

  阿南满腹疑惑,正要再问,猛闻底下一声咆哮,声动四野,震得三人魂魄俱
悸。

  「战奴为何嚎叫?是甚惊动它了?」前边有人叫唤,车队停了下来。

  「周围都瞧瞧!」四下一片人声。

  「还有,厢顶也去查看下!」有人厉喝。

  厢顶三人面面相觑,小玄心念电转,忽启如意囊,手上多了水蓝色的符。

  「走!」阿南低声唤,就要起身。

  「别动!」小玄却道,口中默颂,两指一弹,手上的符已不见,骤见周围景
象扭曲,如有一道水波缓缓荡过,一个水泡状的奇异物事笼罩住了三人。

  几于同时,前边绿光闪晃,一个手提碧莲灯的绣衣女子飞上了厢顶,一双水
目朝这边望过来。

  雪妃面色苍白,却见两个男人镇定自若,安坐不动。

  绣衣女子一步步朝他们走来,仅从身姿步子来看,修为多半不弱。

  雪妃袖口微动,那道暗青色的符再次出现在指间,忽然手背一暖,却是小玄
握住了她。

  绣衣女子抬步走来,雪妃心跳加速,紧紧地盯着越来越近的两只靴子……终
于,两只靴子在快要碰触着水泡的地方停了下来。

  绣衣女子高举莲灯照了一圈,喊道:「上边没啥东西!」转身跃下了车厢。

  雪若悄吁口气,心中大感迷惑。

  水泡似乎隔绝了一切,非止形影与声音,甚至连气息都能遮掩,底下的咆哮
声渐低渐缓,直至沉寂。

  前边有个女声道:「启禀大宫主,周围都查看了,没瞧见什么异样!」

  只听一个慵懒的声音响起:「那蠢物准是又发情了,走吧。」声音奇娇异媚,
又如吟似喘,教人听得心中一荡。

  小玄心头乍然一酥,脑海里猛然浮现出碧怜怜的身影来,体内深处似有什么
悄然苏醒,蠢蠢欲动。

  车队重新动了起来,朝前继续进发。

  「好东西,这符叫什么?」阿南悄声问。

  「空空如也。」小玄低声答,忽尔心神飞越,竟似回到了景致如画的万蛛岭
上,背上的婀妍咬着笑在他耳边轻轻说,贪得无厌……

  「四弟,你想干嘛?」阿南继问。

  「二哥,与你一样。」小玄答。

  「你……也是奉天侯的救兵?」阿南道,「你是哪一路的?」

  「说来话长,回头再告诉你。」小玄含糊应,他脸皮虽厚,然眼下岂敢大言
不惭——吾乃奉天侯之未来女婿!

  阿南盯着他,仔仔细细地打量。

  小玄微微一笑,安之若素。

  过没多久,前方忽然灯火大盛,又有许多军士把守,原来已到了云州兵大营
前。

  有人大声叫道:「宫主娘娘圣驾降临,末将奉大帅之命,在此迎接!」

  帐中女子懒懒道:「南宫阳在哪里?」

  那将道:「大帅正率诸位将军及四位祭司大人在圣坛恭候!」

  帐中女子道:「本宫奉巫后法旨,送圣珠在此间,尔等可前边带路!」

  那员将领急令部下打开大门,上马在前引路。

  「原来二哥是要借这车队潜入法坛!」小玄恍然大悟。

  一行人鱼贯入寨。

  厢顶三人见两边立着许多岗哨高塔,不由冷汗涔涔,皆忖若非有奇符遮蔽,
此时已无所遁形。

  车队在一个个帐篷间穿梭,前边出现了四座拔地而起的高台,厢顶三人举目
望去,见其上红光升腾,蒸熨得顶上的云层隐隐透赤,煞是奇异。

  「气象如此惊人,这法坛怕是厉害得很!」小玄心底惴惴不安。

  居然又走了半柱香光景,这才来到四座高台跟前,但见以东、南、西、北四
个方位筑造,高愈十丈,每台上悬九挂灯,每挂串着九盏灯,共九九八十一盏。

  之前看到的红光,来到近处反而不见,只是头顶的云层依然隐透赤红,方才
有迹可寻。

  最奇的是四座高台中间的空地,巨大无比,然却空无一物,让人有些莫明其
妙。

  小玄同雪若猛然瞧见,在台与台之间趴伏着一只只巨大的身影,长肢扣地壳
甲如岩,赫是先前在野地里见过的冥狱岩蛛,不同的是,这些全是生猛的活物。

  小玄悄吸口凉气,粗略数了下,竟然多达三、四十只。

  车队从冥狱岩蛛间穿过,进入高台中间的巨大空地,那里立着数十条显得有
些渺小的人影。

  前边的碧莲灯两边分开,巨辇直行到那群人跟前方才停下,八名全副盔甲腰
悬大剑的卫士拦在正中。

  「大帅在哪里?」帐中女子换了称呼。

  「恭迎大宫主!」只闻笑声扬起,八名卫士两边让开,一行人朝前行来,为
首之人锦衣缎袍,身姿挺拔,腮蓄短须,两鬓已微见风霜,面容清隽刚毅,目光
淡而有神,所到之处,犹如剑指眉心,令人不寒而栗。

  虽然从未见过,但厢顶三人心中不约而同地跃出一个名字:南宫阳!

  小玄万没想到,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王,竟是这样一副英挺疏朗的模样。

  在他身后跟随着四个巫祭司模样的老者,身着赤袍手柱法杖,杖首分别雕铸
着法轮、宝塔、金瓶、法螺等状。另有二、三十员将领,面容或睿智、或威武、
或凶猛、或傲慢、或阴狠,其中最惹眼的是一个全身黑甲高巨如塔的大将,周身
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南宫阳直走至巨辇旁,使女起帐,大宫主走了出来,南宫阳举起一手,大宫
主搭扶其上,凌空虚踏,一步步走下辇来。

  厢顶三人望去,见其云髻轻挽,一头瀑布似的黑发直垂足跟,额心嵌着枚月
牙碧玉,肤光赛雪丽色照人,明明冶媚如妖,眸底却有一抹与之不衬的狠戾及果
决,睥睨间让人觉得魅惑而危险,美丽却剧毒。

