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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全本] 【六朝清羽记+六朝云龙吟+六朝燕歌行】(全本)【作者:弄玉&龙璇&紫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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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集

  内容简介:

  程宗扬冒充东瀛忍者骗过了晋宫太监,没想到反被云丹琉追杀,不得已,只
好使出老太监送的都卢难旦妖铃制服云丹琉;妖铃果然很妖,附在云丹琉身上脱
云丹琉的衣、摸云丹琉的奶,让云丹琉大跳艳舞?

  程宗扬在一旁看得很高兴,却也怕云丹琉秋后算帐,令他尸骨无存!

  计计相逼、环环相套,控制晋宫的幕后黑手终于现身,玄武湖上,石头城水
师大营的正军舰队与荆州奇兵正面交锋,晋国权柄将落谁家?

               第一章计斗

  夜色如墨,宫墙间曲折幽深的小径积满落叶,两侧成排的古槐树影幢幢,一
盏淡黄的灯笼摇曳着,在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上投下朦胧的光辉。古槐枝叶交迭,
树冠宛如乌云。夜风袭来,树冠在风中微微晃动,细小的槐叶簌簌而下。

  时近九月,夜风拂在身上略带凉意,让程宗扬浑身的燥热略微清爽了些。

  「飞鸟大爷,这边请。」

  前面提着灯笼的小太监一脸谄媚地说道。

  计好在旁边小声纠正道:「是上忍啦,叫太君也行。」

  相龙嘀咕道:「叫大爷他也没生气嘛。我看古供奉叫他太君,飞鸟大爷还有
点不高兴呢。」

  程宗扬心头微凛。这死孩子眼睛够贼的,自己脸上戴着面具还能被他瞧出心
情,看来要赶紧找个机会拍死他。

  程宗扬杀机一起,两个小太监似乎感觉到什么,连忙闭上嘴。

  两个小太监并没有对这位「东瀛上忍」的身分起疑,只是对他们来说,察颜
观色是必备的生存技能。别说他戴着面具,就算把墨镜也戴上,脸都包住,照样
能以鼻子嗅出他的喜怒好恶。

  太初与昭明两宫由一道高墙隔开,远远看去,昭明宫赤乌殿高挑的飞檐犹如
鸟喙,比起神龙殿的巍峨雄浑多了几分纤巧秀美。

  萧遥逸一直没有露面,不知是否察觉到行踪已露,抢先躲了起来。那小狐狸
狡诈得很,程宗扬并不担心他,要紧的是自己。如何干掉这两个死孩子,在古冥
隐发觉之前救下云丹琉逃出宫去,才是自己最该头痛。

  程宗扬估算了一下,老太监在宫里势力并不强,他所倚仗的只有那些小太监
——至少自己没有看到还存在其他同党。论修为,小狐狸应当稳胜他一筹,只不
过他手里握着晋帝这枚棋子,让人投鼠忌器。

  两名小太监领着程宗扬绕过昭明宫的重重宫禁,朝角落里一处荒僻的宫殿走
去。

  计好对倭语彻底糊涂了,这位飞鸟上忍说的正宗倭语自己半懂不懂,可自己
说的夹生倭语,他居然都能听懂,这样神奇的效果,让计好又是奇怪又是得意,
大概自己真有点语言天分吧。

  计好一边比划,一边说道:「上忍太君,这是东面的冷宫,平常没有人来。

  古供奉怕那花姑娘起疑,才选了这里。「

  「捜嘎!」

  程宗扬握着禁军的佩刀,寻思如何出奇不意地突施杀手,给这两个死太监来
个一刀两段。

  那宫院不知多久没有人来过,庭中荒草丛生,殿宇上精心描绘的图案漆料早
已脱落,色彩斑驳不堪,充斥着凄冷的气氛。

  相龙从怀中摸出炭条,在门边画了个符记,低笑道:「这是云家死士约定的
标记。我已经给那美妞传讯,约定三更之后在宫里见面,云侍卫长看见标记就会
进来。」

  计好道:「上忍太君大爷,那个瓶子,」

  他比划道:「瓶子……」

  程宗扬想起古冥隐交给自己的玉瓶,伸手从腰间摸了出来。那只被称为「都
卢难旦钤」的玉瓶是用一整块墨玉雕成,瓶身血迹斑斑,用来作瓶塞的深紫色水
晶在夜色下微微闪亮。

  「哟西!」

  程宗扬煞有其事地点头,拿着瓶子晃了晃,然后作势欲摔。

  两名小太监急忙拦住,「上忍太君!不是这么用的!」

  计好对相龙小声道:「你来。」

  「上忍大爷。」

  相龙朝程宗扬谄媚地笑着,小心地接过瓶子,恭恭敬敬将它放在壁角隐蔽处,
合掌默念几句,然后取下瓶口的紫水晶。

  灯笼昏黄的光线下,一缕轻烟般影子从瓶口溢出,袅袅升起,幻化成一个曼
妙的身影。那影子只有三寸来长,她微微低着头,双目紧闭,纤细双眉精巧如画,
竟是个出色的美女;她空灵的身体像水晶一样透明,纤美手臂上披着长长的舞带,
仿佛一个空幻的精灵盈盈立在瓶口。

  相龙合掌念诵道:「天地成,日月俱……」

  随着他尖细的声音,瓶口透明的倩影眼睛慢慢张开,透出迷茫眼神。

  「出九幽,入冥冥……」

  在咒语召唤下,倩影抬起脸,小巧嘴巴张开,似乎在呼应冥冥中传来的召唤。

  相龙双掌一分,戟指尖声喝道:「视我者,盲!」

  倩影像听到世间最可怕的声音一样,空洞的眼中涌下血泪。

  「听我者,聋!」

  倩影双手掩在耳侧,在瓶口上方痛苦地挣扎着。

  「逆我者,受其殃!」

  倩影乞求般抬起手臂,发出无声的哭号。

  小太监缓缓合起双掌,阴恻恻地尖声道:「幽幽冥狱,唯吾是从……」

  最后一声咒语落下,倩影浑身一震,仿佛被利针刺中的蝴蝶一样升起,在瓶
口寸许的高度盘旋而起。

  相龙抹了抹额头的汗水,朝程宗扬讨好地笑道:「这是古供奉秘炼的幽冥阴
魂,魂魄一旦被圣铃拘入其中,如同置身炼狱,永世不得翻身。」

  说着他用指尖戳了戳那个影子,正在曼舞的倩影哀鸣一声,然后像上了发条
的玩具,在瓶上摇乳摆臀,舞姿妖冶而淫荡。

  相龙道:「上忍大爷,只要把圣铃放在这儿,等那个长腿的花姑娘进来,上
忍大爷念个' 附' 字,阴魂就会附在她身上。待制住她,再念个' 退' 字,就能
收回阴魂。」

  程宗扬听小太监不着四六的翻译,装成煞有其事的样子,眼睛紧盯那只难旦
妖铃频频点头;一面用眼角余光观察相龙,一面悄悄按紧刀柄。等相龙口沫横飞
地说完,突然侧身一挥,刀光匹练般飞出。

  相龙怪叫一声,扑地闪开,叫道:「大爷!上忍!飞鸟太君!」

  程宗扬心里大骂。自己满心切了这死太监,可忽略这柄禁军佩刀比自己常用
的窄了一半,出刀时差了少许,被他躲开。

  程宗扬挺起肚子,粗声喝道:「你滴,武功滴,大大滴不行!喔塞罗!」

  这名东瀛忍者突然发难,计好也吓出一身冷汗,连忙道:「上忍说你武功不
行,让你赶紧滚。」

  相龙脸上回过颜色,点头哈腰道:「小的知道,小的知道。小的这就滚!」

  相龙连滚带爬出宫门,小声道:「我的娘啊,这倭贼真不是人啊……」

  程宗扬摸了摸计好的脑袋:「你滴,大大滴好!」

  计好险些尿裤子,陪着笑脸眼巴巴看着这名东瀛上忍,巴不得也和相龙一块
儿滚出去。

  那位上忍却突然虎起脸:「你滴,钻进去!忍术滴,看到死啦死啦滴!」

  宫殿是三间相连,眼见东瀛上忍指着侧殿壁角的一座破橱,计好陪笑道:
「上忍大爷,小的不敢看,连耳朵都塞起来滴。」

  一边说一边钻到橱内,拿出一条帕子撕成两半,紧紧塞住耳朵。

  真乖。程宗扬心里暗道。他本来想关上橱门,一刀把小太监连人带橱劈成四
截,这会儿倒不必急着下手。

  程宗扬拿起灯笼挂在门侧,大马金刀地坐在一张破败的座榻上,心里盘算怎
么解决云丹琉这桩麻烦。

  老太监设计骗云丹琉入宫,又请来东瀛忍者化装成死士下手,本来安排得挺
好,却被自己赶上。程宗扬准备等她进来就主动揭穿身分,告诉她云家和临川王
的事已经被老太监知道,让她立刻想办法离开禁宫去通知云苍峰。至于后面的事,
就看云老哥和会之他们准备得如何。

  程宗扬摸了摸下巴,如果云丫头不信呢?

  大不了一拍两散,自己拍拍屁股走人,管他小侯爷还是大小姐,大伙儿都自
求多福吧。说起来如此长夜,其实抱着卓美人儿睡一觉才是正事,这种偷鸡摸狗
的勾当做多了也很乏味呢……

  子时在不知不觉中消逝,程宗扬已经等得不耐烦,云丹琉却始终没有出现。

  他站起身,活动活动四肢,听外面还没有动静便晃到偏殿,突然一把拉开橱
门。

  里面的小太监吓了一跳,脑袋「砰」的撞在橱板上,手指还紧紧塞着耳朵。

  程宗扬笑味咪拍了拍他的脑袋,「哟西!」

  关上橱门,程宗扬直起腰,心头忽然一凛,飞快地转过身体,一手握紧袖中
的珊瑚匕首。

  身后立着一个高挑的身影,她穿着斗篷,一顶软布兜帽遮住她大半面孔,两
只明亮眼睛在帽沿的阴影下熠熠生辉。

  程宗扬呼了口气,干笑道:「原来是大小姐,吓我一跳……」

  云丹琉目光在他身上略一停留便移到一旁,在殿内边走边看。那丫头身高腿
长,走起路来步子迈得极大,很少有女人能像她一样,迈着大步还走得好看。

  她黑色的斗篷长及脚踝,遮住身上那件尽人皆知的银鳞细甲。这会儿嫌热似
的翻下兜帽,乌亮秀发黑瀑般流淌下来,露出肩侧弯曲的刀柄。

  第一次见到云丹琉是在江口的船上。那次见面离得太远,后来再见面,程宗
扬躲都来不及。这会儿近看才发现她长发用一个玳瑁壳束在脑后,发梢像波浪一
样鬈曲。雪白面孔上,一双杏眼显示出地道的建康血统,瞳孔却在深黑中隐隐透
出一抹蓝色,与乌黑浓密的鬈发流露出浓郁的海洋气息。

  云丹琉盯了一眼橱柜,然后收回目光,昂然走入荒芜的正殿。程宗扬回过神
来,连忙跟过去,感觉自己就像这位大小姐屁股后面的跟班,人家连眼角都不瞄
自己的。心里嘀咕道:这位大小姐看起来很难伺候啊。

  云丹琉回头望向穿着禁军服色的程宗扬,脸上毫无表情地淡淡说道:「找我
有什么事?」

  程宗扬咳了一声道:「其实是出了一桩大事……」

  云丹琉冷冰冰截断他:「你的声音怎么了?」

  这丫头还真精细,自己一开口就让她听出异样。程宗扬哈哈一笑,伸手摘下
面具:「大小姐机敏过人,在下实在是很佩服,哈哈……」

  「是你?」

  云丹琉森冷的口气,让程宗扬笑到一半就激零零打了个冷颤。

  「别误会啊!」

  程宗扬叫声未落,一片耀目青光便从云丹琉斗篷间挥出。他想也不想便朝后
闪去,手中刚摘下的面具被凌厉刀风卷起,还未落地就被绞得粉碎。

  云丹琉擎出那柄气势逼人的偃月长刀,盯着程宗扬,美目中透出滔天怒意,
「竟然是你这小人!」

  程宗扬忙叫道:「弄错了!我是来救你的!」

  云丹琉森然道:「这面具是哪里来的?」

  程宗扬提防她手中的长刀,小心道:「我说是捡的,你信不信?」

  云丹琉冷冷盯着他,一言不发。这丫头个子比自己还高,此时斗篷分开露出
里面的银鳞细甲,丰挺双乳高高耸起,带给自己强烈的压力。非常强烈。

  趁口水还没有流出来,程宗扬连忙举起手,一口气说道:「好吧!其实是云
老哥让我混到宫里来给你报信的!」

  「撒谎!」

  云丹琉从齿缝中挤出两个字。

  程宗扬病急乱投医:「外面的符记你看到了吧?如果是外人,怎么会知道你
们云家的秘密符记?」

  「若非我云家的死士自知必死,怎会用上九死绝命符!」

  云丹琉踏前一步,深邃而微蓝的眸子透出怒火,「干你娘!该死的小人!纳
命来!」

  程宗扬吃惊地张大嘴巴。云家那个死士临死还摆了老太监一道,没想到自己
歹命给撞上了。更意外的是,这丫头竟然对着自己大爆粗口!小紫那么流氓的死
丫头都比她含蓄。这位大小姐在海上待久了,好像没学什么好东西……

  程宗扬叫道:「大小姐,你听我解释!」

  云丹琉却懒得听他解释——这厮在深宫以自家死士的面容出现,把自己引来
此地,难道还有好事不成?

