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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夜天子(4月18日 更新至“第17章 摧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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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白泥雌凤

  长风道人一见叶小天顿时局促不安起来,叶小天瞧他神情心里便明白了,忍不住促狭地笑道:“当日你在铜仁做的那些事儿,我心里都有数,本想找你算账来着,没想到你溜得比谁都快。←,哈哈,没成想你到了贵阳,居然比在铜仁混的还好,莫非此地人傻钱多,更好糊弄?”

  长风道人干笑道:“当年从茅山出来的时候,我本没想过到贵州来,谁不知道这儿穷啊。没想到这儿的穷人是真穷,富人也是真富,便是中原的大富人家,面对他们的穷奢极欲也得甘拜下风。贫道……贫道只是劫富济贫、劫富济贫……”

  叶小天在铜仁府干的最响亮的一件事,就是把五位权贵家的子弟一股脑都给砍了,之后那些轰轰烈烈的壮举长风道人没有赶上,所以他对此事记忆犹新。

  于是他便把自己打扮成劫富济贫的光辉形象,以此取悦叶小天。叶小天翻了个白眼儿道:“劫别人的富,济你的穷么?”

  长风道人干咳两声,道:“也……不全是。贫道若非广施善缘,哪能这么快就声名鹊起。济贫赈灾的好事,贫道还是做了一些的,做了一些的。”

  叶小天笑道:“你不用怕,我对这些大富大贵脑满肠肥的家伙也没什么好感,只要你不动我的歪脑筋,我才懒得拆穿你的真面目!”

  长风道人大喜,向他连连打躬作揖,虽然这副模样瞧在别人眼里,未免有失他的得道高人形象,不过一时半晌也顾不及了,至于他人的疑虑,回头再找理由解释吧,反正糊弄那种人他有的是主意。

  长风道人谢过了叶小天,小心翼翼地道:“那……贫道就告辞了?”

  “你去吧。哎!等等!”叶小天忽然又唤住了他,问道:“播州杨应龙有位三夫人,姓田,你可了解此人?”

  杨家三夫人田雌凤同她丈夫杨应龙一样痴迷道术。说起来杨应龙是一世之豪,田雌凤也是女中豪杰,能被一个神棍忽悠,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这种事实在无关本领才干,到了后世照样有大批的高等知识分子被一个半文盲忽悠的神魂颠倒,何况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都相信那些神神怪怪的存在。

  田雌凤前不久刚刚才拜在长风道人门下为记名女弟子,长风道人当然知道她。一听叶小天点名道姓地问起田雌凤。长风道人登时露出了暧昧的神色。

  长风道人道:“这个,贫道自然是了解的。不过,她可是杨天王的女人啊,叶大人,常言道色字头上一把刀,杨家这口刀尤其的厉害,你……”

  叶小天瞪了他一眼,道:“亏你还是个出家人,想到哪儿去了。我与此人有些梁子。总要知己知彼才好应付啊。你既了解此人情况,快快说与我知道。”

  长风道人无奈,只好道:“那……大人先容小道打发了那几个人再说。”

  长风道人走过去,对那几人清咳一声。云淡风轻地道:“贫道偶遇一位故人,要攀谈一阵,你们就不必等我了。若是有缘,下次贫道再与你等**。”

  一个权贵子弟小心翼翼地问道:“仙长。那人是谁啊,我看仙长对他好生恭敬。”

  长风道人嘴角抽了抽,悠悠一声长叹。眼神眺望远方,回忆地道:“那人今生什么身份,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几百年前,他的前世曾救过贫道,结下一段因果。”

  众权贵子弟一阵哗然,长风道人道:“贫道那年六岁,适值辽兵犯宋,子午谷前两军对垒,百姓纷纷逃命。贫道跌倒在地,眼看就要被踩踏成泥。千钧一发之际,是他单骑匹马冲来救我性命……”

  众权贵子弟被他一番话说的悠然神往,纷纷好奇地看向叶小天,暗暗猜测着他前世的身份,叶小天被看得莫名其妙。众权贵子弟散去后,长风道人换了一副愁眉苦脸回到叶小天身边,道:“大人想知道她什么事?”

  叶小天道:“家世、来历,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叶小天在来贵阳之前做过一番功课,但仓促之间哪能记得许多,他只能择选各大世家的土司和掌权的土舍的资料填鸭式背诵,结果到了贵阳第一次赴宴,来的却大多是土司二代。

  好不容易遇到个田夫人,又是杨大土司的夫人,而非杨大土司本人,叶小天就像走上考场,突然发现试卷的考题偏得一塌糊涂,一道都没蒙中,只好向长风道人打听。

  长风道人咳嗽一声,道:“古语有云:思播田杨,两广岑黄。这思播田杨指的就是思州田氏、播州杨氏。为什么同为四大土司之一,田杨两家却要拎出来单独成谚呢?”

  叶小天道:“为什么呢?”

  长风道人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道:“因为这两家不但齐名,而且世代联姻!”

  “哦?”

  长风道人道:“自大宋徽宗年间,杨家第十代杨维聪开始,杨家长房长子必娶田氏之女为妻,田家长房长子必娶杨氏之女为妻,一直延续下来。

  永乐年间,思州内乱,田氏叔侄相残,永乐皇帝趁机废除田氏世袭土司的职位,田杨两家的联姻才中断。杨家嫡长子从此只娶江西龙虎山张天师一脉的女子为正妻。如今杨应龙的正妻就是龙虎山张氏之女。”

  叶小天点点头,长风道人所说的情况他看过的资料中有些有、有些没有,不过由此倒可看出,长风道人是真的了解。

  长风道人继续道:“田家败落之后,除了嫡宗长房苦撑局面,族人大多散去,其中有一支流入播州,定居余庆白泥,纳入了杨氏辖下,杨家三夫人田雌凤,就是余庆白泥这一支的人。”

  叶小天这才知道,这田雌凤确实是田氏族人,不过和田妙雯这一支显然没什么走动。倒是不用担心得罪了她便不好与田彬霏一脉结盟,心思稍稍放下。

  长风道人道:“田雌凤容颜甚美,自幼便芳名远播。杨应龙便纳了她做三夫人,这田雌凤颇有心计,自嫁入杨家,甚得杨应龙欢心,正妻张氏争不了宠,又不愿见她得意,干脆迁居别院,不与他们往来了。

  田雌凤自此专宠于后宅。又把她的两个哥哥田一鹏、田飞鹏都引荐给杨应龙,做了杨家的两路兵马大总管,还各自娶了杨应龙的一个妹妹为妻。

  她这两个哥哥有了女儿后又嫁给杨应龙的儿子,如此一来,白泥田氏已经独立于思州田氏之外,成了播州杨氏麾下一支举足轻重的力量了。”

  叶小天听到这里,眉头不觉又皱了起来。如果这田雌凤只是杨应龙众多夫人中寻常的一个,问题还不大,就算和杨家交恶又怎么样。他早晚要对付杨家,反正杨应龙也不会因此就兴兵卧牛岭。

  可是,这个田雌凤现在居然取代了杨家掌印夫人的位置,成了执掌杨氏王朝内政的人。那她的份量和能量就不同了。虽然她一样不会轻率出兵,但她若想报复,可以调动的资源就多了。

  长风道人说完,见叶小天沉思不语。便试探地道:“大人,贫道可以走了吧?”

  叶小天点了点头,长风道人如蒙大赦。赶紧掉头就溜,急急抢出几步,忽然想起如此赶路有失自己世外高人的形象,急忙稳住身形,迈起了神仙步。

  叶小天低头思索半晌,抬头道:“那么,她此来贵阳,是为了什……”叶小天话说到一半便停住了,面前空空,哪有还有长风那个牛鼻子老道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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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彬霏和田妙霁各乘一辆牛车,施施然地赶往昆仑园。乘牛车也是复古风,田氏兄妹不愿意高冠博带,可是受田家声名所累,又不能随心所欲,只好把这功夫下在车驾上,如此出行,倒也透出几分古雅。

  前方夜色中隐隐已经看见昆仑园的雏形儿,一个青衣侍卫忽然快马赶到车旁,纵身一跃,跃到田妙雯所在的牛车上,随势单膝跪倒。

  他疾驰而来,腾空上车,就势跪倒,整个过程伴随的侍从们仿佛全没看到,把他当了空气一般。

  这人双手抱拳,单膝下跪,对田妙雯低声禀报了一阵,田妙雯微微一愣,随即嘻笑颜开。她向这青衣人挥挥手,青衣人一个倒后翻,稳稳地落在他的马上,一拨马头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田妙雯微笑着对另一辆车的田彬霏道:“哥,叶小天已到昆仑园。”

  田彬霏瞧她眉开眼笑的样子,心里有点不舒服,淡淡地道:“他到了昆仑园,值得这么开心吗?”

  田妙雯道:“他一到昆仑园就和田雌凤对上了,双方不但大打出手,他还制住了田雌凤,在她腿上刺了一刀,逼她公开承诺不再追究此事!你说这值不值得开心呢?”

  田彬霏愣了愣,忽地仰天大笑起来。

  什么人最可恨?不是敌人,而是本该是你的同伴,却背叛了你,投靠你的敌人为虎作伥的人!白泥田氏和思州田氏同祖同宗,本该同仇敌忾,一起为了复兴田氏而努力。

  但是白泥田氏现在已经成了杨应龙的忠实走狗,田氏兄妹眼见白泥田氏成为播州杨氏旗下的一支重要武装力量后,不是不曾想过感召她重归田氏怀抱,成为田氏复兴的力量,只是被田雌凤无情地拒绝了。

  如今田雌凤吃瘪,在那么多豪门权贵面前给白泥田氏和播州杨氏丢了脸,田彬霏自然感到快意。他重重地一拍车辕扶手,大笑道:“哈哈哈,走快些,我倒要瞧瞧,她白泥雌凤现在是何等的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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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林中筵

  安家之筵不在厅中而在林里,这是一处庄园,其韵味正在林中方显自然。此时已近中秋,明月一轮,清辉满地,更有彩灯美婢错落其间,真的很美。

  林中有席,这里一张,那里一张,月下清辉一片,映在竹席上如雪如霜。客人们可与熟悉的朋友们席地而坐,吟诗作赋,倒也随意自然。

  其实如此宴客与西方的冷餐会也差不多了,区别只是食物不是自助。既然是野宴,安家准备的酒水菜肴便大多是些炙鱼、烧烤、点心、瓜果,并不是什么隆重的正式餐饮,却更合乎人的胃口。

  这些东西都是在林外由安家厨子烧烤准备,林间有美婢穿梭,你想要什么,只需唤住她们吩咐一声,片刻功夫就会送来。俏婢们活泼烂漫,与客人也时而说笑,并不拘于主客上下,让人如沐春风。

  叶小天带着华云飞、文傲和李大状悠游其间,见安公子还未露面,便想找些人攀谈一番,他此来贵阳的一项重要任务就是向各地权贵正式介绍自己嘛。

  旁边有一席,坐了七人,谈笑风生,正自得趣,叶小天施施然地走过去,拱一拱手,笑道:“啊!几位仁兄谈得很开心啊,不知在下可否……”

  叶小天还没说完,一个高冠博带做汉晋雅士打扮的男子已经把羽扇一摇,向前方竹林中一指,道:“我观那处灯光更美,几位贤弟一同去那里坐坐?”

  “同去!同去!”

  几个高冠博带的公子哥儿纷纷站起,趿上高齿木屐,甩着大袖,踢嗒踢嗒地跑去做竹林七贤去了,丢下叶小天一个人站在那儿怔怔发愣。

  李秋池凑上前,小声道:“大人,他们一定是听说了大人与田氏女结怨的事了,田氏女背后可是播州杨家,他们不想惹祸上身。所以刻意回避。”

  叶小天苦笑摇头,道:“我不曾踏进这个圈子,先得罪了这圈子里的风头人物。此番贵阳之行,只怕要不那么顺利了。”

  文傲微笑道:“任何一个圈子里面,有拉帮结派的,就一定有与之对立的。就算安家也做不到所有土司人家齐齐拥戴。何况是到处树敌的杨家,大人不必气馁。”

  叶小天振作道:“文先生一席话,令叶某茅塞顿开啊。”

  李秋池听了不服气,忍不住道:“与杨家不和睦的人家或许有,却也没必要为了咱们与杨家更形交恶。咱们大人伤的可是杨应龙的三夫人,打的是杨应龙的脸。谁会与咱们亲近呢?”