  最奇的是,那双瞳之中竟似有丝丝缕缕的黑焰在涌动,如真似幻。

  「天底下竟有如此怪异的眼睛!」小玄心中大奇,「不知这女子是谁?婀妍
是无尽宫宫主,她又是什么宫的宫主……」

  「巫后娘娘安好?」南宫阳笑问。

  「娘娘好得很。」大宫主魅目流转,反问道,「大帅呢?」

  「不好,都愁白了头。」南宫阳笑着指了下头顶。

  「娘娘已为大帅送来了圣珠及战奴,很快就不用愁了。」大宫主道。

  「本帅正日盼夜盼啊!」南宫阳叹道。

  「世尊大人在何处?」大宫主瞧瞧他身后问。

  「世尊大人此次重创程兆琦,立了大功,只是把百宝妖婆惹急了,身上受了
点伤,正在后帐调养歇息。」南宫阳笑咪咪道。

  小玄同雪若对视一眼,心中又惊又怒。

  「圣坛开祭多久了?」大宫主又问。

  南宫阳微侧过脸,身后的一名白须白发手柱法轮宝杖的巫祭师道:「回大宫
主,承领娘娘大法,圣坛开祭已有三昼夜了。」

  「大真人辛苦了……那么,如无意外,圣兽很快便要现世了。」大宫主沉吟
道,突地扬声轻喝:「未空、不成、度尽、方证四位真人接娘娘法旨!」

  那白须白发的老者与另外三名巫祭师齐步上前,一同放下手中法杖,伏地听
敕。

  大宫主口中低低颂念,倏地赤光涌现,四只遍身是符的狰狞恶鬼自虚空步出,
簇拥着一颗西瓜大小的奇珠,但见晶莹通透,内中跃动着一团熊熊燃烧的金焰。

  南宫阳容颜一肃,两目牢牢地盯着奇珠。

  大宫主玉手轻挥,四只恶鬼叩首告退,返身踏入虚空,只见那颗奇珠平平飞
至,大宫主虚托掌上,道:「火皇珠在此。娘娘命四位真人暂奉此宝,召御圣兽,
助大帅破敌!」

  「遵命!」四真人齐声应喏。

  「此珠乃大帝遗宝,内中之火,更是混沌时所生,珍罕无比,圣兽但至,须
凭此珠驾驭,四位务必仔细掌护,不可有半点差池!」大宫主道。

  四真人又齐声应了。

  大宫主手捏印诀,兰指轻弹,瞬见四道金光纵出,分别扑入四真人眉心,道:
「此乃娘娘所赐之御珠禁咒,尔等共同执掌,须同一心,否则灵珠反噬,大罗难
救。」

  四真人懔然,各自感应禁咒,赫觉玄妙无比,蓦地豁然开朗,心知修行即有
突破。

  大宫主抬手一送,旋见火皇珠朝前飞出,稳稳地悬停在四人身前,道:「尔
等可将此珠置入阵眼,圣兽或可提早到来。」

  四真人起身,分立火皇珠四角,御动禁咒,将火皇珠凌空运送,小心翼翼地
移至一座刻在地面的法阵中心,四人八手分掐印诀,口中齐声颂唱,瞬见悬浮在
阵眼上的火皇珠光芒大耀,珠内金火跃动得异样猛烈。

  小玄从厢顶偷偷望落,这才发现,这片巨大空地的地面上犁刻着一道道沟纹,
构成了一座繁复无比的巨大阵图,不由想起在大泽的湖心小岛上见过的大地之缚
来。

  约莫半柱香后,四真人回到南宫阳及大宫主跟前复命:「启禀大帅同大宫主,
火皇珠祭放已毕。」

  「四位大祭司辛苦了!」南宫阳点点头,转目投向重幕四垂的大车,道:
「那里边的就是战奴了?」

  「正是,娘娘听闻大帅战事胶着,特命本宫送战奴前来助阵。战奴乃大地之
精,可破百宝贱人的敢当将军阵。」大宫主应。

  南宫阳迈步朝大车走来,众将跟随其后。

  厢顶三人一阵紧张。

  南宫阳走到车厢旁,伸手扯起一角厚幕,猛闻一声怒吼,掀得他衣发尽扬。
身后诸将唬得乍然后仰,更有甚者退了半步,纷纷握住了腰畔的兵器。

  车厢中咆哮不住,震耳欲聋,直至大宫主过来,竖指唇前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咆哮声才渐渐低缓下来

  南宫阳宁定地朝车厢中打量了一阵,方才放下厚幕,回身朝大宫主笑道:
「这魔王一到,够程兆琦喝上一壶了!」

  大宫主转身望向黑暗笼罩的坠星岭,淡淡道:「战奴只是把破盾的矛,待到
圣兽降临,一切都会变得简单。」

  「旅途劳顿,大帐已设筵席,容吾为宫主接风洗尘略表心意。」南宫阳笑咪
咪道,抬手比了个请势。

  大宫主含烟带媚地掠了他一眼,抬步朝前走去。

  南宫阳率众陪着,引领着大宫主一行去了。

  广场上的人一下子少了许多。

  厢顶三人的目光,一齐落在法阵中央那只金焰跳跃的火皇珠上。

              (第九回)夺珠

  「如此说来,这火皇珠十分紧要……」阿南压着声道。

  「是啊……」小玄悄声应,「那大宫主把话说得这样满,只怕要召唤的圣兽
厉害得紧!」

  阿南摸着下巴,小玄揉着鼻子,盯着阵心各怀鬼胎。

  「要是……能把那玩意搞到手就好了。」阿南道。

  「没错,说不定能把这四座圣坛间的阵法破了。」小玄点头。

  「那就干!」阿南毅然挥了下拳。

  「可是……」小玄目示远处,「可是那些大家伙,还有看车子的怎么办?」

  周围那三、四十只冥狱岩蛛,仅从体型看,就知道是绝对不可轻慢的存在,
况且,在法坛的外围还有成千上万的云州将士。

  「这个容易!」阿南竟道,说着在脑后拨下几根鬃毛,丢入嘴里一顿大嚼。

  小玄同雪妃愕然盯着他,皆俱莫明其妙。

  「二哥失心疯了么,怎么突然吃起自个的毛发来了?」小玄暗暗嘀咕,脑海
中猛然浮现出大宝啃甘蔗似地把自个的手臂吃下去的情景来。

  旋见阿南念念有词,蓦地轻喝声「变」,将嚼碎的鬃毛一口气吹将出去,却
是使了个神通,变出无数瞌睡虫,朝四面八方飞了出去。

  霎时间,有如瘟疫蔓延,先是大车周围的车伕辇奴垂头打盹,慢慢地软倒在
地,紧接着前边的绣衣使女丢了莲灯,一个个也都闭目合眼伏地而眠,过没多久,
守卫在法坛之间的一只只冥狱岩蛛也全都瘫伏下去,昏昏瞌睡起来。