  「狗贼!我今日要把你心肝摘下来,看看是什么颜色!」

  「面前的偃月刀散发出漫天杀气,潮水般狂涌而来。那柄禁军佩刀再不顺手,
程宗扬这会儿也顾不得了,急忙横刀一挡。

  叮的一声,佩刀应刃而断,折断的刀刃险些砍在自己腿上。程宗扬竭力掷出
半截刀柄,趁云丹琉侧身闪避,急忙转身拼命朝大门闯去。

  这丫头已经不可理喻,啥也别说了,赶紧逃命要紧。自己难得冒充忍者,好
不容易撑到现在,连黑魔海妖人那一关都过了,如果被她砍死实在太冤!

  「想走!纳命来!」

  云丹琉低叱一声,偃月刀如影随行紧贴程宗扬的背脊,狂猛刀气只差一线便
透体而过。

  眼前的局面自己做梦都没想过,只能说这丫头太狂暴了。同样是云家的人,
云如瑶斯文柔弱,这丫头平常是凶了点,这会儿露出真面目却是野气十足,活脱
脱是个女匪首。程宗扬心里禁不住怀疑,云家的舰队在海上都干什么勾当?黑魔
海那个倒楣的屈供奉不会是被这丫头黑吃黑了吧?

  程宗扬迅速估量一下,云丹琉的修为比凝羽只高不低,说第四级都有点谦虚。

  如果自己有双刀在手,一套五虎断门刀耍下来还能虎头蛇尾地抵挡几下;这
会儿赤手空拳,活生生就是砧板上一块肉,她想怎么砍就怎么砍!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却是相龙躲在外边,先看到这名「东瀛上忍」

  突然飙出满口华言,接着云侍卫长大爆粗口,吓得肝胆俱裂,不顾一切地朝
外狂奔。

  程宗扬想死的心都有。这一下弄巧成拙,没设计到古冥隐,自己反而和云丹
琉火拼起来。如果让那死太监知道,非笑掉他的大牙不可。

  背后劲风袭来,程宗扬拼命往地上一扑,躲开偃月刀的凶猛一击,接着肩后
被重重蹬了一脚,刚愈合的伤口仿佛被重锤击中,几乎重新绽裂。

  这会儿自己离房门只有一步之遥,外面就是满庭荒草;但他有九成把握,自
己顶多把一腔热血洒到上面。程宗扬狂吸一口气,在滚到门边的刹那,突然双脚
一蹬,贴着地面反向朝殿内窜去。

  程宗扬与云丹琉错身而过,云丹琉一脚踏在他肩后,毫不停顿地飞身跃起,
直接掠上院门。程宗扬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被踢了两次,肩后剧痛,只能看着云
丹琉飞身越过整个庭院。

  云丹琉足尖在院门檐上一点,弹起丈许。她身材高挑,修长的美腿凌空舒展,
像一只飞驰的神鹿,动作洒脱矫健,只迈了两步就跨过平常人十余步的距离,直
追到相龙身后。

  相龙听到身后的风声不禁魂飞魄散。他怪叫一声,从靴中拔出一柄短刀,竭
力朝云丹琉刺去,一边身体左斜,准备趁云丹琉拆招的时候,躐进旁边的槐林躲
藏。

  云丹琉来势极快,风一样掠到相龙身后,偃月刀划过一道弧线,高高举起,
身前空门大露,竟似没有看到相龙手中的短刀。

  相龙抓住机会,短刀狠狠扎在云丹琉腹侧。相龙也是小心,见她上身的银甲
不似凡物,才选择没有银甲保护的小腹;谁知刀尖刺的部位如中金石,连衣服都
没有刺穿就被反震回来。

  相龙右手齐腕而断,口中鲜血狂喷,紧接着脖颈一顿,没等他明白过来就被
偃月长刀斩下首级。

  云丹琉一脚把小太监的尸首踢倒,然后提起长刀,鲜血随着刀锋淌到刀尖,
迅速流到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上。

  程宗扬离她有十几丈远,隔着一整座院子却没有一点安全的感觉。那丫头犀
利的目光让自己想起一种生物——龙!而且是霸王龙!

  云丹琉斗篷飞起,两个起落,踏在阶上,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轻蔑。

  「登徒子!」

  程宗扬一阵光火。这么一会儿工夫已经被两个人称作登徒子,自己有那么好
色加猥琐吗?

  「大小姐明鉴!」

  程宗扬厉声道:「我与云老哥是生死弟兄,今次完全是误会!」

  「三叔怎会看中你这种小人?」

  云丹琉踏进殿内,冷冷道:「当日在江口已经饶你一命,谁知你却与阉贼勾
结,暗算我们云氏!这会儿想求饶?晚了!」

  危险!危险!程宗扬心头警声狂响。刀风及体的刹那,他拼命往旁边一滚,
躲开偃月刀的凶猛一击。

  云丹琉身材比程宗扬还高了少许,加上五尺长的偃月刀,占尽优势。她洁白
的手掌擎起长刀,毫不犹豫地朝程宗扬胸口劈去。

  当初在苏妲己手下自己还有一拼之力,毕竟那妖妇起初不想要自己性命;没
想到这丫头下手比那妖妇还狠,丝毫不给自己活命的机会。程宗扬来不及起身,
半跪在地彳上拔出匕首,挡住云丹琉要命的一刀。

  凌厉刀风呼啸而至,重重劈在匕首上。程宗扬手腕剧痛,臂上的禁军皮甲被
劲气劈开,脱落的甲片四散疾飞。

  云丹琉美目乍现,偃月刀微微一退,接着以更快的速度袭来。

  程宗扬交手一招就知道大势非常不妙。云丫头刀法走的是刚猛一路,宁折不
弯,一旦出手就像怒浪翻腾,攻势越来越猛烈。自己如果还想和斗苏妲己那样赌
命,只有死得更快。

  程宗扬一手伸到怀中,不管是什么东西便一把抓出来,却是几个寸许长的小
卷轴,原来是传说中的忍者卷轴。程宗扬几乎流下眼泪,传说中可都没说卷轴怎
么用,附个说明书有这么难吗?

  程宗扬抓住一支卷轴,用力朝云丹琉扔去,口中大喝一声咒语:「我干!」

               第二章影附

  卷轴落在地上,迸出一团浓烟,接着无数细小的声音响起,不知从哪里来的
细针从烟雾中激射出来。

  云丹琉一手卸下斗篷,程宗扬眼前一亮,看着她身上银白的鳞甲下,胴体美
妙的曲线。

  没想到这丫头里面穿得这么清凉,像是随时准备下海游水。云丹琉上身只有
一件薄薄的银甲,腰间是一条碧蓝的斜边裙,裙角用一只扇贝繁住。一条白生生
的修长美腿从裙角裸露出来,雪白大腿浑圆而又光滑,笔直小腿裹着银鳞胫甲。

  那双鞋子不知是用哪种深海物品制成,为了便于排水和清除海砂,鞋尖是敞
开式的,露出秀美的脚趾。鞋沿两条莹白软带从脚踝绕过小腿,一直缠到膝间,
将鞋子和胫甲连为一体。鞋跟是朱红色的珊瑚,使她身材更显高挑。半透明的鞋
身微微泛起光泽,给她腿部肌肤涂上一层珍珠般的莹白光辉。

  不过这会儿实在不是欣赏的好时候。云丹琉斗篷一卷,将卷轴放出的浓烟和
细针一并卷起,然后挑起眉峰,「原来是个倭贼!难怪好色成性,卑鄙下流!」

  说着长刀再次劈来。

  程宗扬不知道让真正的飞鸟熊藏对上这丫头还有什么忍术能用,不过他知道
自己该倒霉了。

  刀风在殿内激荡,那张坐榻被长刀扫中,碎木像子弹一样飞溅开来,有几块
飞出数丈,撞在计好藏身的橱柜上。

  一阵「哒哒」作响,柜门被震得打开一线,露出里面的小太监。计好两手堵
着耳朵惊恐地看着这边,接着橱门又弹了回去。

  程宗扬一手伸在怀中,摸到那把光秃秃的剑柄,他心里一动正要拿出来,忽
然「叮」的一声,角落传来一声清越铃声。

  程宗扬抬眼看去,只见墙角那只血色斑斓的玉瓶被碎木击中,微微摇晃,瓶
口飞舞的暗影震荡着,似乎随时都会散开。

  程宗扬拼了老命一声大叫:「附!」

  一股森冷气息从脚下升起,身边破败的宫殿微微一晃,仿佛被无形力量扯得
扭曲。

  镂刻着飞龙偃月的长刀在离胸口寸许的位置停住,青森森的光芒在刀锋微微
晃动,令程宗扬肝胆欲裂。被这东西砍中,自己一腔五公升的热血等于一口气全
捐献了。

  程宗扬抬眼看去,只见云丹琉玉容沉静如水,鬈曲的发梢微微震颤;她牙关
紧咬,双手紧紧握住长刀,似乎正处于极大的痛楚中。片刻后,她长刀一退,闪
电般朝旁边砍去。

  在云丹琉身旁多了一个朦胧的幻影,依稀是刚才那个在难旦妖铃上曼舞的倩
影,不过这时已经长到数尺,颜色也更淡。

  冥冥中仿佛传来一丝轻快笑声。在刀锋劈中的刹那,幻影像被风吹起一样飘
飞起来,一边张开柔美双臂,温柔地朝云丹琉颈中拥去。

  云丹琉神情冷峻,偃月刀在身侧怒龙般翻滚挥舞,不时用肘、膝甚至秀发攻
击,试图摆脱身边的幻影。那个影子却仿佛黏在她身上,无论她攻势再凌厉,总
能无孔不一入地欺近她的身体。每次幻影空灵的纤手拂中她裸露的肌肤,云丹琉
都像被火烫到般的浑身震颤。

  这完全是一场不公平的较量,没有形体的幻影像幽灵一样在云丹琉身侧轻盈
地飞舞,无论她刀法再凌厉都无法对幻影造成伤害。渐渐的,那个美妙幻影攀住
云丹琉的手臂,一部分与她的身体融合。

  程宗扬心有余悸地退到门侧,把匕首横在胸口。情急之下,他召唤出幽冥宗
世传秘宝都卢难旦妖铃中的阴魂。施术的相龙已经被云丹琉干掉,天知道这阴魂
附在她身上有什么后果。

  一炷香时间后,飘渺的阴魂已经有一半融入云丹琉体内。云丹琉眼神虽然坚
毅,刀法却无可避免地开始散乱;虽然每出一刀都用尽全身力气,但想把阴魂逼
出来已经是不可能实现的奢望。

  程宗扬这时终于放下心事,抹了抹头上的冷汗。眼前这位云家大小姐奋力与
侵入体内的阴魂挣扎,她修长的美腿蹒跚着,似乎被一股无形力量操控,动作越
来越乱。忽然那个空幻的倩影一荡,整个融入云丹琉体内。云丹琉露出惊骇欲绝
的眼神,手掌一松,偃月刀锵然落地。