  华云飞道:“何妨一试。我不信他杨应龙可以一手遮天。”

  叶小天道:“走,那咱们就去那边试一试。”

  叶小天走到旁边另一张席前,那张席上正有几位服饰奇古,仿佛春秋士子的年轻人刚刚落座,叶小天笑吟吟地道:“几位仁兄请了,小弟叶小天,乃铜仁卧牛岭……”

  叶小天言犹未了,一个才坐下的春秋士子便大惊小怪地道:“哎呀!此处蚊蝇甚多,我等不妨移到那边风口上去。秋风习习,更加舒坦。”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同去,同去。”

  几个刚刚落座的春秋雅士登时逃之夭夭,跑到前方空旷处一张席上去了。

  叶小天呆了一呆,对华云飞等人苦笑道:“罢了,咱们坐吧。”

  叶小天几人坐了,低声交流几句,眼见席上空空,叶小天便东张西望起来。叶小天扭头一看。见不远处树上挂着一串式样各异的彩灯,灯下站着一个绿裳丫头,头梳双丫,皓齿明皓,便对她招了招手道:“姑娘,你过来一下!”

  “我?”

  绿裳丫头正在东张西望,忽然看见叶小天向她招手,不禁吓了一跳,她左右看看,指指自己的鼻子尖儿,蠢萌蠢萌的。叶小天好笑地点点头。那绿裳丫头就犹犹豫豫地靠过来,一脸戒备地道:“公子……唤人家做什么?”

  叶小天一抬手,那绿裳丫头立即尖叫一声,双手抱头,连声道:“别打我,别打我,公子饶命。”

  叶小天郁闷地道:“谁要打你了,我是想让你给我们这一席送些酒水、烤肉来。”

  绿裳小姑娘放下双手,怀疑地看着叶小天,脚跟踮着,一副随时准备逃命的样子,怯生生地道:“公子真……真的不是要打我么?”

  叶小天无奈地道:“无缘无故的,我为什么要打你?”

  绿裳小姑娘眨眨眼睛,回答道:“人家听人说,公子你特别喜欢打女人,不但喜欢打,还喜欢拿刀子捅,刚刚在大门口就把一个女人捅得血刺呼啦的,人家……人家有点害怕……”

  叶小天大窘,道:“我刚才动武是有原因的,你看我这副样貌多么和气,像是穷凶极恶之辈么?”

  绿裳小丫头天真地道:“人不可貌相啊。公子你看我清纯伶俐,眉眼如画,像个小丫环么?可我就是小丫环。公子你看着不像坏人,不代表你真的不是坏人。曾经有位土司老爷喜欢吃人心肝呢,可他长得慈眉善目的……”

  叶小天无力地扬了扬手,又放下,无奈地道:“你这丫头,夹缠不清的,简直跟大亨一样不着调。去去去,你快去吧,再跟你斗嘴,我得被你活活气死。”

  绿裳小丫头“喔”了一声,举步要走,忽又停住,怯怯地问叶小天:“那公子还要不要酒水和吃的呢?”

  叶小天无奈地道:“如果有,当然最好。如果没有,其实我也不太饿。”

  绿裳小丫头松了口气,嫣然道:“公子这么好说话,一点都不凶。”

  叶小天开心了:“是吧,你终于知道我是好人了。”

  绿裳小丫头用力摇头:“不是啊,人家只是说公子你好说话,看着一点都不凶,吃人心肝的那个土司,绰号还叫活菩萨啊。”

  叶小天瞪着她,实在是说不出话了。绿裳小丫头被他一瞪,又露出害怕的神情,急忙退了两步。怯怯地道:“你……你要干什么?”

  叶小天恨恨地道:“我正琢磨,把你烤熟了,从哪一块开始吃!”

  绿裳小姑娘吓得尖叫一声。撒腿就跑。她一转身,正好撞进一个人怀里,那人吃她一撞,居然稳稳地站在那儿一动没动。倒是大手一抬,按在她的削肩之上,帮她稳住了身子。

  绿裳小姑娘连忙向那人打躬作揖地道谢:“实在对不住,对不住,踩痛了你没有?人家身子好轻好轻的,应该没有。”

  叶小天听到这里。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安家这个小俏婢。还真是个活宝儿,这边向人道着歉,紧接着就把自己的责任摘清了。

  被踩了一脚的那个男子身材颀长,五官周正,虎目精亮有神,年纪只有二十五六,显得既年轻而剽悍。他周身上下并没有什么华丽的装饰,除了衣衫质料明显不俗。

  他瞪了小丫环两眼,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转向刚刚笑出声来的叶小天,看了他两眼,不甚确定地道:“叶小天?”

  叶小天颔首道:“正是在下!”

  那人又道:“卧牛司长官叶小天?”

  叶小天笑了,道:“贵阳难道还有第二个叶小天?”

  绿裳小丫头忍不住插嘴道:“那可不一定,同名同姓的人总是有的,叶小天这个名字又不是多么的别致罕见,挺一般的嘛。”

  “快去取酒肉来!”叶小天和那青年人忍不住了,异口同声地对她吼道。只是这小丫环虽然没甚么眼力件儿,说话也蠢蠢的,长相却实在是甜美清纯。两人语气虽重,却不至于恶语相向。

  绿裳小丫头吓了一跳,赶紧慌慌张张地逃开了。

  青年人转向叶小天,哈哈一笑,拱手道:“在下水东宋天刀!”

  叶小天之前做的功课总算派上了用场,一听宋天刀之名,顿时一惊,宋氏长房嫡子,未来的继承人?叶小天赶紧起身,向他抱拳还礼:“原来是水东宋兄,久仰,久仰。”

  宋天刀哈哈一笑,走过来抓住叶小天的手臂用力摇了摇,瞟了文傲和李秋池等人一眼,说道:“若是几位不嫌打扰的话,可否让宋某同席呢?”

  叶小天喜道:“这几位都是在下的幕僚从属,不碍的,天刀兄请坐。”

  这边这番动静,周围的人自然看在眼里,有那不认识宋天刀的,见他居然主动攀交那个有今日没明天的卧牛司长官,不禁窃窃私语:“此人是谁,他是不知道这叶小天刚刚招惹了杨家三夫人,还是诚心让杨家难看?”

  不过各大土司世家的继承人都会时常出来走动,一则是历练,二来就是结交人脉,认识宋天刀的人还是不少的,所以他的身份很快就被周围的人知道了。

  一听他是宋天刀,众人便释然了。宋家正跟杨家死磕,叶小天捅了杨天龙的三夫人,别人可以避嫌回避,宋家当然不在乎,不但不在乎,心里还一定高兴的很,宋天刀纡尊降贵,主动结交这个胆大包天的卧牛司长官,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宋天刀是个爽朗汉子,又因为叶小天整治了杨应龙的三夫人田雌凤,宋天刀对他更增好感,两人坐下相谈甚欢,席上不时传出宋天刀爽朗的大笑声。

  林中各处席上的人好奇地看了一阵,对他们也就不再关注了,各席上知交好友们各自攀谈,笑声、话语声或高或低,汇成了不同的声浪。

  但是,忽然间,那声浪就消失了,只听叶小天的声音清晰地道:“就这么着,我狠狠地教训了杨家一顿,那曹家兴师动众的,却没捞到什么好处。”

  宋天刀哈哈大笑:“教训的好!曹瑞希那个狗东西,我早看他不顺眼了,杨羡敏弑兄自立,更是该死,叶老弟你是替地方除了一害啊!”

  宋天刀笑谈了几句,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儿,林中似乎太清静了些,他抬头一看,忽见明灯之下,正有一行人姗姗行来,与沿途所遇各席上的宾客们一一打着招呼。

  灯下看得分明,笑吟吟地拱手施礼者乃是安大公子,傍在他旁边的却正是那只杨家媚狐田雌凤!难怪林中忽然静了,仇人相遇,只怕又要出事。大家都……好期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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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叶太岁

  叶小天那口刀是月牙状的,如果用割的,伤势就严重了,但叶小天用的是刺,所以刃虽锋利,入肉倒不甚深,敷了金疮药再好生包扎一番,情况倒也不是非常严重。

  但不管怎么说,此时田雌凤都该静养伤势,继续出来走动对愈合显然没有好处,但她依然在人前露面了,并且努力维持着她的高傲与美艳,步伐虽慢,却连蹒跚的感觉都不明显。

  为了迎接新任巡抚叶梦熊,各地权贵纷纷赶赴贵阳。就连安家都想借此机会多多笼络各方豪杰,杨家岂能没有想法?杨应龙胸怀大志,作为他身边最受宠爱的田雌凤一清二楚,为了帮助丈夫完成大业,她此来贵阳,同样负有交接各地豪强的重要使命,当然不会就此消失。

  “夫人请坐!”

  安公子没让田雌凤多走,他在“竹林七贤”腾出的那张席前停下,一个侍婢立即把一个厚厚的蒲团放在地上,田雌凤向安公子道了声谢,便让侍女扶着落座了。

  安公子徐徐转身,看向叶小天,气氛顿时紧张起来。这里是安家,田雌凤是安家的贵客,叶小天在安家门口伤了田雌凤,安公子必然很不悦。

  谁是谁非姑且不论,安家作为土司第一家,一向承担着调停各土司之间矛盾,维护贵州稳定的责任。在这过程中,实力强、势力大的和实力相差悬殊的发生矛盾如何调停?

  在尽可能平息事端的基础上,一定程度地偏袒强大的一方,是必然的选择。做法官绝对公平?那安家早就把人得罪光了,还能保持今时今日的荣光与影响么?

  “安公子要替田雌凤出头了!”

  “田雌凤那般娇媚的一个尤物,安公子纵然阅尽佳丽,见了她怕也要神魂颠倒,有心取悦美人儿的话,这位叶长官只怕要倒大霉。”

  “只是把他轰出昆仑园,就能让他颜面扫地!”

  “扯淡!你们有所不知,安公子他……”

  “他怎么样?”

  “咳!也没什么。”

  宋天刀脸色忽然凝重起来。踏前一步,沉声道:“安兄,叶小天是我的朋友!”

  人群又是一阵骚动。宋天刀的身份足以代表宋家。宋家站在叶小天一边,安公子总要有所顾忌吧?

  宋家长公子既然强出头,要替叶小天撑腰,对阵杨家三夫人。安家就该头痛了。可惜啊,正牌田家还没露面,也不知田家是会偏帮自己的支房子弟,还是站在叶小天一边,如果安宋田杨四大家凑在一块儿,这戏就好看了。

  人群中。一个穿一袭月白色袍子。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负着双手,饶有兴致地看着现场局面,轻轻抚着他修剪的很是整齐漂亮的八字胡,面含轻笑。

  在他肩后,悄悄探出两颗人头,左肩那个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小鼻子小眼,颌下一撇鼠须,样子猥琐的很。如果不认识他的人,很难把他和凶残狠辣、贪婪成性的石阡司长官曹瑞希联系起来。

  在那人右肩旁探出的人头,却是方面阔口,鼻直眉浓,颌下一部美髯,仪表堂堂,一脸正气。正是徒有其表,偏与曹瑞然狼狈为奸的展家大首领展伯雄。

  这两人与前边那位月白袍子的中年美男子并不熟悉,只是恰巧出现在他身边而已。二人借这月白袍子的男子做掩护,又是仇恨又是欢喜地看着叶小天。

  对这个叶小天。他们又恨又怕,但是现在叶小天不开眼,竟然触怒了田夫人,这就让他们大为欢喜了。

  安公子没理会宋天刀,大步走向叶小天,众看客精神一振,正要看安公子如何出手,就见他突然换了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对叶小天道:“我说小天贤弟,你这既驴且疯的性子,就不能改改吗?”

  一句话出口,众人登时跌碎了一地的眼镜,这神情、这口吻,这等的幽怨,这是谴责吗?

  叶小天一脸无辜地道:“安兄,不是小弟找事儿,是事儿找我啊!当初年少轻狂时,小弟确也曾做过些疯疯颠颠、驴性十足的事儿,可如今不同了,小弟好歹也是一方首领,为人处事一向稳重的很。”

  安公子脸颊抽搐了几下,无力地道:“就你现在这样子也叫稳重?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小子就是一头太岁啊,太岁当头坐,无喜必有祸。”

  叶小天一本正经地道:“安兄此言差矣,就算我是太岁,那也不过是值年的一头大兽,你不惹我,我不惹你……”

  安公子苦笑,道:“算了算了,你这人总有道理可讲。”

  安公子说着,取过两杯酒,一杯端在手里,一杯递与叶小天,道:“本公子做个中人,给我个面子,你向田夫人道个歉吧。”

  叶小天道:“该赔的礼我已经赔过,不该赔的礼我是不会赔的。”

  田夫人也冷冷地道:“此事已经了结,我也不会再追究,公子你就不必强出头了,他肯赔礼我也不受的!”