  小玄目瞪口呆。

  「动作要快,那些家伙块头太大,瞌睡虫蛊惑不了它们多久!」阿南道,钻
出水泡,跃下车去。

  「你别过去!」小玄朝雪妃道,跃下车急追阿南。

  两人几个飞纵,便到了悬浮在阵眼上的火皇珠旁,阿南小心翼翼去碰触了一
下,只觉指尖温热,此外并无异样,当即将当珠摘在手中,转身就走。

  「车顶不能呆了,我们想办法溜出去!」小玄压着声道。

  阿南心中一动,仔细地瞧了瞧手中的火皇珠,旋又转回身去,再拨下一根鬃
毛,放唇前一吹,道声「变!」刹那间,手上已多了颗一模一样的火皇珠。

  小玄瞧得眼睛发直,心中惊羡交加。

  「别让他们太快察觉!」阿南笑道,将假珠放在阵眼之上。

  「这又是什么妙术?」小玄忍不住问。

  「小术耳,我们快溜!」阿南笑嘻嘻道。

  两人快步朝大车奔去,岂知才离阵眼数步,猛听一声霹雳,两人如遭雷殛,
瞬给震翻在地,火皇珠滴溜溜地滚出老远。

  原来阵中设着雷电禁制,火皇珠一离阵眼便即触发。

  这一击非同小可,两人鼻口溢血,摇摇晃晃地爬起,一时没弄明白发生了什
么。

  「那珠子呢?」阿南拭着鼻血道。

  两人东张西望,猛感大地震颤,但见一只只巨大的黑影从四面八方掩了过来,
皆不由吸了口凉气,却是周围的冥狱岩蛛给巨响惊醒了。

  「坏事了!」阿南叫道,手中一晃,已多了柄令人胆战心寒的狼牙大棒。

  就在这时,大车之中也猛然咆哮起来,车厢剧晃几要倾覆,小玄心中大惊,
疾掠过去,雪妃已从厢顶飘飘落下,挽扶住着他惊道:「陛下伤着哪里?」

  「没事!我们走!」小玄一抹唇角鲜血,方才要走,骤见一只冥狱岩蛛泰山
压顶般扑来,急揽雪妃朝旁纵出,堪堪避过。

  就这呼吸间,三人已陷重围,数十只冥狱岩蛛的根根长足有如利刃,组构成
一片枪山刀海,法坛外围则人喧马嘶,显然已惊动了许多守卫。

  阿南挥舞狼牙棒大抡大砸,记记势若奔雷,赫将几头掩至的冥狱岩蛛轰得东
倒西歪。

  小玄揽着雪妃冲到他旁边,汇合一处。

  「别过来,分头冲!」阿南喝。

  「一块冲!」小玄叫道,炎龙鞭斜里卷出,赫将一只高巨如亭台的冥狱岩蛛
掀翻在地。

  「别婆妈!你带妹子呢!」阿南轻吼,一棒雷霆万钧地劈落,顿将扑至跟前
的岩蛛半边身躯砸入土中。

  然那只岩蛛挣扎了几下,扯得石翻土松,竟然摇摇摆摆地从坑中爬了起来。

  阿南脸色微变,心知再耗片刻,成千上万的云州兵会如潮水般把他们淹没,
蓦地厉喝一声,虎躯摇震,赫然化做了三头六臂,手中的狼牙大棒亦一化为三,
威猛如天神金刚。

  小玄瞧得又惊又喜,心中叫道:「我的天,二哥竟有如此神通!」

  阿南倏地纵身而起,高高地飞在空中,一棒瀑落九天般劈下,登将前边的一
座法坛轰塌近半。

  这一击惊天动地,几将争先恐后掩至的冥狱岩蛛全数引去。

  阿南蛟龙出海般从尘土中掠出,撇下小玄与雪妃朝外杀去,如入无人之境,
似要将整座大营掀翻才快。

  小玄已明其意,心中暗暗感激,抱起雪妃趁乱突围,唯余一只岩蛛盯上了他
们,不依不饶地紧追不放,他不敢与之缠斗,只朝阵外疾冲,眼角忽尔金光闪耀,
猛见火皇珠就在地上丈逾处,当即一鞭刷出,将之卷了过来,收入兜元锦袖内。

  这稍一顿滞,右臂倏地辣痛,却是给岩蛛的如钩长足挠了一记。

  雪妃惊呼一声,玉手疾扬,指间青符蓦地化做一道青气飞了出去,扑到冥狱
岩蛛身上,瞬又变做了条青碧大蟒,将之绊了个跟斗。

  冥狱岩蛛嘶嘶怒叫,长足几下掏扯,已将缠绕身上的大蟒扒摔在地,再又一
顿狠踏狂戳,立把大蟒截做数段,复化青气散去,长足一蹬,依然穷追不舍。

  得此一缓,小玄已冲出法坛范围,忽感臂上辣痛大减,垂目望去,见臂湾里
的雪妃轻挥蓬壶珠玕,正在施法为自己疗伤,忙道:「不碍事,你别耗费真气。」

  「陛下只管留神周围,不用顾我!」雪妃道。

  这时营中号角声四起,但见一队队骑兵疾驰而过,显然都给阿南那边吸引去
了。

  小玄抱着雪妃奔掠如飞,但身后的岩蛛也是疾捷似电,八根长足或勾或蹬,
一跨便是数丈之距,使终无法摆脱。

  忽然亮光大盛,一队士兵高举火把在前拦截,提盾扬戟严阵以待,小玄直冲
过去,眼见就要撞上,倏地拔地纵起,从空中跃了过去,紧追其后的岩蛛却是势
如奔雷地直撞上去,登闻惨叫声大作,阻拦在前的阵势纸扎泥糊般垮掉,许多士
兵给踏得血肉模糊。

  小玄心中一动,携雪妃在营中左冲右突,身后的庞然大物也跟着横冲直撞,
顷刻间一座座大小帐篷给撕烂掀翻,饶是云州兵训练有素军纪严明,此时亦难免
乱了起来,昏黑中四下走避,一名将领闪躲不及,连人带马登给挑飞出七、八丈
外。

  「这蠢物倒帮了大忙哩,何不趁此冲上山去!」小玄心中暗喜,抬头望望坠
星岭,认准方向疾冲过去,忽感身子一轻,身上白炁缭绕,却是雪妃给他加持了
个家传的加速术——流云出岫。

  小玄得此一助,愈发疾若电掣,冥狱岩蛛奔速虽快,却是再追不上。小玄也
不甩开,只若即若离地引着它在后边追赶,一路「狐假蛛威」朝前猛冲,见云州
兵纷纷走避,心中着实痛快。