  程宗扬讶异地瞪着被阴魂附体的云丹琉,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眼前的长腿美女侧过脸,两手捏住白玉般的耳垂,手指一翘一翘,仿佛在给
自己戴上一只无形的耳环。她表情似乎也被阴魂控制,露出少女的娇羞,与刚才
的狂暴相映成趣,只是眼中的怒火越来越强烈。

  云丹琉愤恨地瞪着程宗扬,两手却不由自主地比拟动作,先一边一个戴好耳
环,轻轻抚了抚,然后洁白手掌沿着颈子高过圆耸胸乳,再往下抚过细长腰身,
接着从腰后抚过圆翘美臀,仿佛一个艳丽的舞姬向主人展示自己胴体的轮廓。

  程宗扬情不自禁地吹了声口哨,看到云丹琉恚怒的眼神才赶紧收敛一些,呵
呵笑道:「大小姐,你真的误会了,其实我真是来救你的……」

  云丹琉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声音,自顾自地扭动肢体。她心里羞愤欲绝,那个
卑鄙小人不知用了什么诡计,在她出刀的刹那仿佛有个冰凉的影子倏然附上身体。

  一番挣扎之后,不仅没有挣脱,还被它成功侵入体内。

  那股阴森寒意不仅控制她的手脚,还控制了她的面部表情、呼吸,甚至舌头。

  在她不由自主转动身体的同时,那股阴森的凉意还在体内,不住往心脉和脑
际侵蚀。

  云丹琉可以想像,一旦被这股妖异气息侵入脑际,连神智也被占据,自己就
会变成一具傀儡,任人摆布。

  云丹琉死死咬住牙关,竭力抵抗寒意的侵蚀。忽然她喉头一甜,唇角涌出一
股鲜血。

  程宗扬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本来抱着看笑话的心情正在得意,看到血迹才惊
醒过来,连忙擦了把口水,安慰道:「别怕别怕!我这就给你解开——先说好,
你不能再拿刀砍我啊!好了,听我命令——」

  话到嘴边,程宗扬突然呆住了。施放咒语的「附」字,自己记得挺清楚,解
除咒语那个字好像是……

  程宗扬翻眼想了半天,云丹琉又吐出一口鲜血,脸色变得苍白。

  程宗扬心里发急。自己是来救人的,真把她搞死,自己只好剖腹谢罪了。

  亲娘啊,解除的咒语到底是哪个?

  解除,解除……程宗扬朝云丹琉一指,「解!」

  云丹琉身体一震,手指抬起,勾住银甲的环扣。她身上那副银甲甲片材质奇
异,鱼鳞状的甲片又薄又韧,既泛着金属的光泽,还有金属所没有的弹性。张开
的胸甲宛如龙爪攀在她丰挺雪乳上,与胴体的曲线紧密地贴在一起。这时环扣一
松,胸甲随之弹开,露出甲内雪团般的美乳。

  「错了!错了!」

  程宗扬叠声叫道。谁知道「解」是解衣服的意思?完全是误会!

  面前的少女仍没有停住动作,她逐个解开银甲的环扣,胸甲越来越松弛,几
乎能看到那团浑圆雪肉顶端的诱人红嫩。

  程宗扬心脏几乎跳出喉咙,傻呼呼张大嘴巴,看着云大小姐在自己眼前解甲
露体。银甲还剩最后两个环扣未开,将从云丹琉胸前滑落。

  只见云丹琉一手勾住环扣,另一只手却奋力握成拳头,重重打在自己解甲的
手腕上。

  程宗扬几乎能听到腕骨碎裂的声音。云丹琉奋然一击打伤自己左腕,那件胸
甲终于没有全部解开;云丹琉吐出两口血,重新控制住右手。这丫头真够烈性的,
对自己下手都这么狠……

  「别急!别急!」

  程宗扬一边大叫,一边飞快地思索着,不是解除,那会是什么?

  从头开始想,自己把阴魂弄到云丫头身上,这会儿又想让阴魂从她身上脱离
……程宗扬脑中一亮,大声叫道:「脱!」

  云丹琉玉手绷起青筋,眼底透出一丝绝望。她身体猛然一挺,拖着受伤的手
腕伸到裙内。

  为了便于在船上行动,她的裙子是一条简易的三角巾,一侧垂到膝间,另一
侧被扇贝系住收到大腿处。她受伤的手掌在扇贝另一侧,这时伸到裙内,腿边碧
蓝丝绸被拉起,两条白玉般的美腿笔直伸出,在珍珠般的莹光下熠熠生辉。

  那两条美腿的比例甚佳,又长又直。雪滑圆润的大腿紧紧并在一起,能看到
大腿根部那条窄小亵裤。而这丫头当着自己的面,用受伤的手掌勉强勾住亵裤边
缘,准备把它脱下来。

  程宗扬双手抱头,惊愕地看着这一幕,心里一个声音大叫:快制止她!另一
个声音则用更大的声音叫道:让她脱!

  云丹琉只剩下右手受自己的意识支配,她右手紧紧拉住亵裤右侧,受伤的左
手拉住亵裤另外一边,双手角力的结果是那条丝织亵裤被扯得倾斜,一侧拉到腰
上,一侧则几乎褪到臀下,几丝乌亮而纤软的毛发从亵裤边缘翘出。

  云丹琉美目透出骇人的恨意,她红唇颤抖着,被阴魂控制的舌尖却吐不出一
个字。

  亵裤几乎被扯成一条斜线,勉强掩在腹下。在云丹琉无法支撑的一刻,程宗
扬一把抱住她,两手抓住她亵裤边缘。云丹琉眼中恨意被恐惧代替,但她的软弱
只有一刹那,接着瞳孔深处露出骇人的愤恨。

  程宗扬咬紧牙,用尽全部毅力,使劲向上一提,帮她提上亵裤。心里暗道:
这么凶的美女也怕强奸啊。

  「大小姐,你现在相信了吧?」

  程宗扬在云丹琉耳边道:「我真的是来救你的。」

  说着他忍不住抱怨道:「你长这么高干嘛?害得我还要踮着脚跟你说话。」

  这会儿两人肌肤相接,程宗扬抱着云丹琉的腰,丰满乳房正顶在自己胸前。

  程宗扬凭经验判断,她乳房在C罩杯与D罩杯之间。和小香瓜比起来尺寸稍
逊,但那种光润坚挺、饱满耸翘的形状却别有一番美态。

  程宗扬狠狠咽了口口水,接着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他怪叫一声,拼命放开
云丹琉,紧接着她裹着银白胫甲的膝盖贴着自己的阴囊掠过,剧烈的风声令程宗
扬阴囊收紧,胯下传来一阵强烈疼痛。只差那么一点,自己就可以尊敬地称古冥
隐前辈。

  云丹琉被阴魂控制的脚步踉跄一下,忽然一足点地,轻捷地转了个圈子,接
着右腿抬起,纤软腰肢朝后弯折。她双腿修长而又浑圆,程宗扬估测她不穿鞋子,
身高就有一米八六,仅腿长就超过一米一。

  这时一条雪白美腿用一个漂亮的舞蹈动作抬高,白光光的大腿直直竖起,碧
蓝如水的短裙荷叶般翻起,两条白玉般的大腿交错分开;腿缝间,窄小的亵裤紧
紧裹在下体,腹下那片隆起部位在薄丝下呼之欲出。

  残破而荒凉的宫室内,一个美貌少女半裸着玉体旋转起舞。她上身松开的银
甲在胸前摇摇欲坠,两条雪白而修长的美腿时开时合,做出种种令人血脉贲张的
动作。

  她身高腿长,舞姿别有一番风情,此时足尖绷紧,像张开的玉扇抬到头顶,
笔直挺起,将光润如玉的美腿整个暴露出来,轻盈地旋转曼舞。修长美腿仿佛两
条光洁的玉柱,在灯笼昏暗的灯光映照下,白花花的肌肤耀目生辉。

  程宗扬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目睹到如此须丽性感的大腿舞,一边两手本能地护
着裆部,一边眼都看直了。

  眼前的美少女与自己以前见过的都不一样,腰侧的扇贝、脚底的珊湖、微蓝
的瞳孔、鬈曲的发梢,无不洋溢着浓郁的海洋风情,知者能认出这是云家大小姐,
不知者还以为是哪个野性十足的女海贼在表演热辣的艳舞……

  云丹琉扭动腰肢,碧蓝短裙飞舞起来,露出大腿尽头那张雪滑美臀;她两手
抚住雪臀,一边弯下腰去,忽然唇角又涌出一股鲜血。

  云丹琉拼尽全力,在阴魂侵蚀下挣得一丝空隙,然后俯下身,额头用力朝地
上长刀撞去。

  程宗扬扑过去一脚踢飞长刀,顺势滚到墙角,抓住紫玉塞子,一把盖住瓶口。

  云丹琉像被抽去丝线的木偶一样跌倒在地。程宗扬松了口气,身上不知道是
因为紧张还是兴奋,湿漉漉都是冷汗,拿着那只妖铃的手都在发颤。

  程宗扬把妖铃塞到怀里,先把偃月刀抢到手里,才小心地靠近云丹琉。

  云丹琉失去血色的面孔一片苍白。程宗扬盖住妖铃的同时,附在她身上的阴
魂随即离体,她身体像被突然抽空一样,失去所有力气,但呼吸渐渐平复,看来
没有大碍。

  忽然一阵脚步声响起,程宗扬愕然抬首,只见一个禁军大汉杀气腾腾地闯进
庭院,笔直朝自己冲来,然后在离自己还有四、五步的地方突然扑倒,露出背后
一把淌血尖刀,就这么死在自己面前。

  程宗扬嘴巴还没合上,一个鬼魅般的身影随即飘了进来。古冥隐看到地上的
云丹琉,眼中顿时露出喜色,他朝尸首瞟了一眼,接着出指如风,点中云丹琉腰
背几处大穴。

  「古供奉!古供奉!」

  计好从橱中钻出来,连滚带爬地扑到古冥隐脚边,连声道:「这位上忍太君
真了不起!小的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上忍大爷先骗住云侍卫长,然后扔出一个
卷轴,噗的一声就把她的衣服扒干净了!」

  古冥隐怔了怔,低声道:「这是什么手段?」

  计好陪笑道:「上忍的手法小的也没看清楚——后来,这丫头就倒下了。」

  古冥隐目光闪闪,打量着程宗扬,眼中犹疑不定。程宗扬汗流浃背,这才想
起来自己面具已经被云丹琉毁掉了,直接露出原形。

  计好贴在古冥隐耳边道:「上忍这张脸也是假的,江湖险恶,他们忍者一次
要戴三五层面具,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古冥隐微微颔首:「相龙呢?」

  计好谄笑道:「上忍太君嫌他武功太低,把他打发走了。是小的在旁边给上
忍大爷帮的忙。」

  相龙的尸体被云丹琉踢到槐林里,古冥隐没有看到;他抬起眼,尖声道:
「上忍好手段!古某佩服!」

  计好磕磕巴巴说了几句,程宗扬点头,也用一串鬼话对付过去。计好扭头,
眼也不眨地朝古冥隐流利地说道:「上忍太君说,抓到这个女人很不容易。如果
不是小的在旁边帮忙,说不定就让他跑了。」

  古冥隐笑道:「自然要给你记上一功。」

  计好低头道:「小的不敢。」

  说着又小声嘻笑道:「这位飞鸟上忍好色得很,刚才就抱着云侍卫长扒她下
面的小衣呢。」

  古冥隐尖声大笑。

  程宗扬心里竖起大拇指,这死太监有前途啊。仗着两边语言不通,在中间大
肆扯谎,给自己表功。其实他一直堵着耳朵躲在橱中,直到柜门撞开才偷偷看到
外面的情形。等古冥隐进来,怕主子指责他贪生怕死,连蒙带诳编出一套来。

  自己的小命一时半会算是保住,可让云丹琉这么一搅,本来救人的倒成了两
边联手,把她生擒活捉。他同情地看了云丹琉一眼,那丫头紧闭双目,胸口不住
起伏,不知道她这时对眼前复杂的情形猜到几分。