  作为杨应龙最亲密的枕边人,杨应龙纵容叶小天壮大,最后再把他的势力攫为己有的计划,田夫人是知道的,所以在弄清楚叶小天的身份之后,她虽恨之入骨,却也暂时压下了报复的念头。

  安公子只道田夫人仍旧心有不甘,叶小天又如此倔强,不禁满脸苦相,独自仰头吞那苦酒。

  叶小天摊手道:“你听到了?安兄就不必强出头了。小弟其实是个很讲道理的人,一向以德服人……”

  这时先前那个翠衣小丫头端着一盘子烤肉兴高采烈地走过来,正好出现在叶小在身后,安公子一眼看见她,一口酒“噗”地一声喷了出去。

  酒雾弥散,很有眼力见儿的李大状鬼魅一般出现在叶小天身边,双手奉上一块洁白的手帕。叶小天慢慢张开眼睛,接过手帕,用力擦了擦脸,郁闷地道:“安兄不信?”

  安公子急忙收回目光,苦笑道:“信!我信,你这人。最是通情达理……”

  曹瑞希藏在人后看到这里不禁有点着急了,本以为一场大冲突马上就要爆发,谁料却是这样的发展。虽说他以己度人,才不相信田夫人受此奇耻大辱还真能息事宁人,可未来的事谁说的准?

  必须得填一把柴、加一瓢油!曹瑞希和展伯雄对视一眼,心意相通般明白了对方的打算。曹瑞希立即朗声一笑,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曹瑞希击掌道:“好威风!好霸气啊!田夫人宽宏大量,曹某人却要为之鸣不平了!你叶小天也敢说以德服人,从不招惹是非?笑话!简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曹瑞希往众人面前一站,虽然身材瘦削矮小,精皮猴儿似的。但久居上位。气度倒也不俗:“你硬生生抢了铜仁张氏的地盘儿,据为己有,立足未稳就越过水银山,吞并了石阡杨氏!

  你不必否认,你扶立一个小丫头为土司,谁还不明白你的狼子野心?你敢说石阡杨氏现在不是在你的控制之下?嘿嘿!你手下的得力大将于扑满,现在就驻兵于杨家堡,难道不是么?”

  展伯雄紧跟着跳出来,怒气冲冲地道:“你叶小天以德服人。当真是天大的笑话!对田夫人你竟悍然下此毒手,由此便可见你的凶残!”

  叶小天见他们出现,先是有点意外,但随即也就明白了。这两人现在的境况都不怎么样,有这样一个交结其他权贵兼且巴结新任巡抚的机会,他们怎么可能不来。

  叶小天淡淡地嘲讽道:“展前辈终于撕破脸皮了么?”

  展伯雄老脸一红,恼羞成怒道:“甚么撕破脸皮,老夫与你有什么情面可讲?我展家已经和播州杨家正式缔结姻缘,老夫的侄女儿即将成为杨土司的夫人,与田夫人就要做了姐妹!

  我展家与杨家从此休戚与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伤害田夫人,折辱杨家,夫人大度,不与你计较,老夫既然看在眼里,又岂能袖手旁观?”

  叶小天讥笑道:“放屁!播州杨家轮得到你这老匹夫出面替他们讨公道?你这老家伙,前番对田家姑娘意图不轨,追杀途中又想杀了叶某灭口,恐怕是担心惹怒田家,又得罪了我叶小天,早晚招来报复,所以才想趁机出手,打着替杨家讨公道的名头,寻我叶小天的晦气吧?好算计啊好算计,你替杨家出头,如果吃了亏,杨家无论如何也不能坐视,你也就成功地拖杨家下水,替你挡刀消灾了是么?”

  叶小天利口如刀,一语道破展伯雄的用心,刺的展伯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展伯雄恼羞成怒道:“你这小畜牲,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什么对田家姑娘意图不轨,你中伤老夫,老夫与你誓不罢……”

  展伯雄狠话还没摞完,叶小天已经从那翠衣小丫头捧着的一盘子烤肉里边抽出一只烤羊腿,狠狠地捅进了展伯雄大张的嘴巴,紧跟着一记冲天炮,正打在他的下巴上。

  展伯雄一身武功,可惜他丝毫不曾料到自称斯文知礼,向来以德服人的叶小天突然就动了手,被他偷袭得手。口中刚塞了一条烤羊腿,紧接着下巴就挨了一记重……

  叶小天虽不会武,这一拳却也不轻,打得他仰面摔了出去。叶小天紧跟着就扑向曹瑞希,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用力一抡,竟然把他瘦削的身子抡了起来:“姓曹的,你前番帮助杨羡敏占我土地、毁我庄稼、坑我子民,老子还没找你算帐,今天你来的正好,新账老账,咱们一起算!”

  安公子一旁目瞪口呆:素来很讲道理,一向以德服人!言犹在耳,这就动上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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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章 暗流涌

  不讲道理?

  蛮横无理?

  对!

  老子现在要的就是这个调调儿!

  叶小天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他初到贵阳时,本打算把自己扮成一个斯文有礼的文明人,作为一个外来户,一个新晋的贵族,却是这样无害的一个乖宝宝,更容易让土司圈子里的老贵族们接受他。

  可惜天不从人愿,只是赴场宴会,莫名其妙地就招惹了杨应龙家那只妖气冲天的狐狸精,逼得他不得不拿出野蛮的一面。

  人的第一印象是很难改变的,再加上曹瑞希和展伯雄这对货色出来搅局,叶小天只好把心一横,既然扮不成文明人,大家又一向认为不开化的山民都是野蛮人,那我就扮个野蛮人的样子给你们看。

  野蛮人该是什么样子?性情冲动、做事不考虑后果、喜欢动用武力,不喜欢动脑……

  这好办啊,杨天王最宠的三夫人已经被我捅了,够冲动,够不考虑后果了吧?我在安公子面前,出手殴打展土司和曹土司,这明显是个不喜欢动脑子的暴力男嘛。

  叶小天到贵阳准备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众土司展现自己的形象,现在他已经成功地做到了,只是结果与他的预想完全相反。但第二件事他还大有可为。

  叶小天要做的第二件事是什么?制造和田家结盟的机会。田氏兄妹在贵阳都“哭诉”了大半个月了,谁不知道田家和展伯雄有仇,而且田家无力报复?

  现在他和展老头儿大打出手,只要田氏兄妹不太蠢,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向他示好,双方顺理成章地就结成盟友了。田氏兄妹不仅生得俊俏,更是与蠢毫不沾边,他们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绿裳小丫头站在安公子旁边,看得眉开眼笑,这样好玩的事儿。她可是不常遇到的。安公子继续目瞪口呆,似乎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他现在也只好故扮痴呆了。不然怎么办,出面干涉、调停?

  别扯淡了!安家不是专业仲裁人。安家作为贵州第一大土司,的确不希望贵州出乱子,他们一直在做的事。就是努力维系这方天地的稳定。

  但稳定不代表要一潭死水,绝对的稳定并不健康,就算没有外敌来搅你个天翻地覆,久而久之,内部也一定会自行腐烂。而安家也将失去超然的地位,大家不会觉得安家还有存在的必要。

  所以……。有人想捅大乱子的时候。安家会出面制止;如果局面太平静了,安家还会悄悄出来帮大家搞出点事儿,这样大家才都有事可做嘛!

  叶小天和展伯雄、曹瑞希打架这事,恰好在安家认为是完全可以掌控的冲突范围之内。所以安公子的眼角和嘴角已经悄悄地弯了起来:“打得好!打得好啊……”

  田雌凤坐在席上,看看倒在一旁,正从嘴里拔出烤羊腿,不断地干呕的展伯雄,冷笑道:“哼!这就是他说的以德服人?他的德,难道就是武德吗?”

  先前站在人堆里看热闹的那个中年文士被展伯雄和曹瑞希走出来时挤撞了一下。站得更靠前了,听了田雌凤这句话,不禁笑道:“武德好啊,武德比文德管用!文成武德,一统江湖嘛,哈哈……”

  田雌凤听见声音,抬头向他一看,俏脸顿时一沉:“查铭哲,是你?你来贵阳做什么?”

  中年文士微微一笑,道:“田夫人来得。查某人怎么就来不得?”

  田雌凤冷哼一声,扭过头去没理他。

  叶小天正抡着曹大土司忽上忽下,好象在耍石锁一般,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的身上,唯在李秋池一人注意到了田夫人和这个查铭哲的一番交锋。

  此人敢和田雌凤如此说话,身份地位应该差的不多,而且彼此间显然是有嫌隙的,这样一个人物,却是少见的查姓,李秋池实在没有印象,想不出是谁。

  李秋池忍不住自语道:“此人是谁,似乎与田夫人不太对付啊。”

  李秋池肩后突然冒出一颗仙风道骨、气朗神清的人头,嘴巴一开一合:“此人叫查铭哲,是播州掌印夫人张氏门下大管家。他原本是龙虎山张家的人,与张氏夫人青梅竹马,自幼一起长大。

  张夫人远嫁播州,成了杨应龙的夫人,他就作为陪嫁,跟着张夫人到了播州。张夫人不受宠,这个查铭哲便也不受重用,他这个大管家有名无实,并没甚么权力。”

  李秋池扭头一看,道:“啊,原来是长风道人,你怎么神出鬼没的?”

  长风道人微微一笑,露出一副蒙娜丽莎的神秘微笑:“贫道是有修行的人,神出鬼没也不算什么。”

  李秋池乜着他道:“道人对田家的事这么清楚,莫非也是凭着你的大神通算出来的?”

  长风道人干笑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李大状就不要取笑了。贫道既然做了这一行,不多方打听,了解清楚那些大户人家的背景底细,怎么能铁口直断呢?”

  李秋池惊道:“你竟然知道我是谁?”

  长风道人又露出了蒙娜丽莎一般神秘的微笑:“何止!曾经有位姓李的少年读书郎在寄住舅家读书备考时,与邻家婶子发生过一段缠绵徘侧的爱情故事,李先生要不要听……”

  李秋池脸色登时大变,瞪着长风道人,如见鬼魅,颤声道:“你……你怎么知道?”

  长风道人捻须微笑道:“贫道是有修行的人……”

  二人对话的时候,叶小天已经把曹瑞希抢了几圈,“呼”地一下扔了出去,站在原地呼呼喘气。曹瑞希会武,但他身子太轻,被叶小天抡了几圈,天旋地转,倒在地上还分不清天地上下,一时哪里站得起来。

  宋天刀此时业已看呆了,喃喃自语道:“难怪是莹莹妹子看中的男人,这性格,真他么的驴啊!”

  安公子嘴角抽动了两下,道:“何止。展家凝儿,也喜欢他。”

  宋天刀一听,眉毛不禁动弹了两下。道:“那……他光性子驴还不行,身子也得够驴才行啊。”

  这厮看着一脸正气,想不到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显然是个闷骚货。

  翠裳小姑娘站在他们旁边。听说展凝儿也喜欢这个男人,不禁微微地挑起了好看的眉毛:“这男人就是有趣了些,至于连夏家莹莹和展家凝儿都喜欢他么?水西三虎中的两只耶!”

  展伯雄终于停止了干呕,他猛地跳起来,愤怒地咆哮道:“叶小天,老夫与你誓不两立!吼!”

  展伯雄像一头暴怒的雄狮。一个弓步冲拳。狠狠地击向叶小天的胸口,其势猛裂,便是击中一块石碑,也能被他一拳打得粉碎,叶小天那身子若被他击中,只要就要变成漫天肉糜。

  叶小天站在那儿纹丝没动,眼看展伯雄一拳就要击中叶小天的胸口,浑身的骨头都要断成几百块,绿裳少女吓得一声尖叫。猛地捂住了眼睛。

  “噗!”