  此时夜色深浓,加之阿南吸引了大部追兵,两人未再遇见强阻,不知闯过多
少重营地,跃过一围高栅栏,前边骤然开阔,却是冲出了大营。

  小玄心中兴奋,揽着雪妃疾朝坠星岭驰去,他知天上有冥鸦监守,只贴着地
面奔掠,就在此际,忽闻号角声响,斜里杀来一彪人马,截住去路,但见个个手
执长兵背挂大弓,跨坐着四蹄浮空的独角怪兽,赫是早先遭遇过的駮骑兵。

  他心中一懔,然坠星岭就在眼前,岂肯功败垂成,对雪妃沉声道:「抓紧我!」
真气疾提,依然朝前掠去。

  「人太多了!」雪若惊道,再瞧后面,那只阴魂不散的冥狱岩蛛已近在咫尺。

  这队駮骑兵约有一、二百人,除了坐骑凶猛,个个都是云州军中百里挑一的
精锐,瞧见有人就这么直撞过来,无不嘴角冷笑,为首将领一声号令,队形分做
左右两列以钳形包抄过来。

  小玄抱紧雪妃直冲上去。

  刹那间,雪若瞧见无数枪戟朝自己搠来,几要刺到脸上,她心性虽坚毅,但
何尝遇过如此生死一线之时,只惊得魂飞魄散,两眼不觉紧紧闭上,瞬闻金铁交
击声大作,厉喝惨呼不绝于耳,脑子已成一片空白。

  忽然间,所有的声音尽抛脑后,迎面是阵阵清爽的山风。雪若睁开眼睛,见
周围已是草木青绿山石嶙峋,愕然回首,猛地发现后面人仰马翻倒了一路,收回
目光,见皇帝脸侧衣上溅了许多鲜血,再看自己身上,却是滴血未染毫毛无损。

  这一切,他是如何做到的?雪若诧讶万分,目光往下,瞧见皇帝手中已多了
把纹络斑驳赤丝密布的长剑,刃上鲜血正随风吹去。

  冥狱岩蛛足如疾风,无情地践踏过倒地的死伤者继续追赶。

  剩下的百余名駮骑兵如梦初醒,怒喝叫骂策骑追来,许多人取下背后大弓,
张弦放箭。

  小玄身如龙游蛇走,专挑险峻处纵掠,贴着山脊飘然向上,轻轻松松便避过
所有的箭矢。

  然那冥狱岩蛛的八根长足或勾或搭,亦沿陡峭的山脊攀爬,轻巧疾捷如履平
地。

  「这家伙太烦人了!」小玄恼道,气注神骨,欲要返身把这大麻烦结果掉。

  就在此际,突闻轰隆隆响,山体震颤,陡坡上诡变遽生,黑暗中影影绰绰似
有什么在动,猛听后边的冥狱岩蛛嘶声厉叫,小玄同雪若讶然回首,赫见岩蛛被
一个巨大的黑影紧紧抱住,岩蛛死命挣扎,带着黑影在陡坡上翻滚,两者都是庞
然大物,登时飞沙走石树摧木折,声势无比骇人。

  这时,更多的高巨黑影摇摇晃晃地从陡坡上爬了起来,拦住了众駮骑兵的去
路,几名骑兵收势不及直撞上去,立时人仰马翻,摔下山去。

  「是石精!起飞!」有将领厉喝,众骑纷纷提缰勒辔,飞空而起,在黑影上
方盘旋驰走,用手中长兵朝下猛戳狠搠。

  小玄立定,同雪若借着月光仔细瞧去,见那些黑影原来是由一块块山石聚成,
有肢有首隐呈人形,立时想起自己的无敌大将军来。

  「是娘亲布下的敢当将军阵!」雪若欢喜道。

  「这么多大家伙!个个如此高巨威猛,无怪云州兵攻不上来……」小玄咂舌
道,猛然发现,自己同雪妃亦给几十个阴森森的石人围住了,疏密有致层次分明,
隐成阵型。

  「不知娘亲在哪里?」雪若东张西望。

  「倘若是阵法……」小玄一阵迟疑,终还是把后面的话说了出来:「那你娘
亲就不一定在这里。」

  雪若脸色苍白。

  倏地空中放亮,只见一匹白练破空掠来,闪电般从駮骑兵当中穿过,立见数
人从空跌落,其中一个连人带駮从中剖开,鲜血如雨水四下飞溅。

  众骑兵乱了起来,白练凌空一拐,再又折了回来,接下在众駮骑兵当中来回
穿梭,所遇人兽或穿膛破肚或一截两段,血腥无比。

  「是百宝妖婆……」惨呼声中有人大叫,剩余的駮骑兵溃不成军,终于放弃
了抵抗,纷纷调头朝山下逃去。

  就在此时,那只被石精纠缠住的冥狱岩蛛终于取得上风,生死关头,它彰显
出了上古魔物的强大,把几乎同样大小的石精掀翻在地,用撞城椎似的巨足疯狂
地戳着捅着,将石精拆散,捣烂,直至砸得粉碎。

  空中的白练倏地调头朝下,蓄力似的停顿少顷,然后电掣般贯入了冥狱岩蛛
背部,岩石似的甲壳立时现出个创口,虽然只是小小一个黑洞,但岩蛛庞巨的身
躯却骤然脱力,坚持了须臾终于瘫伏在地,直至此刻,内脏及血肉才猛然自创口
爆出,喷泉似地突射老高。