  程宗扬指着那具专门奔过来死给自己看的尸首:「这个滴,什么滴干活?」

  古冥隐阴恻恻道:「这厮冒充禁军潜入宫中,死有余辜。」

  他将尸首踢得翻转过来,只见那人手中抓着一张硝制过的羊皮,上面涂抹的
银盐显出纵横纹路。

  古冥隐哂道:「影月宗贼心不死,三番五次遣人入宫。怎知本座在宫内所置
禁咒正是为克制他们的影月之术而设。灵力越是敏锐,所受反噬越是凌厉。即便
影月宗宗主亲至也难逃罗网!哈哈!」

  程宗扬心知肚明。肯定是小狐狸不小心撞上禁咒,正好碰上影月宗的人也来
窥视,于是扯来顶缸。至于古冥隐未必不知道里面的差别,只不过在自己面前不
会漏出底细。

  古冥隐俯身抓取云丹琉,却被程宗扬挡住。

  程宗扬大摇其头,「这个,我滴!」

  说着抱起云丹琉半裸的香躯。

  古冥隐仰天笑道:「这贱人是上忍亲手所擒,自然是上忍收为女奴。」

  程宗扬色迷迷在云丹琉屁股捏了一把,嘴唇不动地嘀咕道:「云丫头,听见
了吧?配合一点,咱们想办法溜出去。」

  几乘坐辇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小径蜿蜒行来。几名小太监跟在辇后,前面挽着
红绸牵辇的却是几名半裸宫女。

  最前面一乘坐着古冥隐,中间一乘是半死不活的晋帝。程宗扬抱着云丹琉坐
在最后一辆辇舆上,在他脚前卧着一个光溜溜的艳妇,此时正耸翘肥白雪臀,被
他摸得浑身乱颤。

  这是古冥隐的主意,他摆开阵仗邀程宗扬乘辇去昭明后宫处置云丹琉。自己
用脚后跟就能猜到,这死太监如此招摇无非想引萧遥逸出手。这一招对别人也许
行,对小狐狸……反正程宗扬是不抱半点信心。

  从古冥隐的举动看得出黑魔海确实对星月湖八骏忌惮万分。老太监已经知道
玄骐的存在,更肯定他潜在宫中,却迟迟不敢与他正面硬撼,出动人手围杀这只
小狐狸。

  这串举动除了对星月湖八骏的身手深具戒心,还可以确定自己的猜测:古冥
隐在宫内人手不足。除了这些毛都没长齐的小太监,并没有什么得力的手下,否
则不用千方百计地集中力量来应付近在咫尺的萧遥逸。

  做出这样的判断后,程宗扬心头大定,甚至有些盼着小狐狸现身,赶紧让自
己从这个已经变得不好玩的局里解脱出来。

  不过老太监的举动却在无意中将程宗扬狠狠吓了一跳。他刚把穴道受制的云
丹琉抱到辇上,那个小名芸娘的周太后便被小太监带着出来。见到他的面孔,太
后像见到鬼一样险些当场叫出声来。

  程宗扬当机立断,冲过去一把抱住她,狠狠吻住她的小嘴,像色中饿狼当着
众人的面把她拖到辇上,扒掉她刚穿上的衣服,在她光滑肉体上大肆揉弄。

  看到程宗扬急色的样子,那些小太监都背过脸偷笑。古冥隐瞪了手下一眼,
让他们免得激怒贵客,然后吩咐起辇。

  晋国很少有轿子,至少在建康城,人们使用的交通工具大多是牛拉的车。宫
里的坐辇与石胖子完全由人力抬行的步辇不同,辇下装有轮毂,前面系着绸制的
挽索,由人力牵引。

  车轮在鹅卵石上颠簸,掩盖辇中的声音。程宗扬用装神弄鬼的口气在太后耳
边阴声道:「我是上天仙使……能有千般变化……化……化……」

  那美妇畏惧地收拢身体,刚认出他时的惊愕被深入心底的信任化解。程宗扬
松了口气,又担心她说出什么,漏了自己的马脚,索性让她头前臀后地趴在自己
脚边,手指放在她臀间反覆刺激她的O点,让她顾不得起疑。

  美妇早已神智沉迷,这时翘着屁股像个淫娃一样扭臀乱叫,已经浑忘了他就
是自己在舟中接过的客人。

  不过自己的下流举动一点不差地全都落到云丹琉眼中。那丫头目光中的鄙夷、
憎恨、厌恶、愤怒……足够把自己埋了,再立个碑。

  「妈的!要不是为了你这丫头片子,我用得着这么做吗!」

  程宗扬在云丹琉耳边道:「大小姐,我求你了,你就信我一次……」

  云丹琉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程宗扬连忙凑过去:「什么?」

  云丹琉银牙一紧,毫不客气地咬住他的耳垂,几乎把他耳朵咬下来。

  程宗扬目眢欲裂,硬生生把惨叫声吞到肚里,手指紧紧抓住丹琉的大腿,痛
得热泪盈眶。

  「松口……」

  程宗扬竭力装出好色如命的表情,一手抱着云丹琉,一边摸着美妇白花花的
屁股,脸上淫笑满面,口气却几乎声泪俱下。

  云丹琉死死咬住他的耳朵,毫不松口。程宗扬拔出手指,嘶声恐吓道:「摸
你脸!」

  指上温热的液体几乎滴到云丹琉脸上,那该死的丫头才松开牙齿。

  「我干!」

  程宗扬在心里痛骂一声,急忙摸了摸耳朵,上面两排牙印痛得钻心,幸好还
是完整的。

  古冥隐尖笑声遥遥传来,「那贱人烈性得紧,上忍莫急,一会儿到了宫中再
慢慢炮制她!」

  计好刚凑过来准备翻译,被心情极端恶劣的程宗扬挥手赶开:「八格!」

  计好咽了口唾沫,乖乖滚到一边。

  程宗扬瞪着云丹琉喷火的眼睛,然后抱住她的粉颈,毫不客气地反咬过去。

  妈的,我都吃了几次亏。再这么忍了,太便宜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女海盗!

  云丹琉发丝间有股淡淡香气,让人想起阳光下的碧蓝海面。她白嫩耳垂软软
的,像玉坠一样又滑又凉,上面扎了一个小小的耳孔。因为还是未出阁的少女,
依照六朝的规矩只镶了一个小小的玉石耳钉。这会儿含在口中,在舌尖滑来滑去,
没几下把自己心里那点火气给滑没了。本来想咬一口泄恨,渐渐舍不得松口。

  云丹琉穴道被制,无法挣扎。好不容易程宗扬吐出她被吸红的耳垂,才看到
那丫头几乎喷火的目光。

  程宗扬咳了一声,有些尴尬与她拉开一点距离。刚想开口,光着身子的美妇
依偎过来媚声道:「仙使太君,奴婢给你品箫好不好?」

  让晋国太后给自己品箫,感觉肯定不坏,但当着云丹琉的面,自己宁愿表演
切腹,多少还壮烈一点。

  程宗扬淫笑一声,装成把她抱在怀里,指尖却在她耳后凤池穴用力一按,让
她昏睡过去。

  「我真是来救你的,只不过被这些人误认为忍者。大小姐,都这时候了,你
总该相信了吧?」

  程宗扬嘴唇不动,悄声道:「一会儿我解开你的穴道,咱们见机行事。这些
人里就那老太监一个硬手,其他都好打发。你逃出去别回家,直接去玄武湖。那
里有人等着……」

  云丹琉身体紧绷,眼神却不住变化。程宗扬松了口气,只要这丫头不倒打一
钯,自己脱身的把握就多了几成。

               第三章夜战

  昭明宫东北有一处独立宫殿,虽然属于后宫的一部分,却紧邻华林园,相当
于独占三分之一的后宫。庭前陈设雅致而珍贵,玉马金鞍、珠帘翠幕,显示出宫
中妃嫔非同一般的荣宠。

  坐辇进入宫门,太阳穴的伤痕传来一阵轻微跳动。自己的生死根除了能转化
死气,对灵力、法力之类的波动也异常敏感,只不过感应能力与修为深浅密切相
关,同样的波动换在半个月之前,也许就忽略过去。至于这处宫殿本身可能另外
设有一重防止外人窥视的禁咒。

  但很快,程宗扬就发现自己错了。越过宫门的同时,耳边便转来一阵哀嚎。

  「张少煌!你这个畜牲!我的儿子啊!」

  那人哭嚎着破口大骂,像一头负伤的野兽,声音凄厉而哀痛。

  程宗扬心里一沉,已经听出是谁的声音。

  进入宫内,古冥隐神情明显松弛许多。整个晋宫都死气沉沉,唯独这里不仅
有人看守,而且还是劲装大汉。那些人穿着黑色布衣,背弓挟矢,占据宫内最险
要的几处位置。

  无论把守哪个位置,他们都是两人一组,或是对面,或是背靠背,不留任何
死角。这些汉子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明显的军人气质,目光虽然落在那些宫女半裸
的胴体上,却仿佛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体,鹰隼般的目光只在她们手足处停留,
审视她们是否有异常举动。

  程宗扬暗叫不妙。自己在外面已经留心,可角楼上明明空无一人,谁知一进
来就看到这些人在楼上游弋。看来这里的禁咒不仅针对影月宗,还兼有匿声藏形
的功效。自己这下算是真正踩到老虎牙齿上。

  古冥隐仿佛没听到宫室里传来的哀嚎,一直来到宫后小院才停下坐辇。他先
让人把晋帝送到旁边一间小室守护起来,接着芸娘也被赤身裸体地送进去。

  身为晋国的君主和太后,这两个人是极具分量的筹码。晋帝的分量不用说,
一旦晋帝驾崩,无论挑选继承人或听政,都需要太后的下令才名正言顺。

  庭中与外面的宫殿只隔了一道院墙,哭嚎声不断传来,像发疯一样拼命咒骂
张少煌和恒歆,哭叫自己屈死的儿子。

  看见程宗扬不自在的表情,古冥隐道:「太君不必理会。那人家里的妻妾儿
子都被人杀了,痛极攻心。」

  徐敖果然在这里,而且还知道是张少煌在外面干的事。但程宗扬担心是另一
件事——这帮死太监没见过自己,徐敖和自己可不陌生,如果被他撞见……

  那老太监手法奇异,程宗扬一路好不容易才解开云丹琉两处穴道,这会儿动
手无异于痴人说梦,只好硬着头皮抱起云丹琉进入室内。

  那间宫室外面看来普普通通,里面却阴森之极。房门是用厚重楠木制成,比
一般房门厚了一倍;四壁挂满刑具,中间一口火炉放着烧红的烙铁。地上溅满未
洗干净的血迹,不知道是不是云家那位死士的血。

  室内正中放了两张圆凳,古冥隐与程宗扬分别坐下,计好在旁等着翻译,另
一个小太监朱灵宝闩上房门,笑嘻嘻看看程宗扬,又看看她怀中的云丹琉。

  古冥隐扬起脖颈,对计好道:「上忍太君对云家这位大小姐爱不释手,一路
抱着,连放下也不舍得。」

  说着他尖声道:「这几句不用译了。告诉上忍,他喜欢便尽管抱着。」

  计好叽哩咕噜说了几句,程宗扬顺势抱得更紧,手掌贴在云丹琉背后,帮她
打通穴道。

  古冥隐阴恻恻道:「云侍卫长,你们云氏商贾世家,因为捐资有功才破例允
许一人出仕。晋国商贾数万,唯独你们一家得此殊荣,却不思报效,反而与临川
王勾结,阴谋作乱——灵宝!解了她的甲!」

  朱灵宝狞笑着刚要举步,忽然愕然回首。

  一股诡异气氛在室内弥漫,古冥隐的狞笑也仿佛僵在脸上,直直瞪着那扇木
门。

  突然间,厚重木门毫无征兆地被人一脚踹开,力量之大,像是要硬生生拍进
墙里。站在门后的小太监连屁都没放,直接在众人眼前凭空消失,「砰」的夹在
门板和墙面之间。过了片刻才有一股可疑的血肉混合物从门下淌出。

  不光程宗扬,连古冥隐都看傻了。萧遥逸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脸温柔
地进来,轻声细语地说道:「哟,原来是古公公啊。」

  古冥隐愣了片刻,接着脸上变色,袖中蓦地飞出一柄飞刀。

  小狐狸斯文得像是前来赴宴,鬼知道他是怎么溜进来的。眼看飞刀要刺中心
口,萧遥逸露出一丝狞笑,「呸」地一口唾沫,把飞刀唾到一边,然后一手拽开
衣领,拍着脖子口沫横飞地叫道:「看到了吗?有种朝这儿砍!死太监!踉我斗!