  展伯雄这一拳如中败革,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手,横掌挡在了他的拳头上,气势如此威猛的一拳,击中那只手掌,竟然威势全敛,那只手掌微微一弹,展伯雄就觉得拳头一滑,不由自主地向前栽去。

  展伯雄贴着叶小天的身子踉跄而过,一跤扑在曹瑞希身上。曹瑞希还在天旋地转。被他一撞,下意识地想要推他,手却反向地上抓去,在地上无意识地抓了几下。

  文傲此时已经出现在叶小天身边,双手负在身后,傲然看着展伯雄。田雌凤身边的两个中年侍卫肩膀微微一晃,似乎要冲上前去,宋天刀立即按紧了刀柄,田雌凤微微抬起手,制止了两个侍卫的蠢动。

  绿裳少女睁开眼,看到叶小天依旧傲立如山,眼中顿时冒出了小星星:“果然很有英雄气概呢!”

  叶小天吓得腿肚子转筋,强自支撑着,倒驴不倒架嘛。天可怜见,他多么想躲,问题是展伯雄那老头动作太快,他来不及躲啊。

  张雨桐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眼看如此一幕,目光顿时变得更加深邃了。他也来了贵阳,他刚刚继任土司之位没有多久,也需要这样一个展示自己的舞台。

  同时,张家现在已经大不如前,原本还担心于家会后来居上,压在张家的头上,现在不但被于家篡夺了“王位”,头顶上还压了一个“太上皇”叶小天,这日子没法过啊。

  任何一个人,有一定的权利就要有相应的义务,作为张家的带头人,不仅仅是风光与权力,还要担负维护、振兴整个家族的义务,你做不到,这就是一种巨大的压力。

  而在铜仁,张雨桐只能在叶于的夹缝中求生存,卑躬屈膝,苟延残喘。他需要一股活水充进这令人窒息的铜仁静水潭中,让他喘一口新鲜空气。

  可是贵阳之行,密会了几方权贵,张雨桐却一无所获。安宋田杨四大家中,安宋两家都觉得铜仁之主易位对他们影响不大,懒得进行这种势必要引起新的铜仁之主强烈反弹的干预。

  田家已经败落,面对展伯雄的欺辱都无力报复,根本无用。而杨家……,杨家的胃口太大,张雨桐还有几分明智,不会干出驱走二狼引来一虎的蠢事。

  至于其他地方土司,大多看在和张家的老交情上,帮着他痛骂几句于珺婷和叶小天,无关痛痒。张雨桐本已心灰意冷,打算回铜仁继续装孙子,直到等来可以当爷爷的机会。可这机会很可能要等上几百年……

  但是现在,他忽然发现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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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一场戏

  “杀!给我杀了他!”

  曹瑞希终于清醒过来,尖叫着怒吼道,他的两个贴身侍卫立即扑了上去,但是马上就被华云飞挺刀拦住了,三口刀铿铿锵锵,打得火星四溅如同飞萤。

  而另一边,展伯雄早已亲自出手,与文傲斗在一起,这两人打法与他们又有所不同,展伯雄走的是外功路子,大开大阖,威猛无俦,文傲是内家路子,力势内敛,云淡风轻。

  这两人碰在一起,就像漫天大雪洒进湖里,看着纷纷扬扬好不壮观,但是一旦入水也就无影无踪了,显然文傲游刃有余,只是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杀了一方土司,所以有所保留。

  “蓬”地一声,一盏灯被华云飞一刀劈中,火光骤然一闪,那口雪亮的刀就从那碎裂的灯火中劈了下去,十分炫丽。虽然论实,华云飞不及文傲,但是外行看门道,还是华云飞的刀更霸、更好看。

  当然,不同的技法有不同的合适用处,如果是在战场上,华云飞这口刀杀的人一定比文傲的一双肉掌更快更多,实用性更强,仅是从武功造诣方面来说,那就是文傲更胜一筹了。

  田夫人f依旧端然而坐,仿佛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与她没有半点关系,居然还向翠衣小姑娘招了招手,让她把烤肉放在自己桌上,慢条斯理地尝起了食物。

  李秋池见华云飞和那两个刀客刀风呼啸,眼前一道道闪电似的刀光太过恐怖,便殷勤地对叶小天道:“大人,且请入席坐下吧,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安全为上。”

  叶小天目光一转,径向田夫人这边走来,居然与她同席而坐。李秋池看见田夫人身后两个可怕的内家高手。有点心惊肉跳,可这时再躲,那也不用跟着叶小天混了,只好硬着头皮赶过去。

  其实叶小天也是颇有心机的,跑到田夫人身边坐下,看似危险,实际上反而最安全,因为从心理上说,他和田夫人同席而坐,近在咫尺。对方反而不易做出动手杀人的决定。

  当然,这个因人而易、因事而易,并不适合每一种人、每一种环境,要综合各方面因素,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田夫人是有身份的人,她当众说过不会追究前事,那么至少面子上她得遵守承诺,至于暗地里的冷枪冷箭那是另一回事。再者。两人先起冲突,随后才知道彼此的身份,目前也仅止是知道而已,他们都有需要进一步了解对手。

  叶小天自幼在天牢和那些玩了一辈子心眼的贪官污吏们打交道。分析他们的心理驾轻就熟,李大状做讼事虽然也要深谙人的心理,但更主要的还是计谋、策略的运用和法律条款的精熟,这方面反不及叶小天造诣深厚。白白担了心事。

  田雌凤本来独据一桌,看见叶小天坐在对面,微微有些意外。

  叶小天微笑道:“方才在外面。只知夫人美艳无双,继而知道夫人性情跋扈,却并不清楚夫人的身份。迫不得已动刀,实是为了自保,否则以夫人如此绝色,叶某怜香惜玉还来不及,又岂忍下手。”

  这话实际上是在解释让步了,但又加了少许调侃和轻薄的味道,这种调侃和轻薄既不致到了失礼的地步,又是女人最喜欢听的话,谁不愿被人赞貌美。

  如此一来,叶小天的让步道歉就表现的很含蓄了,哪怕是明白他用心的人,也不会认为他低声下气,充分保全了他卧牛长官司首任长官的颜面。

  田夫人身后两个高手听他语出轻薄,作势又要动,果然被田夫人制止。田雌凤斥止了二人,似笑非笑地看了叶小天一眼,轻轻抚着自己腿上伤处,一双颇具魅惑力的眼睛瞟着叶小天。

  田雌凤风情万种地道:“叶大人所言都有道理,可这世上有太多的事情,是根本不需要讲道理的。人家可是既受了伤、又流了血,你说罢休就罢休?”

  叶小天叹道:“到了你我这种身份地位,可不是快意恩仇的江湖人了,夫人你不妨好生斟酌一下,冤冤相报何时了,不如一笑泯恩仇哇。”

  查铭哲站在对面人群中,眼看那两个内家高手一副忠犬姿态站在田夫人身后,不由心中暗恨。这两人可是龙虎山陪嫁杨家的人呐,如今却背弃夫人,对这个鸠占鹊巢的三夫人摇尾示忠。

  可是再想想,却也无可奈何。夫人性子柔弱,不喜与人相争,结果被田雌凤夺去丈夫的宠爱与权利。龙虎山张家与播州杨家已联姻三代,各自都有自己的政治利益掺和其中,断然不会因为她失宠就强自出面。

  况且这种夫妻间的事,又有几个娘家能出面干涉?杨家势力不比他龙虎山弱,名头或有不如,实力甚至更胜一筹,真就干涉怕也没有效果。

  这些人自幼苦学,一身奇艺,明知跟着夫人永远也没有出头之日,转而投到田雌凤门下,那是必然的了。有几个人能像他一样忠心耿耿?

  ※※※※※※※※※※※※※※※※※※※※※※※※

  这时,田彬霏和田妙雯兄妹联袂赶到了。这对兄妹人品出众,仿佛一对璧人,灯光月色之下,愈增三分颜色,就像暗夜中的一对萤火虫,自然马上就被人注意到了。

  “田家到了!”

  四大家中,田家实力已最弱,现在在世人眼中,实力更是降到了八大金刚级的土司之下,但名头还在。四大家之一啊,现在就缺他们了,田家到了,这场热闹才圆满了。

  于是,土司们心照不宣地让路,行注目礼,这出场的排头,一时间竟盖过了安公子。

  田彬霏和田妙雯终于看到了叶小天,在如此紧张的气氛之下,尤其是还有几个人刀来刀往,蹿上伏下地做背景,如此安闲地坐在那儿与一个娇媚妖艳的大美人儿谈笑风生,那可比两只暗夜中的萤火虫更加引人注目了。

  “怎么回事,不是叶小天和田雌风动手了么,为什么两个人谈笑风生。好象一对多年的……”

  “奸夫淫妇!”

  头一句是田彬霏想的,第二句是田妙雯骂的,以田妙雯的精明,本该很容易就看出谈笑宴宴的二人间实际上暗藏着戒备、警惕、试探与敌意,可也不知道怎么的,一看田雌凤与叶小天谈笑盈盈,她心里就冒出了这么一句词儿。

  不过,田大小姐毕竟是田大小姐,不是心直口快的凝儿,也不是天真烂漫的莹莹。紧接着她就想到:“机会来了!”

  “大哥!”

  田妙雯唤了一声,目光向田彬霏一瞟,田彬霏此时业已意识到“机会来了”,小妹再一示意,田彬霏立即一声怒笑,朗声道:“展伯雄,你这老匹夫,居然还敢来贵阳露面,去死罢!”

  田大公子静若处子。动如脱兔,身形倏地一闪,猛地冲上前去,曹瑞希属下的一个刀客刚被华云飞一刀劈出几步。踉跄站稳,手中就一空,刀被田彬霏一把夺去。

  这田大公子倒真是全才,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谋略智慧、打理家族样样出类拔萃。会用毒、擅蛊术,武功居然也极高,一口刀落在他手中。比起华云飞刀法的简捷、实用、刚猛丝毫不逊。

  要说区别,那就是华云飞的每一刀都有一种有去无回的气势,而他刀势流转颇为圆润,而且有种羚羊挂角般的空灵。恐怕此人最擅长的并不是刀法,而是剑法。

  田大公子一出手,本就在文傲掌下左支右绌的展伯雄更是狼狈了,但文傲并没有夹攻的意思,田大公子一出手,他就立即收手,退到了叶小天身边。

  这时就变成了田彬霏对展伯雄,华云飞对曹瑞希和他手下的两名刀客。曹瑞希武功还不错,但他虽然从不在乎别人的命,却很爱惜自己的命,他一直没有出手,只是马猴一般在两个手下身后跳来跳去,吆喝他们杀敌。其中一个刀客的刀被夺去,曹瑞希马上把自己的刀递给了他,继续跳来跳去……

  田妙雯疾行几步,快到叶小天席前时又放慢了脚步,很矜持很优雅地敛一敛裙袂,款款落坐。田雌凤向她嫣然一笑:“数年不见,妙雯出落得愈发美丽了。”

  田妙雯眸波流转,笑靥如花:“凤姐这可不是心里话呢,人家哪里比得了堂姐你的风情万种。凤姐姐的妩媚妖娆,女人见了都要心动,何况是男人呢。”

  说到这里,田妙雯轻轻瞟了叶小天一眼,一副很温柔、很理解、很明白的模样,叶小天暗暗汗了一把,“这什么情况?怎么有种幽会,突然被夫人抓奸在床的感觉?”

  田雌凤掩口轻笑:“堂妹这是在笑话人家老了么?其实啊,一个女人,就算是朵再美的花,也要嫁了人,有了男人的宠爱,雨露滋润之后才能艳丽无双。以你的姿色,一旦嫁作人妇,那种风情滋味,只怕人家就要望尘莫及了。”

  田妙雯脸色一白,田雌凤这是在讽刺她连许三门亲,连死三个未婚夫,到现在都快成了老姑娘,还是嫁不出去么?

  叶小天继续汗,什么东东?什么男人!什么雨露灌溉!你们两个女人,要是说私房话,怎么说都成,在我面前这么说,要不要这么泼辣,当我是死人么?

  叶小天突然嗅到了一股危险的味道,很明显的危险味道。就算他是一只傻狍子,也没有好奇心继续看下去了,他眼珠滴溜溜乱转,很明智地打算开溜。

  叶大老爷刚刚抬起屁股,一句“美丽姐姐、漂亮妹妹,你们聊,小弟走先”还没出口,田妙雯微笑的双眸就定在了他的身上,娇滴滴地道:“叶长官~~~”

  叶小天就像中了“定身法儿”,一屁股又坐了回去:“啊!田……田姑娘……”

  田妙雯嫣然一笑:“人家可不是甜甜姑娘,人家就是甜姑娘。”

  田妙雯居然笑了,她以前不是没有笑过,但是从来没有一次笑是为了展示一个女人的风情,如今这一笑,恰如银瓶乍裂、月透薄云,那个惊艳。

  要说是甜,那是真甜,绝对四个号的甜,绝对是九尾天狐级别的魅惑之笑。比遇到一只狐狸精更可怕的是什么?那就是遇到两只狐狸精。

  夹在两只道行深厚的九尾狐狸精中间的傻狍子叶大爷,只能陪着甜姑娘傻笑两声,道:“是……是的……田姑娘!哈哈,哈……”

  :哈哈,哈……,眼看这就进入下旬了,各位胸抬咸弟们,月票、推荐票,还请多多支持则个。今天的话,我努力双更,但俗事着实太多,如果实在不成,那就一更,如果能码得出,我明日更新由零晨延迟到上午,也会把第二更放在今天,敬请放心!关二哥人品杠杠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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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一场戏

  “杀!给我杀了他!”