  小玄骇然。

  「是心意斩!娘,你在哪里?」雪若却惊喜交加地喊,岂知周围的石人蓦然
动了,一个个大步流星地朝两人扑来。

  小玄心叫不好,抱起雪若朝更高处掠去。

  众石人纷纷拦截,行动虽缓,然四肢长巨如梁,三三两两拦在前方,便将去
路封堵。

  但小玄早已施展了北溟玄数,几十个石人大踢大砸,却连他衣角都没沾到。

  他于石人群中游走穿梭,正寻隙突围,甫感脑后风响,急朝旁纵,只见白练
贴身掠过,颈侧微辣,已给割了一下。

  小玄额冒冷汗,只听空中一声清喝,「好身法!再来!」

  骤见那匹白练凌空一折,再次射了过来,这回越发疾厉,发如股令人心寒的
啸声。

  「娘!是我!」雪若提声大喊。

  白练蓦然顿住,现出一柄宝刀来,刃长尺许,寒光照人,尖锋仅距小玄眉心
寸许。

  「娘,你在哪里?」雪若四下张望。

  宝刀徐徐调头,由慢变快朝上方飞去。

  小玄犹僵直着身子,心中大为赞叹:「不知那刀是兵器还是法宝?竟能炼得
如此收发自如,真是绝了!」

  雪若抬起头,循宝刀飞走的方向望去,忽尔欢喜满面,从小玄臂湾里挣出,
纵身飞起,沿山脊朝上方飘去。

  「原来雪妃有这么好的身法……」小玄微愕,见山脊高处大岩上立着一人,
身姿绰约,裳飘带舞随风轻扬。

  雪若飞到大岩上,一头扑入那人怀中,颤声叫道:「娘!」

  岩上人正是百宝娘娘,张臂抱住女儿,惊道:「雪儿,你怎来了?」

  「我送灯来给爹爹!」雪若答。

  「真是胡闹,皇上怎肯让你自个来云州?」百宝娘娘讶道。

  「孩儿是……是偷偷出来的。」雪若道。

  「你瞒着宫里偷偷出来的?」百宝娘娘心头一悬,追问道:「皇上不知道你
出宫?」

  「他知道。」雪若迟疑了下。

  「皇上知道还放你来这里,当真是糊涂了!」百宝娘娘蹙眉道,心念电转:
「皇上先前将她打入冷宫,今又任她身涉险地,可见已完全不放在心上了……」

  雪若默不作声。

  「那人是谁?」百宝娘娘瞥了眼下边的小玄。

  「宫里的。」雪若含糊应,朝底下喊,「上来呀!」

  小玄凌空纵起,亦朝大岩飞来。

  「皇上只派他一个护送你来云州?」百宝娘娘道,适才她在高处,已远远瞧
见小玄冲破众駮骑兵的包抄及在石人群中周旋的情形,只道是宫里禁卫中的高手。

  「有他一个便够了。」雪若微笑应。能得天子做保镖,还有啥能比这更满足
的?

  小玄飘飘然落到岩上。

  「我娘亲。」雪若故作介绍,明知皇帝是见过父母的。

  「这便是我丈母娘了!」小玄心中乱跳,朝百宝娘娘躬身行了个大礼,欢喜
道:「在下见过程夫人!」

  「他叫……叫……」雪若一时不知跟母亲如何说好。

  「小人姓崔。」小玄接过话道,悄朝百宝娘娘望去,见她头挽惊鹄髻,鬓上
斜簪一柄白鹤钗,蛾眉带秀,凤眼含情,月光洒落,面颊上竟隐生华彩。一袭霞
霓淡绛纱衫,腰间围着条宽大的飞鸾巾,几束至饱满滚硕的酥胸下,衬得峰峦惊
耸,直如海外仙真天上神妃,心跳道:「我丈母娘可美得很啊,难怪水儿同雪妃
都如此好看!」

  「崔公子身手了得,不知哪座名山,师承何人?」百宝娘娘道,细瞧面前男
儿,见其眉轩目秀腰挺背直,嘴角含笑地立在那里,却自器宇非凡,不由暗暗称
奇。

  「在下原在阁山灵宝宫修行,恩师抱雪真人。」小玄胡乱道。

  「难得。」百宝娘娘点点头,灵宝宫乏善可陈,对宫里人亦不便多问,转对
女儿道:「灯在哪里?」

          ******************************

  坠星岭高处。

  岭坡上,原本茂密的林木几乎给砍伐殆尽,取而代之的是遍野的帐篷及木棚,
在一堆堆篝火旁,挤满了残兵败将,人人目光呆滞神色黯然,摆放身畔的兵器非
折即损,衣甲上沾染着浓淡不一的血迹,触目惊心。

  「爹爹在哪里?」雪若问,心中越发忧急。

  百宝娘娘没有回答,只把两人带到一座最大的营帐前。

  营帐外或坐或卧着许多将领及守卫,见了百宝娘娘,纷纷起身行礼。

  小玄见这些人亦多多少少负了伤,且都面带倦色,但从那举手投足间散发出
来的气魄与威势看,便知他们是身经百战的将士。

  三人进入营帐,内里还有数员大将,正守在一张简易的床榻旁,见百宝娘娘
进来,亦皆起身相迎。

  「夫人辛苦,将士不力,又劳夫人亲自退敌。」为首一将愧色道,其余几人
也皆满面歉疚。

  说话的是个相貌清雅的中年将领,名叫奚舜卿,官拜功曹参军,行事干练足
智多谋,已追随程兆琦多年,战功赫赫。

  「这些天来,连番恶战,全仗大家浴血拚杀,方能坚持到今日,诸位将军不
必负疚。」百宝娘娘道,说着把女儿向众将引介,生怕众将惊讶,只简略道:
「此乃小女,专从玉京为元帅送回天灯而来。」

  众将纷纷回礼,大喜道:「宝灯到了,必同往时一般,元帅愈复可期!」

  程兆琦有五位夫人,只排序次不分正偏,子女众多,众将无一想到来的竟是
帝妃。见雪若与小玄神貌不俗,皆忖多半同元帅及几位夫人一样,亦为仙道中人,
虽是如此,也不禁暗诧他们是如何冲过重围的。

  百宝娘娘续道:「回天灯既到,妾身今晚要为元帅施法疗伤,诸位不必再守
此处,都请回帐歇息吧,明日多半还有恶战。」

  众将听了,遂躬身告辞,一同退出帐去。

  百宝娘娘待众将出帐,方把女儿同小玄引到床边。

  雪若低呼一声,身子不住轻抖。

  小玄凝目望去,不由大吃一惊,只见床上那人白发稀疏,眼眶深陷,气若游
丝地躺在那里,已深陷昏迷,哪里还有丁点皇朝栋梁大军统帅的影迹,分明是个
行将就木奄奄一息的老人。

  「爹爹怎会变成这样?」雪若扑跪床边,抚抱着被褥泪如雨下。

  百宝娘娘长叹一声,半晌方语:「那夜遭伏,大军陷入重围,云州兵显是盯
上了你爹爹,四面八方潮水般掩来,虽有众将拚死相护,你爹爹仍多处受创,但
均非致命之伤……」

  雪若抑声低泣。

  百宝娘娘继道:「拚杀至后半夜,各部伤亡惨重,但总算打开了个缺口,你
爹爹率军冲出,没想这时来了个恶魔,倏从空降,你爹爹猝不及防,终遭毒手,
天灵中了一杖。」

  「那恶魔是谁?」雪若颤声问。

  「不认得。」百宝娘娘摇摇头,道:「之前两军对垒数月,那恶魔从未露过
面,只听敌军当中,有人唤他世尊大人。」

  小玄同雪若猛然想起,在南宫阳营中,曾听见过这个称呼。

  「那恶魔的样子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百宝娘娘闭目道,「他额心生着一只
邪眼,能勾魂魄,手执一杖,杖首是一对黑焰缭绕的日月。」