  我玩死你!「

  程宗扬险些笑出声来。那小子架式实在是拉风坏了,气势更是嚣张到极点,
一眨眼从一个贵公子变成老兵痞,硬是把老太监给镇了。

  古冥隐再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舍易取难,直到此时才出手。自从一年前古冥隐
利用晋帝长年沉溺酒色,将内宫牢牢控制在手中,原以为能为所欲为,直到那时
他才真正领教晋国世家大族的强悍地位。

  那些世家大族不仅声望显赫、手握实权,而且都是该死的政客。最古怪的一
次莫过于他搭上徐敖这条线,准备借助徐度手下的州府兵。到现在古冥隐还不明
白,一连串自己亲手颁布诏命之后,徐度如何莫名其妙丢了兵权,接任的成了他
做梦都没想到的谢万石,眼睁睁看着州府兵这只煮熟的鸭子飞了,一点痕迹都没
有。

  萧遥逸的突然现身,带给古冥隐的惊怖远比程宗扬见到的更强烈。他目光不
住变换,旁边的计好更是傻盯着木门,两腿直打哆嗦,连裤子湿了一片也没发觉。

  萧遥逸凶狼一样扭过脖颈,指着程宗扬叫骂道:「倭贼!滚回你的洗脚盆里
去!」

  程宗扬腾地起身,梗着脖子叫道:「八格!」

  气势比起萧遥逸毫不逊色。

  古冥隐佩服地看了他一眼,尖声叫道:「上忍拦住他!我去叫人!」

  说着身形一晃,撞碎后窗落荒而逃。

  计好打了个尿颤,顾不上给程宗扬翻译,紧跟着钻窗而出。

  室内腾起一团诡异烟雾,接着兵刃撞击声不住传来。

  程宗扬朝后窗抛了一个卷轴:「死狐狸,你怎么来的?」

  「容易!跟着老太监的坐辇就进来了。」

  萧遥逸嘿嘿笑了两声,「程兄好艳福啊……」

  「少罗嗦!」

  程宗扬道:「能不能解开?」

  萧遥逸搭住云丹琉的脉门,「能!」

  「还不快解!」

  「给我半个时辰。」

  「我干!」

  萧遥逸叫道:「幽冥宗的手法本来就不正道。这几处穴道还是最难的,你在
建康城打听打听,半个时辰能解开,我是独一份!」

  程宗扬把刀丢给萧遥逸,「使劲敲!用力一点!」

  说着解开外面皮甲,反过来把云丹琉的身子裹住。

  萧遥逸一脸纳闷,「你这是干嘛?」

  「免得你的脏手乱摸!」

  萧遥逸叫起屈来:「哪儿脏了!再说了,凭什么许你摸就不许我摸?」

  「少废话!」

  程宗扬把云丹琉丢给他,简单说道:「死太监把宫里都控制住了,不用管,
没救了。这里他们人多,你先走。我身分还没泄漏,一会儿混出去。」

  萧遥逸搓着手,跃跃欲试:「急什么?不如杀了那老狗。」

  这也是一个选择,只不过多了一个不能动的云丹琉,这个选择就太冒险了。

  「保命要紧,反正他的底细咱们也摸透了。先救人,回头再来收拾他们。」

  程宗扬又问道:「外面的人怎么回事?」

  「没听到过风声。不过都是荆州口音,不知道他们从哪儿招募的。」

  萧遥逸道:「还有一个时辰才天亮,这会儿走太早了吧?」

  程宗扬疑惑地说道:「小狐狸,你又打什么歪主意呢?」

  萧遥逸胸有成竹地说道:「只要咱们撑到天亮就赢定了。」

  「不会吧?」

  萧遥逸神秘地一笑:「怎么样?一起玩玩吧?」

  程宗扬犹豫了一下,「不好。我现在还能满他们一会儿——古冥隐背后到底
是哪位王爷,还没弄清楚。」

  萧遥逸道:「好吧。那倭贼的尸体我帮你处理了,只要别正面撞上徐敖,你
留这儿过夜都没事。」

  程宗扬警告道:「别胡来,照看好云大小姐。掉根毛我都跟你没完!」

  萧遥逸朝他翻了个白眼,口气却激昂慷慨:「程兄放心!小弟就是这条性命
不要,也要保住大小姐周全!」

  程宗扬朝他竖了竖拇指,把衣服撕烂几道,然后沉腰坐马,摆好姿势:「把
我踢出去。轻点!」

  「好咧!」

  萧遥逸把云丹琉扛在肩上,然后侧身一个旋踢,程宗扬像炮弹一样从破碎的
窗洞疾飞出去。

  「干你妹啊!」

  程宗扬心里惨叫道。

  外面人听着房内的恶斗声,看到连古冥隐也铩羽而出,不禁对这位东瀛忍者
佩服到极点。这会儿飞鸟上忍突然衣衫破碎地从窗口飞出,几名小太监连忙道:
「上忍小心!」

  说着抢过去扶住他,没想到他身上的力道极大,顿时被撞得跌倒一片。

  古冥隐一把托住他的手臂,化去他身上的力道。那死狐狸力道真不小,程宗
扬险些吐血,捂着胸透不过气来。

  一声龙吟般的清啸响起,萧遥逸一掌破开房顶,扛着云丹琉飞身而出,接着
足尖一点,立在檐角,飘摇的身姿潇洒出尘。

  四面角楼的汉子挽起弓弩,古冥隐脸色阴沉,紧盯着萧遥逸。

  「玄骐!」

  萧遥逸大模大样地捋起袖子,露出肌肉结实的手臂,一身痞气地叫道:「我
怎么不记得有你这只鸟呢?新来的吧?牵条倭狗就想跟小爷死磕?老阉贼,你还
嫩了点!」

  古冥隐脸色铁青,正要开口,只见萧遥逸扯开喉咙朝远处大叫道:「失火啦
……」

  众人这才发现,室内的浓烟不仅没有散开,反而越来越浓,不时有火苗从浓
烟中腾出。

  死狐狸这一手真够辣的,如果不是声音和光线被禁咒阻隔,外面的禁军见到
火光,立刻就会闯入宫禁救火。不过这会儿萧遥逸放的火只能给古冥隐添点小麻
烦。

  古冥隐冷着脸尖声道:「放箭!」

  弓弦声接连响起,檐上顿时箭矢横空。萧遥逸正在得意,突然一声惨叫,被
一枝利箭射中小腹,身体晃了几晃,然后头下脚上地倒跌下来。

  那些汉子显示出与寻常武士截然不同的配合能力,十余名箭法精强的汉子两
两守住角楼,剩下的迅速分成五人一组在宫内搜索。

  这处宫殿紧邻华林园,宫墙完全比照城墙的规格建造,角楼、城堞俱全。此
时宫门紧闭,萧遥逸除非敢硬闯,绝没有任何漏洞可以溜出去。

  一组军士迅速接近萧遥逸失足的位置,片刻后一片刺眼雪光蓦然亮起,当先
两名汉子当场毙命,后面三人来不及撤出就被萧遥逸左冲右突斩杀殆尽。

  古冥隐两手拢入袖中,青衣透出一团黑气。程宗扬暗叫可惜,自己如果有刀
在手,肯定能杀这个老太监一个措手不及。他吸了口气,然后闷哼一声,吐出一
口鲜血,坐倒在地。

  古冥隐阴声道:「扶上忍去休息。立即传讯,玄骐已经出世!」

  一名小太监奔出去传讯,计好扶起受伤的东瀛上忍,送他到旁边休养。

  萧遥逸咬住滴血的长刀,狞然一笑,闪身掠入滚滚浓烟中。

  程宗扬咬破的舌尖火辣辣直痛,装作虚弱的样子跟着计好走入大殿。

  哀嚎声从殿内断断续续传来。

  这时已经是寅初时分,精巧的宫室内,一盏九层灯塔光焰摇曳。徐敖侧身对
着殿门骑在一个美妇臀上,一边挺动身体一边嚎啕大哭,不时抬起手掌,用力抽
打美妇雪白的屁股。

  那美妇长发委地,乌亮发丝光可监人,更衬得胴体白滑如玉。她低着头,竭
力迎合阳具的进出,让徐敖发疯一样在她体内发泄自己的痛恨和悲愤。

  徐敖没有理会进来的两人,他瞪着血红的眼睛,抓住美妇的秀发,把她扯得
扬起脸来,唾骂道:「该死的贱人!你们张家人都是畜牲!」

  他嚎啕道:「死贱人!我念着你的好,在鹰愁峪对张少煌手下留情——你弟
弟那狗才!竟然杀了我全家,我的儿子啊!」

  他哭嚎着,一边泄忿地抓住美妇的雪臀,用力乱拧。

  张少煌的亲姊,晋帝最宠爱的妃子,曾与自己有过两番云雨的张贵妃,赤裸
着白美肉体伏在地上,痛得花容失色。

  她软语哀求道:「徐爷节哀,奴婢弟弟不晓事,做出这种事来……王爷已经
吩咐了,是张家害了徐爷家人,奴婢给徐爷当妻作妾,待肚子大了,再给徐爷生
一个听话的儿子……」

  「贱人!」

  徐敖哭叫道:「我干死你这个贱人!干死你!」

  「飞鸟大爷,你在这里休息。」

  计好压低声音笑道:「徐爷快得很,一会儿就完事。」

  说完他才想起来,轻轻抽了自己一个嘴巴,「我怎么忘了?那个……飞鸟大
爷,阿呷……」

  计好叽哩咕噜说着,徐敖听到声音,像饿狼一样扭过头,瞪着血红眼睛叫道:
「计好!什么事?」

  计好连忙叉手道:「回徐爷,有人闯进来了,听说是星月湖的人。」

  徐敖哼了一声,显然对星月湖的来路不怎么清楚。

  「听人说,那人是什么小侯爷……」

  徐敖猛地挺起身,身下美妇被他一顶,撞在地上,绽开的雪臀间淌出一股液
体。

  徐敖披衣抓起佩剑,疯了似的朝外闯去。

  计好看看程宗扬,又看看徐敖的背影,急忙追过去:「徐爷!徐爷!供奉吩
咐过,你不能露面……」

               第四章船阵

  殿内只剩下程宗扬和远处赤裸的妇人。程宗扬原想诈伤接近徐敖,逼问出这
位王爷的底细。谁知徐敖一听小侯爷三个字就像苍蝇见了血,拦都拦不住。

  那位张贵妃玉体横陈,无力地伏在地上。她丰美白滑的肉体被打得发红,肩
后的雪肌像被咬过一样,渗出血迹却依然艳色倾城。难怪在美女如云的宫中仍能
深得晋帝宠爱。

  一件衣服落在身上,虽然有些破烂、沾满汗味,而且质地粗糙,但上面暖热
的体温却让赤裸的美妇情不自禁地拥紧那件敝衣。她抬起眼,目光顿时一闪。

  程宗扬抢先道:「我是上天派来的仙使!」

  张贵妃看着他,「我认得你。你是舟上嫖过我的客人。」

  说着她想了起来,恍然道:「你是从盘江来的程少主。」

  程宗扬阵脚大乱,没想到没胡弄过去,反而弄巧成拙,被她揭了底。

  「别乱说啊。」

  程宗扬慌忙道:「我们没见过的。」

  丽娘挽着那件衣服,忽然一笑,媚态横生:「奴家怎么会忘记呢?公子阳物
又暖又热,那次奴婢前后两个浪穴都被公子用过,干得奴婢身子都要化了呢。」

  她在衣服上嗅了嗅,「就是这样的味道,阳光一样热热的……」

  说着她抬起眼,似水眼波落在程宗扬脸上。

  程宗扬哑口无言,既然露了底也不用装了,赶紧有多远逃多远吧。他认真说
道:「你如果相信我就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只要能躲过明天,一切就都过去了。