  曹瑞希终于清醒过来,尖叫着怒吼道,他的两个贴身侍卫立即扑了上去,但是马上就被华云飞挺刀拦住了,三口刀铿铿锵锵,打得火星四溅如同飞萤。

  而另一边,展伯雄早已亲自出手,与文傲斗在一起,这两人打法与他们又有所不同,展伯雄走的是外功路子,大开大阖,威猛无俦,文傲是内家路子,力势内敛,云淡风轻。

  这两人碰在一起,就像漫天大雪洒进湖里,看着纷纷扬扬好不壮观,但是一旦入水也就无影无踪了,显然文傲游刃有余,只是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杀了一方土司,所以有所保留。

  “蓬”地一声,一盏灯被华云飞一刀劈中,火光骤然一闪,那口雪亮的刀就从那碎裂的灯火中劈了下去,十分炫丽。虽然论实,华云飞不及文傲,但是外行看门道,还是华云飞的刀更霸、更好看。

  当然,不同的技法有不同的合适用处,如果是在战场上,华云飞这口刀杀的人一定比文傲的一双肉掌更快更多,实用性更强,仅是从武功造诣方面来说,那就是文傲更胜一筹了。

  田夫人f依旧端然而坐,仿佛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与她没有半点关系,居然还向翠衣小姑娘招了招手,让她把烤肉放在自己桌上,慢条斯理地尝起了食物。

  李秋池见华云飞和那两个刀客刀风呼啸,眼前一道道闪电似的刀光太过恐怖,便殷勤地对叶小天道:“大人,且请入席坐下吧,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安全为上。”

  叶小天目光一转,径向田夫人这边走来,居然与她同席而坐。李秋池看见田夫人身后两个可怕的内家高手。有点心惊肉跳,可这时再躲,那也不用跟着叶小天混了,只好硬着头皮赶过去。

  其实叶小天也是颇有心机的,跑到田夫人身边坐下,看似危险,实际上反而最安全,因为从心理上说,他和田夫人同席而坐,近在咫尺。对方反而不易做出动手杀人的决定。

  当然,这个因人而易、因事而易,并不适合每一种人、每一种环境,要综合各方面因素,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田夫人是有身份的人,她当众说过不会追究前事,那么至少面子上她得遵守承诺,至于暗地里的冷枪冷箭那是另一回事。再者。两人先起冲突,随后才知道彼此的身份,目前也仅止是知道而已,他们都有需要进一步了解对手。

  叶小天自幼在天牢和那些玩了一辈子心眼的贪官污吏们打交道。分析他们的心理驾轻就熟,李大状做讼事虽然也要深谙人的心理,但更主要的还是计谋、策略的运用和法律条款的精熟,这方面反不及叶小天造诣深厚。白白担了心事。

  田雌凤本来独据一桌,看见叶小天坐在对面,微微有些意外。

  叶小天微笑道:“方才在外面。只知夫人美艳无双,继而知道夫人性情跋扈,却并不清楚夫人的身份。迫不得已动刀,实是为了自保,否则以夫人如此绝色,叶某怜香惜玉还来不及,又岂忍下手。”

  这话实际上是在解释让步了,但又加了少许调侃和轻薄的味道,这种调侃和轻薄既不致到了失礼的地步,又是女人最喜欢听的话,谁不愿被人赞貌美。

  如此一来,叶小天的让步道歉就表现的很含蓄了,哪怕是明白他用心的人,也不会认为他低声下气,充分保全了他卧牛长官司首任长官的颜面。

  田夫人身后两个高手听他语出轻薄,作势又要动,果然被田夫人制止。田雌凤斥止了二人,似笑非笑地看了叶小天一眼,轻轻抚着自己腿上伤处,一双颇具魅惑力的眼睛瞟着叶小天。

  田雌凤风情万种地道:“叶大人所言都有道理,可这世上有太多的事情,是根本不需要讲道理的。人家可是既受了伤、又流了血,你说罢休就罢休?”

  叶小天叹道:“到了你我这种身份地位,可不是快意恩仇的江湖人了,夫人你不妨好生斟酌一下,冤冤相报何时了,不如一笑泯恩仇哇。”

  查铭哲站在对面人群中,眼看那两个内家高手一副忠犬姿态站在田夫人身后,不由心中暗恨。这两人可是龙虎山陪嫁杨家的人呐,如今却背弃夫人,对这个鸠占鹊巢的三夫人摇尾示忠。

  可是再想想,却也无可奈何。夫人性子柔弱,不喜与人相争,结果被田雌凤夺去丈夫的宠爱与权利。龙虎山张家与播州杨家已联姻三代,各自都有自己的政治利益掺和其中,断然不会因为她失宠就强自出面。

  况且这种夫妻间的事,又有几个娘家能出面干涉?杨家势力不比他龙虎山弱,名头或有不如,实力甚至更胜一筹,真就干涉怕也没有效果。

  这些人自幼苦学,一身奇艺,明知跟着夫人永远也没有出头之日,转而投到田雌凤门下,那是必然的了。有几个人能像他一样忠心耿耿?

  ※※※※※※※※※※※※※※※※※※※※※※※※

  这时,田彬霏和田妙雯兄妹联袂赶到了。这对兄妹人品出众,仿佛一对璧人,灯光月色之下,愈增三分颜色,就像暗夜中的一对萤火虫,自然马上就被人注意到了。

  “田家到了!”

  四大家中,田家实力已最弱,现在在世人眼中,实力更是降到了八大金刚级的土司之下,但名头还在。四大家之一啊,现在就缺他们了,田家到了,这场热闹才圆满了。

  于是,土司们心照不宣地让路,行注目礼,这出场的排头,一时间竟盖过了安公子。

  田彬霏和田妙雯终于看到了叶小天,在如此紧张的气氛之下,尤其是还有几个人刀来刀往,蹿上伏下地做背景,如此安闲地坐在那儿与一个娇媚妖艳的大美人儿谈笑风生,那可比两只暗夜中的萤火虫更加引人注目了。

  “怎么回事,不是叶小天和田雌风动手了么,为什么两个人谈笑风生。好象一对多年的……”

  “奸夫淫妇!”

  头一句是田彬霏想的,第二句是田妙雯骂的,以田妙雯的精明,本该很容易就看出谈笑宴宴的二人间实际上暗藏着戒备、警惕、试探与敌意,可也不知道怎么的,一看田雌凤与叶小天谈笑盈盈,她心里就冒出了这么一句词儿。

  不过,田大小姐毕竟是田大小姐,不是心直口快的凝儿,也不是天真烂漫的莹莹。紧接着她就想到:“机会来了!”

  “大哥!”

  田妙雯唤了一声,目光向田彬霏一瞟,田彬霏此时业已意识到“机会来了”,小妹再一示意,田彬霏立即一声怒笑,朗声道:“展伯雄,你这老匹夫,居然还敢来贵阳露面,去死罢!”

  田大公子静若处子。动如脱兔,身形倏地一闪,猛地冲上前去,曹瑞希属下的一个刀客刚被华云飞一刀劈出几步。踉跄站稳,手中就一空,刀被田彬霏一把夺去。

  这田大公子倒真是全才,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谋略智慧、打理家族样样出类拔萃。会用毒、擅蛊术,武功居然也极高,一口刀落在他手中。比起华云飞刀法的简捷、实用、刚猛丝毫不逊。

  要说区别,那就是华云飞的每一刀都有一种有去无回的气势,而他刀势流转颇为圆润,而且有种羚羊挂角般的空灵。恐怕此人最擅长的并不是刀法,而是剑法。

  田大公子一出手,本就在文傲掌下左支右绌的展伯雄更是狼狈了,但文傲并没有夹攻的意思,田大公子一出手,他就立即收手,退到了叶小天身边。

  这时就变成了田彬霏对展伯雄,华云飞对曹瑞希和他手下的两名刀客。曹瑞希武功还不错,但他虽然从不在乎别人的命,却很爱惜自己的命,他一直没有出手,只是马猴一般在两个手下身后跳来跳去,吆喝他们杀敌。其中一个刀客的刀被夺去,曹瑞希马上把自己的刀递给了他,继续跳来跳去……

  田妙雯疾行几步,快到叶小天席前时又放慢了脚步,很矜持很优雅地敛一敛裙袂,款款落坐。田雌凤向她嫣然一笑:“数年不见,妙雯出落得愈发美丽了。”

  田妙雯眸波流转,笑靥如花:“凤姐这可不是心里话呢,人家哪里比得了堂姐你的风情万种。凤姐姐的妩媚妖娆,女人见了都要心动,何况是男人呢。”

  说到这里,田妙雯轻轻瞟了叶小天一眼,一副很温柔、很理解、很明白的模样,叶小天暗暗汗了一把,“这什么情况?怎么有种幽会,突然被夫人抓奸在床的感觉?”

  田雌凤掩口轻笑:“堂妹这是在笑话人家老了么?其实啊,一个女人,就算是朵再美的花,也要嫁了人,有了男人的宠爱,雨露滋润之后才能艳丽无双。以你的姿色,一旦嫁作人妇,那种风情滋味,只怕人家就要望尘莫及了。”

  田妙雯脸色一白,田雌凤这是在讽刺她连许三门亲,连死三个未婚夫,到现在都快成了老姑娘,还是嫁不出去么?

  叶小天继续汗,什么东东?什么男人!什么雨露灌溉!你们两个女人,要是说私房话,怎么说都成,在我面前这么说,要不要这么泼辣,当我是死人么?

  叶小天突然嗅到了一股危险的味道,很明显的危险味道。就算他是一只傻狍子,也没有好奇心继续看下去了,他眼珠滴溜溜乱转,很明智地打算开溜。

  叶大老爷刚刚抬起屁股,一句“美丽姐姐、漂亮妹妹,你们聊,小弟走先”还没出口,田妙雯微笑的双眸就定在了他的身上,娇滴滴地道:“叶长官~~~”

  叶小天就像中了“定身法儿”,一屁股又坐了回去:“啊!田……田姑娘……”

  田妙雯嫣然一笑:“人家可不是甜甜姑娘,人家就是甜姑娘。”

  田妙雯居然笑了,她以前不是没有笑过,但是从来没有一次笑是为了展示一个女人的风情,如今这一笑,恰如银瓶乍裂、月透薄云,那个惊艳。

  要说是甜,那是真甜,绝对四个号的甜,绝对是九尾天狐级别的魅惑之笑。比遇到一只狐狸精更可怕的是什么?那就是遇到两只狐狸精。

  夹在两只道行深厚的九尾狐狸精中间的傻狍子叶大爷,只能陪着甜姑娘傻笑两声,道:“是……是的……田姑娘!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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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乱象频仍

  田雌凤看了看田妙雯,又看看叶小天,莞尔道:“两位的关系,好像很不一般啊。”

  田妙雯听了嫩脸不由一热,其实刚才话一出口,她就感觉有点不对劲了。这哪是在跟田雌凤争风,分明是一个看见自己情郎对别的美貌女子大献殷勤生了醋意。

  她飞快地瞟了兄长一眼,田彬霏正与展伯雄斗得难解难分,一时倒顾及不了他们这边的暗流涌动,田妙雯忙端正了颜色。

  叶小则正了正身子,对田雌凤道:“叶某有一……两位红颜知己,与田姑娘相交莫逆,这就缘份不浅了。前些天展伯雄意图对田姑娘不轨,事败后想杀人灭口,又是叶某适逢其变出面搭救,因此,算是很相熟了。”

  田雌凤挑了挑柳叶般薄薄的眉,道:“也就是说,妙雯是你红颜知己的红颜知己,你是妙雯的救命恩人喽?”