  「三只眼?」小玄心中大讶。

  「后来呢?」雪若问。

  「那恶魔吃了我一记心意斩,乱中走了。你爹爹支撑不住,率部在这坠星岭
上据险相抗,当夜伤势便开始恶化,每天都以数月甚至数年的速度老去。」百宝
娘娘望着枯槁如朽木的丈夫,眼底掠过抹浓浓的哀伤。

  「娘亲可查出是何邪术所为?」雪若道,俯下身捡起掉落枕边的一缕白发,
凝目细观。

  「今趟的伤着实诡异,我已试过许多丹药,皆尽不见效果。」百宝娘娘摇了
下头道,面色无比凝重:「我只怕那恶魔手中之杖,是……是……」

  「娘,是什么?」雪妃心中一紧。

  「是那传说中的恶宝。」百宝娘娘沉声道,「巫帝曾有一杖,名曰——岁月,
此宝恶名远播,据传能令人光阴似箭,倏忽老去,中者无解。」

  雪若脸色苍白。

  「只是那恶宝已于巫帝败逃玄冥时丢失,亿万年来从未再现世间,那恶魔之
杖,未必是此物。」百宝娘娘凝眉道。

  雪若犹惊魂不定。

  「你师公通晓百家术数,见识广博,倘若他老人家在此就好了。」百宝娘娘
叹道。

  「回天灯乃师公所赐,既能吊住魂魄,更有起死人肉白骨之功,定可救回爹
爹!」雪若道,话虽如此,心中却无多少把握,因为发生在父亲身上的一切与寻
常的内外伤大为迥异。

  她心中忽然一动,迅从白狐香囊中摸出一只小瓷瓶,道:「娘,来此途中,
孩儿还遇见了水若,她为爹爹求到一滴师门的仙液,因与门人一道,暂时无法脱
身,要我先行送过来。」

  「我的好孩儿,真难为她了!」百宝娘娘眼圈发红,想起这女儿自幼便给送
到山上修行,夫妻俩又长年在外征战,这些年来相聚之日屈指可数,不禁心如刀
割。

  「水若说,这丹液叫千珍守元露,用料极珍,亦有起死回生之能。我们双管
齐下,或有奇效!」雪若说着,再启狐囊,默颂禁咒,手中忽然多了盏莲状宝灯,
通体青碧,散发着一团淡淡的晕芒。

  「我现在就祭灯救你爹爹。」百宝娘娘对雪若道,「这期间不容丝毫干扰,
须得有人护法。」

  「这个交给我好了!」小玄忙道。

  「那就有劳崔公子了。」百宝娘娘道,从女儿手上接过瓷瓶,问了用法,将
丈夫嘴巴撬开,捏碎丹丸,先把藏在其内的千珍守元露滴入丈夫口中,再又取了
回天灯,口中念念有词,运转灵力,施起法来。

  小玄同雪若守在一旁,蓦见帐内碧光大盛,赫见水波滟潋,荷叶田田,一片
浅碧深绿中藏着数点嫣红,周遭还有三、两只白鹤上下闲翔,仿佛到了仙境之中,
心头震憾,不知是真是幻。

  百宝娘娘身影忽隐忽现,柔荑转处,即有一抹抹青辉荡出,回天灯便跟着飘
然徐行,浮在程兆琦上方来回挪移。

  小玄只觉通体清凉,真个如浸绿波碧水,见前边就有绿荷一茎,伸手摸去,
然却空无一物,心道:「果然是幻境!」

  雪妃睨见,嫣然一笑,转目继观母亲施法。

  小玄脸上微微一热,也去看百宝娘娘,见她尖尖十指如兰收放,时如蛱蝶穿
花,时若嫩柳拂水,在空中编织出一个个光色各异转眼即逝的符印,玉腕偶抬高
处,罗袖滑落,便露出一截白得耀目的雪臂来,令人乍然心跳。

  小玄屏息静气地盯着。

  眼前的母女俩本就动人,此时于浮光掠影的结界当中,直如沐霞天妃临波仙
子,着实赏心悦目。

             (第十回)君无戏言

  不知过了多久,百宝娘娘兰指轻招,将回天灯收回手中,幻境立时如水逝去,
却是施法已毕。

  小玄见她额头泛光,微见细汗,显然消耗颇巨。

  雪若忙上前扶住母亲,掏出帕子为她揩汗。

  「我已用回天灯行功一周天,功效如何,还待继续观察。」百宝娘娘凝视着
床上的丈夫,对女儿道:「好孩儿,你奔波千里,定然疲惫,这后边有个营帐,
是娘歇息之处,你快去睡会。崔公子我让人带他去别处休息。」

  「孩儿平日都在宫里,难尽孝心。」雪若摇头道,「况且娘亲守护爹爹多日,
定然更加劳累,今晚就让孩儿守在这里吧,也算尽点心意。」

  「我也不累,就留在这里守夜好了。」小玄忙道。

  这些天来,军中将士伤亡极众,几乎都是依靠百宝娘娘以阵御敌,确实疲惫
之至,想到明日敌军攻山,多半又有一番激烈厮杀,于是便未坚持,对女儿道:
「你爹爹若有动静,便即刻过来叫我。」