  知道了吗?「

  丽娘目光不住变换,眼中媚意渐渐褪去,变得凄惶无助。

  程宗扬看着她的眼神,突然醒悟过来,低声道:「你没有服药,是吗?」

  丽娘畏惧地抱住衣服,半晌道:「服了。但和她们不一样……我怕……」

  她拉住程宗扬的裤脚,低泣道:「带我走好吗?好多人都被他们打死了……」

  带上她只会死得更快。程宗扬道:「别怕。你只要找个隐密的地方躲起来,
他们这会儿顾不上找,过了明天就好了。」

  程宗扬不知道萧遥逸是不是能说到做到,但只能这样安慰她。

  丽娘果然是个聪明女子,点了点头,松开手指。

  程宗扬正要离开,突然停下来:「古太监背后是哪位王爷,你知道吗?」

  丽娘身体抖了一下,畏惧地摇了摇头。

  程宗扬伏在殿宇最高处的檐角下,盯着宫门的方向。最好的机会出现在黎明
前一刻钟,萧遥逸接连击杀两组武士,以身中两箭的代价硬生生踢开大门。但程
宗扬偷袭一名武士时被缠住,错过这个机会。

  程宗扬换了一身抢来的劲装,一个多时辰的搏杀中,萧遥逸成功地将内宫搅
得鸡犬不宁,程宗扬则在暗处伏击。他两次抓到活口,但都没有逼问出到底是哪
位王爷。连程宗扬也不得不承认,这些荆州口音的汉子个个都是死士。

  萧遥逸在这片十余亩的宫禁中神出鬼没,有时带着云丹琉,又几次把她藏起
来,孤身犯险。直到黎明前萧遥逸最后一次出手,已经解开穴道的云丹琉突然现
身,以偃月刀连斩数人,两人合力,才在老太监眼皮底下硬闯出去。

  阳光给远处的宫阙涂上第一抹金黄的光辉。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杀戮却刚
刚开始。

  踏着初升的阳光,萧遥逸重新驰回宫城。短短一刻钟内,他已经脱去满是血
污的黑色水靠,换上一身红白相间的崭新戎装。萧遥逸官职不过羽林郎,但那顶
金冠却彰显出他耀眼的身分,此刻在他的白水驹上指挥若定,丝毫看不出身负箭
伤。

  程宗扬对小狐狸的果断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个星月湖八骏没有耽误一丝一毫
的时间,在宫内大闹一夜之后赶在黎明前脱身,迅速召集禁军,以少陵侯的名义
对内廷展开攻击。

  兵甲精良的军士组成阵列,高呼着「除妖孽,拥帝室」的口号,同时攻打太
初、昭明二宫。古冥隐身边除了几个小太监,根本没有人手,不到半个时辰太初
宫便即平定,数千军士随即闯入昭明宫,包围最后一处宫殿。

  小狐狸没有任何迟疑,刚一脱身立即反击,甚至连口号也编出来,直指宫内
妖人劫持主君,号召禁军为王前驱,清除妖孽,戡定平乱。要说这小子没有事先
准备,打死程宗扬都不相信。

  从发现临川王的野心开始,那小狐狸就有意识地利用自己,但程宗扬没有多
少生气的感觉。萧遥逸的目的只有一个:抢在所有人之前动手,占据主动。

  他想过萧遥逸会摊牌,却没想到他摊得这么快、这么猛,没有给对手留一点
喘息的机会,也没有给他自己留任何退路。

  起兵攻打宫城,即便真是救驾也形同谋反,何况小狐狸并不那么干净。萧遥
逸走出这一步已经退无可退。程宗扬不知道小狐狸还有什么底牌能让他有把握稳
赢。

  这会儿程宗扬才明白萧遥逸为什么说撑过今晚就赢定了。古冥隐挑选的这处
宫禁虽然城高墙厚,但那些黑衣汉子经过一夜的搏杀,已经露出疲态。

  辰时一刻,厚重的宫门终于洞开,禁军最精锐的具装铁骑驰入宫禁,短短时
间内就用弓箭和长戟清除所有的抵抗。

  程宗扬长身而起,拨开一枝袭来的箭矢,叫道:「死狐狸!」

  「我已经策划了三年。」

  萧遥逸道:「坦白地说,这件事孟大哥并不同意,是我意孤行。」

  程宗扬摊开四肢倒在榻上:「太冒险了吧?如果晋帝在你手里咽气,我看你
怎么收场。」

  「只要有太后诏命,随时可以拥立新帝。」

  萧遥逸不在意地说道:「桓家已经与我萧氏联手,诏命一出,桓家控制的六
州立刻会响应。张少煌和恒歆杀了徐敖一家,张家也是我囊中之物。三家联手,
未必没有胜算。」

  萧遥逸从衣内扯出一条白绫,上面血迹已经变成乌黑。他解开甲衣,将带毒
的箭创重新裹住,微笑道:「这时候桓老三应该已经进入东府城,请王丞相入宫
面驾了。」

  程宗扬道:「大小姐呢?」

  「她走了。」

  萧遥逸举起手,「程兄你尽可放心,我绝对没有监禁大小姐的意思。说实话,
就算云家和临川王加起来我也不在乎。说到底,云家只是商人,对这种事不在行。

  一、两千的乌合之众,我只用五百骑就能杀他们片甲不留。易彪的北府兵算
劲敌,但六百人对我的八千禁军能掀起什么风浪?「

  萧五快步进来,他脸色虽然还有重伤未愈的苍白,却一改平常皮笑肉不笑的
模样,满脸精悍之气。他走到萧遥逸面前,挺起胸,脚后跟「砰」的一并,举手
向萧遥逸敬了一礼:「报告!」

  萧遥逸已经收起血巾,举手向萧五还礼,「说。」

  「桓家传讯,东府城空无一人。说今日休沐,王丞相一早便邀谢太傅、徐司
空等朝中重臣宴饮。」

  萧遥逸眼角跳了跳:「宫里呢?」

  「已经找到田氏、孟氏诸位妃嫔和几位皇子。」

  萧五道:「我已经让府中的亲随护卫,但没找到陛下和太后。」

  萧五的军礼不但充满阳刚之气,而且有浓郁的现代风格,让程宗扬生出一种
他乡遇故知的熟悉感,可以看出岳帅给这支军队打下的深刻烙印。

  程宗扬插口道:「你攻城的时候,老太监就带着你们那位陛下乘舟逃走了。

  太后她们大概也在。「

  「往哪边去了?」

  「隔着殿宇,我没看到。不过你猜呢?」

  萧遥逸看着程宗扬。

  程宗扬耸了耸肩:「石头城吧。那里有两万精锐水军,在建康能与禁军对阵
的只有这支军队了。别忘了,徐敖在鹰愁峪带的就是石头城的州府兵。」

  萧遥逸冷冷道:「如果他跑到那里,最好不过。」

  看着小狐狸笃定的样子,程宗扬一怔,然后一拍大腿,「萧侯爷!」

  执掌禁军的是少陵侯萧道凌,也是萧遥逸最大的本钱,可连禁军攻打宫城他
都未曾露面,只有一个理由:他要做的事比攻打宫城更要紧。

  「不错,」

  萧遥逸毫不隐满地说道:「家父昨晚便去了石头城,随身带着镇东将军的大
印。当然,」

  他拿起徐敖来不及带走的镇东将军印,「马上就可以换真的了。」

  禁军和石头城水师大营都落入萧氏父子手中,难怪萧遥逸这么有信心。程宗
扬叹了口气:「死狐狸,你什么事都准备好了,还非把我扯进来干嘛?」

  萧遥逸亲热地搂住他的肩膀:「上次咱们兄弟在湖上把美论英雄,程兄那曲
狂歌,小弟记忆犹新。」

  他低声吟道:「人生短短几个秋,不醉不罢休……咳……咳……」

  萧遥逸抚住伤口咳了几声,然后抬起头,挺胸昂然道:「岳帅曾说,人生最
大的快意莫过于创造历史!大丈夫生不能五鼎食,死亦当五鼎烹!晋室早已德衰
数尽,就如同一个裸裎的粉头——不!一颗熟透的果子!随手便可收入囊中,这
等天赐良机,程兄难道不想与我星月湖携手,一同创造历史?」

  创造历史?自己从未想过。但小狐狸这番话豪情万丈,真让自己心动。

  创造属于自己的历史,这样的机会几人曾经有过?而这个机会就在自己眼前,
唾手可得,说自己不心动是假的。

  但程宗扬仍然觉得不安。古冥隐背后那位王爷究竟是谁?古冥隐挟持晋帝和
太后,究竟是黔驴技穷,还是别有目的?小狐狸一脚把云家和临川王踢开是不是
太自信了呢?

  一名萧府亲随进来,与萧五同样的姿势挺起胸,双脚一磕,举手齐眉向萧遥
逸致军礼:「已经找到阉贼的座船!」

  阳光下的玄武湖,万顷碧波犹如翡翠,闪耀着粼粼金光。

  一艘绘着龙纹的御舟在湖上飞驰,船首的古冥隐袖着双手,身形仿佛笼罩在
一层黑雾中。在他身后,四名黑衣汉子镔铁般的手臂奋力操桨,溅起大片大片的
水花,御舟箭矢般破浪前行。

  僵尸般的晋帝卧在船尾被一个小太监看着。旁边一个中年美妇披着一袭衣不
蔽体的旧衣,眼中满是惊愕,正是晋帝的亲母,太后周氏。

  计好一脸烟灰,慌张地说道:「公公,徐公子被小侯爷扎穿喉咙,尸体已经
丢进火里烧掉了。还有,」

  他带着哭腔道:「那个东瀛来的上忍太君不见了。幽长老要问起来……」

  古冥隐阴森森道:「咱们自身难保,哪里理得着他!」

  他恨声道:「王爷棋差一着,已经定好时辰将朝中重臣一网打尽,怎知被那
小畜牲抢先一步!」

  他余怒未消地说道:「王爷说的可是湖上吗?」

  一名黑衣汉子沉着脸,用荆州口音瓮声瓮气道:「是哪。」

  计好忽然尖叫一声,「船!船!」

  数里之外的青溪口升起一面杏黄旗帜,接着又是一面。来自石头城水师大营
的舰队出现在视野中,隐隐传来的鼓声撼动湖面。

  晋军步骑逊于秦唐诸国,水师却是六朝强军。昨晚少陵侯萧道凌手持镇东将
军大印进入石头城,接掌水师,随即调动舰队由秦淮河进入青溪,直逼宫城。这
时上百艘舰船组成的舰队正鱼贯驶入玄武湖。

  从空中看去,数以百计的大小战舰络绎驶出青溪,在湖上列成战阵,仿佛无
数墨点,密密麻麻地覆盖大片水面。号角声起,舰队随即改变阵形,两翼加速前
出,宛如一弯新月,隐隐对远处的御舟形成合围之势。

  「玄武湖只有青溪一条水路。」

  萧遥逸说道。他一旦出手就雷霆万钧,短短半个时辰一举攻破宫城。由于计
画周详,破城后他没有全城大搜索,而是将力量集中在宫内,同时调遣亲信,不
动声色地控制城中要害。

  如果不是古冥隐携帝后逃窜,王茂弘又突然给自己放假,邀集朝中重臣出游,
此时帝后将相俱在手中,早已大获全胜。

  萧遥逸盯着逃逸的御舟,命令道:「传令!禁军骑营全军出动,沿湖追逐。

  若有妖人靠岸,格杀勿论。救回陛下和太后者,封侯!赏万金!「

  禁军将领都是萧氏一手拔擢,对萧氏父子忠心耿耿,当即领命,带着骑兵飞
驰出萧遥逸道:「剩下的就是猫捉老鼠了。哈哈,我突然出手固然是冒险,但也
打了这帮阉狗一个措手不及。黑魔海手伸得太长,力气可差了些。」

  「别高兴得太早。」

  程宗扬眺望远处道:「我看这事没这么顺利……」

  「少乌鸦嘴!走!一起去捉那只黑老鼠!如果程兄运气够好,我名正言顺地
封你一个镇南侯!」

  程宗扬笑骂一声,与萧遥逸下城换乘快舟,与水师舰队会合。

  这艘快舟只能容纳六个人,四名桨手操舟,程宗扬与萧遥逸立在船头。轻捷
的舟身像在水面飞翔一样,迅速与水师舰队拉近距离。

  快舟与一艘满载军士的舰船擦肩而过,那艘舰船船舷高近三尺,沿着船舷设
有半人高的女墙;船舷下方开着一排圆孔,数十枝长及丈许的船桨从孔内伸出,
舱内看不见面孔的桨手奋力操棹,整齐地击水前行。