  田雌凤故意强调这两点,本是想激起心高气傲的田妙雯的不悦,但田妙雯却温柔地应承下来:“是啊,以前就听莹莹和凝儿提起过叶长官,却不想初相识时,便蒙他救命之恩。叶长官,多谢了。”

  叶小天爽朗地一笑:“你是莹莹和凝儿的义姐,不算外人,客气什么。”

  田妙雯听得心中好生不爽,脸上却笑的更甜了,斟一杯美酒捧在手中,嫣然对叶小天道:“不是外人,却也不算内人,救命之恩,还是要谢的。”

  厚脸皮的叶大老爷又开始脸红了,他忽然发现,两个心高气傲的女人开始撕逼的时候,原本温柔的小猫儿也能亮出利爪獠牙,那种泼辣,他一个大男人也是吃不消的。

  叶小天赶紧举杯。故作懵懂地干了一杯。什么外人内人的玩笑话,在外人面前叶长官当然要端着点儿,总不好当着外人的面调戏自己大姨子吧?

  安公子眼看着田彬霏和展伯雄大战不止,华云飞和曹瑞希那边刀光烁烁,田家两头狐狸坐在那儿明眸善睐、巧笑倩兮地说着话儿,却对围观群众大爆八卦,来日必然流言绯闻满天飞,不禁头痛不止。

  安公子当机立断,马上怒喝一声,开始撸胳膊挽袖子:“展家舅父、瑞希大哥。你们在我安家大动干戈,成何体统!田兄,请住手罢!叶长官,请管束一下你的部下!”

  安公子把一只袖筒挽得平整慰贴,继续挽第二只,第二只袖筒也快挽好了,宋天刀还站在一旁跟没事人儿似的,安公子不禁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小声道:“你个混账东西。成心看热闹是吗?”

  宋天刀一脸无辜:“那你想我怎么样啊?”

  安公子道:“劝我走啊,我不肯,你把我拉走啊。”

  宋天刀“恍然大悟”:“哦”

  安公子:……

  宋天刀:……

  安公子:“你快点啊!”

  宋天刀:“现在?马上啊?好!”

  宋天刀大叫一声,一把抓住安公子的手臂:“安兄。息怒!息怒啊!他们几家都是旧账,只是冤家路窄,适逢于昆仑园内,与你安家毫无干系。毫无干系啊!安兄你又何必强出头呢。”

  安公子满容满面:“不成!在我安家大打出手,就是不给我安家面子,此事我岂能袖手旁观。”

  安公子作势要往前冲。宋天刀没使劲拉,安公子吓了一跳,幸好大袖袍服,稍稍动作一下别人也看不出是被拉回来的还是他自己倒撞回来的。

  安公子一见不妙,立即一个倒撞摔回宋天刀怀里,好象被他一把扯了回来,紧紧扣住宋天刀的手腕道:“你放开我,你不要拦着我,天刀兄,这里没你的事儿!”

  安公子一边说,一边借着长袍的掩护,用力辗着宋天刀的脚尖。王八蛋,你想坑我,老子踩死你。

  宋天刀吃痛,不好再捉弄他,只好真的架起他就走,一边走一边道:“息怒息怒,不要生气。他们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去,他们冒犯了安家,搅了你的局,回头自会向你道歉的。”

  绿裳小丫头站在一旁,对这一对活宝的举动了然于胸,禁不住香肩乱颤,忍了半天,才把捧腹大笑的感觉强自压住。

  “滚吧!”

  田彬霏最擅用的确实是剑,用刀对于他武技的发挥不免大打折扣,费了一番功夫,才窥个空档,一刀震飞了展伯雄手中的刀,展伯雄倒摔出去,摔了个滚地葫芦。

  田彬霏立即提刀追上,大喝道:“死罢!”

  田彬霏一式力劈华山,狠狠地向展伯雄当头劈下,展伯雄大骇,一伸手扯住旁边席上一张案几,奋力向田彬霏一掷,田彬霏一刀劈中矮几,案几被劈得四分五裂,桌上菜肴美酒四溅,围观者纷纷走避。

  站在田雌凤身后的一人突地上前一步,大袖一拂,似一股狂风涌去,将溅来的酒液菜汁远远拂开,田雌凤、叶小天和田妙雯三人据桌而坐,安然未动。

  人群中,两个梳着懒人髻、穿灰色道袍,跟在长风道人身后的长胡子老道互相看看,轻轻摇了摇头。

  其中一人道:“此人当真搅屎棍。”

  另一人道:“如此搅局,对我们来说是凶是吉呢?”

  这两人形象大改,脸上还画了老人斑,仿佛一对行将就木的老道人,纵然叶小天站在面前也认不出来。这两人正是洪百川和王宁。

  洪百川道:“不能让田彬霏就这么杀了展伯雄,此人还有用处。”

  王宁一双看似浑浊的老眼盯在了田雌凤身上,冷冷地道:“我倒想趁机把她杀了,剪除杨应龙的一只羽翼。”

  他们早知杨应龙有反心,只是苦于没有证据,所以一面监视,一面处心积虑地想要促成杨应龙谋反,趁其准备不够充分才好一举剪除。既然如此,为何还想在杨应龙尚未举兵的前提下,铲除他手下大将?那不是会让杨应龙的造反大计继续推迟下去么?

  其实不然,杨应龙并没有耐心等到万事俱备。等到朝廷有重大外患,他之所以隐忍至今,一步步地扩张实力,很大程度上正是因为田雌凤的劝诫。

  因为有了田雌凤这个智囊,杨应龙才更加沉着理智,如果没有她,自视甚高的杨应龙很可能会低估了朝廷的实力,从而提早发动。但……,要杀这只狡狐谈何容易。

  田雌凤对他暗蕴杀机的注视毫无感觉,但田雌凤身后的两名中年侍卫当中的一个。却突然扭过头来朝这边看了一眼,只是当他看过来时,灯影之下宾客们人头攒动,个个平平无奇,已经瞧不出谁有所异样了。

  那人只道是自己的感知有误,扫视一眼,又慢慢扭过头去。此时,洪百川和王宁已经换到了另外一个角度,眼见混乱至此。洪百川皱眉道:“咱们也来搅搅局吧。”

  洪百川说着,手自大袖下探了出来,手中拿着一块土坷垃。洪百种屈指一弹,那块土坷垃突然飞掠而出。

  田彬霏一刀劈烂了案几。展伯雄趁机逃开,连滚带爬地抢出几步,田彬霏再起一刀,刀锋刚刚扬在空中。突然若有所觉,刀锋一转,堪堪劈中夜色中飞来的暗器。

  “篷”地一声。土坷垃炸的粉碎,灰土飞扬中,田彬霏狼狈地后退了几步,横刀转身,大喝道:“谁偷袭我?”

  围观群众同时后退一步,一起摇头:“不是我!”

  田彬霏凶狠地瞪着众人,一脸杀气,这时安府大管家终于带着一队人马匆匆出现,安公子要是留下调停,不能简单地制止冲突了事,他还要调解双方的矛盾,这就不是一时半晌的事了。

  但他被宋天刀“强行拉走”了,安家管事出面阻止事态扩大,却不必负责解决隐患。这样安家就不必以地主身份责无旁贷地负起调停义务了,而是进退自如。

  随着安家人马的出现,一场混乱终于结束。田彬霏恨恨地摞下了狠话:“田家不会忍下这口恶气,这个仇,一定要报!展老狗,暂且寄下你的项上人头,等我来取!”

  展伯雄不甘示弱:“强盗出现于老夫境内,老夫立即出兵剿灭,连夜搜山搭救你家姑娘,可谓仁至义尽,你田家不思图报,反而诬陷老夫,是何居心?老夫大好人头在此,你要取尽管来取,只要你有那个本事!”

  叶小天在两个美人儿面前仿佛风箱里的老鼠,跳起来痛骂曹瑞希时则凶猛如虎:“曹家小儿,你伙同杨羡敏夺我子民,侵我领土,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你等着,杨羡敏今日下场,就是你的来日!”

  曹羡敏冷笑:“好啊,曹某人就在肥鹅岭上等着你,割了你的狗头当尿壶!”

  展伯雄大骂叶小天:“黄口小儿,野心勃勃。先占张家之地,又夺杨家之权,意图娶我侄女,心愿不遂便怀恨在心,田家误会老夫,十有八九是你挑唆。你再不安份,老夫绝不饶你。”

  走马灯的混乱骂战中,展伯雄心想:“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田家执意找我麻烦,倒也晦气。叶小天也是个不安份的主儿,也得伺机除去。

  我看叶小天和那田妙雯眉来眼去的,恐怕**,早他娘的勾搭成奸了,找个他们在一起的机会一并除去,嫁祸给田夫人,我就解脱了。”

  曹瑞希被叶小天骂得浑身发抖,咬牙切齿地想:“杀了叶小天,嫁祸田夫人,有播州杨家顶缸,曹某泄了心头大恨,还不必承担任何后果,大妙!”

  张雨桐一直躲在阴暗处,悄然露出狰狞的獠牙:“干掉叶小天,嫁祸展曹两家,我再对付于珺婷,夺回铜仁之主的地位,大有可期啊!”

  洪百川和王宁回到了长风道人身后,一边听着长风道人向人说半句留半句地吹嘘卖弄,一边暗暗琢磨:“黔地乱象已生,我们该趁机再添一把柴才是,可是这把火,烧在谁身上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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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 一地鸡毛

  昆仑园之会草草了事,没有斗酒,也没有拼诗,只有打斗与互骂。不过对适逢其会的宾客们来说,今日这场雅集虽然未必雅得起来,却很有趣,远比一场真正的宴会,远比三五知交小聚,偶尔结识一点新的人脉有趣。

  叶小天等人离开的时候,明月当空,清辉满地。这种景致、这种氛围本该轻驰缓辔、挑灯夜行,方有诗意。但他们一行人上了车马,却是挥鞭如雨,疾驰如飞。

  叶小天不怕曹瑞希或展伯雄,即便是田夫人,既然已经得罪了,那也横了心不会低头。但这并不代表他可以轻视人家,他挑衅了杨家,挑衅了展家和曹家,却能活蹦乱跳地坚持到最后,那才是英雄。如果离开安家的大门,马上就被人一刀干掉,那他也不过就是一个胆大狂悖的莽夫,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料。

  “大公子,他们跑得太快,我们又不好紧追,结果绕来绕去,不知道他们钻到哪儿去了。”

  一行骑士赶到一排车马前面,车头有灯,高挑一个“宋”字。宋天刀坐在车上,怔了片刻,哑然失笑:“这小子,倒是个鬼灵精,貌似莽撞,实则颇有心机啊。既然如此,我也不用担心了。”

  宋天刀也考虑到田夫人或展曹两家恐怕不肯善罢甘休,所以想派一支人马暗中护送叶小天,谁料却跟丢了。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了田妙雯那儿。一名青衣骑士靠近田妙雯的牛车,低低禀报一阵,便飞骑离去。田妙雯脸上露出一抹有趣的笑容,被清冷的月光一照,仿佛雾掩昙花,花瓣上犹有晶莹的露珠,剔透迷人的不可方物。

  另一辆车上,田彬霏睨了她一眼,突然问道:“跟丢了?”

  田妙雯莞尔点头:“他跑得比兔子还快。”

  田彬霏冷哼一声:“难怪你笑得这么甜,这下放心了吧?”

  田妙雯脸色冷下来:“此人是我们接下来最重要的合作伙伴。难道我该听说他被人宰了才开心?”

  “护妹狂魔”有些萎了,嘟囔道:“只是因为他是我们的盟友,你才不会笑得这么开心。”

  田妙雯大怒:“我就笑了。又怎样?今天他和展曹二人公开撕破了脸,就是给我们提供了交结的最好的借口!接下来我还要请他饮宴,公开宣告田叶结盟,你要不要阻止?”

  “护妹狂魔”悻悻地闭上了嘴巴。他知道小妹的性格,你强我愈强,如果逼得狠了,她说不定会做出更过激的事来,如果她非要跟自己拗气,牵了叶小天的手。徘徊池畔、留连花丛。制造点什么绯闻出来,那他真要疯了。

  而叶小天又不同于别人,田家要重新崛起,需要他这样一股助力,至少在他的作用消失以前,是不能对他起杀机的,田彬霏只好选择沉默。

  “哼!家族的事,可以商量。我自己的事,你以后最好少管!我。已经长大了。”

  田妙雯瞧他的样子,越看越生气,忍不住又表白了一句。

  田彬霏一挺腰杆儿,底气不足地喝道:“长兄如父,爹娘死得早,我不管你,谁管你?”

  “嘁!”