  雪若应了,百宝娘娘为丈夫盖好被子,又再叮嘱几句,从旁侧的小门出去了。

  帐内静了下来,两人搬过椅子守在床榻边。

  雪妃凝视着形容枯槁的父亲,不知想到什么,忽尔长睫一颤,又再掉下泪来。

  「有了回天灯与千珍守元露,元帅一定会好起来的。」小玄赶忙安慰。

  雪妃只是默默垂泪,小玄百般劝解,方才慢慢止了。

  两人急驰千余里,几无好好歇过,熬到后半夜,小玄精力健旺,依然神采奕
奕,雪妃却是渐渐坚持不住,螓首忽歪,靠在男儿胳膊上睡着了。

  小玄怕她摔了,遂环臂抱入怀中,又挪换姿势让其睡得舒服一些,心底如潮
翻涌,尽是几个师姐的倩影,时而欢喜甜蜜,时而忧伤难过。

  直至天快亮时,雪妃惺忪醒来,见皇帝抱着自己,心中又暖又甜,悄声道:
「陛下也眯一会吧,妾身睡足了。」

  小玄轻声道:「我不困,你继续睡,有事我会叫你。」

  雪妃闭眼又眯了一会,忽道:「我好欢喜。」

  小玄微怔,问:「怎么?」

  等了片刻,方听雪妃低低声道:「这此天来,陛下好似变了个人……」

  小玄心中一个鹘突。

  雪妃继道:「变得跟以前很不一样,变得比许多人都要好,妾身心里着实喜
欢得紧。」

  小玄松了口气,微笑道:「那我以后都这样。」

  雪妃睁开眼,道:「当真?不再肆意杀戮?不再戕害无辜?」

  小玄道:「这有何难?本该如此!」

  雪妃凝视着他:「君无戏言?」

  小玄点点头,见她神色凝重,遂正色道:「君无戏言!」

  雪妃长睫一颤,眸底水光盈晃:「愿陛下并非一时心血来潮,亦非只是想要
对妾身好,而是真正的心系天下,那便是苍生之幸黎民之福了!」

  「心系天下……」小玄呆了一呆,心中似有什么乍然掠过,如梦初醒,又似
曾相识。

  只是轻轻一语,于他耳中赫如隆隆雷声,振聋发聩。

  就在这时,帐篷旁侧门帘忽给掀开,却是百宝娘娘心里边始终挂记着丈夫,
一夜睡不踏实,遂早早过来探视,猛见两人相拥一起,不禁愣住。

  「好。」小玄终于开口:「我答应你。」

  雪妃目中异彩涟涟,喜极欲泣,低低声道:「日后即便是天底下人人都恨你
弃你,妾身都会跟着你陪着你,心甘情愿永世不悔!」

  小玄心中怦怦乱跳,既慌又喜。

  百宝娘娘听两人低声悄语,似在说什么情话,这一惊非同小可,想来定是女
儿在冷宫寂寞,方与那禁卫有私,心中又疼又急,暗忖此事若给人知晓,女儿便
即身败名裂,整个家族恐怕也要惹来弥天大祸。

  两人情怀激荡,皆未发现有人进来。雪妃微仰起脸,樱唇颤启,双颊晕红,
眉目间有抹无以形容的羞色,教人入目心化。

  小玄僵直着身子,心中叫道:「死了死了!我这皇帝不过是个赝货,岂可假
戏真做?」突尔想起水若来,心中愈慌。

  雪妃手儿轻轻扯他衣襟,脸上尽渴盼之色。

  小玄心中惊涛骇浪,却敌不过那一抹融魂化魄的羞媚,慢慢俯下脸去。

  猛听旁侧一声轻咳,两人大吃一惊,雪若急从小玄怀中挣出,站起身来。

  小玄转头望去,见百宝娘娘已在门口,慌忙起身行礼,心中惴惴,不知适才
被丈母娘瞧去没有。

  「娘。你来了……怎么起得这样早?」雪若轻唤,面上红云犹晕。

  「你过来。」百宝娘娘朝小玄冷声唤。

  小玄赶忙上前。

  百宝娘娘面笼寒霜,道:「听着,山上许多水源均已枯竭,此处向西三、四
里尚有眼清泉,你即刻去挑担净水回来,我要用。」

  「这时候去挑水?」雪若愣了一下,急忙道:「那……那孩儿去。」

  母亲竟然叫皇上去挑水,这还了得!只怕下一刻,便是雷霆震怒。

  「你一个妃子,岂是做得这种事的?」百宝娘娘沉着脸道,「妃子」二字还
特意加重了语气。

  「我去我去!」小玄抢着道,却是满心欢喜,只觉丈母娘没把自己当外人,
况且在逍遥峰上时,挑水煮饭什么的,都是他每天要干的活,半点不觉为难。

  「那还不去!」百宝娘娘板着脸道。

  小玄笑应一声,快步出帐,找桶去了。

  雪妃目瞪口呆。

  百宝娘娘走到床边,仔细察看丈夫状况,心中一喜一忧,喜的是丈夫的伤势
没再恶化,衰老似乎停止了;忧的是已用了回天灯及玄教的妙药,然却没有多少
起色。

  她转过身,见女儿惶惶不安,心中愈发笃定。

  「怎么,」百宝娘娘冷冷道,「为娘叫他去挑担水都不成?」

  「不是……没有啊……」雪若嗫嗫道。

  「你跟娘说实话,他到底是何人?」百宝娘娘盯着她道。

  雪若心中一惊,只道是母亲瞧出了什么。

  却听百宝娘娘叹道:「孩子,你不同别个,一入宫掖,侍奉君侧,全族的身
家性命便都系在你手上,倘若有半点行差踏错,便是弥天大祸!」

  「娘,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他……」雪若急道,心知母亲误会了,然却
不知如何说才好,心忖若是将实情和盘托出,便坏了皇帝今趟的行藏,除了诸军
震动,母亲定然也要吓得不轻,倘若再传到敌营或都中,皆尽大事不妙。

  百宝娘娘将她轻轻搂入怀中,柔声道:「圣上虽然冷落了你,然咱家世代领
受皇朝恩禄,你爹爹为皇朝栋梁,伯叔兄弟俱忠心耿耿,你亦深明礼教。送你入
宫,便是盼你以贞贤之德辅侍君王,万莫贪取一时之欢,折于一时之糊涂。」

  「娘!你说的都是些啥呀!」雪若羞急交加,满面通红。

  百宝娘娘见了女儿神情,不忍再说,抱着女儿抚发怜慰,自己却是五内如焚。

  小玄挑水回来,帐中已来了不少将领,皆在商讨元帅的伤势,见雪妃神情甚
不自然,悄悄问:「怎么了?」

  「没啥啊。」雪若忸怩摇头,并未细答。

  忽有军士入帐报讯,说山下异象有变,请诸位将军定夺。

  百宝娘娘为元帅夫人,这些年来辅佐帅侧,无论行军打仗,攻防布阵,奇谋
异宝迭出,屡挫敌军,今趟遭伏,大军伤亡过半,残部又给困在坠星岭上,几乎
全仗她布下的阵法御敌,于军中威望极高,此时程兆琦卧床不起,众将士更是马
首是瞻。