  女墙后林立着精锐的水师军士,第一排是弓手,后面是高大的戈手。他们手
持的长戈为便于水战都加长至丈许,锋利戈首不仅可以杀伤敌人,同时可以钩拉
敌方的船只。

  船上是半封闭的木制棚顶,同样设置女墙,军士林立。程宗扬估算过,这样
一艘舰船就有一百多名弓戈兵卒和近六十名桨手。棚上旗旛猎猎飞舞,船尾建有
高台,几名持旗军士在台上一边了望敌情,一边随时等待主帅的号令。

  萧遥逸见程宗扬看得入神,问道:「程兄对水师也有兴趣?」

  程宗扬反问道:「这是什么船?」

  「这是斗舰。与敌方的船只接近后,进行近战。」

  萧遥逸指着后面道:「那是走舸。」

  斗舰后跟着几条小船,船长不及斗舰的一半,宽度只有斗舰四分之一,形状
狭长。船上的军士不到二十人,舱内桨手却足有三十名。那些军士大多是精悍的
中年汉子,这些老兵身材魁梧,此时不紧不慢地跟着斗舰,神情间有种久历战阵
的轻松。

  「往返如飞鸥,乘人所不及。」

  萧遥逸道:「若说斗舰是陆战的重装步卒,这便是陆战中的轻骑。」

  程宗扬第一次近距离目睹水战军种。斗舰的名声自己早已听过,没想到是这
种结构,如同一座漂浮在水面的大房子,看起来颇为笨重。但由于桨手众多,船
尾又安装卯有舵,操纵起来灵便快捷。

  忽然一个浪头掀来,快舟摇晃一下。后方一艘舰船破浪驶来,它体积比斗舰
略小,但水面的部分更加高耸,船身全部蒙着生牛皮,船身除了划桨的棹孔,还
有两排半尺大小的圆孔,里面隐隐闪动着锋利寒光。船首为利于冲撞,做成犀牛
角般狭长的形状,顶端包裹铁皮。船头和船尾各架着一张巨弩,就像一头在水面
奔腾的猛虎,露出锋利的爪牙。

  「艨艟!」

  程宗扬脱口而出,接着又迟疑起来。在他想像中,艨艟应该是一种巨舰,但
眼前的艨艟舰除了蒙着牛皮,体积与斗舰相差并不大。

  「不错,正是艨艟!」

  萧遥逸道:「艨艟以生牛革遍蒙船体,不惧矢石,破舟覆师,无往不利,堪
称水上铁骑。」

  快舟进入水师舰队的阵列,在艨艟斗舰的缝隙间穿行。船只都以鼓声为号,
指挥棹手划桨,只听四面都是隆隆鼓声,犹如惊雷。忽然一片乌云般的阴影遮断
阳光,天空顿时暗了下来。

  程宗扬回过头,先映入眼帘的是两个巨大墨字:飞云。

  眼前的巨舰足有四、五丈高,分为三层,船上城堞森严,木墙高声,如同一
座巨大的水上城池。仅船舷伸出的桨棹就有三层,毎一层数量都超过五十枝,伴
随着隆隆鼓声,成排的桨棹每一次划动都带起漫天水花,宛如暴雨滂沱。

  半空中传来马匹嘶鸣的声音。程宗扬抬起头,看着这个时代航母级的巨型楼
船,难以置信地叫道:「哪儿来的马?」

  萧遥逸道:「飞云舰有一支骑兵,只有一百多骑。怎么?有什么不妥吗?」

  程宗扬咽了口唾沫,怪不得徐敖能调来骑兵呢。舰上专门设有攻战的铁骑,
这楼船是把一座城池搬到船上。

  「这是飞云,」

  萧遥逸指着右翼另一艘巨舰道:「那边的是盖海,都是二层楼船。这是小的,
石头城大营的大舰五牙、赤楼、帛兰都是五层楼船,最大的帅舰余皇高十丈,足
有九层,可载士卒三千人,在水上绝无敌手。」

  程宗扬脖子都酸了,仍没看到能在舰上奔驰的骑兵,他嘟囔道:「弄得像城
池一样干嘛?好看吗?」

  萧遥逸笑道:「说它是水上城池,一点都不夸张。除了骑兵,上面还有守城
用的擂木、滚石、铁刺。接敌之际,矢石激射如雨,寻常船只不等靠近便被击沉
了。」

  「那个呢?」

  程宗扬指着楼船上六枝长近四丈,吊臂一样斜举的长杆问道。

  「那是拍杆。」

  萧遥逸道:「前面悬的巨石重逾千斤。即便是艨艟,最多也只能承受拍杆一
击。」

  远处传来悠长的号角声,所有的艨艟、斗舰、楼船、走舸同时鼓声大震,已
经摆好阵列的舰队猛然提高速度。浪花飞溅,鼓声四起,平静的湖面一时间杀机
猕漫,笼罩着战争气息。

  前面的御舟上,那四名桨手都被萧遥逸折腾一夜,然后又一鼓作气划出数里,
这会儿速度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

  远处一片礁群被芦苇环绕,散落在方圆数里的湖面上。这种礁群危机四伏,
一个不小心就会船毁人亡,但御舟却径直朝礁群驶去。

  如果御舟冒险从芦苇间穿过,这样狭窄的水路,不仅追逐的楼船,连较小的
艨艟斗舰也难以通行,只能绕道,御舟就有机会摆脱追击。

  船体狭小的走舸缓缓越过斗舰士卒林立的舰身,盯紧仓皇逃窗的御舟,就像
一条条蓄势待发的苍狼,随时等待着张开獠牙,刺穿猎物的咽喉。

  礁岛后方数里的湖面上突然驶出一艘宽阔的画舫。那艘画舫是由两条船只并
在一起,比寻常船只宽了一倍。舫上的建筑足有三层,虽然比不上楼船气势宏伟,
但船篷两端挑起如同蕉叶,结构精巧至极。

  舫上朱栏翠幕就像世家贵族用来游湖览景的私舫。舫内人影穿梭不绝,远远
能看到最上面一层的精阁中,数十名宽衣博带的贵族正在宴饮吟诵,如同神仙中
人。

  正在疾驶的御舟立刻转向,加速驶向画舫。

  萧遥逸眉峰一挑:「王茂弘!」

  「不只吧,我看到徐老爷子了。」

  程宗扬眯着眼道:「旁边那个是谁?」

  「哪个?」

  「那个,五十多岁年纪,正在说话的。看起来很有气质那个。」

  萧遥逸低骂一声,然后道:「那是谢太傅。」

  程宗扬点了点头,「看起来很是神清气朗啊。咦?那是王处仲?」

  「王丞相、谢太傅、王侍中、周仆射、徐司空、桓大司马、王驸马个一个数
着,语带讽刺地说道:」江左名士重臣济济一堂啊。「

               第五章争锋

  「森森连岭,茫茫原畴。」

  谢太傅依在茵席上,用低沉浑厚的声音咏哦道:「迥霄垂雾,凝泉散流……」

  王茂弘点着头,慢吞呑道:「这是太傅作的兰亭吧?好诗啊。」

  谢太傅叹道:「出仕多年,诗文都荒废了。要说好句,郭璞的' 林无静树,
川无停流' 两句,泓峥萧瑟,实不可言。某每读此文便觉形超神越。」

  旁边一个文士抚掌道:「林无静树,川无停流,果然是好句!」

  众人连连点头,称美不已。

  远处的战船鼓声隐隐传来,席间一阵骚动。王茂弘看了一眼,手中把玩一柄
玉如意,漫不经心地朝王子猷道:「五郎,今日有水军习练?」

  那位禁军骑兵参军摸着脸颊,寻思良久才道:「湖上秋色正佳,这些士卒许
是踏秋而来吧。」

  旁边几个听他说得荒唐,禁不住要笑,偏王茂弘听得认真,又把笑声呑了回
去。

  王茂弘道:「我这眼睛也不济事了,太傅瞧瞧,是哪位带的士卒?」

  谢太傅从容道:「旗号的萧字,似是少陵萧侯。」

  王茂弘一边听一边频频点头,吩咐从人道:「难得萧侯有心,请他过来一叙
吧。」

  随从领命退去。众人猛然见到水师出现,多少有些紧张,此时见王丞相、谢
太傅谈锋如常,于是放下心事,重又喧闹起来。

  谢万石也在坐,他自从丢了镇东将军大印就在家闭门思过,这会儿强打精神
说道:「山川有秀色,举座多贤者。」

  周仆射冷哼一声:「风景虽佳,奈何不得其主。」

  此言一出,喧闹的席间气氛顿时一僵。

  须髯满面的桓大司马丢下手里的葡萄:「在座的都是国之栋梁,桓某便直说
了吧。当今陛下昏浊溃乱,动违礼度,了无人君之相!宫里的传言诸位想必也听
过。陛下阳萎不能人道,又信任内宠,竟然把几个未净身的小崽子收进宫里,冒
充内宦。」

  司空徐度坐在一旁,自顾自举觥痛饮。侍中王文度变色道:「桓大司马!宫
闱之事,非人臣所宜言!」

  桓大司马一句话顶了回来:「人主无私事!陛下宠信内宦,荒唐无行,外界
多有传言,那些贱役竟在宫内与妃嫔交奸为戏!做出这等丑事,陛下怎可再奉守
社稷,敬承宗庙!」

  旁边有人应声道:「贵妃孟氏产子,群臣都上了贺表,却连孟氏自己也不知
道是与何人受奸成孕,生的竟是个杂种!」

  「还有贵妃田氏!与小太监同睡一榻,形同夫妻。有人窥见那些小太监都是
未净过身的,宫闱之内,秽声百出!」

  「宫中一岁购媚药数千贯,传闻宫人不肯行奸者,尽被灌入媚药,行奸后再
乱棍打死。」

  「帝位有德者居之!陛下既然失德,自当退位!由群臣推立新帝!」

  「陛下不能人道,以内宠之子冒充己子,一旦孽种继位,不仅令祖宗蒙羞,
更动移皇基!吾等有何面目见先帝于地下?」

  有人嚷道:「陛下当废!推立新帝!」

  一年来,晋帝始终不曾露面,宫外流言四起,朝中早已群情汹涌,这时桓大
司马当先揭破,顿时都爆发出来。

  侍中王文度和谢万石坚称传言不可信,谢太傅抱膝而坐,神情自若;徐度自
饮自食,一言不发;桓大司马与周仆射力主推立新帝。众人都是朝中重臣,此时
却吵嚷不休,甚至有人痛哭流涕。

  一片混乱中,一直唯唯否否老好人一样的王茂弘突然张开眼睛,「砰」的一
声,将那柄玉如意在案上击得粉碎,厉声喝道:「我等身为朝中大臣!自当齐心
戮力王室,何至于口出废立!」

  众人极少见过王茂弘发脾气,此时被他一喝,连一向自视极高的桓大司马都
哑了。

  御舟与画舫还有两里远近,中间隔着一片芦苇丛生的浅滩。

  古冥隐盯着舫上一个身影,然后回头看去。后面几条走舸驶出阵列,像脱缰
的野马般冲波而来,但距离尚远,御舟有足够的时间与画舫会合。

  古冥隐微微松了口气,尖声道:「快!快!」

  湖水忽然分开,一道青森森的光芒宛如飞舞的蛟龙,从宁静的湖面下蓦然飞
出。狂猛刀势如同破竹,将御舟拦腰斩为两截。

  长刀从船身中段斩过,一名黑衣汉子躲闪不及,手臂被刀锋斩去半截,捧着
断臂发出惨叫。古冥隐所在船头去势不止,向前冲出丈余,船尾在湖面上打了个
转,朝断口倾斜过去。

  竹篾编织的船篷被刀气掀开,四散飞舞,暴露在阳光下的晋帝像木偶一样晃
动一下,沿着倾斜船身滑入水中。旁边披着布衣的太后身体一颠,额角撞在船沿
上,几乎昏厥。

  湖面被刀风掀起尺许高的水浪,突如其来的袭击使舟上众人骇然变色。那柄
长刀刃长五尺,刀上镂刻的青龙须爪飞扬,阳光一照仿佛要从刀上跃然飞出,中
空的刀柄握在一只素白手掌中。