  田妙雯一声冷笑,笑声如刀,田彬霏就像被戳破的气球,又萎了。

  ※※※※※※※※※※※※※※※※※※※※※※※※※

  叶小天在贵阳城里兜了几个圈子。好在城池够大,城里有山有水有丛林,生态环境比中原城市大异其趣,这才借助地利,摆脱明里暗里几支追踪的队伍,回到了他的住所。

  毛问智右手一条啃了大半的狗腿,左手一只半空的酒葫芦,仰在庭院中一方青石板上枕着一个竹枕呼呼大睡,连他们人喊马嘶地到了面前都没有察觉。

  叶小天到了自己住处,终于放心。瞧见毛问智这副模样不禁好笑,上前踢了踢他的大腿,毛问智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嘟囔道:“天还没亮呢,别怕,俺……不叫人看见宿在你这儿就是了。”

  叶小天摇摇头,对华云飞道:“这个夯货,你去拿条毯子,别叫他着了凉。”

  华云飞答应一声,羡慕地看了毛问智一眼,从毛问智的话语中,他可以听出很多东西。虽然他们两个都还没有成亲,可是毛问智显然已经做了很多夜的新郎倌了。

  想想自己与四娘虽然也定了终身,私下相处时也曾搂搂抱抱、唇舌相就,尝过些甜头儿,却始终不曾真个销魂,不禁有些想入非非。

  次日天明再出门去,叶小天就不用像昨晚一样谨慎了。这里毕竟是权贵云集的贵阳城,有些罪恶可以发生在晚上,光天化日本身就是一种约束与禁忌,发生危险的可能还是要小些。

  再说,他也有不得不出去逍遥一番的理由,贵阳众土司山头林立,有与展曹两家亲近的,就有与展曹两家敌对的,他要充分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至于田夫人那边,其实倒不用太过担心。因为一直以为,播州杨家都与四川那边走得极近,虽然是贵州的一份子,他们对贵州这边的影响反而不大,远不及水西安氏、水东宋氏。

  这个,一方面是由于地理的原因,使得播州杨家一直选择毗邻的四川为交结方向,另一方面也是由于安氏和宋氏暗中的抵制。

  所以,贵州权贵们或者不会在叶小天和田夫人刚刚兵戎相见后,就当着田夫人的面和叶小天亲近,但是其他场合出于各自家族的利益需要,还是可以进行接触的。他们不会因为播州杨氏的脸色,就放弃一个可以结交的盟友。

  就像展家,原本是水西安氏姻亲,可是当他觉得无法从安家获得更多的帮助,他就可以横下心去巴结杨应龙,虽然这会令安家不快,但面上大家还是会客客气气,不会因此断绝往来。同样的原因,也适用于叶小天。

  叶小天今天决定去拜访石阡童家。昨日的昆仑雅集童家也有子弟参与,可叶小天根本没有察觉到童家的存在,不是石阡童家没有存在感,能夹在野心勃勃的曹瑞希和更加野心勃勃的杨应龙之间,还能存在直今,童家必定有他的过人之处,只是童家作风一向比较低调罢了。

  在叶小天看来,他昨日与曹瑞希和展伯雄大打出手,这就是童家最应该重视的一张拜贴。因为石阡有四大家族,曹、童、展、杨。曹家和展家已经联手,石阡杨氏已经落入叶小天的掌控,童家要想好好生存下去,需要与叶小天联手,才能和曹展联军抗衡。

  叶小天的揣测果然不错,童家听说卧牛长官司的叶长官登门拜访,立即大开中门,由童氏家主童云携童家来了贵阳的所有重要人物一起相迎。

  童家久受播州杨氏觊觎,作为石阡副长官又饱受曹家打压,内忧外患,早就不堪承受。现在展家又和曹家做了同路,必须得另找帮手,而且不能鞭长莫及。

  如此一来,叶小天受到童家的重视就不足为奇了,更何况童家依旧在田家的秘密控制之下,田家已经授意他们要寻找机会和叶小天结盟,双方的会唔自然水到渠成。

  虽然事先不曾投拜贴约定会唔时间,但童家依旧给足了叶小天面子,隆重接待了一番。叶小天上午登门,直至傍晚才离开,等他离开时,双方已经仿佛交往多年的腻友。

  这一幕自然瞒不得人耳目,各方权贵马上就明白,因为叶小天的强势进入,石阡局势至少在短期内将再度达成一个平衡:曹展对童叶。

  至于曹展的后台播州杨氏,有水东宋氏牵制,不可能投入大力去支援曹展,如此一来,石阡谁主天下还有得消磨呢。

  “童老大人请留步!”

  叶小天喝得小脸红扑扑的,笑容可掬,斯文有礼,一点也没有昨日那样的驴性。

  “好好好,叶长官请慢走,来日有暇,还望叶长官能到我公鹅龄做客,你将是我童家最尊贵的客人!”

  童家掌门童云豪爽地大笑,双方拱手道别。

  叶小天登车,刚刚驶出街口,前方突有两骑拦住去路,华云飞立即按刀上前。

  那两人一身青衣劲装,背后一口阔刀,刀缨血红,被风拂着飘洒于肩头,显得极是剽悍。

  一见华云飞上前,两人立即抱拳道:“来人可是卧牛长官司叶长官大驾。”

  华云飞道:“正是,不知足下是……”

  其中一名骑士微微一笑,翻身下马,捧着一封拜贴上前两步,向叶小天的车驾一躬身:“我家小主人,欲设宴恭请叶长官大驾,还望叶长官不吝光临。”

  华云飞下马接过拜贴,转身走到车驾旁双手呈与叶小天。叶小天打开一看,泥金的拜贴,内贴的却是一张桃红色的小笺,这是薛涛笺,又名“浣花笺”, 打开,笺上便有淡淡幽香扑入鼻端 。

  “诚邀叶君于明日巳时末刻,花溪小聚。宋!”

  叶小天一瞧那个宋字,马上就想到了宋天刀,只是看着那桃红色的小笺,娟秀的字迹,还有逸散的淡淡馨香,想到那位伟岸俊郎的宋天天昨日和那位喜好男风的安公子拉拉扯扯的场面,叶小天不禁心生怪异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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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王者之路始

  宋家毫无疑问是叶小天此行贵行最想结识的人家之一。在四大家中,甚至是最佳的合作选择。

  在安宋田杨四大家中,田家最弱,如今要结盟共谋崛起都要先行遮掩目的,实力较宋家是一定更弱的。

  安家较宋家当然更强,但是在四大家中,安家的地位非常殊,也就形成了安家独特的处事风格。如果与安家合作,安家只能在一定程度上支持他。

  比如利用他去制衡或牵制那些不安份的野心家,但是当他逐渐壮大,渐有尾大不掉之势时,必然会受到安家的压制,不管他和安家的某一个人有多么亲密的私人关系,又或者能直接得到安老爷子的欣赏,都无法改变这一结果,因为这是安氏家族利益的需要。

  杨家就不用说了,他和杨家注定要做对头,个人恩怨决定了他们必然对立,势力扩张途中所产生的利益冲突也是一个主因,这就使他和杨应龙,出现了“天命”般的对立。

  一股势力要崛起,伴随之的只能几乎征服,征服一个个对手,把他们踩在脚下成为你的奠基石,你才能愈走愈远,愈走愈高,直至登上高峰。

  ▲¢齐木、孟庆唯、王宁、徐伯夷、此时已在武当山修仙的那位国舅爷、张铎、于珺婷,直到最近的杨羡敏、展伯雄……

  除非他就此止步,否则总有一天,他要对上四大天王。过不去这道坎儿,他就安份守己地蹲在卧牛岭,几百年后,他的后人就如今日的于家、张家,大家在一口井里掐来掐去,比不上足,比下有余。

  迈得过去,他将跻身四大天王之列。成就超然的身份和地位,除非向天挑战度劫失败,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否则他的家族将从此成为土司俱乐部里的一个高级成员。

  那时他的家族将可以千秋万代,即便是像田家一样,被洪武、永乐两代天子不断打压,失势百余年后,依旧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才是天王级土司和普通土司的本质区别。

  此次铜仁之行。就是他走出铜仁,走向更高目标的第一步。田家已经成为他的合作对象,双方有着最重要的合作基础:一个要重新崛起,一个要“建国创业”,他们两家可以有一个很长的蜜月期。

  如果能够再搭上宋家这条线,对他的发展将具备更加积极的作用。宋家在水东,又是实打实的天王级大王司,远交强国,近攻弱邻。他才能趁势作大。

  但是,尽管宋家与杨家势同水火,他要想和宋家平等合作也是不够份量的,如果主动迎合。就只能做人附庸、供其驱策,除非他已穷途末路,否则绝不会做此选择。

  但是现在宋家主动递出橄榄枝,那就不同了。叶小天把自己放在宋家少掌门宋天刀的位置上很认真地考虑了一下:你为什么要郑重其事地邀请叶小天?

  莫非宋天刀天生慧眼。一眼就瞧出叶家小子天赋异禀、根骨奇佳,来日必定大有作为,所以倾心结纳?叶小天略一考虑。就否定了这种可能。他在凝儿、莹莹眼中或许是块宝,但是在宋家看来,至少目前的他,还不具备让宋家纡尊降贵主动攀交的条件。

  再不然就是宋天刀和安公子有相同的癖好。一瞧叶大官人如花似玉,当即一见钟情,所以下贴相邀,选在最适合情侣同游的花溪,想和他做一对“契兄弟”,从此双宿双栖。这种可能……,叶小天拍掉一身鸡皮疙瘩,他是一定要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的。

  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最合理:目前,水东宋家正同播州杨家互相征讨,除了正面对抗之外,双方也在不断地沟通各方土司,从非军事方面打开侧后战场。

  目前叶小天已经控制了铜仁,正插足石阡,接下来不可避免地要同曹展两家发生冲突,而曹展两家的后台是播州杨家,叶小天虽不可能和播州杨家直接对抗,依旧能起到牵制杨家的作用。

  从昨日昆仑园中的一幕来看,叶小天和田家很有可能要达成合作,叶小天的地盘正好在田氏故地上,如果有田家的配合,有朝一日叶小天能不能成为两思第一人?

  这是一种预期,站在宋家现任掌门人的角度,依旧不会纡尊降贵,就算有心合作也会通过第三方向叶小天示意,等他主动拜山,但是由未来的宋家掌门人出面示好,却很合乎情理。

  做出这种判断后,叶小天便放弃了带李秋池和文傲赴宴的打算。宋家对他一定做过一番了解,不会不清楚李秋池和文傲的身份和作用。

  如果对方目前的接触只是为了将来的预期性合作,那眼下就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东西要谈,放松心情,和宋天刀把酒言欢,游山玩水就是了。

  带着谋士前去,太过郑重其事了,太性急的一方在谈判时肯定要被人家压价;于是,叶小天只带了毛问智和华云飞还有一队随从武士,次日一早,便潇潇洒洒直奔花溪去了。

  花溪位于贵阳南郊,叶小天上一次来是为了和果基格龙决斗。那一次行色匆匆,根本没有顾得上欣赏花溪胜景,这次来才能放下心情,好好欣赏一番。

  一进花溪,媚人之景俯拾即是,清澈见底的潺潺溪流,婀娜多姿的垂柳,奇形怪状的山石,五彩缤纷的山花,清秀淡雅的竹亭,风韵独特,巧夺天工。

  浅水湖心有一座小岛,岛上有一座小亭。岛不大,小亭就占去了小岛三分之二的地方,剩下三分之一的土地分布于小亭四周,遍植花草,只需一伸手,穿过鲜花绿草,就能掬起一捧清澈的湖水。

  北湖畔开始,有百余根青条石弯弯曲曲地落在水里,水面上只露出浅浅的一截,远远看去,借落的条石仿佛一行优美的乐符,踩着这行乐符就能登上小岛。

  湖心岛上小亭中,此时只有一人独立,白衫如雪,负手远眺。

  叶小天暗赞:“不愧出身豪门,真能装逼!”

  岸边有几名宋家的侍卫正站在那里,头前一人叶小天有些面熟,仔细一想便记起,昨晚在昆仑园时,此人曾一直侍立在宋天刀身边,乃是宋天刀的贴身侍卫。

  那人一见叶小天,便客气地道:“叶大人,我家公子已恭候多时了。”

  叶小天向他点点头,举步踏上了青石阶,毛问智刚要举步跟上去,那个宋府侍卫突然踏前一步,两人的鼻尖儿似乎都要碰在一起,二人斗鸡似的互瞪了片刻,毛问智忽然扇着鼻子后退:“好臭、好臭!”