  她闻讯出帐,众将领皆随其后,小玄与雪妃也跟出来看。

  众人行到高处,只见云州兵营中红光冲起,蒸得天空一片赤。

  「颜色比较晚深了许多!」雪妃惊道。

  「难道……他们快要把那什么冥殿龙犀召出来了?」小玄也是疑讶不定。

  两人都一眼认出,红光冲起之处,正是那四座法坛的位置。

  「好生诡异,这红光一天比一天浓郁,不知南宫阳到底在捣什么鬼!」

  「南宫阳麾下奇人异士众多,这数月来已让我们吃了不少大亏,不可不防!」

  众将议论纷纷。

  百宝娘娘凝目细观,面色凝重。

  「娘,孩儿或许知道他们在干什么。」雪若道。

  「你知道?」百宝娘娘转过脸,有点讶然地瞧着她。

  「孩儿为送灯上山,昨夜潜入敌营,无意中探听到一点消息。」雪若道,
「那红光冲起的地方,新筑了四座法坛,他们连日作法祭祀,为的是要召唤一种
叫做冥殿龙犀的魔物。」

  「冥殿龙犀?」

  「什么鬼玩意?」

  众将均自茫然。

  百宝娘娘却是面色丕变,对女儿道:「你且仔细说来。」

  雪若遂将在山神庙听到的消息,以及在四座法坛间的所见所闻说了一遍。

  百宝娘娘面色苍白,一双妙目盯着赤红的天空,细观变化。

  「可是有甚不妥么?」奚舜卿问。

  百宝娘娘半晌不语,良久方道:「从这一刻起,各部严加防备,且做好随时
突围的准备!」

          ******************************

  接下半日,百宝娘娘又从帐中出来数次,每每登高观望,见山下红光愈来愈
来盛,脸色亦越来越难看。

  面对如此浩大的异象,众将士也皆感有些不对,一时人心惶惶。

  百宝娘娘忽然来找小玄,竟单刀直入地问:「崔公子,你可有把握将小女送
回玉京?」

  小玄微诧,道:「有!」

  百宝娘娘凝视着他,追了句:「几成把握?」

  小玄迟疑了一瞬,道:「不晓得,即便粉身碎骨,我亦会保她平安回去。」

  百宝娘娘点点头,轻叹道:「不枉她对你……」

  「什么?」小玄一时没听清楚。

  「这两日或有巨变。倘若有事,你即刻趁乱突围,将小女送回都中,并且一
定要把她送回宫内,你能做到么?」百宝娘娘盯着他问。

  小玄点点头,讶问道:「那元帅同夫人呢?」

  「你只须护送小女突围,其余一概别管。」百宝娘娘道。

  「程夫人。」小玄忽道,「我有辆鹿蜀车,能跨海飞空,或可能将元帅及夫
人送出去。」

  百宝娘娘即道:「不必了,你只消把小女送出去,妾身便已感激不尽。」

  小玄还要再劝,却听她道:「元帅如此虚弱,已无法高来高去。即便能挺得
住,他也决计不肯抛下这些随他征战多年的将士。」

  小玄愈听愈感丈母娘言语中有些不祥之意,心里暗暗惊疑,忍不住问:「那
冥殿龙犀很厉害么?难道连夫人布置在山腰的阵法也难以抵御?」

  「倘若真的是冥殿龙犀……」百宝娘娘望向山下,好一会才道,「这山,以
及这山上的数万疾雷军,全都会化做灰烬。」

  小玄张口结舌。

  「因为……在亿万年前,它的对手,不是人类的将士,亦非寻常仙魔,而是
——太古天神。」百宝娘娘淡淡道。

  小玄悚然。

  待到晚上,只见红光冲天,蒸得顶上云层殷赤如血,于黑夜中显得无比诡异
可怖。

  许多将士望着山下,交头接耳。

  小玄坐在块大石上,听旁边有人低声道:「今天也太安静了,居然一整日都
没来攻山。」

  另一个声音道:「难道他们在等什么?」

  先前的声音道:「你瞧,那道红光越来越粗了,好生吓人!」

  小玄心忖:「瞧这气象,只怕那冥殿龙犀现世在即,婀妍的援军尚得三、四
日才能赶到,不知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旋而又想:「南宫阳如此势大,即便婀妍率军赶到,也不见得能扭转局面。」

  想到此处,心中越发担忧:「南宫阳本就兵多将广,那什么巫后娘娘还一直
给他送来强援,着实可恼可恨!照我丈母娘所言,那冥殿龙犀怕是厉害得没边了,
到时我把骨龙及魅影召出来,多半也不是那家伙的对手……」

  他怔怔思索,倏地灵光一闪,心中叫道:「我怎把它给忘了!」

  心念动时,已从兜元锦袖内刷出支物事来,通体如墨,正是役妖令。

  「二师姐要我慎置慎用,莫遭邪魔诱魇陷害,但眼前,只怕顾不得许多了!」
他心意已决,今趟如此凶险,为了老丈人一家,什么都可以豁出去。

  「这令上一十三罪妖,不知有哪个可以跟那冥殿龙犀斗上一斗?」小玄轻抚
宝令,目光及处,一行行细小的文字、一幅幅精美的图案、一个个太古或上古妖
王从令上次第浮现出来。

  「听那『话多』说,这令上一十三罪妖各有所长,而符石之力有限,今次可
得好好筹划,莫要浪费了!」他正瞧得惊心动魄,忽听旁边有人轻唤道:「陛下。」
一转头,便瞧见了雪若。

  「妾身好担心。」雪妃一脸忧色,在他身边抱膝坐下。

  「担心什么?」小玄问,将役妖令收回袖中。

  「娘亲今天说话好奇怪,叫人听了,心里边慌慌的。」雪妃咬唇道。

  「她说什么了?」小玄道。

  「娘亲说,无论发生了什么,要我都跟着你,直至回到玉京。」雪妃道。

  「这话没错啊。」小玄微笑道。

  「可是……」雪妃心神不宁地望向山下的冲天红光,忽问:「那冥殿龙犀,
真的会来吗?」

  小玄无法回答,只道:「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竭尽全力,保护你们一
家平安归去!」

  「陛下……」雪妃声音微哽,手儿轻轻捉住了他的衣角。

  欲知后情,请看《逍遥小散仙》第四部——劫兆。

  篇后语:

  终于,逍遥系列又完成了一部,间中走走停停,苦乐自知,殊实不易。

  今恶魔岛一脉,已日渐式微,坚持者无多。然迷男执迷不悟,想写的东西还
有很多,得意字句每每充溢胸中,但盼有日能完成此作。其路漫漫,望大家且行
且惜,只言片语,一哺一啄,皆是支持。


               (本集终)

              (第三部终)


[ 本帖最后由 皮皮夏 于 2018-5-21 23:24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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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皮皮夏 金币 +2 认真回复,奖励! 2017-6-5 2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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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以为碧怜怜会跟着小玄做长期性奴,没想到碧绮绮一到就紧释前嫌了,还来了个母女双飞,顺便把小玄的记忆也恢复了,可说是峰回路转了
感觉碧怜怜要与飞萝平起平坐了,一个熟妇一个少妇,迷大的品味太赞了
另外对逍遥郎君的几个姬妾,什么无暇仙子、玉露娘娘、龙九公主,俺也是期待不已啊

各大势力的斗争即将开场,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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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皮皮夏 金币 +7 认真回复,奖励! 2017-6-6 0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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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小散仙】(3.17)(尝鲜)【作者:迷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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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小散仙】(17集)【作者:迷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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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夜蒅星宸 金币 +67 转帖分享,红包献上! 2017-11-29 2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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