  云丹琉从水中跃出,身上的银甲却没有沾上丝毫水迹。她鬈曲的发梢贴在雪
白面颊上,微蓝瞳孔透出逼人光彩。

  云丹琉一刀斩断船身,没有理会落水的晋帝便腾身而起,偃月刀溅开无数水
花,朝船头的古冥隐攻去。

  船上人被分成两半,相隔丈许。古冥隐和两名黑衣汉子在前,断臂的黑衣汉
子和一名同伴在后,旁边是晋帝、周太后和一名小太监。古冥隐双手拢在袖中,
这时双臂一振,枯痩手爪破袖而出,尖啸着迎向云丹琉的长刀。

  「铛」的一声,古冥隐爪尖叩在偃月刀的刀脊上,一股黑气随即沿着刀锋如
妖蛇般游上刀锷。

  云丹琉长刀一摆,黑气被她劲气震开,游丝般消散无痕。

  古冥隐这一着只是试探,云丹琉劲气一出,他目中顿时妖光大盛,撮唇尖啸
一声,身上缭绕的黑气蓦然化成一具人形粘髅,扑向云丹琉。

  云丹琉腰身一折,踏在一块礁石上,接着长刀劈出。白色的芦花漫天飞起,
狂猛刀气将人形粘髅阻在丈许之外。

  那具人形骷髅妖爪一展,丈许内的芦苇仿佛被冻结一样,连细长的苇叶也不
再摇摆。云丹琉身上的银甲凝出一层白蒙蒙的薄霜,裸露的皮肤像被冻裂般一阵
脆痛。如果不是丽日中天,将古冥隐幽冥邪术的力量克制在最低,云丹琉当即吃
上大亏。

  娇叱声中,云丹琉双手握住粗长的刀柄再次攻出。她刀法全是攻势,如同怒
涨海潮一浪高过一浪。那具人形骷髅被偃月刀阻在丈许之外,几次强攻都被凌厉
的刀锋逼了回来。

  古冥隐双手合抱,身上散发出浓烈的死尸味道。黑气幻化的人形骷髅忽然跃
起,胸腹空门大露。云丹琉长刀如受感应般寻到破绽,立即横击抡出,将骷髅拦
腰斩成两段。

  人形骷髅发出一声凄厉嘶鸣,被斩断的上半身去势不减,迳直扑到云丹琉身
上。结着薄霜的银甲与妖气一触,光泽立即黯淡下来,变得乌黑。云丹琉身材高
挑,那邪魂抱在她腰间,脖颈昂起像蛇般细长伸出,张口朝云丹琉面门咬来。大
开的嘴巴中能看到它黑气缭绕的咽喉。

  一股强烈臭气袭来,云丹琉脑际一阵眩晕。古冥隐踏前一步,右手指爪迅速
拉长,犹如一丛阴毒的匕首朝云丹琉腹下刺去。

  突然一声脆响,云丹琉胸前一枚银亮甲片迸裂碎开,接着射出一道刺眼光芒。

  那具骷髅嚎叫着,仿佛被狂风吹散一样,在白光照射下迅速融化。

  「银灵蛟甲!」

  古冥隐眼中射出贪婪光芒,漆黑的爪尖一叩,将迸碎的甲片击飞,速度丝毫
未减地朝云丹琉胸口抓去。

  云丹琉横刀挡住,与古冥隐刀爪相击,劲气交击声不绝于耳。后面断舟上,
刚一遇袭,计好便连看也不看一眼,立刻掉头从船尾跳到水中,一边游一边拼命
脱掉衣服,只求离这里越远越好。

  断臂的黑衣汉子一脚踩住刀鞘,咬牙拔出佩刀。忽然一柄快刀从颈后劈来,
将他头颅劈出丈许,远远飞入芦苇荡中。吴三桂飞将军般落在舟上,一脚将无头
尸踢入水中。

  另一名黑衣汉子动作极快,一把抓住晋帝,甩开刀鞘,将刀锋架在晋帝脖颈
下。没等他开口,一只手从容伸来扳住他持刀手腕,接着另一只手绕到颈后,修
长手指抓住他的下巴往旁边轻轻一扭,「卡」的一声脆响,那黑衣汉子脖颈无力
地软垂下来,从手中滑落的佩刀在船沿上一磕,没入水中。

  秦桧拧断那汉子的脖颈,一手抓住晋帝衣领,把他从水中提出来。船尾已大
半入水,吴三桂过来想救出太后,秦桧却把迁尸般的晋帝塞到他手中,然后露出
温文尔雅的好看笑容,客气地朝惊惶的美妇说道:「周太后,小的救驾来迟,还
望恕罪。」

  说着轻轻托住她的手腕。

  芸娘惊疑不定,手腕被他一触,顿时像触电般一抖。

  吴三桂翻了翻白眼,抱着晋帝跃过芦苇荡,等在后面的易彪立即荡来小舟接
住两人。接着秦桧拥着太后的腰肢,轻云般飘到舟上。

  古冥隐正和两名黑衣汉子围攻云丹琉,此时大势已去,不等秦、吴二人过来
围攻,便在云丹琉刀上一拂,借势倒飞数丈朝远处的画舫逃去。

  少了古冥隐出手,两名黑衣汉子立刻感受到云丹琉刀上狂猛的力道。她刀长
本身将近五尺,而且身高臂长,此时施展开来,攻击范围超过一丈,力道刚猛强
劲。

  一名黑衣汉子不及变招被她一刀劈落水中。另一名汉子萌生退意,一边横刀
护住要害,一边腾空后跃。谁知云丹琉刀势霸道之极,他如果强撑还能抵挡片刻,
这时刚一示弱,偃月刀便刀光暴涨将他连人带刀劈成两半。

  一抹鲜血溅在云丹琉的银甲上,宛如桃花。程宗扬与萧遥逸已经换乘速度最
快的走舸赶来,这时看到她横刀立威,妩媚中流露出英武之气,程宗扬忍不住把
手指放在嘴里用力吹了声口哨。

  云丹琉气得脸都白了,一手握着长刀,一手朝他用力比了个中指。

  程宗扬双手捧腹,做出哈哈大笑的夸张表情,然后赶紧吩咐桨手:「慢点!

  慢点!「

  眼看晋帝被人劫走,萧遥逸脸色由晴转阴:「云大小姐好水性,竟能在水中
潜这么久!」

  虽然大家在一条船上,但靠近后,这位大小姐翻脸给自己一刀的事也不是做
不出来。程宗扬道:「人已经救了,咱们不如回去吧。」

  「人已经救了?这会儿刚开始!」

  萧遥逸一边说一边拉起袖子,「姥姥的,我宁愿那个穿龙袍的废物死在老阉
狗手里。这下麻烦可大了。」

  程宗扬叫道:「死狐狸,你还要打?」

  「不打也行。」

  萧遥逸像个被人抢走玩具的小孩子,委屈地赌气说道:「你让他们把人给我!」

  程宗扬哑口无言。对晋国有野心不只萧遥逸一个,云家也没闲着。自己一句
话要他们把晋帝交出来——凭什么啊?

  「哥,」

  萧遥逸挽着他的手臂,无比亲热地说道:「真要打起来你帮谁?」

  「干!扣着我的脉门干嘛?我要说帮他们,你是不是立刻给我一刀?」

  萧遥逸羞答答说:「哪儿有啊。我就是问问……」

  「我谁也不帮,行了吧?我看云家的船还不错嘛。你这走舸未必能追得上他
们。」

  萧遥逸一脸嘻笑地轻松说道:「何必那么见外呢?」

  他长吸一口气,提声叫道:「秦兄!我们在这儿!太好了!不用着急,我们
马上就到!」

  易彪的轻舟停下,显然见到程宗扬在舟上,把他们当成自己人。

  萧遥逸笑嘻嘻道:「程兄,你这块招牌真好使。」

  程宗扬为之气结。这也怨不得易彪他们,谁能想到这小狐狸看着荒唐无行,
其实满肚子都是坏水呢?

  走舸接近芦苇荡,萧遥逸满面春风地下船,拽着程宗扬的手腕过去,一见面
就笑道:「易兄,我们又见面了。哎呀!云大小姐,刚才大小姐力斩妖人,让小
生佩服得五体投地……」

  云丹琉脸色不善:「少罗嗦!这是怎么回事?谁出动的水师?」

  程宗扬甩开萧遥逸:「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半个时辰前,咱们小侯爷亲自带
领禁军攻进内宫,宫里的妖人已经被清除干净。小侯爷的意思呢,你们把陛下交
出来让他带走,往后就没有你们的事了。」

  突然间又杀出一个对手,而且是手握禁军、水师大营两大强军,少陵侯世子
的小侯爷,秦桧和吴三桂不禁面面相觑,易彪和云丹琉则勃然变色。

  「程头儿!」

  易彪叫道。

  「叛贼!」

  云丹琉一点都不含糊,踏前一步,手中的偃月刀发出一声龙吟。

  程宗扬叫道:「我只是传话的!这事跟我没关系!」

  程宗扬朝秦桧使了个眼色,秦桧七窍玲珑,立即明白过来,上前一步把云丹
琉挡在身后,正色道:「小侯爷!江山社稷,唯有德者居之!如今晋祚未绝,陛
下虽然失德,但临川王英明勇决,又为先帝所爱,亲贵无比……」

  「秦兄歇歇吧。」

  萧遥逸客气地打断他,秦桧的口才他早就领教过,如果长篇大论辩争下来,
只怕月出东山才能分出输赢——还不见得是自己赢。

  萧遥逸明智地说道:「会之兄,算你赢了。」

  他摸了摸鼻子,无赖地说道:「但我不打算认输,你看怎么办?」

  秦桧两指拈住胡须,深邃目光望向天际,沉声道:「秦某夜观天象,天命所
归,正在临川郡……」

  「你省省吧!」

  萧遥逸叫道:「这一招我也会啊!天已经不早了,咱们就别废话了!那废物
我要定了!划下道来吧!」

  吴三桂腾地站出来,几乎顶着萧遥逸的鼻子厉声道:「吴某还怕你不成?」

  萧遥逸意识到自己碰上硬茬了。程宗扬的两个手下以前看着还老实,这会儿
拉出来都不是好鸟啊。他求救似地小声道:「程兄?」

  程兄咳了一声:「会之啊,我看小侯爷说得也有理……」

  秦桧义正辞严地说道:「主人此语大谬!小人虽然身分低微,亦不敢苟同!
天命有常,只可顺迎,岂能逆取?」

  秦桧劈头盖脸一通忠君报国的大道理,把程宗扬堵了回来。

  这死汉奸说得跟真的一样,看来不用云家出面,这就够小狐狸喝一壶了。

  程宗扬耸了耸肩,朝萧遥逸双手一摊,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萧遥逸有点不相信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程宗扬无辜地说:「小侯爷,大家都是体面人。不管什么事都该讲道理对不
对?」

  萧遥逸连连点头,「那我就不讲道理一回吧。」

  萧遥逸身形一晃,从秦桧和吴三桂两人中间穿过去。秦桧和吴三桂相顾失色,
他们俩肩膀相隔距离不到半尺,就是侧着身也难挤过去,可萧遥逸就那么穿过去,
连两人衣角都没碰到。

  萧遥逸俯身朝晋帝衣襟抓去,旁边的云丹琉长刀呼啸而出。别人也许不知道
萧遥逸的真功夫,但她被封穴道还是萧遥逸亲手解开,昨夜在宫中一战更见识了
他玄奥莫测的身法,一出手便用上十成劲力。

  萧遥逸袖滑出一截莹白的龙牙,「叮」的挡住刀锋。云丹琉玉齿咬紧,双手
虎口剧痛。萧遥逸也脸色微变,胸口微微一震。

  程宗扬想起来小狐狸还受了两处箭伤,真打起来未必能讨得好去。眼看云丹
琉长刀再次攻出,他下意识地退了一步。这会儿自己插手叫找死。很可能云丹琉
给自己来个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先把自己劈了再说。

  萧遥逸呼了口气,「大小姐好功夫。」

  他给云丹琉解穴时,对她的修为深浅早已了如指掌,却没想到云丹琉劲气透
入刀体,与偃月刀蕴藏的力量合而为一,使她可以施展的力道提升近一个级数,
自己一时托大险些吃了大亏。

  「停!」

  程宗扬厉声道:「打个屁啊!那边怎么回事?」

  远处隆隆的鼓声突然停止,无论是楼船、艨艟、斗舰,还是走舸的桨棹都同
时击入水中,接着逆向一扳,疾驶的船身像被钉住一样停在水上。

[ 本帖最后由 皮皮夏 于 2017-5-22 23:44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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