  那个宋家侍卫很少遇到这般无赖,一时有些恼怒,华云飞笑道:这位兄弟请勿着恼,我们平素也常被他弄得哭笑不得,一个浑人,不要计较了吧。”

  那宋家侍卫重重地哼了一声,扭头看向他处,毛问智知道他是不许自己跟上去影响双方会谈,倒也不再坚持。他跑到一边树下,寻了一截树枝,从怀里掏出一团鱼线绑上,挂上鱼钩,再掏出鱼食袋子,居然钓起鱼来。那宋家侍卫和华云飞等人面面相觑,都不由得苦笑起来。

  湖水不深,最深处也不过才没过膝盖,这里不是深水区,下游的渲泄口宽大通畅,就算正值雨季,这里也不会蓄积太多的水,不过水中游鱼倒是极多,而且不乏大鱼。

  叶小天踏着一块块微微露出水面的石头前进,仿佛踏在湖波水面之上,鱼贯雁行,天影倒挂,碧空如洗,水如碧空,云在天上,云也在水中,那种意境当真难以形容。

  叶小天不禁暗想:“此处景致果然不同凡响,只可惜此来是和一个昂藏七尺的壮汉邀约,如果是一个明眸善睐、巧笑倩兮的美人儿,那才相得益彰啊。”

  想着便到了湖畔,叶小天一脚迈向湖岸,高声朗笑道:“承蒙公子相召,叶某此来可迟……哎哟!”

  亭中那人蓦一回身,叶小天吃了一惊,脚下一乱,真的一脚踏进了湖里。叶小天忙不迭跳到岛上,可一只靴子连着一片袍袂已经湿了。

  叶小天一路走来看似潇洒,其实一路上主要精力都放在脚下,不然一脚踏偏,不免就要了,谁料功亏一篑,眼看就到了岛上,终究还是失了身。

  亭中有位白衣小公子,吃吃地笑着,甜美的就像一只兔相公。其实在她回头以前,叶小天就已隐隐察觉不对,此人的身材似乎比宋天刀矮了许多啊。

  如今看她眉目如画,巧笑倩兮,果然不是宋天刀了。叶小天刚刚还在遗憾如此美景,却要和一个糙汉子约会,如今真的如他所愿,来了个香扇坠儿般娇小可爱的小美人儿,他却像是见了鬼。

  叶小天抖了抖**的袍袂,吃惊地道:“咦?是你!你家公子呢,安公子也来了?”

  叶小天抻着脖子左看右看,这巴掌大的一个小岛小亭,哪里还有地方藏得下安公子。

  那小姑娘听了叶小天的话不禁气结,顿足道:“你个白痴,哪只眼睛看见我是安家的小丫环了?昨天人家穿条裙子,居然与安府丫环同款同色,心里已经很郁闷了,你还取笑人家!”

  叶小天目瞪口呆:“那你是谁?”

  小姑娘双手一背,傲娇地扬起下巴:“水东宋晓语,你有没有听说过?”

  叶小天很诚实地答道:“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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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意外邂逅

  宋晓语姑娘听了叶小天的话不禁气结,脸颊可爱地鼓起来,像只可口的红苹果。∷叶小天忍不住笑道:“你是宋天刀的妹妹?”

  宋晓语向他俏生生地递了个白眼儿,道:“本姑娘就是宋晓语,为什么非得说是我哥的妹妹,他很有名么?”

  美女是有特权的,而且……貌似她说的也确实很有道理,叶小天只好点点头道:“原来是宋家大小姐晓语姑娘,久仰久仰,失敬失敬。”

  宋晓语笑逐颜开:“这还差不多,我都等你好久了,你为什么这时才到?”

  叶小天抖了抖袍袂,放弃了把袍子拧干的打算,一边往亭里走,一边道:“可是根据我们约定的时间,我来的只早不晚啊。”

  宋晓语气鼓鼓地道:“可我早到了呀,我到了你还没到,害我等了好久好久,这难道不是你的错?”

  叶小天:“……”

  宋晓语道:“好啦好啦,你也不要感觉羞愧了,本姑娘宽宏大量,原谅你了。你没来,我在这亭中钓鱼,也挺好玩的。”

  宋家小妹说着,走到亭边提起一只钓竿,叶小天瞟了一眼,道:“鱼饵被吞了,说不定方才有鱼上钩,若非在下惊扰,姑娘也许会钓条大鱼。”

  宋家小妹“嗤”了一声道:“怎么可能,我根本没放鱼饵。”

  叶小天吃惊地道:“这是何故?莫非姑娘你在效仿姜太公,愿者上钩?”

  宋家小妹灵动的杏眼鄙视地睨着他:“周文王如果真碰到一个直钩钓鱼的姜太公,只会认为他老糊涂了,会相信他是一个智者?哪条鱼那么傻,还愿者上钩!”

  叶小天咳嗽一声,讪讪地道:“这样啊,那么姑娘为何不下鱼饵,可是忘了带么?”

  宋家小妹皱了皱可爱的鼻子。理直气壮地道:“因为我觉得鱼饵很腥啊,沾在手上不好洗掉。”

  叶小天:“……”

  宋家小妹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瞪着他:“怎么,不服啊?”

  叶小天用力点了点头:“服!漂亮姑娘,可以任性的。”

  宋家小妹把钓竿一丢,笑靥如花:“真的吗,你真的觉得我很漂亮吗?”

  “真的!当然是真的!”叶小天一脸认真:“这还用问么,就算是瞎子看不到,只听你那黄莺般悦耳的声音,都能知道你是一个很漂亮、很可爱的小美人儿!”

  宋家小妹开心极了,往石桌旁一坐。双臂撑在石桌上,手掌像两片叶子似的托住花朵似的脸蛋,笑眯眯地看着叶小天:“不错,不错,你果然是个好人。”

  叶小天有点好笑地在对面坐下,心中微微有点失望,他还以为是宋天刀有意结纳,没想到却碰上这样一个天真的小丫头,宋家就算没了人。也不可能派出这位大小姐负责接洽他方势力,很显然自己会错情了。

  叶小天看了看案上几道色香俱佳的清新小菜,清咳两声问道:“不知宋小妹邀我今日前来,有何打算?”

  “我对你很好奇。所以想见见你。”宋小妹双手托着不巴,笑眯眯地看叶小天,有点含情脉脉的味道:“见了你之后,果然没有让我失望。我现在越来越喜欢你了。”

  “喜欢我?”叶小天微微挺起了胸,男人嘛,被美女喜欢。总是会从心里感到得意与满足的。不过,他并没有得意忘形到失去理智的地步。

  珺婷没想过要嫁他,由于她的特殊身份,她只愿意做叶小天的地下情人;凝儿和莹莹两位姑娘,凭他的身份地位,勉勉强强还能吃得下。

  如果他要娶一位来自四大天王家族的姑娘,给个正妻名份都嫌高攀了,更何况他不能对不起凝儿和莹莹,所以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故而,虽瞧这姑娘可爱的一塌糊涂,天真率直的一塌糊涂,叶小天还是正气凛然地答道:“姑娘很漂亮也很可爱,叶某也很喜欢,不过我已经有了心爱的女人,姑娘这番美意,叶某只好心领了。”

  宋小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蓦然瞪大了,她吃惊地瞪了叶小天片刻,忽然笑得花枝乱颤。叶小天看着她,似乎意识到有点不对劲儿了,但又不明白问题究竟出在哪儿。

  宋小妹太爱笑了,笑得前仰后合,丝毫不顾忌她的形象,叶小天忍不住讪讪问道:“有什么不对?”

  宋小妹捶着桌子狂笑:“哈哈哈……,你真是太好玩了,我就喜欢你这个臭美的劲儿,拿自己当块宝,也不管人家稀不稀罕。”

  叶大官人的厚脸皮有点儿发红,懊恼地问道:“明明是你说的,怎么又……”

  宋小妹笑了半天,才喘息着忍住笑,抢白道:“我说的?我喜欢你,不可以像是喜欢哥哥一样的喜欢你吗?不可以像喜欢朋友一样的喜欢你吗?谁说一定要把你当男人一样喜欢?”

  叶小天张了张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人家这话,貌似还是很有道理。

  宋小妹笑得毫无形象,坐姿都不正了,这时才直起腰来,端正了一下坐姿,对他说:“你是莹莹姐爱得死去活来的男人嘛,人家当然好奇啦,既然遇到,怎么也要见见。”

  她望着叶小天,笑眯眯地点头:“我现在知道莹莹姐为什么那么喜欢你了,你这人……真好玩儿!”

  好玩?叶小天很伤自尊地翻了个白眼儿,却没放过最重要的话题:“你认识莹莹?”

  宋小妹弹着指甲,笑眯眯地道:“本来不认识,不过她去京城时在我家住过几日,我就认识啦。我很喜欢莹莹姐姐,莹莹姐和大部分的大家闺秀都不同,和我算是一见如故啦。”

  叶小天关心地问道:“去京城时在你家?哦,对了,要经过水东的,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宋小妹歪了歪头,似乎在回忆:“一个多月前啦,那几天我们天天玩在一起,她对我说过的最多的人就是你,什么话题都能扯到你,我就很好奇,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能让莹莹姐这么放不下。”

  宋小妹像挑苹果似的打量着叶小天,点头道:“还不错,你和大部分的大家公子也不一样,昨儿看你打人,我就觉得这个男人不错,今天一见,觉得你更可爱啦,莹莹姐很有眼光。”

  叶小天听了大为泄气,敢情今儿是便宜小姨子相姐夫?还大老远的挑了花溪这个地方,哥起个大早出门,很容易么?这种闲极无聊精力过盛的女孩子啊……

  叶小天意兴索然,宋晓语却兴致勃勃:“我听莹莹姐说,你身边有一只好大好大的大猴子,还有一只好可爱的胖貔貅,怎么没带来?人家挺想看看的呢。”

  叶小天懒洋洋地道:“它们现在住在卧牛岭,平时撒着欢儿的往山里跑,带出来太难了。你要喜欢,下回去卧牛岭看吧。”

  “好啊好啊!”宋晓语兴致勃勃:“我一定去,反正我也没甚么事做。那今天你陪我游花溪好不好?”

  叶小天指指桌上的酒菜,道:“这顿饭吃完就会很晚了吧?”

  宋晓语道:“怎么会,这东西有什么好吃的,根本就是拿来摆样子的,不如你陪我乘筏游花溪啊,咱们顺溪而下,随波逐流,咦?”

  宋小妹说到这里,一双萌萌的大眼睛忽然又瞪大了,眼神儿越过叶小天的肩头,有些诧异地看向叶小天肩后。

  叶小天回头一看,就见一具竹筏自上游悠然而下,筏上一个女子娉娉婷婷地站着,风姿曼妙,仿佛摇曳的花枝。只是那么一站,就有万种风情,这可不是随意哪个女子就能做得出来的。

  宋小妹羡慕地道:“好漂亮啊!什么时候我也能有这种味道就好啦。”

  叶小天却是目芒一缩,神情凝重地道:“田夫人!”

  那美人儿离得还稍远,五官眉眼看得不是十分清楚,但是她背后再站上两个中年文士,这样的配置叶小天就不可能联想到第二个人了。至于撑竹筏的,背景、背景而已。

  “不好,宋家小妹!”

  “啊?”

  “我们快走!”

  “为什么?是不是你做了对不起莹莹姐的事情?是不是你的老情人找上门了?是不是……我们快跑!”

  这时宋晓语也看清了那筏上美人儿的真面目,叶小天和田雌凤之间的恩怨她当然清楚,本能地以为田雌凤是来寻仇的了。

  田雌凤此时业已看到了叶小天,花溪她只来过一次,很喜欢这里的景致,今日旧地重游,倒是不曾想过会在这里遇到叶小天,一开始她浑未在意,只当是一对游花溪的小情人,直到那双男女老鼠见猫似的准备逃跑,她才认出叶小天。

  田雌凤的第一反应就是杀机上涌,凤眼含煞,但是想到杨应龙的谋划,她又消弥了杀机。眼见叶小天拉着那位姑娘向石阶桥跑去,倒是有些好笑起来。

  上游一块大石下坐着一个钓翁,用手扶了扶竹笠,一双锐利的目光贴着竹笠向这边冷冷地扫了一眼,微微露出迟疑神色:主上吩咐的是刺杀叶小天,嫁祸田夫人,现在田夫人居然也出现了,这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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